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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石珍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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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3 18:2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石珍的春天
                                     一
    石珍坐在二叔后头,一双惊恐的大眼睛四下里望着。
    出了自家那地方两天倒了两次车,坐了最后这趟车她没有看到一座山,就问二叔。二叔说 没山的地方好啊,路好走不说,麦子苕儿苞谷也长得好。你要是托生在这儿可就享福了闺女!好在你这就熬出来了,不用回咱那山沟沟里上坡下坡地受罪了。
    该到地方了吧二叔?
    二叔说到了到了,下车就到了。
   下车的时候石珍还紧紧地扯着二叔的衣襟,一步一步紧跟着二叔向小车站的出口走。
    二叔打了一下石珍的手说,别这样拽着,人家笑话咱,一看就知道你是没见过世面的山里人。
    山里人就山里人,咱就是山里人么!石珍松了手,仍然寸步不离地跟着二叔,唯恐一步跟不紧走丢了,真走丢了朝哪里找二叔去?
    二叔引着石珍朝前走,走了长长的一段路就把小车站远远地抛在了后头。二叔一直走到一个小茶馆门口才停下来,二叔说,珍妮子你别动,好好看着行李,我进去打个电话跟你爹娘报个平安。
    石珍说,二叔你快回来!
   好一会儿二叔才出来,再出来的时候二叔后头跟着一个中年汉子,年岁和二叔差不多,中年汉子打量了石珍一会儿笑道:还真是不赖哩!
    石珍不知道汉子夸二叔还是夸自己,就仰起脸看二叔,二叔一脸慈祥地笑着,这是我的亲侄女,还能错得了!
    石珍觉得二叔说谎了,明明自己不是二叔的亲侄女怎么跟人说自己是他亲侄女呢?她转过话题问二叔:二叔,你说的那工厂快到了吗?
    汉子接口道:快了快了。你看见那个铁架子了么?那个铁架子后头就是工厂,工厂里的工人可多哩,都是你们年轻人。
    二叔说,你看看你看看,这地方不错吧,比咱那穷山沟沟好到天上去了。你在这儿先干几年等长大了在这儿找个好人家嫁过去,也把你爸妈接过来享几天福,让你爸妈知道咱珍妮子比家里那小子强!
     说话的时候茶馆里又走出来几个年轻人,几个人的目光就粘在石珍的脸上身上 ,弄得石珍浑身不自在,好在二叔就在身边心里才算安稳。
    中年汉子说二叔:石二哥,咱回家吃饭还是在这儿找个地方吃点饭?反正家里也预备好了。
    二叔说,那就回家干饭吧。
    几个人就笑。中年汉子说,你们知道什么,老石说的干饭就是吃饭,知道不?真没见过世面!
    中年汉子说着话从屋里推了一辆半新的飞鸽自行车,拍着后架子说石珍:你上我的车子吧,让你二叔上他们的车子。
    石珍不明白汉子的意思,疑惑地看着二叔。
    二叔笑着跟汉子说,我们那地方尽是山路,用不着这铁玩意儿,我侄女还没坐过这铁车子呢!
    汉子诡秘一笑,从屋里推出一辆半新的飞鸽牌自行车,招手让石珍坐上去。石珍不明白汉子的意思,把目光盯在二叔的脸上。二叔就教给石珍怎样坐自行车。石珍那个村子里没有自行车,她在火车站见过人家城里人骑,石珍搞不明白这两个轱辘的铁玩意儿也能跑?于是石珍学着二叔的样子坐在了自行车的后架子上。汉子问:坐好了?石珍说,坐好了。汉子脚下一用力,车子摇摆了两下子向前走。随着车子的摇摆石珍尖叫着一下子跳下来,惹得后头的几个小伙子大笑起来。
    汉子没奈何,冲着几个人到:笑你娘个头!大甫,你他娘不是骑车技术好么,这车就你来开!
    那个叫大甫的黑脸青年就慢吞吞地走过来,接过来汉子手中的自行车。
    几个小伙子便笑嘻嘻地道:搂结实腰啊,保证你掉不下来!快,搂结实!
    石珍听话,在后架子上搂住了大甫的腰,石珍拿眼看二叔,二叔没看他,二叔在看远处的一个村庄。石珍觉得被她搂着的这个叫大甫的人有点不好意思了,就松了手,死死抓住大甫腰间的皮带。
   大甫驮着石珍向前走,几个人呼啦一下包围过来把石珍圈在中间,前呼后拥匆匆地向前走。
    石珍第一次坐着自行车走在这样平坦的大路上,这儿没有山里磕磕绊绊的石头,到处是一马平川的黄土地,深绿色的麦苗在横竖成行的地畦子里齐刷刷地伸展着细长的叶子。
    远处是一片村庄,村庄旁边是一盘高高的铁架子。那盘铁架子轰隆轰隆地响着,时而发出老牛一样的怪叫声,与金属碰撞时清脆的叮当声。铁架子上几个穿着橘红色衣服的人忙碌着,因为太远太高,石珍看不清他们是男人还是女人,只是感觉那些人很渺小很单薄,就像几只橘红色的蜘蛛上上下下地忙碌着。
    那是什么东西?石珍指着铁架子问大甫。
    那是钻井队的工人们在钻井呢!大甫说。
    钻井要搭那么高的铁架子吗?我们那儿用木头架子就钻井了,那水呢 可清!
   大甫笑了, 那不是水井,是油井,他们开采出来的是石油。
    石油?能炒菜么?
    大甫又笑了:就是能炼柴油汽油的那种油,汽车火车都用它,人哪里能吃呢!
    后面的几个人都笑起来,石珍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
   一个 小伙子说,石珍,等你在这儿住长了就知道石油是咋回事了。
    石珍旁边的另一个小伙子说,石油是黑色的,粘粘糊糊的,那黏糊劲儿有点像那玩意儿------
    几个人又笑。石珍不明白,问:像什么玩意儿?
    那小伙子说,见了葫芦你就知道了。
    大甫制止道:你们瞎说什么!
    几个人闭了嘴不说话。石珍就出神地看那神奇的铁架子,铁架子那么高,架子上的人应该够着云彩了吧?
   石珍就这么傻傻地看着铁架子,等她回过身来的时候,大甫的自行车已经停在附近村子的路口。几个女人跑过来,围住了石珍嚷嚷道:新媳妇来了,新媳妇来了!哎呀,又俊又嫩一掐一股水儿呢!葫芦这狗日的还真有福气!几个人说着话就把石珍从大甫的后架子上向下拽。
    石珍吓坏了,带着哭腔喊着:二叔!二叔!
    石珍哪里能找到二叔的影子。就连接二叔的中年汉子也没有了影儿!
    石珍像一头受了惊吓的小鹿在人群里尥蹶子:二叔二叔,我二叔呢?她一下子抓住了大甫的衣襟:你说,我二叔呢?我二叔他哪儿去了?
    大甫几乎给石珍拽了一个趔趄,大甫看到了石珍一脸恐惧与无助,心疼了。大甫结结巴巴道:实话跟你说了吧,你二叔是个人贩子,接你们俩的那个人也是人贩子,他们把你卖了!你二叔和那个人早就跑了!
    石珍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大甫的娘邱婶从人堆里走出来,指挥几个女人:先把新媳妇弄回我家去!这么哭哭啼啼不吉利,怎么跟葫芦入洞房啊!几个女人拉的拉抬的抬把石珍弄到了路边的一辆架子车上,又上来三个女人,按头的按胳膊按腿的,几个女人坐稳了,几个男人推的推拉的拉,一路小跑,把车子弄到了邱婶家的院子里。石珍从车子上给架下来的时候,大家看到挨着车厢的半边脸给碰青了。几个人七手八脚把石珍放在邱婶的床上。
    邱婶端来一盆温水,肩膀上搭着一条崭新的毛巾。邱婶说:石珍,我们这儿平展展的不比你那山沟沟里好啊,整天价上山下山的干活累死人!往后在这儿寻个疼你的男人有得吃有得穿,你还不是掉到福窝窝里了?别憨了,做女人谁也跑不了嫁人这一回!
    石珍一直在哭,根本没有听清邱婶再说什么。她看见邱婶过来了就从床上跳下来扑通一声跪在邱婶的跟前:我叫你一声妈!妈,我还小,我不嫁人!我给你做女儿吧!您就收我做女儿吧!
    邱婶愣了一下马上就笑了:好啊,我还真缺个闺女,就大甫一个干巴儿,我就认下你这个闺女了!从今往后俺也是儿女双全的人了。你先擦把脸石珍,你看看你看看,俺闺女都哭成啥样子了,叫妈多心疼!
     邱婶夸张地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嘴里啧啧地叹着,无比心疼的样子。
    石珍这才松了一口气,站起来洗干净了脸。
    屋里的人渐渐散去,大甫坐在一条长凳上一口一口地抽着烟。邱婶帮着石珍梳了头换了崭新的红毛衣外套。红艳艳的毛衣把石珍的半边脸映得白里透红,另半边明晃晃的有点浮肿了。
    邱婶盯着石珍的背影:多俊的闺女,可惜我家大甫没那福气!一回身看见了还在里屋抽烟的大甫邱婶急了:抽你娘个头!老娘从一睁眼忙到这时候还没吃一口饭,你那驴日的葫芦叔也不知道给送点吃的,你给娘轰几个鸡蛋去,多加点水,石珍也吃点。恐怕这闺女跟娘一样还没吃饭哩!
    大甫没动。邱婶说,你要是不愿意动手就给葫芦家要去,他这会儿不知道死哪去了,给谁娶的媳妇他不会忘了吧!这个闷葫芦,真是!
    大甫去厨房了,一会儿端来了一小盆稠乎乎香喷喷的鸡蛋花。大甫低着头不知道跟娘说还是跟石珍说,吃吧,锅里还有呢。
    闻到鸡蛋花的香味石珍的肚子开始骨碌碌骨碌碌地叫唤起来。从跟着二叔上车到现在石珍就在车上吃了两袋方便面,早消化没了。石珍感激地看看大甫,接过大甫递过来的瓷勺子,低了头一口一口地吃起来。
                                                      二
    我们小说的另一个关键人物出场了。这个人就是石珍未来的丈夫葫芦。
    葫芦小时候长了一头流黄水的烂疮,那黄水儿流哪儿就烂哪儿。一个老中医告诉葫芦娘,让她用井底冰凉的黑淤泥糊在头上,那黄水儿就流不到皮肉上了。葫芦娘就给葫芦糊了一头的烂泥巴,就像一个光油油黑乎乎的葫芦瓢。葫芦的外号就叫起来了。葫芦头上的黄水疮好了以后,竟然没再长头发,圆圆胖胖的脑袋光光的,像一个硕大的牛蛋长在脖子上。
    再说葫芦。从邱婶家回来的人早就跟葫芦说了情况,说葫芦,你看咋弄吧,那小媳妇还没有看见你就不愿意了。
    葫芦的脸都急红了:我可是花了六千块钱的,愿不愿意还由得了她?我就不信这到了嘴边的熟鸭子还能长了翅膀飞了去!
    给葫芦报信的人叫小梳子。小梳子问:葫芦哥,你有啥办法制服那妮子?
    葫芦一拍胸脯:在咱们一亩三分地她一个小妮子还能咋地?他娘的,就是抬我也要把她弄到我屋里!
    葫芦是个有主见的人,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忙活的人,小梳子跟大家就各干各的活了。
   
    邱婶家的门口换了一拨又一拨大姑娘小媳妇,大家都是来看新媳妇的。邱婶喜滋滋地在院子里一边散喜糖一边故意高声让石珍听:看啥看呢,人家石珍这会儿是俺闺女了,不给葫芦做媳妇了!
    机灵的女人们早看出门道了,符合邱婶道:哈哈,邱婶儿女双全了,好福气哩!于是嘴里含着邱婶散的糖果笑闹着散去了。
    石珍心里不是个滋味,虽说现在自己是邱婶的干闺女了,可毕竟身在人家的地盘,是给人贩子卖了的啊!自己从小到大一直把二叔当成亲近的人,他咋能长这黑肠子!
   天傍黑的时候葫芦来了。喝过酒的葫芦和几个同样喝过酒的汉子们吆吆喝喝地进了邱婶的院子。葫芦进来的时候石珍在邱婶的床上睡觉,她第一次坐火车坐汽车在车上没太睡觉,再加上中午的那番折腾,又累又困。石珍迷迷糊糊一睁眼就看见了走进屋子的几个汉子,不由惊呼:干妈!妈!
    哪儿还有邱婶的踪影!
    葫芦醉醺醺地走到床前,一把就把石珍拽起来:谁是你妈!那是俺堂嫂子! 她怕你闹腾,才说认你做干闺女的,哼,给你个棒锤就认真(针)啊!
    几个汉子说,葫芦,跟她磨啥嘴皮子。咱把她弄到你床上,你把门子一插,往后的事还不是你看着办了?哈哈!
    石珍看到好几双血红的眼珠子粘在自己身上,而且一个醉汉还死死抓住自己的手,石珍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惊慌失措地改口叫:大甫,大甫!
    葫芦一把把石珍拉到自己的怀里:叫啥叫,大甫是我侄子,她能向着你?往后你是我的媳妇了!
    几个汉子一齐动手把石珍弄到了门口铺了红毡的架子车上,汉子们拉起架子车就走,走在最后的一个汉子噼噼啪啪地放起了鞭炮。高声喊着:葫芦娶媳妇了,葫芦娶媳妇了!
    街上是看热闹的人群。人们在鞭炮声中兴奋异常,老老少少在石珍的架子车旁追逐着,笑闹着,争着看石珍在醉汉们的手中哭叫、挣扎。
    架子车在葫芦家门口停下来,石珍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力气了,她像一摊软泥给两个打扮得光鲜亮洁的喜婆架着在堂屋门前的天坛子跟前磕了头,算是拜了天地。石珍和葫芦接着就被几个闹洞房的小子送到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屋子里。屋里抻床的几个媳妇见石珍披头散发地给送进来,赶紧把石珍拦了过来:看看看看,新媳妇都吓成啥样了!
    小子们把屋里的媳妇向外推,去去去,今天闹的是新媳妇,你们几个别瞎掺和,一边歇歇去!要不可就一锅烩了啊!
    几个女人尖叫着给推出去,屋里就剩下一帮破小子跟葫芦和石珍闹哄了。
    鲁西农村就这样的风俗:哪家娶媳妇三天里头没大小,不管叔公大哥都可以闹洞房,过了三天就不行了,叔公大哥都要板起面孔了。
    小子们抱起石珍往葫芦身上压,有些个不安分的手趁乱在石珍的底衣里胡乱摸着。石珍觉得胸口的两团肉给揉捏得火辣辣地疼,屁股和大腿也给小子们抓挠得生疼生疼的。石珍已经是一个木头人了,她觉得自己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了。
    几个人闹腾到吃晚饭的时候才一一散去。邱婶送来了手擀面:喝了这长长的面条,你们就长长久久了。
    石珍看见邱婶就觉得一块东西堵在喉咙里,这个骗自己做自己干妈的女人,这个让自己放松警惕的女人!
    邱婶好像看见了灯光下的石珍那双喷火的眼睛,邱婶心虚了一下,放下面条匆匆出去了。
     酒后的葫芦象征性地挑了几根面条就把瓷碗扔到一边。葫芦实在等不及了,冲动的葫芦浑身变成了紫红色,就连那颗光光的葫芦头也如同涂了一层红油漆一般闪着光。葫芦面目狰狞,两颗眼珠子几乎窜出火苗子来,他像一头发情的公牛扑过来,一下子就把石珍扑倒在床上了,结结实实地压在身子底下。石珍拼命捶打着 撕咬着,然而,哪里是葫芦的对手!下体撕裂的痛苦,使她尽力把身子缩成一团,她哭喊着:疼!
    这一喊让葫芦愣了一下,但立刻又被原始的冲动控制了,葫芦尽情发泄着积攒了35年力气,最终一泻如注。之后,葫芦就像一块放到的土坯,沉沉地倒下去了。
    窗外是一阵笑声,接着是咚咚的跺墙声,听房的小子们耐不住了,纷纷逃回家去找自己的媳妇了。
    石珍嘤嘤地哭,她觉得自己的脑子昏昏的,浑身疼得散了架一般。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昏过去了还是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醒了,她是给一泡尿憋醒的。醒来的时候四周黑乎乎的,葫芦的一条胳膊和一条腿重重地压在她的身上。石珍伸出手想挪一下,手就摸到了葫芦光溜溜的葫芦头。石珍觉得一阵恶心,缩回了手。石珍使劲缩着自己的身子,最终把葫芦的胳膊和腿挪开了。她下了床,穿了衣服。这时候,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子里产生了:逃跑!石珍不敢穿脚上的那双半高跟皮鞋。她穿了棉袜子下了床,悄悄地向外走。她想:如果给葫芦发现了就说出去尿尿,如果没发现她就正好逃跑!
    石珍悄悄地开了屋门,又提心吊胆地悄悄地开了大门。此刻,石珍像一只逃出笼子的小鹿飞快地逃跑了。黑夜里她辨不清方向,但她看清了远处的铁架子,铁架子上面灯火通明。丁丁当当的金属碰撞声在深夜里传出老远。石珍只是一个劲儿的朝着铁架子跑啊,跑啊。十一月的夜里寒风吹透了她单薄的毛衣,她不觉得冷,她只有一个目的: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
    村子里的狗们给石珍的脚步声惊动了,它们一起狂吠着,很快她觉得身后乱咬成一团了。石珍更加害怕,她相信朝着铁架子的方向一定能跑出村子!
    狗叫声被远远地甩在身后了,石珍也终于跑出村子,脚下便是深一脚浅一脚的田间小道了。
    这时候三道刺眼的手电光照过来,一齐嚷着:谁,谁!站住,站住!
    石珍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惊慌失措的她在手电的强光下无处可遁!
    石珍在路旁的麦秸垛里给三个巡逻队员堵住了。
    你是干啥的?黑更半夜到野地里干啥!
    石珍低了头,不敢吭声。
    一个巡防队员把手电筒的光停在石珍的脸上,跟伙伴们说:看样子是个外地女人,看看这脸型,像是南边来的人。
    另一个说,八成是谁家买来的媳妇,要逃跑呢。要不咱做做好事给人送回去,冷呵呵的天咱还能赚一壶酒暖暖身子呢!
    石珍听明白了他们的话吓得连连摇手:不不,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要回我家!
    三个人笑了:还真是个外地人!
    用手电照石珍脸的人问她:你是逃出来的媳妇?
    石珍张着惊恐的大眼睛点点头。
    这人就笑了:回你老家好说。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把你送到车站,还给你路费让你回老家。
    石珍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惊喜,问:什么事你说?
    另外两个人说,三黑子你他娘见便宜就占啊!
    那个叫三黑子巡防队员急道:你们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子死了媳妇一年多了还没沾过女人,遇见个送上门的还不让老子尝尝肉味啊。他一指石珍:放过她也行,回家我找你老婆去!三黑子说着就把石珍推倒在草垛里,他的伙伴转身走开了。
    石珍在三黑子的挤压中再也憋不住那泡尿了,那泡尿在火辣辣的刺疼中淋淋沥沥把裤子袜子给浇个透湿。三黑子骂一声“我操”拽下了石珍的绒裤和脚上仅有的一只袜子扔在一边,全不顾石珍的喊叫一把把她按翻在地急急地塞在了自己身子底下。
    三黑子是给他的两个伙伴拽起来的,伙伴一脚把三黑子从石珍身上踹下来:你他娘不要命了,东庄炸营了,乱哄哄的,准是找人的,你还不快跑等着人家来揍你吧!
    三黑子赶紧穿好了衣裤风一般消失在夜色里。
    石珍很快就被找到了,三个人逃跑时的动静惊动了葫芦他们带来的几条狗。葫芦看见石珍的时候她还赤裸着身体,麦秸覆盖了她的下身,湿漉漉的衣裤扔在一边。葫芦啥也没说就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包住了石珍,一下子扛起来转身就走。几个男人紧紧跟在葫芦的身后向村子里走。
    一个粗嗓门的男人说,葫芦,这妮子敢跑第一次就敢跑第二次,回去好好收拾收拾她。要不就砸断她一条腿。看她还跑不跑!
    葫芦没搭腔。
    粗嗓门子的男人提高了声音:听到没葫芦,跟你说话呢!
    葫芦闷声闷气地应一声:听见了!
    粗嗓门子的男人继续说:女人都是属驴的,都她娘欠揍!没听人说么: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听我的,回去结结实实揍她一顿,保准啥时都听你的!
    石珍在葫芦的肩膀上感到了彻骨的寒冷,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僵硬了,觉得自己几乎就要死了。她模模糊糊听到了粗嗓门男人的话,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的一通毒打。
    葫芦回到家里就把石珍放进被窝里。打发走了帮自己找媳妇的邻居,已经是黎明时分了。葫芦重新脱光了自己,钻进了被窝。葫芦的手一挨着石珍的下身,石珍就禁不住哆嗦了一下。葫芦拿起了手电掀开了被子便看到了石珍的大腿根部几块淤青与褐色血斑,那地方也明晃晃地肿起来。葫芦骂了声“狗娘养的畜牲”再没动石珍一下,光着身子爬到了另一头,葫芦把石珍一双冰凉的脚抱在怀里说,我给你暖暖脚,看看冻得冰凌蛋子似的!
    在被窝里提心吊胆的石珍看葫芦没有打她的意思,终于放了心,疲惫包围了大脑,全身的疼痛在意识里渐渐模糊,石珍睡着了。
         石珍是被一阵拍打窗户的声音叫醒的。更确切地说是自己骨碌碌骨碌碌叫唤的肚子给惊醒的。太阳已经老高了,另一头的葫芦还在抱着她的脚打着呼噜。她想抽出自己的脚,一用力身上就火辣辣地疼起来,石珍不由哎呀了一声。葫芦醒了,他睡眼朦胧地坐起来。石珍就看到了这个丑陋的光头男人冲自己笑,一缕晶亮的口水从嘴角边流下来,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儿。
    窗外是一个老女人的声音:葫芦,石珍,起来吃饭吧。
    葫芦有些不耐烦,冲着窗子嚷了一声:知道了!
    葫芦爬到石珍的这边,搂着石珍就亲,石珍又叫了一声:疼!
    葫芦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了一掌:我混蛋,咋就忘了这茬呢!葫芦掀起了被子看石珍的大腿。
     哪个狗日的弄的,给俺知道了看俺活剥不了他!说,那人啥模样?
     石珍摇摇头。顿了顿,她盯了葫芦,狠狠地说,也有你的份儿!
     葫芦愣了一下,赔了笑脸道:昨天我喝多了,要是不喝多打死我也不会伤你的啊。疼你还疼不过来呢,我的宝贝疙瘩!葫芦说着忍不住在石珍脸上亲了一下。
    石珍躲开了,说,我饿了。
    葫芦一拍大脑壳,早说啊,娘那边做好了饭,你那儿疼就不要动了,我给你端饭去。
    葫芦穿好了衣服出去了,石珍隔着窗子隐隐看到了一个戴黑面纱的人影在院子里一闪消失了。葫芦已经端来了饭菜,饥饿的石珍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石珍吃晚饭,葫芦收拾着碗筷,邱婶来了。邱婶看见石珍坐在被窝里葫芦在一边伺候着,就笑嘻嘻地凑过来:傻闺女,俺葫芦兄弟待你不赖吧?看你昨儿个哭得李三娘一样,这么俊的小模样都哭丑了。跟你说实话吧,俺葫芦兄弟可是个好男人,你跟俺葫芦兄弟算是根准了,保准不会给你受气。俺兄弟又肯下力气做活,你看看这么大个院子,这么个气派个明三暗五的大瓦房在这村子里有几家?再说了石珍,哪个女人不嫁男人,俺跟你一般大的时候都有俺大甫了。女人么,就那么回子事,给哪个男人破了身子,他就会一辈子疼你的,是吧葫芦?
    葫芦红了脸,说,嫂子说的是。
    邱婶笑了:俺葫芦兄弟除了比你年龄大一点那一点对不住你啊!再说男人大了好啊,大了知道疼媳妇,往后啊,你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石珍没有正眼看邱婶,想起昨天她答应认自己干女儿的事就恶心她,这个油嘴滑舌的女人还不是和人贩子二叔一样只说人话不做人事的骗子吗? 想到这儿石珍狠狠地说:你和我二叔一样都是骗子!
    葫芦一愣,说你怎么这样跟嫂子说话呢石珍?
    邱婶弹了弹身上的土,一腚坐在床上。邱婶说,石珍你不能这么说,我和你二叔不一样。你二叔卖你得你的钱了,我图个啥?既然你走到这个这份上了也该替自己想一想了,以后怎么好好跟我家葫芦兄弟过日子,你再跑能跑出去多远?你一个女孩子家跑出这个村子要是再给人糟蹋了给人,再给人卖了哭鼻子都找不到门子!
    邱婶这番加枪带棒的话果然把石珍震慑住了,石珍呆呆地坐在那儿不说话了。
    邱婶看石珍给自己镇住了,就换了一张笑脸:哎呀呀石珍,你看我兄弟对你那个娇哦,多享福哦!好了好了,我还有事要走了。以后要啥事想不开的尽管找我。
    邱婶出了屋门看见了从南屋出来的葫芦的娘便道:婶子你好福气,葫芦兄弟娶了这么个俊媳妇,可是咱们做梦都没想到吧?
    葫芦娘笑得眼角堆了两朵核桃皮说,是啊,俺葫芦命里不该打光棍,也多亏你们帮忙啊他嫂子。
    邱婶说,这就叫有福不在忙没福跑断肠。俺葫芦兄弟有福哩!
    石珍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葫芦娘戴一块面纱忍不住问:你娘脸上为什么弄块布呢?
    葫芦眼见石珍主动和自己说话竟然有些激动,结结巴巴道:娘,哦,娘脸上有伤疤,怕吓着谁,就弄块布遮着。
                                              三
    一连几天石珍小解的时候那地方都火辣辣地疼。夜里葫芦守着石珍想做那事又不忍心,只好自个儿解决了。葫芦不但没有再伤害石珍而且变着花样给她买好吃的,这让石珍渐渐有了安全的感觉。镇上逢集的时候葫芦还托村里的姑娘给石珍买来时兴的新衣服。慢慢的石珍也有点想开了,毕竟自己是卖给人家的。在这儿葫芦不让做活,还好吃好喝好穿地伺候着,这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心里渐渐没有了敌对的情绪。
    其实 这几天夜里葫芦家的大门口一直有人看守。葫芦在村子的饭店里请了他们喝酒,本家族的几个年轻人带着木棍铁棍轮流值班,预防石珍再次逃跑。值夜班的事全村子人都知道,就瞒着石珍一个。
    石珍身上的肿胀完全消失的时候,葫芦再也忍不住熊熊燃烧的欲火把石珍搂在怀里了。夜色里葫芦喘息着,葫芦说,珍,我不会弄疼你,我会叫你得劲儿的,叫你成仙女!
    这次石珍挣扎了一会儿就没再反抗,自己毕竟是人家的媳妇,是人家的媳妇就得跟人家睡觉,这样的教育课胡同里的嫂子们没少给她上了。屋子里黑乎乎的,石珍还是把眼睛闭上,不去想葫芦的模样,她把身上的葫芦想象成了一个帅气的年轻人。跟自己喜欢的年轻人在一起,石珍觉得心里有了一种渴望。这种渴望让石珍感到了无比的美妙,她兴奋得浑身发烫,禁不住呻唤起来。石珍的扭动与呻唤像一支进军的号角鼓舞着葫芦快马加鞭------
    葫芦睡着了,石珍脑子里还在想象那个帅气的年轻人。他的形象模模糊糊,那么,他,应该是谁呢?
    自此,石珍在邻居们的心中改变了形象:这小娘们儿老实了。的确,石珍一心一意关起门来做起了葫芦媳妇。
    葫芦家门口的夜哨撤去了,几个年轻人却是跑顺了腿,有事没事总喜欢在石珍屋子里坐坐。石珍很高兴,这些年轻人中石珍最喜欢大甫和小梳子。石珍的眼睛亮了,心中那个模糊的影子终于清晰了,她目光常常情不自禁地粘在他们身上。
    小梳子是个机灵人,她读懂了石珍的意思,心里便有了那种痒痒的幸福的渴望。
    结婚两个多月了石珍还从来没看见过婆婆的真面目。婆婆有时戴一块黑面纱,有时戴一块洁白的口罩。婆婆尽量不与石珍走迎面,实在避不开的时候,婆婆也仅仅和石珍的目光浅浅地接触一下便慌慌地避开了,婆婆的眼睛所流露出来的表情犹如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急急地逃回自己的窝儿。
    因为是冬闲,葫芦便日日闲在家里守着媳妇。葫芦屋子里生着火,捎带着把饭也做好了,葫芦就盛上一碗给娘端到南屋里去。
    石珍问葫芦:你娘咋不来咱屋里吃饭呢?
    葫芦淡淡地说:娘自己吃饭习惯了。
    那她整天弄个布蒙着脸干什么?
    葫芦有点不耐烦:不是跟你说了怕吓着你,女人家问这么多事干啥!
    石珍撒娇使性子道:就问就问!你不说我就不吃饭了!
    石珍一使性子葫芦立马就软了:好好好,我跟你说不行么!人家说咱娘年轻的时候是个干净利索的人,后来跟爹闯关东,爹把命丢那儿了,娘回来了就生了一种怪病,先是烂眼,后来眼睛好了鼻子那儿开始烂了,烂得很难看,烂掉了。娘是个要好的人,怕人看见就戴了个面纱------
    石珍不说话了,长了十六岁石珍还真没看见过烂掉鼻子的人是啥模样,她想:没了鼻子的葫芦娘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葫芦的家在胡同口,所以门前总有好多邻居在门口拉呱。开始的时候石珍害羞,叫石珍嫂子婶子的半大小子就跟石珍动手动脚的闹哄。这儿的风俗就这样,晚辈对长辈的婶子和嫂子都这样。虽然城市里已经出现了性骚扰这个名词,农村人不理这一套。老辈子都这样,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这天石珍吃了早饭就出来了,小梳子和邻家嫂子也过来了。嫂子就盯着石珍的肚子看,石珍说,嫂子看什么呢。嫂子说,我看看你的肚子咋还没有动静呢,是不是葫芦的炮仗药不顶事啊?石珍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嫂子哈哈笑道:也不是黄花闺女了,还害羞啊。又对小梳子说,摸摸你嫂子,摸摸石珍的肚子里有小葫芦了没。小梳子笑嘻嘻地把石珍搂住了,一只手抱着石珍另一只手伸进了底衣里飞快地抓住了石珍的馍馍。嫂子就笑了,跟小梳子说,问问她,你葫芦哥一夜要吃她几回馍馍。小梳子没说话,那手从馍馍上划过,停在了裤腰上。石珍的身子一下子僵硬了。
    嫂子笑弯了腰:小梳子,你他娘真笨,摸啊,摸摸石珍开了几指裆,啥时那地方爬出来个小葫芦!
    小梳子到底没敢向下摸,嫂子过来把手伸进了石珍的棉裤,在石珍裤裆里掏了一把,哈哈笑道:石珍这妮子真骚,满是水!
    小梳子的手受到了鼓励,就要从裤腰里伸进去。石珍笑着叫着提溜着裤子一溜烟回家了。
    石珍从早上起来还没有上厕所呢,刚才嫂子一摸那尿就憋不住了,想出来。石珍直奔茅厕。
    就在石珍进茅厕的时候婆婆慌慌张张地从茅厕里向外走。两个人擦身而过的一瞬间,石珍忽然伸手抓住了婆婆脸上的白口罩。她便看到了一张恐怖的脸:层层叠叠的紫红色的疤痕中间是一个黑乎乎洞!
    石珍和婆婆几乎同时啊了一声,婆婆像一只受惊的老兔子仓惶而逃!石珍一腚蹲在地上,那泡热乎乎的尿一下子涌出来,冬阳里丝丝缕缕的白气在石珍的蹲着的棉裤上、土地上蒸腾着。 石珍用手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葫芦正在刷锅,听见动静他扔了手里的碗跳出屋门,一眼看见了双手手捂着脸向南屋里跑的娘,和蹲在地上哭的媳妇。葫芦立刻明白了。他狠狠地瞪了娘的背影一眼,就去抱石珍。石珍打着坠儿不起来,葫芦说,地上凉,你的棉裤要冻冰凌了!石珍还是不起来,还是呜呜地哭。葫芦没办法,抱起石珍放到床上又脱了棉裤塞进了被窝,之后又推上了电褥子。做完这些胡同口的嫂子和小梳子过来了,一连声地问葫芦:咋了咋了?葫芦说:还不是俺娘给吓得!说着拿了石珍尿湿的棉裤出去了。葫芦把石珍的棉裤放在院子里的沙土上,用干沙土埋了用脚踩了,提溜起来棉裤摔打,然后再埋再踩,直到棉裤上弄不出潮湿的沙土才完事。葫芦弄完这些回到屋里石珍还在呜呜地哭。小梳子和嫂子在床边劝她,石珍根本就不理会一个劲儿的傻哭。
    嫂子跟葫芦说:兄弟,我看不对头啊,哪有这样不听劝的主儿!你看那眼神儿是不是吓着了,丢了魂儿似的!
    葫芦对娘又生出几分怨恨来:你说你婶子也是,干么让她看见脸呢!
    嫂子说,我看石珍八成是吓着了,叫叫魂儿吧。丢了魂儿可不得了!
    葫芦急得转圈子说,那咋弄呢嫂子?
    嫂子说,好办,我会叫魂儿!你拿一碗水,一捏子面,还有一根线一根筷子一小块坷垃。
    葫芦把东西备齐了交给嫂子。嫂子用线拴了坷垃系在筷子上,把面粉洒在水碗里搅合了,就给石珍做起法来。
   嫂子盯着手中的筷子,嘴里嘟哝着:神走大圈鬼走小圈,神走大圈鬼走小圈------
    说过了几遍,那个用线吊着的坷垃真的走起小圈来。
    嫂子收了筷子回头跟葫芦说:是鬼哩!
    葫芦慌慌地问:嫂子,那咋弄?
    嫂子重新举起筷子:家鬼走小圈野鬼走大圈,家鬼走小圈也鬼走大圈。
    说来也怪,那坷垃又走了小圈。
    嫂子说,葫芦,看来是叔叔的事。
    葫芦说,俺爹都死了恁多年了还能作祟?
    嫂子说,肯定是想看看自家的儿媳妇吧,就把石珍吓着了。 嫂子说着,把面汤用手指蘸了一下一下涂在石珍的脸上,祷告着:叔叔您就别吓唬石珍了,看了就走吧。您要是缺钱花了就让俺葫芦兄弟到坟上给你烧去!喝点面汤走吧,啊?
    小梳子吓得脸色都变了:娘哎,还真正有鬼啊!他回过头看石珍,石珍果然不哭了,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小梳子惊讶:嫂子还真有两下子呢!
                                         四
    石珍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她回到了云南老家的大山里。她的父亲杀了自家圈里养的那头大肥猪,卖掉了一半,剩下了一半。父亲把剩下的猪肉剁成了一块一块的用花椒茴香白糖等佐料腌制好了,全都吊在了黑乎乎的熏肉架子上。妈在架子下边的方坑里烧火,一团一团的浓烟把猪肉薰得油光透亮。挨着灶火近的猪肉一滴一滴流下香喷喷的猪油来。石珍馋得浑身难受,想拿一块吃却是怎么也够不着,石珍急哭了,叫着:我吃熏肉,我吃熏肉!
    屋里的三个人都给梦中的石珍弄懵了,小梳子推了推石珍:嫂子,醒醒,醒醒!
    石珍醒了,石珍揉揉眼睛说,我想吃熏肉!
    葫芦为难道:天哪,我都没见过熏肉,从哪儿弄去!
    嫂子说,那就叫葫芦兄弟去集上找找,咱村子里没有,那镇上总不会没有吧。回头跟石珍说,你刚才把俺葫芦兄弟吓坏了,这会儿没事了,我也该走了。有啥事跟嫂子说,没事!
    嫂子走了,小梳子觉得自己也不好再在这儿呆了,跟着嫂子也出去了。葫芦骑车去镇上给石珍买熏肉。
    屋里剩下石珍一个人了,石珍想到了刚才的梦,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乡。
    石珍没上过一天学,学校离家好几里,还都是山路。爹说石珍:小闺女家上学有啥用,长大了还不是把肚子里的本事带到外姓人家里去!村子里好几个幺妹儿都跟石珍一样没去上学,她们从小跟在爸妈的后头做活,砍猪草,放羊,烧火做饭,她们这些山里的女孩子从小就做这些所以也没感到苦。等到石珍十二岁的时候,山里有了个小火车站,妈就和村里的闺女媳妇们挎着篮子卖茶蛋。就因为要卖茶叶蛋,她和村上的几个闺女媳妇学会了说几句普通话。
    茶蛋茶蛋,刚出锅的茶蛋,三毛钱一个啦!茶蛋茶蛋,刚出锅的茶蛋,三毛钱一个!
    石珍挎着竹篮子,学着妈她们的样子热热闹闹地吆喝着。她的身子灵巧,总能从人缝里挤到站台最前面。而且石珍是个聪明的孩子,普通话比村里的几个女孩说得好,乘客都喜欢要她的茶蛋。一天下来她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卖茶蛋竟然比妈卖的钱还多。娘很高兴,回来的路上给石珍买了一双新胶鞋,娘给同伴们夸自家的闺女:珍妮子一出手就比我利害呢。同伴们都说,珍妮子长大了保准出息。
    石珍天天跟妈卖茶蛋,直到妈大了肚子卖茶蛋的事才不做了,石珍一个人和村子里的姑娘媳妇去小火车站。妈后来就生了弟弟,爸高兴得整天价合不拢嘴:嘿!咱家有续香火的了,绝户不了了!爸把妈当成了家里的功臣伺候着,再不让她做家里地里的活了。石珍白天卖了茶蛋,晚上回来还要帮爸切猪草,剁羊草,收拾屋子。石珍的妈长着一对布袋奶子,空荡荡的挤不出几滴水,供不上弟弟吃,妈就叫石珍从小火车站的商店里捎来最好的奶粉给弟弟吃,小弟弟又白又胖可爱极了。
    弟弟刚学说话的时候就跟爸学会了骂人。有一天石珍从地里回来正好听见刚刚学会说话的弟弟骂爸:日你妈!石珍当时就恼了,一巴掌打在弟弟脸上:叫你骂爸爸!
 弟弟哇的一声哭了。
 爸爸一下子跳起来,一脚把石珍踹倒在地:你他妈的这么狠,他才多大点点的孩子你就掴他的脸,他那不是学说话!小时候不淘气长大了没出息!
 石珍一腚蹲在地上,头咚的一下重重地磕在了身后的石墙上,石珍觉得眼冒金星,嗓子眼儿像吃了生豆子一样恶心,石珍疼得泪花子流出来了。
    石珍妈听到了动静,从屋里匆匆出来一连声地问:宝宝哭啥宝宝哭啥?
    石珍爸说,这死妮子掴宝宝的脸,打出个好歹来咋给整!
    石珍妈狠狠骂:毒死你吧死妮子!我们可是靠儿子过日子的,你以为你干点活就靠你了,你就有功了你就掴他嘴巴?宝宝坏了我们后半辈子咋给整!
    石珍本来想给妈妈诉诉委屈的,妈妈的一通臭骂让石珍把流到嗓子眼儿委屈硬生生憋了回去。十三岁的石珍终于知道自己在家中的份量了。以后弟弟即便是骂她她也没有吭过一声。石珍在父母歧视的目光中度过了三年时光,在这三年里,她像一只卑微的羊羔打发着她艰辛的少女生活。
     二叔是石珍的堂叔,是村里公认的能人,常常衣着光鲜地乘着火车回来。有时候二叔和石珍一搭回村子,石珍看见二叔走在街上碰见男人就散烟。村子里的人接过二叔的烟总是毕恭毕敬的问一句:老二又发财了?二叔就笑:发点小财。村里人问,在哪儿发财呢?要不叫孩子跟了你,借借老二的光?二叔歉意地说,我跟人家跑外交,都是正式工,没法子呢!二叔说着话又递了一支烟过去。
    看着二叔在街上受人尊敬的样子,石珍心里痒痒的。
    一次,石珍就跟二叔说,二叔,你能把我带出么,多苦多累的活我都能做。
    二叔摇摇头,珍妮子,女孩家不好找事,外面都是男人的活。再说,你爸妈也不会放你走的,他们指望你做活呢,珍妮子是家里的顶梁柱子,二叔知道。
    石珍眼睛一热,泪花子就下来了,说,我在家里尽受气,我不想在家里呆了,我要跟二叔出去,求你了二叔!
    二叔说,你爸妈不愿意咋办?
    石珍说,我不跟他们说,他们想拦也拦不住!
    二叔笑了:珍妮子你可要想好了,出去做活也不轻松,受不了了别埋怨二叔。
    石珍说,是个地方都比家里强,爸妈不喜欢我,尽是打我骂我,我受够了------
    石珍哭出了声。
    二叔叹一口气,你这闺女也真够可怜的,我给你打听打听,找个好地方找个享福的地方。挣了钱在那儿成了家一辈子都不回来了,你爸妈想你了你把他们接过去跟你享福去,叫他们知道疼儿不如疼闺女!
    石珍见二叔顺着自己说话,急忙擦了眼泪问:二叔,那什么时候跟你走?
    二叔说,停几天吧,我给你打听好了,找个好地方。当二叔的不能亏待闺女吧?这样吧珍妮子,我找到好地方了跟你说,这事不让你爸妈知道,好吗?
    石珍噙着泪珠子笑了:二叔,那你快点!
    和二叔在村口分手之后石珍就天天盼着二叔找自己,可是一个月快要过去了,还是没见二叔的踪影。在等待二叔的日子里,石珍连做梦都在想二叔来找自己,带她离开爹娘,去一个幸福快乐的地方。
    石珍终于等到二叔了,这一天傍黑的时候二叔在石珍家屋后的草棚里找到了石珍。二叔悄悄地说,石珍,我在村口的老槐树低下等你,我给你找到好地方了,咱们一起走,千万不要让你爹娘知道,他们知道了你就没法走了,就得在家伺候他们一辈子了!哦,你啥也不用带,我给你准备好了,你这就走!
    石珍激动极了,她终于要离开大山离开不喜欢自己的爸爸妈妈了。二叔走后,她拍拍身上的尘土回家了。她要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裤,要不出门子人家要笑话的。
     石珍悄悄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换好了衣服把自己新买的那双半高跟皮鞋放在兜里,准备路上穿。还好,他的爸妈都没有在家,估计妈妈抱着弟弟串门子去了,爸爸准是跟邻居打麻将去了!石珍偷偷地溜出家门,一溜烟向老槐是底下赶。二叔果然等在那儿了,看见石珍过来,远远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要石珍跟在后面,不要离得太近。石珍明白,就悄悄地跟二叔出了村子。
   
                                 五
    葫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傍黑了。镇上的商店里没有熏肉,葫芦骑车子赶到了几十里外的县城才弄来。这期间石珍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午饭没吃,婆婆一直没有出自己的屋子。嫂子来过,小梳子也来过,石珍躺在床上不觉得饿,也懒得睁开眼睛。
    葫芦进大门就嚷:石珍石珍,熏肉来了,熏肉来了!
    石珍肚子真饿了,骨碌碌直叫唤。葫芦还没进屋那香香的熏肉味就飘过来了。石珍坐起来,看见葫芦提溜着一大块油汪汪的熏肉,立马精神头就来了。葫芦看见石珍眼睛亮亮的盯着熏肉,赶紧从桌子边拿了菜刀,把熏肉一块一块剁开了,用盘子盛好了端给石珍。石珍跳下床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葫芦看见石珍吃饭的样子问:咱娘没做午饭么,饿成啥样了!
    石珍没说话。
    葫芦转身出去了,他上娘屋里看看,他想问问娘咋回事,咋就没做午饭呢!他推推娘的门没推动,葫芦拍着门子叫:娘!娘!屋里还是没有动静。葫芦害怕了,带着哭腔叫道:娘,娘! 开门哪,开门!
    葫芦一脚踹开了门一眼就看见娘吊在窗户棂子上。葫芦抱住娘的身体,娘已经冰凉了!葫芦放声大哭,娘,娘,您咋就寻这条路呢!
    葫芦娘穿戴得干干净净,白口罩也是自己新做的,白口罩上绣了一朵红艳艳的牡丹花。口罩的带子长长的,绕过葫芦娘的脖子,穿过了银耳环,在脖子后头系了死扣。显然,葫芦娘即使死了也不让人看她的脸。
    本族里的人听见葫芦的哭声都赶过来了 ,眼见葫芦娘走了这一步都吓了一跳。
    族长问葫芦:你娘到底因为啥走这条道啊?
    葫芦啥也不说,只是放声大哭。
    嫂子说,吃晌午饭前石珍给死鬼叔叔扑上身子了,哭得天翻地覆的。是不是因为那点事呢,也不至于啊!婶子咋就恁傻呢,想不开!
    邱婶来了,看了葫芦娘脖子上缠的口罩带子就跟族长商量:婶子活着的时候就受这口罩子的罪,死了还要紧巴巴地勒在脖子上,我看把带子解开算了。
    嫂子反对:石珍看见了婶子没戴口罩子的的脸才惹恼了他老人家弄得鬼上身的。我看还是不解开,就依了婶子的意思,她是个死要面子的人!
    穿了孝服的葫芦和石珍跪在了娘的灵前。葫芦愧疚万分,自己咋就没想到娘会寻短见呢?想一想自己几岁死了爹,是娘把自己拉扯大。娘戴着面纱在人前抬不起头来,还要硬撑着这个家。娘低三下四地求人给自己说媳妇,而今儿子总算娶了媳妇,可娘------  走了这条路。葫芦想起了雪天娘给他在火堆里烧饺子,想起了娘给他往地里送饭,娘拐着一双小脚跌跌撞撞地走来------  葫芦感慨万千!
    发殡了娘葫芦就变得恹恹的了,一下子老了十岁。
    过了娘的一七,石珍忽然吃一口吐一口,葫芦请了村子里的医生号了脉,医生说,是怀孕了。葫芦一下子来了精神:真的?
    医生说,真的。
    石珍听见了,哇的一声就哭了,石珍捶打着自己的肚子闹着:我不要孩子,不要孩子!
    葫芦一把抱住了石珍:好石珍,看在俺平时对你好的份上,看在俺刚死了娘的份上,你就别折腾了中不?俺葫芦都快四十岁的人了,也该有个自己的孩子了!就算俺求你了石珍!
    医生说,流产很伤身体的,弄不好会出毛病,自己一辈子受罪。再说了,哪个女人不生孩子,不生孩子还叫女人么?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做女人的,竟然不要自己的孩子,真狠心!
    医生的一番话果然把石珍镇住了,石珍不再闹腾了,静静地等着孩子的成长。
    过了正月就是春天了,石珍肚子里的孩子春草一般疯长。到了穿毛衣毛裤的时候,石珍觉得自己隆起的肚子已经遮盖不住了。
    自从石珍怀了孩子,葫芦变得很节制了,夜里想做那事的时候也不敢过分缠绵了,唯恐一个不小心碰着了孩子,孩子长到五个多月的时候葫芦干脆罢工了。
    石珍生了个闺女,做了爸爸的葫芦很高兴。
    做了妈妈的幸福让石珍一心一意地珍爱起这个幼小的生命。石珍给女儿起名叫云云。看着被窝里一天天成长的云云,石珍便情不自禁地亲吻那粉嘟嘟肉乎乎的小脸。
    云云半岁多一点的时候葫芦家来了两位不速之客:石珍的爸妈。母女相见抱头痛哭。
    石珍的妈说,珍妮子,你走了我和你爸哪儿都打听了也没找到你。你那狗日的二叔犯事了,叫警察给揍急了才说了卖你的这地方。爸爸妈妈都想你啊珍妮子!
    云云给惊醒了,石珍妈这才注意到床上还有一个小生命。
    你,珍妮子,你?
    石珍低了头,眼泪一串串淌下来:生了闺女------
    爸不说话,眼珠子盯着在一边闷不作声一直沏茶倒水的葫芦。葫芦端了茶杯小心翼翼地给石珍的爸爸:大爷,你喝茶!
    石珍爸虎着脸接过茶杯一把摔在地上,那只白色的小茶碗便在瞬间绽开了无数的花骨朵,他容不得这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丑男人叫自己大爷,他不能让自己花朵一样的女儿跟了这个丑汉!
    石珍妈给摔茶碗的动静吓了一哆嗦,她看着哇哇直哭的婴儿,又看看自己的女儿,心里十分矛盾。石珍娘说,珍妮子,我跟你爸爸听你一句话,跟我们走还是留这儿。你想走谁也别想拦你,咱后头有公安!
    石珍妈这话是说给葫芦听的。葫芦紧张得张大了嘴巴盯着石珍。石珍一直低着头不看爹娘也不看葫芦,石珍的目光就落在女儿的身上,女儿在石珍的怀里很安静,她的嘴里衔着石珍的一个奶头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另一个奶头。
    石珍爸看女儿不说话,急了:花他家多少钱咱给他,跟我们回家!
    石珍终于说话了,石珍说,爸,妈,我不走,舍不下幺妹儿!
    葫芦长长松了一口气,扑通一声跪倒在石珍爹的跟前:大爷,俺云云不能从小就没有妈呀!俺知道俺岁数大长得丑对不住石珍,可是俺没有亏待石珍,不信你问石珍,俺待她可好呢!
    石珍爸瞪圆了眼睛,闺女跟了你算个鬼!
    邻居们赶来了,大甫,邱婶,他们都来了。邱婶是个有主见的人,她把葫芦拉到一边:还不弄几千块钱去,趁着石珍还没变心,先把她爹娘的嘴堵上!今天说啥也不能叫他们把石珍领了去!
    葫芦从柜子里拿了一千块钱,又从邻居家里弄了三千,一把交给石珍的爸:您养活石珍这么大也不容易,这几个钱全当俺孝敬您的!
    石珍爸迟疑了一会儿,到底伸出手接了葫芦的钱:这钱我替珍妮子收着,她回娘家的时候给她留着。
    大家松了一口气。
    石珍的爸妈在葫芦家住了几天,妈妈给云云做了棉衣棉裤。两个人说丢不下儿子,说是儿子放在她姑爹家里不放心。临走三个人又抱作一团大哭了一回!
                                  六
    生过孩子的石珍还没有出满月的时候就给葫芦伺候得又白又水灵,比刚来时的时候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也许是没有了葫芦娘的缘故吧,葫芦家串门子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冬天葫芦怕冻着了闺女,总是把屋子弄得暖暖和和。小梳子大甫他们年轻人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来葫芦家坐坐,跟葫芦两口子闹闹,逗逗被窝子里的小云云。当然他们最喜欢看石珍。石珍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特别惹眼的是石珍的俩馍馍,一走路小兔子似的活蹦乱跳的,几乎要把衣裳撑破了窜出来。因为葫芦辈分高,来的人都是叫石珍嫂子婶子的年轻人。
    云云吃奶的时候喜欢吃一个用手捂着一个。云云的小手一捂,那只馍馍就痒得受不了,白色的奶水分成几股细线向外喷。
    小梳子看得眼热,跟大甫他们几个说,你看看,恁好的馍馍水真是可惜了{liao }。小梳子就跟大甫闹:大甫,跟你云云妹妹一家一个吃去吧,馍馍水儿可养人哩!
    大甫擂了小梳子一拳笑道:养人你咋不去吃啊?
    石珍咯咯地笑,从云云嘴里扯出奶头子对着大甫和小梳子就喷过去。那鼓胀胀的馍馍便如两个喷花的水壶淋过去,弄了俩人一头一脸。小梳子吧嗒吧嗒嘴:嫂子的馍馍水儿真的又香又甜,俺葫芦哥在被窝子里享老福了!
    石珍从床边站起来,追着小梳子一边扫射一边笑骂:叫你嘴上不放个站岗的,把你娘个头弄湿!
    小梳子躲在大甫后头举手讨饶:好嫂子好嫂子,这玩意儿弄脏了衣服难洗呢,也可惜了(liao)。要不叫我吃了算了,你说呢大甫?
    大甫笑着骂他:真是个不要脸的货啊!
    小梳子果然伸了手握住石珍的俩馍馍放在嘴里猛吸了两下!
    葫芦从院子里端来一铁锨煤球回来,看见小梳子跟石珍打闹,笑着骂小梳子:你他娘没吃饭啊,跟俺云云争饭吃!想省口粮是不,那就叫你嫂子一口气儿吧你喂饱算了!
    小梳子得脸了,又抓住石珍的馍馍猛吸了两口。石珍唉呀了一声,一掌打在小梳子的头上:恁大劲儿干嘛,你想咬下来啊!
    很快石珍的好脾气在村子里就有名了。姑娘媳妇都喜欢去石珍家凑个热闹。白天女人们在石珍家里纳鞋底做手工,说一些自家男人的私房事,说村东张家女人是破鞋村西头马家男人不正经,专盯人家大姑娘小媳妇的馍馍。晚上,几个没娶媳妇的半大小子在石珍家里坐场打麻将。
    夏天说来就来了,石珍家买了两台电扇,外屋一台给打麻将的人用,里屋一台石珍和云云用。石珍在里屋穿了裤衩搂着孩子睡觉,几个眼馋的半大小子隔了门帘子向里瞅,他们就看到了美人鱼一样的石珍侧卧在床上。葫芦在场他们就偷偷看几眼解解馋,葫芦不在的时候几个小子就发狠:你说人家葫芦是啥命,一个又老又秃的丑男人偏偏娶了这么朵鲜花!
   
    葫芦的积蓄这二年花得差不多了。先是娶媳妇,再是发殡娘,又添了孩子,给了老丈人几千块。葫芦跟石珍商量:我得出去挣钱了,光指望二亩地养活不了咱们三口。石珍说,行。你别走得太远了,秋麦忙天你回来点种。我带着孩子忙不过来。葫芦说,我哪里舍得走远呢,就在附近找点活能挣钱就行。啥时想你和孩子了就回来了。
    葫芦在几十里外的一家砖瓦厂找了份看砖机的活儿。这活儿累倒使不累,就是得小心,明晃晃的切砖刀子一起一落,就把泥坯子切成砖坯子了。这活儿老板不要毛手毛脚的小伙子,他们要葫芦这样的中年人。一上班老板就安排葫芦:精神着点,这玩意儿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留神,人骨头都变成排骨了。葫芦笑着跟老板说,没事,这上头的活儿咱样样在行!你就放心吧!
    葫芦一上班,石珍在家里又要做饭又要照顾孩子收拾家,忙得团团转。好在有串门子的邻居,大家帮一把,石珍就轻松多了。
    转眼到了秋天,村子里换届选举。邱婶当了村子里的妇女主任。上头有精神:干部要带头致富,给村民做好榜样。于是村子里分给了邱婶家一个大棚,邱婶决定用这个大棚养鸡。鸡蛋家家都要吃不怕卖不出去,再说村西有个兽医店,也不怕鸡瘟啥的。这样一来大甫就给一棚鸡拴住了,每天上料上水消毒防疫,弄得没法串门子了。大甫不来了,小梳子倒是常来,有啥活了不用石珍指示就干去了。
     云云两岁那年夏天的一个傍晚,天阴得黑锅底似的,睁眼看不见人。一阵凉风吹过,几个雨点就噼里啪啦落下来。石珍收拾好了院子想把三马车弄到车棚子里去,可是怎么推也推不动,石珍急得转圈子:要是这铁玩意儿给雨淋了一生锈,这几千块钱的家伙就完了!
    就在这时小梳子来了,人没到声音就来了:嫂子,我来推车!
    小梳子说,嫂子,这车还挂着挡你咋能推动呢?小梳子放了车挡,几下子把三马车弄棚子里了。大雨就在这个时候下了来。两个人紧跑几步来到屋里还是给雨浇湿了。石珍关了门窗,拉亮了灯坐下来喘口气儿的时候看见小梳子盯着她的胸脯看。石珍一低头就看见了自己的一粒纽扣不知在什么时候挣跑了,一只馍馍从裂缝里跑出来。虽然平时在人前打打闹闹,这会儿石珍看见自己这样,脸一下红了,赶紧转过身子把馍馍塞进去。
    小梳子靠过来搂着石珍说,叫你嫂子吧其实你还没我大几岁,要不是跟了葫芦哥该叫你妹妹才对哩。
    石珍低了头任小梳子搂着不说话。
    小梳子的一双手在石珍的胸脯上游走:石珍,你照过镜子么,知道自己多俊么,你把男人都馋死了!
    小梳子扯掉了石珍的湿漉漉的衣裤,亲吻着石珍。
    石珍懵了,十九岁的石珍不知道自己在男人眼里是啥模样,她只知道男人都喜欢跟女人闹跟她闹。葫芦夜里做事的时候只管做,从来没有夸过她。
    小梳子把石珍放在小床上 -------大床上云云睡得正香。他脱干净了自己喃喃道:我梦里都想你好几回哩,好妹妹,你都想死我了!
    小梳子像一头发情的公牛在石珍身上横冲直撞,他一次又一次把石珍带入那个幸福的境地,体内的火山一次次喷发又一次次熄灭------最终两个人都累得瘫软在床上。
    激情之后小梳子兴奋得搂着是石珍舍不得撒手,石珍则愧疚。毕竟这叫偷人汉子,自己也跟着胡同里的媳妇骂过别人破鞋,自己不也做了破鞋么?石珍害怕了,催促小梳子:快走吧,万一有人串门子哪?你葫芦哥说是今天要回来,万一撞上了呢?葫芦依依不舍地撒娇道:往后只要葫芦不回来,我就跟你睡,天天跟你睡!
    小梳子走了,石珍爬起来洗澡。这次她要对着镜子洗,她要看看自己是不是跟小梳子说的一样俊。灯光下,白亮亮的身子果然闪眼,跟那挂历上的女子一样好看,石珍幸福地笑了。
    石珍刚洗完澡葫芦就回来了。葫芦胡乱擦了擦水淋淋的身子就把石珍压底下了,葫芦一星期没见石珍了,在路上一想石珍裤裆里就撑起一把小伞。葫芦抱着媳妇发泄完就呼呼睡着了,石珍怎么也睡不着。她大睁着眼睛比较着两个男人,葫芦那颗光光的散发着一股腥臭味的葫芦头,还有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怎么能和年轻帅气,长一头浓密得像马鬃一样长头发的小梳子相比呢?
                                   七
    小梳子和几个年轻人照常来打麻将,一起散场回家之后小梳子并不回家,他绕个弯再折回来回到石珍家跟石珍睡觉。小梳子偷了奶奶的银耳环送给石珍,石珍在小梳子的怀抱里撒娇:我哪里佩戴这个!小梳子就用舌头堵石珍的嘴巴了:你是咱村里的人尖子,你要不戴哪个能戴!小梳子给石珍戴了耳环,石珍从小梳子怀抱里滑出来站在穿衣镜前,镜子里的石珍果然一股媚气。引得小梳子又心肝宝贝地亲热一番。
    石珍在媳妇堆里成了最洋气的女人。胡同里的女人拿石珍打趣:石珍,葫芦积攒住好东西了,看把你养得多水灵!
    石珍笑着说,回家也叫自己男人养啊。
    邻居女人一撇嘴,咱没有你这坯子,没你这福气哦。
    葫芦不知道怎么了,明显感觉自己不行了。也许是在窑上干活太提心劲了,一天天守这那个明晃晃的比老虎还可怕的机器,回到家乏得不行,那玩意儿软塌塌地鼻涕虫一般打不起精神来。一星期伺候石珍一回还不能把石珍伺候满意了。自己尽心尽力的去做了,常常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葫芦不得不跟石珍摊牌:石珍,我老了,真的不中用了。石珍转个脸朝里不理他。
    葫芦回家一次第二天上班就会没精神。  这回葫芦从家里回来,眼睛粘得拉不开。一上午在自己大腿上掐了好几回,唯恐一迷糊出点啥事。临交班的时候葫芦觉得总算熬过这一晌了,心里稍微一放松就出事了:葫芦的四根指头齐刷刷给切砖机切掉了,当场不省人事。
    等到葫芦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里了,白花花的墙壁反射着白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葫芦想揉揉眼睛,手一动就钻心地疼起来,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指头给砖机切掉了。葫芦放声大哭,好容易止住哭声的时候看到了兔子一样红着眼睛的石珍。葫芦看见石珍又开始大哭起来。这次葫芦哭的不是自己的手,他哭的是石珍和女儿云云。自己残疾了,石珍咋办?云云咋办?再说了,石珍这么年轻会跟一个又老又丑又残废的人过生活么?就算石珍不走,往后的生活咋弄?
    葫芦住院,族长觉得石珍是个外地女人不抗事,就从族里派了四个小伙子轮流伺候葫芦,大甫和小梳子都在护理小组。
    葫芦到底皮实,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伤口就好了,遗憾的是四个指头没有了。村干部和族长跟窑场的人交涉,一次性赔给了葫芦两万块钱了事。
    邱婶说葫芦,这俩钱一呼隆就完,你别跟石珍说赔钱的事,这钱给云云长大了上学用。咱怕石珍万一起了二心走了把钱也给你弄走了你就没法过了,防人之心不能没有。葫芦点头说,嫂子说得有道理。
    葫芦只能在家里转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有时候就去村子旁边的铁架子旁边转悠,弄点废铜烂铁过来贴补家用。
    小梳子夜里来了几趟,看见葫芦守在家里,急得火烧火燎的。石珍也急,就给葫芦丢脸子。葫芦只觉得石珍嫌弃自己残疾了,心里生气嘴上也不敢说啥。谁叫自己变成残废了呢?不看人家的脸子又有啥法子呢?
    两个人都在寻找机会,机会就来了。葫芦家浇地,小梳子去帮忙,葫芦回家做饭,石珍和小梳子就躲在在机房里紧紧地抱在一起。于是薅草的时候,打药的时候,锄地的时候,两个人在地里随处就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快乐。
    大甫捉奸的时候是在秋天。
   大甫听说了小梳子和石珍的事,大甫决定要教训小梳子,这个狗日的小梳子,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咋就打起石珍的注意了!
    那天大甫开了自家的三马车去给石珍拉棒子。他把三马车停在了大路上,就悄悄地进了石珍家的棒子地。他沿着垄沟向里走,走到一片低洼的草地边就看见草丛里叠在一起的两个人。
    大甫忍不住啊了一声,两个受惊的身体立马分开了。
   大甫觉得恶心,狗日的小梳子两个圆圆的腚瓣子像褪了毛的猪一般令他恶心。
    大甫背过脸狠狠地骂道:狗日的小梳子,你过来!
    小梳子慌慌地跟在大甫后头向棒子地深处走去。大甫在一条土壕里边停下了,小梳子远远地站在大甫身后。大甫转身给了小梳子一拳,小梳子的鼻血一下子喷涌而出。大甫一脚把小梳子踹倒在地,挥拳便揍!一边揍一边骂:狗日的小梳子,我叫你欺负葫芦叔!
    小梳子咬了牙硬是一声没吭。
    大甫打累了,一腚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大甫说,狗日的小梳子你真不是个东西,葫芦叔哪点对不住你,如今他都这样了你还叫他抬不起头来,叫他做王八,做乌龟人前抬不起头来,你还有点良心么?你那良心都叫狗吃了!
    小梳子说,大甫,我再也不敢了,再不找石珍了!
    大甫一脚踹在小梳子肚子上:你给我滚!
    小梳子蹬蹬蹬向后退了几步一腚在地上,他像一只乖巧的狗,从地上打一个滚跑了。
    大甫来到石珍家棒子地里的时候,石珍坐在地垄子上哭。大甫狠狠瞪了石珍一眼,没理她,咔嚓咔嚓自顾自掰起棒子来。大甫赌气掰了个来回了石珍还没挪窝子,还在那儿嘤嘤地哭,大甫恼了:这棒子还掰不掰了?哭哭哭,你哭出个理了,做了光彩的事了?别她娘蹬着鼻子上脸了!
    石珍一骨碌从地上站起来:我咋蹬鼻子上脸了?我屈着呢!
    大甫一下子气乐了:你屈,那就是我错了?有恶狠狠地说,我揍小梳子你心疼了?
    石珍说,就是你错了!当初是你把我从车站那儿驮来的,是你把我驮进你家的,是你娘认我做干闺女的,是你们合伙骗了我让我嫁给了又老又丑的葫芦,你能说你没有错?
    大甫给石珍的话噎着了。
    石珍继续说,葫芦跟我爸年龄差不多,夜里他压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恶心。我就闭着眼睛想一个人,你知道我想的这个人是谁么?
    大甫抬起头看天。
    石珍说,我想的这个人就是你大甫。如果嫁的是你大甫,能有今天这事?如今葫芦连个男人都不是了,我能不想么,我是女人------
    石珍哽咽了。
    大甫直直地盯着石珍,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小婶子多可怜,村子里像她这么大的女孩还没开始找对象,她已经是三岁孩子的妈妈了。大甫无奈地叹一口气,转身又咔咔嚓嚓掰棒子去了。下晌的时候,大甫把满满一三马车棒子穗送到了石珍家。
                                                   八
    石珍和小梳子的事长了翅膀一样在村子里传,胡同里的媳妇们有了话柄子:怪道这妮子穿得恁阔呢,野男人供着哩。外头的女人到底浪,连自家的兄弟都要,别的男人就不用说了!
    这话传来传去就走样了:石珍穿的戴的都是野男人给的,怪道夜里恁多男人在她家打麻将呢,都是给人家石珍送钱的!
    几个在石珍家打麻将的半大小子听到风声了,在一起喝酒的时候就提起这事。为首的小子叫华子,华子仗着酒劲发起了牢骚:操他娘,反正咱这名声也落下了,干脆也学学小梳子干她石珍一回!小子们说,怎么干咱得弄个主意呀!华子就如此这般地说了自己的主意。小子们高兴,把酒瓶子摔了个粉粉碎,操他娘小梳子,好事不能叫他一个人包揽了,他偷牛咱拔橛子的憨事不能再做了!
    葫芦的手残疾了那玩意儿残疾了心也残疾了,在石珍面前很自卑。石珍看见葫芦那个猥琐样心里就有气,也就没给葫芦好脸色。渐渐地石珍就成了当家的,要怎样就怎样,葫芦连个屁都不敢放。这让石珍更加看不起葫芦。葫芦后来也知道了石珍和小梳子的事,干脆自己搬到老娘住过的南屋里去了。
    葫芦不在石珍屋里睡了,打麻将的几个人照来不误,他们盯石珍的眼神不再遮遮掩掩。石珍搂着孩子睡觉,他们的目光就落在石珍美人鱼一般的身子,那目光夹着针带着刺,穿透了石珍薄薄的衣裤,停留在腿间,胸口上。石珍触到了这些目光,心里蓦地产生了一种恐慌。
    好在没发生什么事,石珍总算放心了。
    再说挨了打的小梳子鼻青脸肿在家里老实了一个月。那天一回来奶奶就跳着小脚骂:哪个小王把羔子恁狠看看把孩子打得!孩儿你给奶奶说是谁,奶奶堵着他的门子跟他闹去!小梳子哭丧着脸说,我自己骑车子摔家西土沟里了,你找谁闹去呀奶奶!奶奶一下子就软了,心疼地扳过孙子的头,我看看吓掉魂没,看看你跟丢魂一样呢,要不给你叫叫去?小梳子不理奶奶回自己的屋睡觉去了。
    小梳子一想起来大甫就恨:狗日的大甫平时玩得也不错,打起人来咋就恁狠,这不是往死里打呀,动一动就浑身骨头节子疼。
    小梳子没内伤,奶奶却给当内伤养着,啥活也不叫小梳子干,还顿顿给小梳子炖鸡炖鱼地伺候,弄得小梳子外伤还没有好利索,那股子邪火就上来了。他想石珍了,想得发慌。挨打的滋味在他的脑子里淡去了,一月之后的一天终于忍不住又去石珍家打麻将了。小梳子惊喜地发现葫芦不在石珍屋里住了,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问石珍:嫂子,葫芦哥的铺盖呢?
    石珍说,都搬他娘屋里去了。他喜欢他娘的屋子就住他娘的屋子吧,谁管得了他!
    小梳子喜形于色。打麻将就显得心不在焉。小梳子激动得一晚上输了好几十块。华子他们都看出了小梳子的心思,故意拖到12点散场,小梳子早猴急得搓手了。散了场小梳子还跟原来一样,陪华子他们出了胡同半路折回来敲开石珍的门就上床了。
    此时,华子他们也悄悄地跳墙进了院子,耳朵贴在石珍的窗户上听她欢快地呻唤,几个人受不了,小肚子那儿胀得生疼。他们真羡慕小梳子,就是挨一顿揍也他娘值得!
    小梳子贪婪地吮吸石珍的奶头,把石珍弄得旱泥鳅一般在床上翻滚,她死死抓着小梳子的头发嘴里亲哥哥亲哥哥地叫着。三个人隔着玻璃窗子向里看,灯光下石珍两腿间已经被小梳子弄得一片水湿了,华子他们的裤裆也湿了------
    三个人在小梳子开门要走的时候把他们堵在屋里。石珍还没有穿衣服,在床仰躺着,吓得拉一块枕巾盖住了羞处一动也不敢动。华子他们盯着石珍光洁的身子说了两条路:一,给大甫说,也给葫芦说,让全村字的人都知道你们的事;二,我们三人干石珍一回,每人30块钱。
    小梳子哆嗦着没了主意,他看着石珍:咋弄?
    这时候石珍已经平静下来了,石珍说,第二条吧。
    小梳子转身就溜走了。
     这一夜小梳子几乎一夜未眠,一闭眼脑子里就出现石珍跟华子他们在床上的画面,是真对他们会不会跟对自己一样骚?
    第二天小梳子远远看见石珍从小卖部提了一大包卫生纸回家,看她走路的样子怪怪的,尿湿了裤子一般,叉开了腿走。小梳子狠狠地骂了声:卖*!转身回自己家去了。
    自那夜之后,石珍有了一个外号:30块!
    华子他们说是小梳子吃醋了把事说出去的,小梳子说是华子他们自己说出去的。谁说出去的对石珍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她已经有了这么个外号。
    再说大甫。大甫不是没想过石珍,可石珍毕竟是他的亲堂婶,就算他有这个贼心也没这个贼胆。自从那天在棒子地石珍说自己落到这个地步也有他大甫的过错之后,大甫考虑了好久,真就觉得真是自己害了石珍,最起码也是个帮凶。
    石珍30块的外号最终传到大甫的耳朵里。
    那天大甫和娘去代销店买化肥,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讲石珍跟华子他们三个的故事,讲故事的人很善于讲这方面的故事,引得好几个男人色迷迷地听着。
    大甫大叫一声:别说了!
    惊得讲故事的听故事的都愣了。
    大甫随手掂了柜台上的刀子冲出代销点就要找华子他们拼命。
    邱婶从后头一把拉住了他:你叫唤什么?拿刀子干么?你还没有娶媳妇就为石珍坏了自己的名声,以后还在这个村子做人不?石珍她已经是个破鞋了,谁爱穿谁穿去,你为一个破鞋拿刀子拼命值么?石珍要不是那号人谁敢找她?蝇子专盯有缝的蛋!
    听了娘的话大甫掂着刀愣在那儿了。邱婶一把夺了刀哐啷一声扔了,从鼻子眼里哼了一声:反了你了!大甫双手抱着头痛苦地蹲在地上。
    华子他们三个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开始的时候石珍害怕,想给小梳子说说委屈。小梳子见了石珍就像见了瘟神一样远远地就避开了,石珍感觉出来了,委屈得趴在床上哭得天昏地暗。葫芦看着媳妇哭孩子也跟着哭,心疼了。但葫芦永远也不知道石珍的心事。
    葫芦问:你到底为啥哭哩?
    石珍不答。一直哭。
    葫芦说,你再哭我找邱嫂了,叫她劝劝你。
    石珍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找找找,找她做你妈个头!
    葫芦不说话了。只要石珍发急葫芦就立马变成一直闷葫芦,习惯了。
    石珍很快就走出了情绪的低谷:干么留恋小梳子呢?华子他们比小梳子也不赖,非要在小梳子这棵树上吊死?
    人啊,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只要自己想开了什么都无所谓了。石珍想开了,小梳子就被她抛到脑后,一心一意地跟华子他们好起来。为了避免三人之间的冲突,华子编好了值日班,一三五二四六七八九分好了,谁那天跟石珍睡都有固定的日子。该谁值班石珍家里的地里的活儿都归值班的人去做 。石珍嗑着瓜子看着他们给自己干活满脸幸幸福的样子。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个月矛盾就出来了:一天30块钱,10天90,一个月270块钱,华子为了270块钱卖掉了家里的棒子粒儿。华子的娘打听到儿子把钱给了石珍就堵着石珍的门子骂开了。华子的娘骂石珍卖*妮子,骂她是千人骑万人跨的骚货。无论骂啥石珍都不出门子,爱咋骂咋骂。葫芦要出去,石珍一把把他拽回来,叫她骂吧,反正她的嘴离她的耳朵最近,她最先听见!石珍说着,揪了团棉花塞进了葫芦耳朵里。
    家里的财政赤字使华子不敢去石珍家了,就把自己编的号让给了别人。这样村子里上直老头下直十五岁以上的少年只要是交钱就能睡石珍。

   村子里的男人只有大甫没来过, 石珍一直希望大甫来。她不知道大甫夜里想过她没有,如果想了为什么就不来呢?这让石珍心里隐隐作疼。
    夏天又到了。石珍穿着城里人才穿的洋气裙子在街上走过。邻居嫂子早就不理石珍了。石珍并不伤心,女人不稀罕她,男人稀罕。自家吃的穿的戴的用的,那样不是男人送来的?被男人稀罕的女人才是好女人。像邻居嫂子一身肥肉又矮又粗像个面缸,哪个男人愿意多看她一眼?
    三伏天的时候石珍的下身隐隐有一股腥臭味儿,找石珍睡觉的男人闻见了,石珍也闻见了。石珍就用香皂水搓洗,搓过了还有味。石珍一遍遍清洗,把那地方都搓得红肿了也没有去干净臭味。男人们害怕石珍得了啥不干净的病,吓得不敢来了。
    跟石珍睡过觉的男人不再给她帮忙了,大甫就搭把手,给石珍浇地打药,只是他闷着头干活,不跟石珍说一句话。
   
    葫芦眼见着热闹的屋子冷清了,又搬回来住了。葫芦说,俺瞎鼻子,啥也没闻见。
    石珍的泪珠子就滚下来了。
    葫芦说,过了秋卖了秋庄稼咱去县城医院看看,那里大夫好,别把自己耽误了。
    石珍流着泪说,葫芦别等了,俺手里有钱,好几万呢。都在镇上的银行存着。你跟俺上医院吧!
    第二天葫芦找到邱嫂,说石珍想她爹娘了,要回家一趟。
    邱嫂没怀疑,说葫芦,跟紧她,别让她丢了!甭管咋着有个女人是家没女人就不是家!
    葫芦很感激邱嫂:嫂子,这些天云云就劳你照管了。
    邱嫂说,咱近门子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躺在医院的架子床上,女医生让石珍把脱掉裤子的两条腿放在两个支架上,把一个冰凉的铁东西放进了石珍下边。那铁东西撑得石珍生疼,石珍咬了牙没吱声。
    女医生忙活了一会说,你这是宫颈糜烂,没大事。打打针吃吃药就好了。在打针吃药的过程中不要跟你男人同房,记住了?
    石珍松了一口气,说记住了。
   石珍从妇科医院出来满脸兴奋地就把医生的话说给葫芦了,石珍说,咱不回家了 ,找家旅馆住下来 ,反正我那病没事,好好伺候你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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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3 19:22 |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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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4 09:26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1-3 19:22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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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看版规。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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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4 16:50 | 只看该作者
春霞好?读了。怎么不计酬啊!
5#
发表于 2010-1-4 19:10 | 只看该作者
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 内容自动屏蔽
6#
发表于 2010-1-4 21:38 | 只看该作者
真长,先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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