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鸭子

天池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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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秀颀的身材，大长辫，白里透红的脸庞，圆溜溜的大眼睛。母亲是远近闻名的美人，还有一双能干的巧手，不管是针线活、家务活，还是庄稼活，没有一件能难倒她。

　　可是眼下却遇到了难事____工作组驻地，轮流管饭。队长说轮到她管饭了，要求至少八道菜。可是眼下青黄不接，怎么才能凑够啊！

　　昏暗的灯光下，母亲愁容满面，特意看了一眼鸡笼。鸡笼里空空荡荡，一只孤独的鸭子躲在角落里。母亲站了整整一分钟，还是迈步移开了。鸭子……千万动不得！

　　母亲告诉儿子，家里要来客人，鸭蛋炒了韭菜。儿子才上小学，却听懂了母亲说的话，懂事地点点头。

　　儿子是早产儿，先天不足又缺奶水，靠吃米糊糊度日。儿子体质差，经常生病，母亲担惊受怕，流过不少泪。后来试着加一个鸡蛋，儿子脸上才有了一丝血色。好景不长，割资本主义尾巴运动像一阵秋风，养在房前屋后的鸡，一只只像树叶般凋零。幸好那鸭子下水了，早出晚归，躲过了劫难。儿子的身体就指望鸭屁股了。

　　母亲七拼八凑总算端出了八碗菜：红的胡萝卜，绿的波菜叶；烘烧干鱼块，酸辣土豆丝；压轴的是鸭蛋韭菜饼。母亲战战兢兢站在一旁，看着张组长和队长吃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就像风卷残云，那碗鸭蛋韭菜饼干干净净，一点沫儿也没剩下。

　　走的时候，队长嘻皮笑脸说，味道蛮不错，美人手里出美味呀。说着，顺手摸了一把，母亲一个激灵，赶紧躲开。

　　队长原是闻名的无赖汉，偷鸡摸狗打架斗殴样样在行。割尾巴时，要大势捕杀村民的家禽。因为乡里乡亲的抹不下情面，老队长懈怠了。而他抹脸无情、六亲不认，取得工作组信任。当上队长之后，他露出拈花惹草的嘴脸，队里几个年轻的小媳妇，都被他想方设法弄到手，因此特别招人恨。他小时候生过天花，脸上有几点麻子，又是箩筐腿，走路时两边摇摆，人们私下骂他麻鸭。

　　那天傍晚，队长又来了，对母亲嘀咕几句……母亲一脸惊慌，立马回绝。队长顷刻变了脸：工作组张组长有指示，你做的菜缺少鲜味。队委会决定，明天你再管饭……

　　母亲一下懵了。队长大小也是官，官令不可违呀。谁都知道，菜肴只有荤腥才能味道鲜美。听人说，为了让队长满意，有人下沟汊抓鱼的，有捕捉青蛙的，有屋檐下掏麻雀窝的，还有杀自家狗的。可是，自从男主人被队长安排去加固工程工地以后，谁去捕杀动物，没有鲜活动物，鲜味何从谈起？

　　母亲没有表态。

　　想办法呀。你的嘴不是很硬的吗？队长阴一句阳一句。

　　母亲不吭声。

　　队长的屁股好像钉在凳子上，一付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式。

　　夜风透过残破的墙壁，在屋内钻来串去。桌上油灯如豆，摇摇晃晃，几欲熄灭。队长吸着自制的喇叭筒，烟雾弥漫。

　　就在双方僵持之时，那只麻花鸭一摇一摆盛装舞步似的走近了家门，儿子紧紧跟在后面。妈妈。随着儿子一声喊，鸭子翻过了门槛，呈现在灯光之下。

　　队长眼里顿时放出贼光，口里吐出了毒牙：你还敢私养鸭子！典型的尾巴！

　　队长，做好事，放过我的鸭子吧。

　　怎么？放你搞资本主义！队长一脸奸笑。

　　听到鸭子二字，儿子明白了，大声向队长问理：我家鸭子碍你什么事？

　　杀了鸭子，你也有好吃的。队长对儿子冷笑，露出满嘴黑牙。

　　我不吃！儿子大声说，谁吃了去死呀。

　　母亲一把将儿子拉到身后，“扑通”一下双膝跪在队长面前哀求道，别杀我鸭子。

　　队长猛地站起来，屁股后的凳子“当”地一声倒在地上。瞧得起你，别不识抬举！队长恶狠狠说完转身走了。

　　哼！欺负人！懂事的孩子伸手扶母亲站起来。

　　鸭子不知人间事，伸长脖子好奇地看了又看，然后一步一摇进了鸡笼。

　　寒冷的冬晚，儿子无故拉稀，连续多日。母亲求教于一个老人。晚上，母亲领儿子跪在鸡笼前，求拜鸡笼神，作揖叩头唱咒语：鸡子鸭大哥，请神保佑我，你在夜里屙，我在日里屙。

　　还别不信，求拜三个晚上之后，儿子再没有夜晚大解了。

　　从此，儿子每天回家后都出去寻找鸭子，像家里亲人一样。

　　听队长说要杀鸭子，儿子怎不气愤？儿子说，明早不上学了，我抱鸭子去外婆家。

　　第二天清早，队长堵在大门口。队长抢夺鸭子，母亲不让。母亲急了，一口咬破了队长的手。队长一下拧折了鸭脖子，鸭子不动了。

　　我不会放过你！队长好凶。

　　母亲摊坐地上，泪如雨下。

碣石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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碣石清风

通过一只鸭子再现当年割资本主义时农村的政治风气和人们的生活状况。几个人物演绎了一场贫穷中的斗争，队长可恨小孩可爱。小说真实可信，我是过来人，清楚那时候的事。不错

天池之水

碣石清风 发表于 2017-11-10 19:50
通过一只鸭子再现当年割资本主义时农村的政治风气和人们的生活状况。几个人物演绎了一场贫穷中的斗争，队长 ...

清风斑竹好快手。谢谢驻足点评并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