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关山的路途中,汽车犹如被酷暑焖蒸的一只烦躁野兔,竭力奔跑于宽阔渗油的柏油路上,其忘记疲倦喘着粗气四足前行的疯跑,是为了躲开炙阳的煎熬,还是为了耗干一箱让自己兴奋的汽油?
起初沿途的干沟野壑,荒凉干枯的黄土岭疯了似的高低绵延,尽力彰显西北粗犷荒凉的野性。干与燥,黄和褐,草稀木缺,溪珍河贵,直观呈现西北独具特色的本韵。车过张川,再越龙山,沿途田间遍地的碧色阔叶高杆麻子,成为一道靓丽的风情线,接着远处的连绵起伏的山峦却如神话一般绿了起来,绿的深幽,绿的心静,直至绿成了眼前整体的覆盖。车上有人说:“马鹿到了”。车过马鹿,车似乎不再烦躁,尽管时速更快,然却跑的尽情舒坦,一如野兔归林,野鸟归巢,有种很踏实的心灵慰藉感。
透过车窗,田野间的包谷杆直叶翠间饱满的棒子斜躺其上,开着奶白娇花的洋芋随风舞荡,果实堆积密布的麻子伸开宽掌笑的更欢,阡陌间野草疯长,一两只不知名的小鸟,穿梭壮美的庄稼间,又犹如某一忙碌农人随意从田间丢弃的一块碎石。远处的山峦直立俊俏,被葳蕤草木浓浓覆盖,一种酷暑难得的清幽感随之而来,扑面而来,让人猝不及防。车子在秋庄稼繁茂的成长中奔窜,在草木闭天的荫凉间穿梭,一种散淡的雅趣不约而来。这就是叫做“马鹿”之地?我在地名的随意理解中,断章取义。把眼睛擦得贼亮,闭着均匀的呼吸,寻觅一匹陇山深处的骏马,即使它早已不是当年秦非子圈养的战马之后裔也罢。更在心焦的渴求邂逅一只跳跃林间路旁的鹿,哪怕是一只头顶缺少梅花绽开的老鹿也行。马鹿,就是马和鹿生存之地,有鹿的地方,必为神灵之地,必为圣洁之所。紧随山峦沟壑的绿色渐浓,渐厚,渐成一色,关山草原的出现,我沿途一切的努力,均成欲望烽烧贪婪深陷的徒劳。
失落的心,随后却被森林、草原、河流、峡谷集于一身,俗称“小天山”的关山优雅美景所拯救。那些我要在马鹿无缘邂逅的马儿、鹿儿,却被成群结队每天清晨,绽放在草甸中的白色花儿(羊群),嗤嗤啃着青草的骏马所替代。一个常年四季置身黄褐干枯境界中人,突遇满眼绿色,总会有种干渴鱼儿重逢海河的激动与疯狂。一个人生命中缺少了什么,那些部分总会成为一生的遗憾追求;一个人生存之地的特色,总会把一个人的性情与其地理特性融合感化。关山的绿,本是生命之色,它呈现的是生命本质的色彩。我想,只要是一个正常的人,怎能不贪婪的拥抱,并萌发私自的占有之欲呢? 返回的途上,我依旧未放弃沿途邂逅马和鹿的强烈愿景。可那些深藏绿色深处的马、鹿依旧不愿露面。也许,我的这生中,与马鹿之地的马、鹿无缘。缘分这东西很是神奇,遇上是缘,碰不上,即成无缘。缘,有善缘,亦有恶缘。然我却总是与马鹿之地的马、鹿无缘呵!?
回至陇右小城冷冰冰坚硬硬的钢筋水泥鸟笼,恰值天道立秋之日,又久旱逢甘霖,其酷暑的燥热已被天意的一语——立秋,严格划分隔开。夏,在慢慢退去,秋,在姗姗而来。四季分明的陇右,不用大地之上的人们担忧今年难遇的燥热与干旱的无期无望,只要到了一个节气,天意,就是天道,总会严格遵循。由关山带来的那点微小的“绿”,我想,于中年我而言,够自己食后半生了。忽而翻阅词典,得知“马鹿”一词,是古时关山一带形体高大如马的鹿,其角如梅花,由8——10个分叉······我却捧腹大笑于鸟笼中。马鹿未曾邂逅的无缘,我似乎心知肚明了。又电话询问马鹿之地的师范同学,得知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时,我却坚信,马鹿,不是一个仅仅用这一动物命名之地,其本身就有着“清幽、圣洁、安逸、高雅”的洁地。
曾经欢快奔跑于林间、草上、田野中的高达马鹿,哪儿去了呢?马鹿曾是秦非子圈养战马之地域,曾金戈铁马的践踏,曾战火四起的硝烟,曾丝绸路上的驼铃声,曾久分必合的破与立之变迁······那些安逸生活的马鹿总能安息于马路之地?尽管这片如今已就叫做“马鹿”的小地方,还叫马鹿,马鹿早已消匿别处,要么早已绝迹,可它本身具有的神性,却似乎未曾更变——清雅的绿色,繁茂的庄稼,和善的人们,便是马鹿神性的延伸与继承。
马鹿,车过马鹿时,我遇见了一所“神性”十足的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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