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瑕玉 于 2017-11-17 15:10 编辑
《她生纪事》之——蒋鸽和柳欣
一 蒋鸽身高有一米七，是个瘦高个。她轻而易举就推开了之前拼死老命也推不开的那扇门。她披着满脸满身的血，手里端着的那碗馄饨汤里也浸了她的血。她笑着走向柳欣，“我把他骂走了，来，吃馄饨吧！” 柳欣起先一直是像刺猬似的蜷成一团缩在地板上。她听到蒋鸽凄惨的呼救，也听到程子风挥刀时的嚎叫，她甚至听到了热血汩汩浪奔浪流的声音。她双手捂住双耳，希望把听到的这一切声音赶走。但是那扇门好像非常愤怒柳欣的怯懦，它虽然紧紧地闭着，却仿佛要横着倒下来压在柳欣身上了。门真的要倒下来了。柳欣吓得哇一声大哭，她蜷在地板上往后退，退，退，一直从门口退到了桌子底下。她不但捂着耳朵还闭上了眼睛，浑身发抖。 然后蒋鸽就笑着推门进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蒋鸽笑着说，“我把他骂走了，快吃馄饨吧！”这一切是梦吗？是美梦还是噩梦呢？柳欣缩在桌子底下缓不过神来。 “小欣，还躲着干嘛，快出来呀！我把他骂走了呀！”蒋鸽的声音一如既往爽爽的，脆脆的。她伸出一只瘦而有力的手来拉柳欣。柳欣握住蒋鸽温暖的手，精气神一下子回来了，她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刚站直身体，就又忍不住委屈地“哇”地一声大哭，“蒋鸽，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馄饨的香味钻入柳欣的鼻子——她到现在还没吃晚饭呢！ 柳欣一边哭哭啼啼一边西里呼噜地吃起了馄饨。 “嗯，蒋鸽，你来和我一起吃呀……”柳欣快吃完才想起喊蒋鸽，她一转身就看见了蒋鸽披着一脸一身的血站在她身后笑着看着她！ 不，这不是真的！ 柳欣掐了下自己，又回头看看那碗快吃完的馄饨，馄饨汤已经变为半碗血水。柳欣大叫一声跌倒地面，昏死过去。 二 蒋鸽一身轻快地离开了租住屋。柳欣愿住那就让她住吧，我反正不用再住了。 蒋鸽坐在远离城市的一处高冈上歇了一会。天空是黑灰的，寒冷的雾气在一片黑灰色中来回流动，寒湿的风掀动她的衣角。蒋鸽将衣角摁平。去车站接柳欣时就穿少了，觉得有点冷，准备回来添件衣服的。这不，回来还没来得及添衣呢，就到另一个世界来了。好在现在添不添衣都无所谓了，蒋鸽已不会再感到寒冷。 要不回去看看妈妈和姥姥吧！ 之前看别人的微信和微博，多少和她一样的年轻人老是说些任性的孩子话，什么“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什么“欢乐少年游，说走就走”……蒋鸽有时真是羡慕啊！可她深知自己和他们不一样。人家有爸爸和妈妈，她只有妈妈和姥姥。来日本这么久了，她早就想回一趟家了，可是来回机票很贵啊！她攒啊攒，总算攒够了一趟探亲的来回机票，打算这个圣诞节回去看妈妈和姥姥。现在好了，去他妈的很贵的机票吧！我现在就要回家了！ 蒋鸽从高冈上站起身来，展开双臂，轻盈地…… 比飞机都快多了，蒋鸽不一会就到了中国青岛。 蒋鸽看了看自己这一身鲜血，还是别吓坏了妈妈和姥姥吧。她找了一条河流，好好洗涤拾掇了一番。嗯，年轻的女孩子嘛，不说漂漂亮亮衣锦还乡，干干净净总还是要的。 三 蒋鸽到家就看见妈妈捧着她的照片在嚎啕大哭，妈妈的脚边放着一只简易的行李袋，袋口还敞开着。姥姥也哭，细细碎碎地哭。一边哭一边把露在行李袋外面的一件毛衣塞进去，又颤颤巍巍地想把袋子的拉链拉上。 妈妈这是要去日本了吧？她们是得到她出事儿的消息了？ “妈，姥姥，你们就别难过了！你们看，我这不是好好儿地回来了吗？”蒋鸽走上前想帮外婆把行李袋的拉链拉好，可手到了外婆的手边，却怎么也碰不上去了。她又想抽两张纸巾给妈妈把眼泪擦一擦，可自家的纸巾她也抽不到了，手就停在那半当中干做动作。算了，就直接用手掌吧，就像妈妈小时候用手掌给我擦眼泪一样。蒋鸽把手靠近妈妈的脸颊，到了一寸远的地，便再也不能往前去，她碰不到妈妈的脸，没法帮她擦眼泪了。蒋鸽只好眼睁睁看着妈妈和姥姥的眼泪不断往外涌，流了满脸。 原来这就是生与死的距离。蒋鸽不禁悲从中来，她真想也好好地痛哭一场啊！然而，她再流不出眼泪，倒是上一世那未干的鲜血，此刻又汩汩地从她身上、手上、脸上淌了下来。 四 柳欣从日本回国了。 她现在动不动就突然看见蒋鸽披着满脸满身的血向她走来，嘴里爽爽地、脆脆地喊她“柳欣！”柳欣一次次地惊叫着昏倒，泪流满面。 “蒋鸽你不要找我，不是我害死你，不是我害死你，你去找程子风呀！” 蒋鸽还是笑着说，“我去找他干什么？他又不是我的好朋友！柳欣，我们俩才是最要好的好朋友呀！” “你去找程子风，你去找他，不要来找我，求求你不要来找我……”柳欣哭着说。 蒋鸽继续笑着说，“程子风吗？你们那边会有人找他的，我就不费神了。” 这时，柳欣的妈妈走过来。她有点胖，她睁着一双有点往外凸的金鱼眼，徒劳地四处看，一双胖手臂驱鬼似地四处挥舞一气，然后大声喊道，“蒋鸽，你给程子风杀死，是老天注定你前世命短，和我们家柳欣没关系，你不要再来缠她了！” …… 柳欣的妈妈对柳欣说，“我娃你不要怕，我们没有杀蒋鸽，我们也是受害者，都受法律保护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然后又说，“我娃你把和蒋鸽有关的所有信息所有联系人都删除，出去多交点别的朋友，多买几件漂亮衣服，做个新发型，不要天天闷在家里……” 五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一年过去了。 孟婆来找蒋鸽了，“你还不走么？” 蒋鸽披着一脸一身的鲜血看着她母亲提着一小桶糨糊，拿着一个黑乎乎的刷子往一张纸上一刷，然后就把这张纸贴到了墙上。她四乡八里贴了几千几万张这样的纸，纸上写着柳欣家的地址、电话、父母姓名、车牌号码等等。母亲还把这纸上的内容发到网上。 “婆婆，我想跟我妈妈说一声，让她别再追究了……然后我就跟你走。”蒋鸽对孟婆说。 孟婆叹息一声，“哎，你可以在梦里跟她说。只怕她也未必听你的。她要做这些，也是老天注定安排她做的，又岂是你或我阻止的了的呢？” 蒋鸽回望着人间至亲，久久不语。 孟婆又问道，“蒋鸽，你把那散剩的几分心神往前世再靠一靠，你老老实实告诉婆婆，你心里，到底恨不恨？” 蒋鸽默默低着头，任满脸满身的鲜血滴落下来。不知过了多久，蒋鸽抬起头来望着孟婆，她满脸满身的鲜血竟已消失殆尽，苍白干净的脸上只静静爬着两行许久不再流过的清泪，她清清楚楚对孟婆说：“婆婆，我不知道。” 啼妃2017.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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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1-17 1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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