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狼有关的女子[原创]

木祥

木祥


　　大山始终如一地包围着“斋姑娘”(自梳女的别称)的故乡，在这个叫做“三川”的坝子四周，高耸的大山连绵起伏。从坝子里走上山来，你会看到一个又一个山头站在你的前面，很象大海里的浪，一浪一浪涌向前方，波澜壮阔。

　　山上长满了树和茅草，树林里生长着野兽。小时候，只要是星期天或者是放假，我差不多每天都要走上山去割草打柴，山上的那些小路上都留下了我的脚印和汗水——这些脚印和汗水现在又是我唯一的念头。后来长大了也如此，还是在这些山上积肥砍柴和种地。这些活计也让我懂得了，生活在三川，你就无法离开这些山。那时候我似乎也想过了，生活在三川的人，再有多大的本事，也走不出这些山峰和树林。

　　也因为如此，从我懂事的时候开始，家乡每天都会传出狼的消息。狼神出鬼没地出来伤人，麂子跑下山来吃在里的豌豆，然后走到了人家的院子里去… …这些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在村子里，有时候太阳刚刚升起来，一些小巷子里就有人说，哪家的孩子被狼叼走了，哪个女人上山割草被狼吃了，只留下一缕头发等等。虽然，那些山上不光只有狼，也有猴子、麂子、山鸡、野兔、班鸠和鸽子，但是，到现在为止，我只要听到狼的话题就心有余惧。我也知道，那些让人生畏的狼，曾经一次次打破三川人的梦想和憧憬。

　　同时，我还想说的是，丽江三川的“斋姑娘”，也不断地与这些狼发生故事。

　　在三川，一部份“斋姑娘”家境比较好，一年中，大多数时间都留在家里做家务，或到附近的地里干活。但也有一些斋姑娘，在家里是主劳力，她们不但要下地干活，而且也要上山砍柴割草，挑肩磨担的事随时随地都等着她们。王树贞就属于后一种斋姑娘，家境贫寒，又常遭遇到不幸。我到三川采访斋姑娘的时候了解到，王树贞还只有二十岁的时候，父母亲就去世了。父母去世了，斋姑娘在家里的地位也会动摇，这个女子就只能和哥哥嫂嫂相依为命。至于王树贞，我在她们的村子里去了解到，后来的日子里，她的哥哥嫂嫂待她也不算差，然而她就是改不了从小就养成的沉默寡言的习惯。村子里的人都说，从她的眼神里，他们看得出她内心的孤独。多数时间，王树贞喜欢一个人独处，不喜欢和同辈人在一起，更不苟言笑。默默地干活，默默地坐在一条凳子上就是一天。生产队的时候，她也不喜欢和其他人一起干活，但客观条件不允许，那时候干活都是成群结对的，一伙出去，一伙回来。王树贞和他们在一起好象是受罪，精神反而受到压抑。

　　哥哥嫂嫂以为是王树贞不喜欢他们的家庭，刚解放的时候，便找人劝妹妹嫁人。王树贞对媒人嗤之以鼻，认为劝自己结婚是对自己污辱，接连睡了三天不起床，也没有吃饭。哥哥嫂嫂知道惹了祸，又找人劝，才把事情抹平了。从此，王树贞更加孤独，连听到年轻人在一起嘻笑都有反感。生产队知道了这种情况，就对王树贞给予了一些照顾，派活的时候，有一些零星活，就专门留给王树贞干。王树贞干活不需要监督，她是干起活来就不会停手的，要一直干到收工的时候，一直干到活计完了的时候。生产队对她也放心，给她的工分也是相对要高的。但生产队里这种让王树贞一个人干的活终究不多，特别是到了冬天，队里基本上没有别的活干，所有的社员的任务就是上山积肥。于是，上山就成了整个三川人的话题，上山去割草和抓松毛（落在树下的松针），使他们一个冬天有干不完的活计。

　　上山积肥，王树贞也很少约伴。独自一个人上山，独自一个人回来。和其他人一样，王树贞上山的时间相当早，天不亮就出门了。三川人上山砍柴积肥都喜欢早，要趁上午回到家里来，时间去晚了，风大路陡，就不好下山了。早晨出门，天寒地冻，王树珍身穿大面襟的单衣，头上戴着一年四季永不改变的“首巾”。她的腰上系着一个黑色的围裙，围裙带上，还别上了一双草鞋。早上上山是不穿草鞋的，腰上的草鞋，要到抓好肥料下山的时候穿。带上这双草鞋的原因，一是可以节约鞋子，二是下山的时候，草鞋比布鞋要防滑。下山的路太难走了，肩上的担子又重，不穿草鞋，很难下到山下来。

　　王树贞就是这样的打扮上山去，一个人走在山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大气都不吭一声。别的人都约伴而去，约伴而归，特别是女人，她们没有伴就不敢上山，她们都怕狼。王树贞她好象不怕狼，她天天这样上山，从来没有听说碰到过狼，村子里的人都觉得奇怪。也有人为王树贞担心，告诉她的哥哥嫂嫂，让她上山的时候结伴才去，王树贞置之不理。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习惯了，认为不会有什么事的。好象狼也不吃斋姑娘的。

　　结果，人们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有一天，王树贞一早就到山上去积肥，但到了晚上还没有回来。家里的人急了，队里的人也急了，召集队里的年轻人上山去找人，找遍了几座山头都没有发现人。到了晚上，一群有打着火把在山上到处喊着王树贞的名字，喊了所有的山顶山沟都没有回音。人们找啊找啊，终于在一条深箐里找到了一只鞋子一缕头发和一个木齿耙。那个齿耙已经打断了，可见王树贞是和狼博斗了的。但一个女人，如何斗得过狼。王树贞家里的人，队里的人，只好把那缕头发埋了，在坟上立了一块大理石，石上写上了王树贞的名字。但在大理石上没有写上王树贞被狼吃了的事。过了这么些年，年轻人看到王树贞的坟也不知道她被狼吃了这件事了，只是从前的人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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舄兢

看完心里发抖。小时候常常听妈妈讲狼的故事，我的印象里狼比老虎还可怕——毕竟老虎难见，而狼或许就会遇到。
斋姑娘和自梳女是一样的身份吧？

木祥

最初由 舄兢 发表
看完心里发抖。小时候常常听妈妈讲狼的故事，我的印象里狼比老虎还可怕——毕竟老虎难见，而狼或许就会遇到。
斋姑娘和自梳女是一样的身份吧？

自梳女与斋姑娘是一个概念

左显辉

全文如风行水上，很是流畅。只是文章的重点是人呢，还是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