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他扭了腰

一了

村长他闪了腰

    ●一了

    一

    村长的腰闪了。

    村长是在村里开会把腰闪的。按说开会是不会闪着腰的，但村长在会上要念乡里刚刚下发的文件，念了文件还是研究安排乡里的计划生育迎查工作。计划生育迎查是一票否决，因此居士村要不丢精神文明那块牌牌，就要好好地将计划生育办公室打扫一番，就要好好招待上面下来的人，就要按照乡里的规定，将村里的“三堆”重新清理一番。这项工作研究完了，按规定今年村里的人口出生情况要上墙公开的，村长就是往墙上写公开时从四条腿的凳子上掉下来的。

    村长说哎呀我的腰呀。

    村长踩翻了凳子掉到地下的那一霎那，脸上的皱纹一齐向蒜头鼻子靠拢，一张说不清多少道皱纹的脸成了一棵山核桃。

    大家说：你看你看，你怎么不小心点就掉下来了呢？

    大家说：操，好好的又要换什么届，乡里的人没事干了吗？

    大家说：是谁给村长拿得人口学校的这只破凳子？这种专让娘们坐的凳子还没有十八姑娘的裆开得宽，村长站上去能不掉下来吗？

    大家说：会计你做什么去了，为什么要让村长亲自上凳子？你说。

    会计说：早知尿铺就不上床了。会计说我也没让他上呀？又不是我把他抬上去的。
大家说：别扯他娘的蛋了，还不快抬着村长到卫生室？

    村长的腰是闪着了。村里人都知道村长有一个不耽是非的腰。比如那一天他下地干活累了，那腰也就不会弯了，比如他那一天高兴了，在木板床上打了刘梅一炮，那腰也就拧了。那村长的腰无论怎样，也就是容易腰间盘突出，以往这种情况人们马上会想到二六子。二六子是村卫生室的大夫。

    大家说：今天二六子与王麻子那个值班？

    有人说：今早二六子的媳妇还给二六子向卫生室送了半块豆腐来着。

    于是就有四个人将村长抬起向村卫生室走去。让道让道。他们的脚步惊了半个庄子。

    村长是站着走进村委大院的，但是村长是横着出村委大院的。

    二六子正在给一个穿红褂的媳妇开处方，那个穿红褂的小媳妇敞了半张怀，像刚奶完了孩子，穿红褂子的小媳妇奶孩子的那地方就吸引了一下男人们的目光。二六子开完方子并不言语，只是将方子一下交到红褂媳妇手里，说：就去将这些药抓了，吃了包好。然后二六子就摘掉眼镜。

    二六子说：还是腰？

    大家说：好好的从凳子上掉了下来。
        
    大家说：嘣的一声，摔得不轻，像摔一个南瓜。

    二六子说：还是四个人吧？

    大家说：连你五个。

    二六子说：让他趴下，把身子捋直了。

    大家说好。

    大家脸上已经写满了凶狠，手上一起用起力来。村长趴在床上已经开始骂娘了：你们这些儿子，你们要把老子拉断呀，你们成心报仇呀。你们哎呀呀。俺得娘哎你们，俺又没日你媳妇。

    大家说：喊亲娘也没用来，她早死来，没人替你受罪来。给你个媳妇你也没辙了，腰都挺不起来哩。

    村长在床上摆成了一条虫子。二六子的两条手指好像两把锥子。
大家说：怎么没价咔吧一声？

    村长也没有听到咔吧，一下喊了起来。村长说：俺娘哎。
二六子已经戴上眼镜，坐在了桌子前：回去先让他把这个贴上吧。他将一贴膏药递给了会计。

   二

    村长躺在自家床上。刘村委，张村委还有会计围他坐着。村长说：人吃五谷那有不生病的？我有病就治吧。村里治不好就去乡里。乡里治不好就去县里，县里治不好就去市里，市里治不好就去火葬厂里。工作还得做吧。村委班子就是一头牛吧，那牛无论是伤了角头还是蹄膀，总还是要拉犁上套的吧。地还是要种地吧？

    村长说：大碾上歪子李一条腿长一条腿短还在拉地排车给孩子挣学费呢？何况有着三个党员的村委会？见大家不吱声，村长说：你们表个态吧，这两项工作咋办啵。

    会计说：村长，你的腰不能动了，不是还有腿，手，肩膀和脚吗？

    刘村委说：村长你不是还有嘴吗？

    张村委说：村长你不是才五十二岁，还不到死的年龄吗？

    这些话村长都听得舒坦。村长说：咱叫什么村来着？

    会计说：乡政府给咱登记的是居士村。

    刘村委说：还叫烈士村，牺牲村，赵刘张王村，野鹊窝村，石灰石村。

    张村委说：还叫后二娘子村，三道河村，四家姓村，不出嫁村，六亩闲地村。

    村长说：咱多少多少口人？

    会计说：死了赵西礼，又生了王二丫丫，不多不少，还是七百八十两口。

    村长说：会计你姓什么？

    会计说：天一第一姓呀。

    村长说：我姓什么？

    会计说：你姓躺着站着一个姓呀。

    村长说：咱们一个人代表全村多少多少口人？

    会计说：一百九十五口半。

    村长说：我们是全村人的爹。

    村长说:当爹就要有个当爹的样子。你们说怎么办吧。

    会计说：我们听你的，村长。

    刘村委说：我们是磨道里的驴听围磨转。

    张村委说：村长你说呀。

    要听我说。村长长出一口气，要叫我说咱们说叫他要花子拿拐棍——拉倒！计划生育不就管好人们的尿筒子，不让生小人就完了吗？你说现在还有个样子吗？连大姑娘外出，科技致富，两口子打架，催粮纳税也要管了。——你比如这次让新媳妇上生育班就是扯蛋。——这小两口造小人的事情还要你教吗？

    张村委说：村长你的意思是？

    刘村委说：老张你听呀。
会计说：这样能行吗？

    村长说：居士村统共多大个天？

    张村委说：你说我们——

    村长说：老张你不是孩子前段时间老上网吧，老师都严正通知了吗？你要到县里对那个张大志同学进行精神文明再教育呀。老刘你不是盖房子还缺八千元钱吗？你跟着你侄子刘大能去挣呀。会计你老婆到省城给那个王老板当保姆都一个多月了，一个女人家独自到城里你放心吗？城里男人有时候就是喜欢乡下女人的单纯的。

    大家听了，一齐问：村长，那你一个人在家怎么中呢？

    村长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喊了声：哎呀我的腰呀。

    还疼吗还疼吗？刘梅一下跑了进来。

   三

    今天就是市县计划生育局来乡检查的日子了，向阳乡乡长王鹏程一大早就召开会议向每一名包村干部调度准备情况，他用求每名包村干部就是这次计生迎查工作的责任人，并声称如果这次检查砸锅，让市县给亮了黄牌，他就要代表乡党委亮他的黄牌，——让他下岗。大家都信誓旦旦作了保证，轮到居民士村的包村干部王明礼时，王明礼却这样汇报说：王乡长，居士村有问题，他们根本没有按照乡里的要求进行安排。王乡长一拍桌子：马上将他们集合到村办公室，我要亲自调度他们的迎查工作。王明礼回答：不能的，张村委到县里看儿子去了，刘村委打工去了，会计到省城看媳妇了。王乡长不耐烦地问：村长田大青呢？王明礼回答：他到墙上贴公开，不小心把腰给扭了，根本站不起来了。

    王明礼刚汇报完，就见秘书一下跑上祭台，对乡长轻轻地贴着耳朵说：王乡长，刚才计生委的杨主任打来电话，说在路口守候检查车的工作人员说，市与县里的检查车已经偷偷地独自到村了，现在他们已经对居士村开始了入户调查。

    王鹏程听到这里，忽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失望地重重坐下去。王鹏程坐在那里，一下下咬着自己的牙，脸上竟慢慢流下汗来。秘书问：王乡长，你怎么了？王鹏程好久才吐出一口冷气，轻轻地说：不要动我，我的腰扭了。需要看一下医生。

    当天下午，当一辆写有计生服务字样，挂外地车牌的车停到乡政府，几个扎领带的人要乡长在一张表上签字时，戴了一幅宽边近视眼镜的秘书十分抱歉地这样对他们说;:对不起，不好意思，王乡长住院了。好好的，怎么一下就住院了？他们问。秘书轻轻地这样告诉他们：王乡长的腰不小心扭了，现在正在医院挂吊瓶呢。

    几个人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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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一了 于 2009-4-3 17:50 编辑 ]

杨友泉

对话精彩，富有生活气息！语言风趣生动。感觉计划生育是大事，不能消极迥避。不知你意如何？

一了

计生已从民利变为民烦．狗是用来看家的，但为了其看家，主人却将自己的孩子来饲养它们．我的编制在计生口，真不该说许多的坏话，但却终是有了外象与本质的径庭与区别．向杨老师问好，并认真向您学习．

顽主

很有意思的小说

周生发

感觉结尾有点意犹未尽

娴情逸致

欣赏朋友的小说！问好！

陌笛

都这样乐，被小说逗乐滴，俺也掺乎掺乎。

陌笛

问候一了。

一了

诸公发现没，历来是大人物以树立形象为乐，小人物以自虐为乐。——他们是因“你和我一样都是土人”，而笑耻对方的。人穷了，世态看得就淡，日头就长，用腰带以下的气味麻醉一下自己的大脑，小人物也可有一种丰满的生活。

一楠

小说语言朴实，描写精致，有浓厚的乡土气息！过程描写也不错，情节布局也合理！唯一不足的是反应的主题不积极！
计划生育在农村确实存在人听人烦和一种抵触心里，但这毕竟是基本国策。村长和乡长表面上看是忽悠了上级、维护了村民的“利益”，但这是明摆着是对抗上级，同时也说明了对计划生育这一基本国策的认识不足、宣传不够，一味的凭感情干工作是不可取的。
计划生育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不是唱高调），关键是中间一部分人在抓计划生育的时候采取的方式方法不当，从这一方面展开，展现矛盾，然后化解矛盾，提升一下主题会更好！

叶柄

语言尤其对话精彩幽默，但结尾显得仓促。

一了

叶兄言之有理！建设和谐社会也好，富民强国也罢，说到底都是做人的文章。从这一角度讲，计生事关国计民生，是天下第一大事。从这一点来看，艺术与真实的确成为了一种本末倒置的关系。向诸公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