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拳

美红云

                                                                                    打拳

　　                                                                          文/韩尊莲


　　富华老师是邻村葛庄队长的小儿子，17岁，他教二年级数学时，我正读三年级。教我们三年级的，是我们本村的韩跃进老师，19岁；我大哥那年18岁，和韩跃进老师是好朋友。

　　那天，我抱着同学的作业本去办公室交本子。我在门外喊了声“报告！”，只听里面说了声“进来！”声音是富华老师的。

　　我推门进去，只见别的老师都不在，唯有富华老师坐在办公桌前。我把本子放在韩跃进老师的桌子上，回头要走，富华老师说，“蹦豆，你会打拳吧？！”他站起来微笑着走向我。他长得很瘦，尖下颌儿，下颌上有颗黑痣。

　　我一惊，不知老师怎么会问我这？我说“老师，俺不会。”

　　“不会？不可能！”

　　“俺真不会。”

　　富华老师露出了白牙齿，“你谦虚，来来来，练一趟我看看！”

　　“老师，俺，俺真嘀不会呀。”

　　“不可能，你瞒着老师，你还是打两下，不然不让你走！”

　　我真的不会，可老师又这样说，我只得攥紧拳头，伸出去，又缩回来，两胳膊轮换着，腿脚一边往前走着。我看见我的拳头是那样小，我怀疑它是不是我的？我又感觉我的胳膊和腿脚是那样无力，我恨不得一下变成个大力士。可我的头脑又是麻木的，不解的，真不懂老师为什么会让我打拳？

　　此时身后忽听富华老师有些失望地说“你走吧。”

　　我好像一下子得到了解放，也不知怎的就飘了出办公室……

　　晚上的时候，韩跃进老师来我家，手里拿着个竹笛，说是新买的。我看见哥从墙上摘下他自己制作的那只铜笛，我想他们准是又去吹笛子，我想跟着去，可是哥不喜欢带我，我就悄悄跟在了后面。

　　韩跃进老师和哥一般高，明显的比我哥粗一圈。他们并肩走出了村庄，就开始吹笛子，吹的是同一个曲子。哥吹得流利，婉转，悠扬；韩跃进老师吹得断断续续，很不熟练，他是在跟哥学习。哥说“我看看你新笛好吹不？”他们就交换了笛子继续吹起来。天上的圆月刚刚升起，星星布满了夜空。路两边的玉米棵子已秀出了穗子。前面是个十字路口，他们停下来，都把笛子挂在路边一棵小树上。哥说:“我再教你最后几招，你可谁也别告诉！”

　　“嗯，知道，就是富华想学我都不告诉他！”

　　哥站在十字路口中间，两手交叉弯腰往脚地按了按，忽然两手展开，腾空往前跃去，一只脚弯曲，另只脚朝前蹬出。待哥落地，韩跃进老师跨步迈了迈，足有四步多远。他说“行，加上蹬出的脚，五米之内完全能把敌人弄倒！等我练好，我给你教训老和尚，揍他个半死，他家里人也不敢怎么样！”韩跃进老师这话我听懂了，因为韩跃进老师的大爷是大队书记，再说前几年，一个叫邓小平的被打倒了，爹说“毛主席手腕真硬哩:邓小平那么大功劳，说打倒就又打倒哩。”这话也不知怎么就传到老和尚他爹那儿，他爹去公社揭发了，还说我爹在天津时是黑星集团的头目，是彻头彻尾的反革命！据说我爹年轻时在天津景星印染厂打过工，没想到他会把景星印染厂改成黑星！爹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于是许多孩子都不和哥在一起玩了。那老和尚大我哥四岁，经常把我哥揍得屁滚尿流。在天津的大表哥来我家时，秘密教给大哥一套拳法，原来哥这几年都在偷偷地练……

　　不知过了多少天，这天下午第三节语文课，韩跃进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作业:背诵课文，说在教室里或教室外都行！我出了教室，面前就是学校的大操场，操场被一些粗壮杨柳树包围着。我们的学校是十间青砖青瓦的北屋，在村子东南角，没有院墙。我看见村里的一群男劳力正在操场树木以南的地里用橛抓地瓜（红薯）。我找了棵柳树底下坐下来，手里拿着课本，一会儿睁眼一会儿闭眼的小声背诵起来……

　　忽然听到南边热闹起来。那儿有条路，男劳力们在树底下歇息，就有小伙子们在路上摔跤。韩跃进老师从教室走出来，好像是去看热闹。老和尚摔倒了好几个人，而后指着大哥，“小子！你也来呀！？”哥在一旁的树底下坐着，瞧了瞧他，扭脸望向别处……

　　"手下之败将！哈哈哈！”，老和尚轻蔑地笑着。韩跃进老师到了跟前，拿手指着，“老和尚！你还猖狂？来来来，咱比拭比拭！”

　　“你么，不跟你来！！你教书嘀，呵呵，”老和尚粗皱的脖子一歪，向旁边吐了口吐沫，“也就教教书行！”

　　韩跃进老师显然怒了，“什么？！”他跑上前，一下就抱住了老和尚，“你给我呆这儿吧！！”随着一片欢呼声，老和尚被摔翻在地。

　　老和尚真没料到会这样。他翻身而起，往前抱住了韩跃进，左摔右甩，右摔左甩，把韩跃进甩了个嘴啃泥。只见韩跃进跳了起来，就跟哥那晚的蹬脚一样，把老和尚踹倒了。

　　“你还真打吗？”老和尚被踹疼了胸膛，跳过去抡拳就打……此时富华和陈红老师也都赶上前去。人们围成了一大圈，听里面有人说，“赶紧送医院。”唯见韩跃进老师铁青着脸，分开人群，去了办公室……

　　晚上，韩跃进老师来找我哥，正吃着饭，爹说:“跃进，听说你把老和拿橛头打了，肩膀缝了好几针，这就是你不对了。”韩跃进老师的脸在煤油灯光里红红的，像是怒火中烧，“啥？还有说我不对的？！毛主席早就教导我们:要全部，干净，彻底地消灭一切来犯之敌，冰清哥，你活这么大岁数了难道还不懂吗？！”我们在小桌旁吃饭，跃进老师走到方桌旁的圈椅边儿，没有坐下。

　　“那是说敌人，老和跟咱们是一个庄，都是街里街坊！”爹扭回头对着他。

　　“街里街坊？谁跟他街里街坊？！他认得谁？跟他爹一种的山货！当年他爹认得你是街里街坊吗？没差点让你做禁闭吗？”

　　“他告我属于他告我:我清清白白，说了就是说了，没做的事他告也告不成，我是说: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里相亲，你动了橛头这事说不过去，你要一橛抡在他头上呢？咋办？会出人命的！”

　　“老子正当防卫！咋？他打我，就不能我打他！？”韩跃进老师拍得我家的方桌啪啪响，“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大伙都可以给我作证！柱子也可给我作证！”

　　“我当然可以作证！他先动的手！”哥说，“这回是跃进叔打了他，换成我，他家还不把咱家的锅给砸了呀！！”

　　“那是绝对的！哼哼，不仅仅是给你砸锅吧？我还看不清楚他家那些狗德性！可现在他家若要敢放个凳棱子屁！冰清哥，你看着:我就把我韩跃进的韩字:改了！！”

　　“那也不能做伪证啊？”爹一摊手。
        “不能做伪证？冰清哥，当年你就是黑星集团的头目，说你是你就是！若不是我爹暗中保你，哼！你没准就吃了枪子！”

        爹一下就蔫了，呆若木鸡的样子。

       韩跃进老师说的真准，老和尚一家不但没敢怪罪，还竟拿了礼品去他家赔了笑脸与错误……

　　有一天我吃过晚饭出门去玩儿，天上有月亮也有星星。我想去学校的操场上逛逛。当我走到学校的西墙屋山那儿，忽听富华老师正与韩跃进老师操场那地儿说话，“咱打了阵子，这叫什么拳啊？”

　　“咦？可说呢？好像叫什么迷，迷什么来着？柱子好像提了一嘴儿，管它呢，咱就叫它:大革命迷魂拳！！”韩跃进老师显然兴奋地说。

　　“哈哈哈！好，迷魂拳！！好！”

　　“哈哈哈……”

　　“嘿嘿嘿~~~”

　　听着他们快乐的笑声，我不知为什么，心里却害怕被两位老师看见，便悄悄地沿着原路溜走了……

　　
　　        

枫叶飘飘

妹妹好久不见，还好吗？敬茶给你。

美红云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11-11 21:56
妹妹好久不见，还好吗？敬茶给你。

飘飘老师好，多多批评。

碣石清风

通过打拳反映那个年代的事情真实可信。但觉得直接题名道姓不妥，敏感。建议改一下。久不见问好

美红云

忙里偷闲。承蒙清风老师指点，在此深表谢意。问候老师，敬请斧正。

小白兔白又白

先加分支持老师，一会儿来欣赏美文。

五相子

先加分，慢慢阅读欣赏《打拳》。

美红云

小白兔老师好，多谢鼓励。

美红云

多谢相子老师，多多谢。

美红云

十龙老师好，在此一并谢过。

小白兔白又白

美红云 发表于 2017-11-12 13:36
小白兔老师好，多谢鼓励。

老师太客气了。您的小说人物鲜明，很有个性。不错是篇好小说。赞一个。

芒乡化十龙

小说给读者的信息量很大。
情节引人入胜，结尾留有余音！
支持！加分！

美红云

感谢十龙老师细读点评，在此问候，深表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