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工第一天
上午九点，一阵电话铃将我从梦中叫醒：“还在睡呢?头让你赶快来上班.”嗲声嗲气的声音,不问也知道是“连长”。
“叫什么叫!才刚把你胸罩解下来,还没到位呢!”我没好气的回敬一句。
“死百搭!敢情在做春梦呢!一打眼和模板可都来了,就等你呢。”
“说好过了正月十五上班的,还有三天.急啥?”
“头说有急事,都给叫来了。你昨天干吗总是关机?”
“小样!这是你该问的么?!叫头来接.”
很快,"老鼠"炸雷似的声音振得我耳朵发麻:“你他妈的的半个小时不到,我休了你。”
“你个死耗子,还让不让我活了?!这就来.把电话给连长,我有事要问她。”
"连长"的声音依然笑得发嗲:“怎么?想我了吧?”
“你他妈的少发骚,我问你,今天是不是穿的夜光胸罩?”
“是. . . . . . 的.你.......怎么知道?”
“下次别系那么紧.我他妈的一夜都没解开!”
“去死吧,你！”连长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连长是公司唯一的女人,四十来岁.不算漂亮也不算丑.前年离的婚.现独居。因为经常在我们几个面前吹嘘她年轻时如何如何有魅力,据说追她的人不下一千.我们便封了她一个"连长"的美名.她是单位的会计,秘书,卫生员,外带后勤科长。
对了，得说明一下，我们单位是一个比“皮包公司”大不了几圈的土建公司.正式员工仅有五个人,一个母的和四个公的.除了头(老鼠),连长和我之外,还有"一打眼"和"模板".
“一打眼”在我们五个人中最年轻,三十来岁,是公司的预算员,设计师和施工员,带一副深度眼镜. "一打眼"这个名字的来由并不复杂,因为正常的人身上都是十只眼:头上七只,下面两只,中间还有个肚脐眼.他多了副眼镜,就成了十二只眼,故此得名。
"模板"这个名字也不复杂,因他是本单位公认的模范丈夫而得此名,五毒不占.是“老鼠”夫人的弟弟,是工程管理,仓库管理,安全管理外加材料员，是我们一辈子都可望而不可及的“楷模”。
九点三十分.我在老鼠规定的时间内赶到公司.见从不玩牌的“模板”和另外三个正一起“斗地主”。
“难怪我大梦难醒,原来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我边说边冲往卫生间去洗脸刷牙。
“你小子这回可说错了.模板是在替你打呢!输赢都是你的.就等着掏钱吧。”连长大概是赢了一把,笑着解释。
“什么?!”我手拿牙刷从卫生间里冲出来,瞪着一双吃人的眼睛问：“正主没到,赌局就开了,用模板来刷我,真够损的!。”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就是对迟到的惩罚。再说你赢了我们一年,今天也该换换风水了。”一打眼也得意起来,肯定是拿了副好牌.
“呵呵 ,你们就加紧赢吧,反正我又没出本钱.看你们赢我什么。”我哈哈一笑,很放心的转回卫生间.身后模板的一句话差点气得让我吐血.他说:“你的八百块喜钱在我这放着呢,不过现在只有二百多了。”
“你小子也别喊冤,今年第一天上班,晚上我们去大富豪玩玩,谁赢谁买单。”老鼠大概也输了,提议说。
首脑的提议很快便全体通过.包刮我：“输了钱,白吃一顿也行,好歹能捞回点本。”我说着就以最快的速度洗刷完毕,冲到模板身边推他让开，他却死活不肯。
老鼠也忙拦住我说:“你今天可不能打牌.事情多着呢.马上先到工地去看看,和几个带班的说一下,正月十七准时开工.然后代我去向公安局的王队,农业局的方局,还有审计局的张工拜个年。”
“什么?到现在还没给这三位财神爷拜年!真有你的!”
“他妈的还用你说!如果一点小意思能打倒他们,我不早就去了.用得着等到现在么?!这事你去办最合适。”
“你个死耗子!真是越来越出息了!不会要我打个电话给他们拜年吧?”
“谁让你空口说白话了?!给你三千,一人一千.买什么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奶奶的!亏你说得出口.就让我拿两条香烟去给他们拜年.出手可真厉害!这事我办不了,你还是让连长去吧。”
连长笑着马上反对：“什么话?我要是年轻二十岁,空手去都行.现在,非你莫属了。”
一打眼也给老鼠帮腔:“我们几个既不中看,也不中用.这么艰巨的革命重任只有百搭才能完成。”
我一拳捶过去:“你他妈的的还不如砍我两刀呢.真以为我的脸皮有城墙厚啊。”
模板也说:“谁不知道咱们百搭总管神通广大,这等小事在你面前还不是小菜一碟.以你的本事,根本不用花一分钱,就能把他们打倒。”
我一巴掌抽过去:“死模板,也学会煽风点火了.他们是好对付的主么?”
老鼠不耐烦的挥挥手说:“别在这废话了,快滚!下午四点务必要赶回来.然后一起去大富豪。”
“真让我空手套白狼啊!我他妈的又要大出血了!”
我骂骂咧咧的抓起三千块钱驾车出了大门,先奔工地而去。
十点半左右,我抵达去年没完成的施工工地,见看守员老谢将工地收拾得紧紧有条的,很是喜欢.顺手就掏出两百块钱给他：“老谢辛苦了,公司的一点小意思.给你改善改善伙食。等会打个收条给我。”
“谢谢!谢谢!什么公司不公司的,还不是你的?!老鼠那小气鬼才不舍得呢!”
“哈哈!你还真明白得很!不过,你也不是白拿的,先给支大前门抽抽.再拎两瓶开水到办公室来。”
十一点整,我坐在办公室里先给瓦工头“小四川”打电话:“什么?!你小子昨天就到了!要来工地吃午饭?那就快点,下午我还有事。”
老谢拎来一只包装得很好的牛皮纸包放到我面前:“东北的女儿寄来的,送给你尝尝。”
“什么好东西?”
老谢边给我泡茶边说:"一点腌制的野猪肉.本来想多叫她寄点的,可现在,野猪太少了.又不大。“
“这可是稀罕之物!我看起码也有十几斤,留你自己享用吧。“
“我以前吃得多了,你难得吃到,带回去给家里人换换口味。”
“那我就不客气了.等会小四川要来,你去附近饭店叫几个菜,再买两瓶五年陈的黄酒.新年第一天,我们也聚聚。“我又掏出一张‘四人头’催老谢去买.什么他妈的拜年!先用了再说。
接着我给木工头“安徽佬“挂电话:".....你他妈的还在搂着老婆睡觉呢!快给我滚过来吃饭,就等你了....."
十二点整，小四川和安徽佬相继来到。他俩也没空手,一个给我拎来十几斤腊肠和熏腊肉,一个送给我四只腊狗腿.四个人嘻嘻哈哈问好之后就喝将起来。
下午一点半,我独自坐在工地办公室里,考虑着怎样完成老鼠的使命。如果仅仅买两条烟或者两瓶酒肯定不合适,这些东西他们家里肯定早就堆不下了,未必会记得是谁送的.思索一会,决定投石问路.
我先拨通了公安局王队的电话:“新年好!......我是百搭.上班了么?......这么早就上班了,为人民服务真辛苦!我们要十六才开工!正要去给您拜年呢.”
“你小子少来这一套,敢来我打断你的腿.”
“哪里?!不知您是东北哪个地方的?.....说起来我们也是半个老乡呢!今年没回老家看看么?”
“哪有那闲工夫.好几年没回去了!”
“有空我还真想去您的老家玩玩.听说那里的野猪不少.”我他妈的怎么扯到野猪上来了?!
“你小子还知道这些！野猪肉可真好吃，尤其是腌的腊肉.可惜现在不多了.老家的人去年一只也没打到。”
“哈哈.有人给我寄来点腌制的野猪肉.等会我给您送去。”
“算了.留着你自己吃吧。”咽口水的声音跟着就传进我的耳朵里。
“王队这就见外了，我半个小时后到,您家里有人吧?”
“你嫂子在家呢.我要工作了,下次聊。”
那头挂了电话。虽然他妈的连个"谢"字也没舍得给我，但是,总算借花献佛的搞定一个。我心里松了口气.有了前车之鉴,趁热打铁的再将另外两个拿下,应该不是问题。
我很惬意的喝口茶,继续给农林局的方局打电话:“是方局么?我是百搭.新年好。”
“百搭啊.你小子又回来了?”什么话?把我当胡汉三了!
“是啊!是啊.从老家刚上来.正要去给你老拜年呢。”
“你他妈的别拉我下水,把工程质量给抓上去就是最好的拜年。”
“哈哈.拉你下水?怎么会呢?!记得大嫂也是我们四川的,我带了点熏肉和辣肠,分点给大嫂,也让你们尝尝家乡的口味。”靠!我他妈的什么时候成四川人了?!
“是吗?你小子还真有心。”
“你在家么?我一个小时后就到。”
“我哪有你小子清闲,马上就要去乡下察看农田。小阿姨在家呢。”
操!都是他妈的一丘之貉,半个谢字也不肯说。
接着我又如法炮制,将腊狗腿送给了审计局的张工程师。当然,我将老家又转移到了安徽。如果我爷爷泉下有知,肯定会在梦里把我捶扁不可。
出门的时候,我也给自己留了点四川辣肠和两斤野猪肉,不然真亏大了。
路上,我又给老婆打了个电话,让她下班别去我们公司,早点接孩子回家,我晚上有客户要陪。
“少喝点猫尿。”老婆总是很关心我的健康,重复着无数遍的老话。
下午四点,我赶回公司,见三公一母正干得兴高采烈。尤其是一打眼，看见我就大叫:“百搭,你小子今天可是交了狗运!我们三个都被模板给刷了。”
“真的?阴沟里翻船了不成?”
老鼠也气得骂道:“真邪门!我们三个老江湖都输给了一只雏儿。”
连长简直气晕了,解释说:“死模板!有好牌也不做地主,专门坑人.不玩了。”
我接过模板给我的一千六百块钱，差点没抱住他叫亲爹：“哈哈 ,八百块喜钱翻了一倍，偷鸡不着反倒贴把米.这才叫爽!”
但是,我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我看见连长的十五岁女儿飘了进来，她和往年一样一个个给我们鞠躬问好,恭喜发财.老鼠倒是大方,先摸出四张四人头塞给她。
模板和一打眼也跟着掏钱，我只好也摸出四百块塞到她手里说:“乖女儿又长高了,过两天爸给你找个男朋友玩玩。”
“你他妈的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连长骂着,又对女儿说:“你自己打的回外婆那儿吃饭,妈妈晚上有事。”
靠!来就是为了骗喜钱的!
连长女儿前脚刚走,紧跟着一打眼的媳妇和儿子,模板的女儿以及老鼠的儿子相继来了.一个个"恭喜发财,红包拿来."于是,我刚到手的一千六转眼就都飞进了别人的口袋.显然是早就安排好的,真后悔没让老婆也把两个儿子领来赚一票。
明天吧,明天再叫儿子来.我心里这样想着。可是,过了这个村还能有这个店么?这帮混蛋!
拜年活动一直持续到五点钟才散去，老鼠装模作样的说要宴请客户,将几个老婆孩子打发走，一向不和我们同流合污的模板，今天居然也要跟我们去找乐子,这个世界真他妈疯了!
五点半钟,我们四公一母已经坐在了酒店大厅里，老鼠随便点了两个菜,就把菜单给连长，我们几个依次都点了自己最喜欢吃的。看来这几位并没有要狠狠宰我的意思。
“先少喝点,等会去K歌时再喝。”老鼠说的话差点把我气晕。
“还要去KTV?你想要我的命啊!”
连长坏笑着说:“你小子少哭穷.谁赢谁请客.这可是我们早就说好了的。”
“奶奶的!连本带利还不都给你们那帮兔崽子给骗走了！我现在身上毛都没一根。”
一打眼也呵呵坏笑着说:“喜钱归喜钱.你明天也叫儿子过来,我们绝不少给.今天,你请客可是请定了。”
“别他妈的一起想法子坑我.就当我今天没赢好了.等会要不要叫几个小姐?我们就连长一个母的,总不会将她给劈成四块吧?”想起身上老鼠给的拜年钱还有两千七,我胆子也就大了,冲着模板笑着问。
老鼠暧昧的笑了笑,突然低头小声说:“包厢的小姐我们今天可不叫。我看到四个正点的,就是不知道百搭有没有能力搞定。”
“在哪里?”我一听也来了兴致。
一打眼马上也小声说:“看样子都很正点.你转身看看就明白了。”
我不自觉的转身一看,果然在我们不远处,有四个花枝招展三十来岁的女人,正兴高采烈的喝着呢。“这也叫正点,四只预备鸡而已。”
老鼠骂道:“你他妈什么眼神？这可是正宗的良家妇女。”
“你个死耗子也不想想,良家妇女会来这种地方?!”我不服气的小声说。
模板问:“你说的预备鸡是什么意思?”
“真臭!这都不懂.预备鸡就是准备做鸡的那种。”连长很内行的解释:“死百搭一向吹嘘自己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今天也让我们见识见识。”
我依然小声冲连长骂道:“我如果把那四个预备鸡搞定,你这只骚狐狸不是没人陪了么?!”
老鼠对我笑道:“别为连长担心,这酒店里有她的相好.你先把那四位拿下再说.搞定了,今晚的帐单大伙平摊。”
“好.我今天就让你们几个开开眼。”我很自信的端起酒杯站起来,走向那四只预备鸡。
“嗨!四位美女,新年好。”我装着十二万分的诚意开始搭讪。
“你是?”一个长寿面样的“披肩发”奇怪的问。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和几个同事正在打赌，他们说你们是同学.我猜你们是同事。想麻烦你们帮我赢一把。”
“赌的是什么?”一个头发烫成方便面样的笑着问。
“谁输了,等会就去KTV谁买单，四位美女帮帮我.我也请你们去刷他们一下.怎么样?”我很快就抛出了鱼饵。
“如果先请我们喝杯干红.我们到是可以考虑帮你赢。”长寿面笑着说。先给我来了一刀.他妈的！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我狠狠心招手叫服务员开了一瓶五百多的干红葡萄酒：“来!祝愿四位美女在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青春永驻。”
四只预备鸡都很爽快的干了，接下来在我的“热情”邀请下,四个女人和我们合成一桌,三言两语就亲近起来.大家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什么世道?!
喝得差不多了,我内急去洗手间,模板也跟了进来.很友好的拍拍我的肩膀笑着说:“给你条烟,等会把那个长发让给我。”
“你他妈也想开戒换口味!当心媳妇和你造反.有本事自己去泡,这个我可帮不上你。”
“玩玩而已.又不是当真。”
“这些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等着吐血吧。想这么快就上。怕是不容易.不过,我也看那个长寿面最好泡,你小子还真有眼光.可别让老鼠先给抢了。”
晚上九点,连长去寻她的相好,我们八个人进了KTV包厢。
我的两个老客户“燕子”和“黄鹂”也来"恭喜发财"，我又给每人赏了两百塞进她们的脖子里:“别在这儿碍事,有事叫你们。”
接下来我们喝了多少酒，唱了多少歪调,动了多少手脚,已经记不清了.等我稍微清醒了点,才发现包厢里只剩下我和方便面。"你怎么还不走?"
方便面很委屈的说:“看你醉成这样,我能走得了么?再说,我还是你表妹呢!你怎么就忘了?”
“表妹?”我模模糊糊的问。
“在你爷爷的丧事上,我见过你.你奶奶是我的姑奶奶呀!”
“是嘛？!”
“看你这记性!混得出息了,亲戚也不认了!”
凌晨两点,我跌跌撞撞的回到家,将身上最后一百块付了代驾费.被我惊醒的妻子不满的问:“醉成这样!都陪的些什么人呀?”
我在死过去之前咕哝着回了一句:“一群人渣!”
浙公网安备 33010802003832 )
发表于 2010-2-25 19:43
收藏
楼主
发表于 2010-2-26 06:4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