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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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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8 00:3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住 院

梁星钧

  
  “你们在外等着,我去商量一下!”刘处长熟练地闪进一间挂着布帘的大屋子。

  望着刘处长的背影,叶昀想起了来治病的一些情节……

  元月19日中午,叶昀下班回去,见家里来了两位客人,是大妹和大妹夫,他们说明天就腊月初一了,父亲问过年回不回去?叶昀夫妇相视一下,异口同声地说,可能要回,孩子却高声说不回去!大家笑了。午饭后都下街去,在城西路口,叶昀突然看不清正前方,楼群和远山似被一层绷不直的厚布遮挡了。下午上班他突然想到晚上没煤烧了,就请假回去买煤,当他回去推出一辆旧“山川”牌自行车,同妻一道去斜对面半山腰的煤厂买烽窝煤时,感觉眼睛很不舒服,像里面有障碍物。20日(周六)轮他值班,付通来收单位购买的磁化杯款,叶昀让他翻了一下眼皮,他说里面有红肿,像炎症。21日(周日)叶昀去西街的卜医生眼科诊所开了西药和一小瓶眼药水。22日他实在感觉不爽,就去县医院眼科作检查,年轻的王医生诊断后慎重告诉他,可以断定属网脱,需立即赴省城检查并做手术!叶昀心理咚地一声。王医生见他迟疑又翻开登记本,记录着一个同类病的女性患者,名叫陈玲,南禅小学教师。王医生说你可以先去问问她。

  真是晴天霹雳!叶昀先去南禅问了陈玲老师,果然她去省城作了手术,现回到家里休养,效果还不明显,医生说恢复期至少要三个月。他们连忙去县公医办办手续,回来又筹备钱,最后安排好孩子,没给老家的父母打电话,因不想张扬出去,以免传得沸沸扬扬,也但愿没大问题,一切结果将在两天之后明朗。

  当晚,叶昀夫妇二人坐夜班车赴省城。

  叶昀一路紧锁眉头,紧闭双眼,一言不发。他的心情十分沉重,才32岁啊,怎么就这样呢?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如果一旦失明,家里的上有老下有小该咋办?他甚至悲凉地想到,如果真是那样,父母就只有靠回家的妹妹了,而自己呢,妻的厂里景况不好,孩子才在幼儿园读中班……前景真是不堪设想!这时他想到神灵,尤这时静寂的奔驰的夜班车,穿行于夜间的无边森林,恐惧让他想到了祈助神灵,想到了故乡山头的差不多每年都要去的黎山老母,祈求她的暗中相助!

  布帘动一下,但是没人出来。里面说话的声音听不太清。肯定事有蹊跷,不然刘处长怎会拖这么久?尽管满院都是他的熟人。

  今天的检查多亏了刘处长。尤像这样的省城名流医大附属一院,没熟人哪里行!叶昀要不是走前遇上同楼的同姓叶洪兄的热忱帮忙,给他写了一张亲笔字条,他怎会遇到专管专家教授吃喝用车,管整个医院的经费福利,集后勤实权于一身的刘处长呢,所以他上午一拢医院就左拐右拐,径奔刘处长办公室,等了一个多小时他才回来,刘处长看了条子又看了时间后说,你们下午2点钟准时来!

  下午刘处长带他们一路畅通无阻,越过条条甬道的长龙人墙,逐项进行小便、化血、拍片、心脑电图等项检查。只见所到之处,医院到处都是刘处长的熟人。他矮胖胖的个儿,有力的大手一挥,到处都有人点头和打招呼。检查人员都对他很热情。医院甬道黑压压的人墙,拥挤的排队,除了病人,医院的医生、护士、勤杂工,甚至专家教授,好像没有谁他不认识,没有谁他打不拢。到了最后一关,见眼科权威曙光副教授时,他更是领叶昀夫妇越过过道百人的长队,站到了最前头,直抵曙光副教授的桌前。

  好。举镜正检查眼病的曙光副教授轻微点了下头。那人一结束叶昀便坐上去。曙光副教授翻了翻一大摞单子,又立即领叶昀进暗室,里面的几十号实习生纷纷让开,叶昀枕在眼底镜下详细检查。出来之后,曙光副教授取下挂在脖子上的一枚铜币,在病历上画一个圈,又在其中的时钟11点处重重涂了一下,龙飞凤舞填好病历,开具了入院单,交到刘处长的手上。

  谢不谢?刘处长接过单子谦卑地笑了一下。

  不用。曙光副教授自然而亲和地说。其实这之前曙光副教授先出去了一下,提回了一床榻花被类的东西,放入墙角的壁柜里,上了锁。

  曙光副教授接着看下一位患者。


  刘处长终于出来了。但他带来的是意外:住不进去,人满为患,没办法,连医院的护士长都住不进去!刘处长表情复杂地大声说。

  失望。惶恐。仿佛天塌下来,一颗救星瞬间突然暗淡坠落。叶昀夫妇顿时语塞,茫然不知所措。刘处长赶紧安慰说,趁天没黑,你们赶紧到省医院或陆军总医院去看看,--记住,别处不去,若不行,你周五来,我再给你想办法,但手术时间我不敢保证!

  显然,这是刘处长最后的意见了。他忙活了大半天,叶昀除了跟随,一再的谢意,此外也没别的什么表示,他也不要,他烟不抽,连中午的吃顿便饭约请他都不肯,但此刻,叶昀像抓住了救生船不肯放,却又不得不放。眼见天色昏黄,他想抓个熟人引路。

  好吧,我带你去。很快,刘处长去找到了休息区的保安班长金林。金林来了。刘处长挥手走了。影子消失在叶昀微弱的视线里,消匿在广大无边的院部楼房群落间……

  金林是老乡。在这著名的大学附属医院当保安班长已两年多。他路上说了来迟的原因,是因为一来该他休息,二来,嘿嘿,他顿了一下,终于承认今天是他的生日,临时聚了几个朋友喝酒,喝得正酣。哦那真是不好意思,难为你了,可天快黑了。叶昀夫妇歉意地说。没啥,金林抢口说,这点小事,老乡嘛,而且又是刘处长喊,我不来怎么行。叶昀夫妇说那谢谢你了,没想到省城变化这么大,多年没有来了,据说这里很乱,极不安全。金林提高了嗓门说,没啥,没什么害怕的,再乱,--对了我先给你一个手机号,到时你要是遇到窃匪,或行抢,你只需给个电话,我可立即带一帮人,来给你摆平!最后一句“来给你摆平”他说得昂扬而自信,这点叶昀深信不疑,因为金林参加过对越自卫还击作战,有点拳脚功夫,但到时他会不会真帮,帮后会不会反而添乱就很置疑,但后来想到叶昀曾作为乡干部时,金林为村干部,他们一次因栽烟逗硬而剧烈争执,金林愤然撕了笔记本扬长而去,甩袖子扬言不干了,事后叶昀没怪罪他,也没追究,随他的便,没想到这次一见反而更加亲切,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真也应了古人讲的不打不成交;至于“摆平”之后会不会出问题,金林开导说这个尽可放心,打那样的抢匪是常事,没事的,公安也不会管。

  不大一会儿功夫,他们乘车来到了省医院。

  医生一看是权威医院的检查,全部认可,不再重复检查,直接开入院单。

  看看,金林出来又吹嘘道,我们医大的检查,走哪里都吃得开!

  可是这时住院部下班了,先就近找家旅馆住下,明早过来协助你们入院。金林的热情不亚于刘处长。谢谢,太谢谢了,今天要不是遇上你们二位,叶昀说着让妻子从口袋里取出一包走前准备的红塔山烟,十分感激地塞给金林,他客气地推了几下后装进自己的衣兜了。


  元月23日上午顺利入院。这是省医院眼科住院部剩下的最后一个床位,要不是来得及时,恐怕也轮不到他,不然到陆军总医院啥情况,甚至医院在东南西北哪个方位,他俩都不知道。为谢金林往返奔波的辛劳和打的费,叶昀夫妇硬塞给他50元,金林执意不收,经再三解释是车费后,他才勉强收下。走时还是没忘了重复那句:有事就打电话!

  他们安顿好床铺,就出去给家里挂了电话。

  陆续有护士进来登记。很快,叶昀病床上面挂着起一张吊牌。上面写着,床号11,病员叶昀,主管护士林娜,主管医生陈静,主治医生于海。

  主管护士林娜说医院有规定,家属办完住院以后可以回去。文晔于午后开始收拾回家东西。叶昀两眼迷茫地问你去哪儿?回家吧。文晔说。那怎么行,那么远?我走路都成问题,饭也打不回来,中午打饭把饭菜票都弄掉了好几张。邻居9号茸墨的父亲茸大叔见状,说,别理她们,就说有困难不能走,她们主要是想收几个钱,--我也是这样的。果然护士领班同意,补交了陪护费。

  翌日主管医生陈静来看了一眼,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三天后主治医生于海来了一次,翻了翻叶昀的眼皮,开了几个常规检查单后走了。
  
  住院部医生每周四例行查房,个别医生(包括专家)趁此检查一下患者病灶,但不许病人问询说话声张,看后一言不发,然后大队人马走了。

  叶昀似习惯这一切,哪里的住院都一样。住院部不是门诊,不会那么快就下结论,有一些必要的程式少不了,即使病再简单,你只要入院了,都会按住院的规矩办。换句话说,该打针输液,该花够时间,该用的起码的费用你都得照办,不然你住院干什么?这是一般人的逻辑。所以病人入院之后节奏就自然慢下来,何况眼病大多属慢性病,更急不得。他已通过妻子从陪护们那里了解到一些情况,急性病像某地两位孩子因玩火而炸伤了眼睛,这种情况需马上做手术,刻不容缓,一般患者至少一周或10天左右才会安排手术,而疑难患者和一些无熟人者就难说了,但既然来到了医院你就得听医生的,概莫能外。何况这儿是省医院,人多事多,哪有那么多的亲情热情和面面俱到呢?只要按部就班就行,叶昀也不想得到特别开恩照顾,即使心里再急,心底渴望早日治好回去,可他没资格享受这特殊,他没这个面子,也不想劳心费神去麻烦人,欠人情,如今这社会,办事难了。他只要能按常进行就行了,这于大家都公平。

  可是事与愿违。9号茸黑是因为打篮球不慎得的网脱,叶昀入院那天做的手术,他是一位藏族的大学生,他托了省民委的某熟人。10号汪明的眼角膜是被砍伤的,他的父亲因家养鱼田百亩,家财百万,故人称之汪百万,据汪百万讲汪明的眼睛是一伙摩托车的歹徒抢钱给砍伤的,他做手术托的是省高院某科长,他入院三天就做了手术,加之护理得力,每天点菜少不了沙锅鸡,所以恢复极快,一周之后就出院了。现在只有11号叶昀的手术没着落,自入院半月都过去了,他每天除了值班护士按时来滴眼药,少量吃药之外,此外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不知道。

  10号病床现在新换成了一位财大气粗的长虹人。他的名叫周良,人称老周,50岁上下,长得高大健壮。他一来就得到特优照顾,令全病房的人都吃惊,让叶昀产生了了极大的疑虑,也迅速怀疑了先前的某些看法。

  医生问,药费能报销吗?

  老周脱口而出,恐没问题。

  于是便有了CT透视、高压氧、核磁共振(当时最稀有和昂贵)的检查,也有了专程去省医药公司提取的特殊名贵液体。

  医生又问:可否代购一台新出的大屏彩电?

  老周稍迟疑后坚定地回:没说的!

  于是他的人气顷间暴涨,医生护士穿梭不断,前呼后拥,成天包围着他。

  老周患的是视神经炎。先在市医院治了一周,没明显疗果才匆匆转过来。老周的财大在于他年终奖近3万,用的手机1.9万元,所以他天天打手机,既谈私事,又替厂里催收货款,他说厂里生意现在火爆,每天出机达3万台,他管销售,压力很大,连害病都没时间。他的女人原来也是长虹职工,因过了厂里规定的35岁,就退休在本市开了一家皮衣店,每次乘机从广州进货,效益不错。她笑呵呵地对叶昀的妻子文晔说,他妈的那些长得像冬瓜状的男人(多为厂长或建筑工头),携个小蜜来买皮衣,价都不讲,标价4000元一件的皮大衣只一句话就以3500元成交了,开口就要两件,那些龟儿阔气到啥样,刷地掏出一沓钱一万元,示意多的退他罢了,退回的他们居然都懒得数,一把装进口袋,就搂着小蜜悠悠走了。老周的女人往往得好还不领情,背后骂他们是“蠢驴”,是祸害,操的是工人的血汗钱!

  老周和一位探病者的对话更让叶昀受到刺激。

  厂里一位处长回南京路过省城来看他,寒暄之余,他问,这是谁?老周说,某县的。又问,咋没人管?老周说,大医院就这样,哪怕你再严重,没熟人你也干等。

  叶昀闻此心底暴怒。只是无法发作。戴上小孔眼镜,意在固定眼球,以免转动拉大伤口,但看不清外界,成天蒙着被子躺在病床,靠听觉和思维,但这时听觉和思维最活跃,哪怕是蚊子叫也听得一清二楚。但因为目通肝,发火伤肝,所以眼病患者切忌发火动怒,制怒镇静显得尤为重要。

  当晚,叶昀口述,让老婆文晔代笔。先写几则日记。然后给家里的孩子写一张字条。最后极度压低声音,几乎是蒙着被子说,郑重其事写两封求援信,翌日一早交出。

  医院严禁病员随意离开病房,只有上厕所和医生要求的上院门口配小孔眼镜可例外。所以翌早他们回头告诉9号茸墨,如有人问就说上厕所或配眼镜去了。

  街上附近没邮筒,更没邮局。街宽,车流如织,人声鼎沸,不便行动。他们干脆搭公交去光华村,因为叶昀清楚记得,那里的省委党校旁边有个邮局,他五年前就是在那里集训时,认识并聆听了省委某局两位局长的精彩授课的,所以至今他还记忆犹新,尤其是张副局长,风趣幽默地简介自己的名字是“冬生”者,即顾名思义冬天之生人也,博得满堂大笑,活跃了课堂气氛,下来他又和学员抽烟聊天套近乎,所以大家倍感亲和,记住了他的名字。

  可是三天之后丝毫没见动静。难道信没收到?或收到了有特殊原因不愿管不便管或顾不上管?不会的,直觉告诉他几种都可以全排除。他之所以要同时寄两封,是认为至少有一封能收到,或至少有一人会料理。那又到底是啥原因?叶昀绞尽脑汁,没想出来。他每天除接受护士的点滴药水,老婆的按时打饭吃饭外,其余时间都在思考,猜测,想象各种可能情况,焦急地等待着。但是为防万一,稳妥起见,叶昀又让妻子文晔趁外出打饭之机,去小卖部顺便给付通打个电话,托他转告他哥(省城某公司总经理)望能否给点增援。

  一天,由值班护士领来雄赳赳的一干人,齐刷刷地带到叶昀病床。叶昀惊魂未定。四人分别是写信的两位正副局长,一位处长和一位司机,高个的张冬生副局长嗓音特别清亮,他高声说,我们今天才收到信,你该打电话才省事!说着在妻递过的本子上迅速写下几个号码,然后他们转身直奔院部。

  叶昀的心里为这种突然而惊愕,激动,惊喜,不安起来,感动之情油然而生,顷间他重新燃起希望,仿佛重获救星,在举目无亲的省城,有这样的人帮助,有如神助,简直就是天兵天将!

  他们一行叮叮咚咚地回来了。张冬生副局长高兴地说,小叶,一会院党委书记程书记要来看你!这是一盒补浆,你安心治疗,以后还需什么,就给我们打电话好吗?

  好,好,谢谢几位领导,你们还给我买东西。叶昀夫妇异常激动,连声致谢。他戴着小孔眼镜,欠了欠身,他们示意别动,然后走了,妻子送出病房。

  一个50多岁的精瘦老头来了,他就是院党委程书记。他专程来打招呼,说有事需要就去找他。然后走了。

  9号的茸大叔见状惊呼道:哟,小叶,原来还是你最厉害,居然搬动了省委,院党委书记都亲自来看你,我只搬动了省民委,汪百万只搬动了省高院某科长,长虹人才只搬动了几位医生,还是你凶!你咋这么深藏不露呢?叶昀无语,但心理很满足,但又一想,是逼出来的,实属无奈之举。

  医生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主管医师陈静更热情了,主治医师于海也专程来打招呼,专家也先后来了一拔又一拔。叶昀既感到惊喜,又感到强烈落差带来的不适应。

  为了尽快确定手术时间,2月1日,叶昀夫妇又去上“厕所”,溜到了小卖部,给张冬生副局长打电话,张说程书记是同住一个小院的熟人,有事可直接去找他!叶昀放下话筒,和文晔一道径上二楼去找程书记。

  程书记不慌不忙地拨通一个电话,“喂,老廖,——11号,呃,你看——他的身体——好。”

  事情就这么轻易敲定了。手术的日期就定于下周五。

  这时张副主任医师也专程来打招呼。问手术时间定了吗?她听说已确定了便说,那好,如有事就找她。然后走出病房。看来,叶昀通过付通联系的同学的增援作用也发挥了。

  两股力量形成的合力,真是有点势不可挡。这让叶昀受宠若惊,但多少也兴奋得不自然。为什么非这样?尽管他以前略知医院一二,但百闻不如一见。这次才有了真体会。但他已顾不上这些了,一心只等待自己的手术日子,好早点做完回家去,今天2月4日,是腊月十六了,年味近了,据说孩子放了寒假,被他爷爷婆婆接回了农村老家。

  2月6日清晨,文晔将叶昀送上三楼,先在手术室门口换了拖鞋,就被铁门“哐”地一声隔开。

  叶昀一上手术台即被护士捆了个结结实实。手术医生过了很久才来。当一块罩布蒙住他的头部,只露出一个眼孔,长长的针尖在眼的上方晃动时,叶昀心里发怵。手术医生原来就是自己的主管医生于海,由他给自己作粘连术,妻说过专栏里有他的简历,毕业于上海医科大学,为十佳医生。助手原来也就是主管医生陈静。这时叶昀所有的担心仍在手术的成功上,听说9号茸墨的手术时间达4小时,据说还“借”了肉,他的阿爸茸大叔急得跑前跑后,来回奔走,团团转,而且术后炎症很大。想到这里,叶昀一面放松心情,配合医生,一面默默祷告祈神暗助,保佑一切都顺利啊!随着那一剂麻药的完全扩散,他感觉不出任何痛了,只偶尔有针刺的点点割痛。于海和陈静仿佛愉快地聊起天来,说什么近日要作十佳手术表演,还要现场录像。后来好象不小心碰倒了脚下的电线,以至熄了一下台灯。感觉手术是用微型烙铁粘连,既有点点针锥的刺痛又有烧焦肉的灼痛味。手术进行到关键时,于海医生给陈静授艺,轻声说,“就这地方”。眼科部廖主任也随后来查访,问了一下床上是谁,回答是11号,然后哦了一声走了。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只听主刀的于海医生说了声“好!”,接着去旁边洗手,甩掉手上的水,无比轻松地卸装出去了。后面的扫尾由陈静助手来完成。她轻轻地将叶昀移上滑车。后来一阵腾云驾雾,电梯将他轻轻降到地面。推车回病房的是一位小伙子,他跑起来很轻松,丝毫没有抖动,他干此工作已三年了,原来他叔父就在叶昀所在县城车站工作。叶昀松了口气,十分感激推车的小伙子既敬业又阳光。妻也在路口恭候多时了。推回特别观查病房,他们小心把叶昀抬上床,妻忙给小伙子一个大红苹果以示酬谢,小伙子谢绝之后拜拜了,妻说他完全是一副害羞的样子,不好意思吃病人给的东西。后来几天这小伙子每次推病人进来都要顺便给叶昀打个招呼,问声好,但绝不吃病人给的东西,叶昀感到他特亲切。

  手术后的头几天为特别观察期。眼睛特烧痛,胀痛,刺痛。受不了时就偷偷吃几粒止痛片,这要躲开医生护士的视线,不然轻则没收,重则受到斥责。第三日叶昀痛得实在难熬就又要药,不幸被代班护士撞见,引起了小小的不愉快。好在事后并没影响配合关系,因此叶昀对她心存一份感激。

  但后来拖了他两天才拆线,使他十分难受。因为周末,主管主治他的医生休息,其它的医生不便插手帮忙。好在终有一位好心的杨副主任值周末班,便义务替他换了药,缓解了灼痛和感染。这位杨副主任是刚从北京进修回来的,他听说叶昀回家的路程远,路况差,就好心建议说粘连术最怕抖动,以前就有路上抖动掉了又回来重新作手术的,现在院部也不挤,就安心多住几天,别贪那个过年,过完年后再出院吧。叶昀认为此话在理,想想后同意了,反正这样回去也是休养,没法同正常人一样过年,只是苦了妻子文晔,让父母和孩子们受牵挂,但他手术成功已经是万幸了。于是他让妻子去小卖部给家里打了电话。

  10号老周也回去过年了,过完年来办出院手续。

  9号病床新来的是省城的温大叔,60多岁,同样是网脱病,从省医院附二院转来的,较叶昀前一天即元月18日患的病,但他的病灶位置一直没能确定,在二院也只是输液,医生专家每次检查后说,很混浊。此刻他也和老婆回省城家里过年去了。

  2月18日除夕夜,叶昀夫妇俩缩在空荡荡的病房,倾听着收音机里的春节晚会,过了个特殊的年夜。

  2月26日(正月初八)叶昀出院。那天早上他默默等待妻子办完一切出院手续,直到文晔说办好了,可以出院走了,他才慢慢从床上爬起来,然后他们坐公交车去军工站,就近找个地方吃早饭,文晔搀扶他戴着黑色小孔眼镜走路,周围到处都是异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尤其当他挺直腰身抬头平视双眼吃饭时,有人议论得很难听,叶昀问妻子他们说什么,妻子文晔没告诉他,只说了声,吃你的,别管他们!

  回家休养三月,漫长的养病还在后头,后面的工作更细,路也更长。

  后来温大叔的病没治好,又拖了半月才出院,原因是找不到网脱的确切位置,回头去叶昀开始去过的省医大附一院也查不出。他一气之下登机去了北京,在北京同仁医院就诊,很快就查明病情,成功作了手术,但费用花了三万多,--这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叶,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打电话的时候,温大叔已卧床在自家休息了,他高兴地说,北京同仁医院的医疗条件就是好,医术也高,只是费用贵点,--真的,那才是享受!(全文约8000字)             
(写于09,6,1 书房)





[ 本帖最后由 梁星钧 于 2009-6-8 08:45 编辑 ]
2#
发表于 2009-6-8 07:26 | 只看该作者
小说揭露了医院医德存在的一些问题。读了。

一些错别字还得修改一下,如:

叶昀先去南禅问了陈玲老师,果然她去市城作了手术,现回到家里   “市城”应该是“省城”;

刘处长终于出来了。但他带来的是异外:   “异外”应该是“意外”

等等。
3#
 楼主| 发表于 2009-6-8 08:25 | 只看该作者
  谢谢邱版早读。几处错字已纠。问好!

[ 本帖最后由 梁星钧 于 2009-6-8 08:36 编辑 ]
4#
发表于 2009-6-8 09:09 | 只看该作者
小说针对现实,揭示出当下医风日下的现状,医改势在必行。但感觉意义不够丰富。
5#
发表于 2009-6-8 15:44 | 只看该作者
看这篇文字让我想起杜版的那篇《女儿住院那几天》,感叹!
欣赏!问好梁老师!
6#
发表于 2009-6-8 19:26 | 只看该作者
梁老师文章很多,质量很高,我可既要学文又要学人了
7#
 楼主| 发表于 2009-6-8 19:33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杨友泉 于 2009-6-8 09:09 发表
小说针对现实,揭示出当下医风日下的现状,医改势在必行。但感觉意义不够丰富。


    谢谢杨版评论鼓励!
8#
 楼主| 发表于 2009-6-8 19:34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芳香碧丝草 于 2009-6-8 15:44 发表
看这篇文字让我想起杜版的那篇《女儿住院那几天》,感叹!
欣赏!问好梁老师!

  谢芳香阅读。
9#
 楼主| 发表于 2009-6-8 19:35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尤世民 于 2009-6-8 19:26 发表
梁老师文章很多,质量很高,我可既要学文又要学人了


  谢谢你的鼓励支持!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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