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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一座山。山脚下有一个山泉。山泉叫做花生泉。
花生泉的旁边有一户人家,那是生娃家,家里还有生娃的爹。
生娃和爹就在山泉的不远处种花生。
这片山里只生长花生,因为花生泉。可是生娃和爹却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只生长花生,只是爹和生娃都知道他们一生下来就知道自己的爹爹在种花生,一辈一辈的种,拿去换钱,然后购买自己需要的东西回到家里继续种花生。
这就是他们的生活。
生娃问爹:“爹,俺娘呢?”
爹不语。只是望着花生地出奇,仿佛沉浸在某一种痛苦的回忆之中。
生娃便不问了,他知道爹不会给他答案的,因为这已经是他第一千次问了。爹从来不告诉他娘在那里。好像爹也永远不打算告诉他。
这年的谷雨前后雨水特别的好,滋润的土地象一个含苞娇羞的姑娘。这让爹河生娃很高兴,因为这一年的收成已经在这长长的小雨中向他们招手了。
生娃还看见娘在向他招手,虽然生娃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但是他知道自己肯定不是没有娘亲的孩子,他的娘亲一定在某个地方躲着不见他。
上一年跟着爹到八十里地外的县城里卖花生的时候,生娃第一次看见了女人,因为在花生泉那里周围三十里地除了他和爹没有别人,更不用说是女人了。生娃看见了一个漂亮的颇有风韵的女人,于是他就认定娘和那个女人一样的美丽。
那个女人的身影就牢牢地镶嵌在了生娃的记忆力,从县城回来以后他就深深的记住了那个被他当作娘亲的女人,他在默默的想着他的娘亲,想着有一天在娘亲的怀抱里……
花生种下了地,爹和生娃就日夜的守候着了,他们的小茅屋就在花生地不远的地方。从爹挑水的桶里面溅出的水滴落地的声音可以让躺在席子上的生娃听见。
爹说,好了,花生已经长了一尺高了,再由几天就可以落果了。
生娃问:“爹,什么是落果呀?”
爹说:“就是要长小花生了。”
太阳太热了,爹就一个人每天去挑水浇花生。生娃说,泉水那么近,用不着挑水的。爹便责备生娃,说:“花生也需要细心的照顾的,偷不得半点儿懒的。”
这一天中午,生娃一个人在茅屋里睡觉,天热的好想要点燃了他们的小茅屋一样,这让生娃好担心了一阵子,他匆匆去花生泉挑了好几担水泼在茅草上,才放心的睡过去了。
睡意里生娃听见一声闷响。生娃想太好了,下雨了,可是却又睡过去了,生娃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的犯困。
生娃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太阳坐在山坡上的时分了,血红的霞光从天边蔓延过来,一直蔓延到了生娃的脚下。
生娃站在花生地的边沿,脸上的泪水奔流着击打在花生新绿的叶子上。
爹躺在血泊里,那血泊象红霞一样在天边和生娃的眼睛里美丽的飘动。
爹的胸口上有一个大洞往外呱呱的流着血。
爹的手指在黄土里插着,旁边是两个字,那两个字生娃从小就认识,因为爹一共教给他五个字,“花生米、土匪”。虽然还有个字生娃也认识,但却不是爹主动教他的,是生娃苦苦求爹才学会的,那个字念做“娘”。
生娃认识那五个字,但是却不明白那五个字的意思,他也从来没有问过爹。因为他觉得“娘”字才是他唯一关心的,而且自从在县城里见过了那个女人之后,他相信自己已经完全弄懂了“娘”字的意思。
而今天,生娃终于又明白了两个字“土匪”,以前的时候他喜欢写着这两个字在沙地里玩耍,可是从此以后他在也不会对这两个字表显出任何的喜爱的迹象了,因为自己的最亲爱的爹爹就躺在那两个字的前面,胸口流着鲜血。
爹爹说,那些土匪喜欢喝酒,喝酒的时候喜欢吃花生米,喝完了酒他们就需要女人。
生娃不明白爹在说什么,但是他看见爹的眼角流着混浊的泪水,爹的额头的皱纹里面埋藏着比犁开的花生地还要深的一种东西。
爹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除了沉默仍就是无秀无止的沉默。爹对生娃的话不给语回答,让生娃觉得自己很孤独。生娃便觉得自己不应该是那个样子,自己应该有力量,应该有打破沉默的勇气。
爹说,花生熟了的时候,叔叔们便来买花生了。
生娃便问:“那为什么我们还要倒远远的地方去买花生呢,而且那些叔叔并没有给过我们一块钱呀?”
爹便一下子语塞了,脸涨得通红。
生娃在埋葬了爹爹以后才醒悟过来,原来那些每年都来拿花生的叔叔就是土匪。
生娃笑了,笑的很开心,这是除了他自己在夜晚的月亮下面独自回想那个娘的时候才会有的笑意。
生娃便拿起爹的扁担继续去挑水,然后浇灌花生地,累了就静静的蹲在那里那里望着花生棵子出神,就象当初爹那样的看着花生地。
月亮上来了的时候,他就去一个五六里地外的地方采撷一种带刺的小草,那是他小时候追着月亮跑时发现的一种小植物,那种植物有剧毒,而且没有味道。
还有几天花生要熟了,生娃就挖出了好些拿到县城里去卖了,因为是新鲜的花生,所以很好卖,卖了好多钱,这是他见过的最多的钱。
生娃就去一家酒铺里沽酒,他对老板说要最好的酒,然后把钱袋子一下子扔给了老板。
生娃回到茅屋就静静的在那里蹲着,象爹那样蹲着。
看见远处的尘土滚滚而起的时候,生娃也没有站起来。
叔叔们真的又来了,马背上拖着好些麻袋。
生娃把早已经晾好的花生全部装进了那些麻袋,叔叔们很高兴,兴奋的打着口哨,生娃觉得那些口哨很好听,血液开始变得沸腾。
叔叔们临走的时候,生娃说:“带我走吧,我有好酒。”
一个瘸子谨慎的拖着一条腿走过来,打量着生娃十三四岁的身板,在他的肩膀狠狠的拍了一下。“好!走!”
于是生娃就跟他们走了,到了一个有山洞的悬崖。生娃看着那悬崖想着小鸟的飞翔。
终于,生娃看着叔叔们将那一大坛子酒灌进了嘴里,幸福的躺在了石头铺成的地板上。然嘴角里流出了红红的云彩,开始时细细的,后来便象花生泉流出的泉水了。
生娃心里说:“亏了那好些的小草呢。”
生娃走出山洞,看着深深的悬崖,坚毅的脸上划过了泪水。
他不知道自己还可不可以回到花生泉那里。
当他决定要从悬崖上学一只小鸟的时候,生娃听见了什么。
他孤独的回过头去,看着山洞里面的一切,那声音是从山洞里来的。
生娃捡起一把铮亮的钢枪朝着一扇沉重的木门的锁头放了一枪。
门开了,生娃看见里面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在恍惚中凝视了很久,生娃的心头闪过了千丝万缕,那个女人,那个在夜里成为自己娘亲的女人。
生娃忽然一下子就冲了过去。
“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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