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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非首发] 作者心中的另类美学《阳光普照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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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1-21 14:16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1.
  
  “我有一把德制P2-R式纯黑色手枪,是73年在P2式的基础上改进的,枪管采用的是美国的纯钢材料,性能良好。”三少叼着烟,卖弄地说着。
  
  竹儿傻傻地看着他,满是崇拜,她问:“口径多大?”
  
  “9毫米,还没你妈X那口径大!射程50米,都没老子射程的远!”三少双手撑腰,用力向前一顶,说:“50米,太近了。”
  
  竹儿莫名地挠挠头说:“50米已经很远了吧。”
  
  “近距离射杀是肯定够了!弹夹装弹12发,枪身全长18厘米,都没老子命根子长!”
  
  “那你想怎么样呀?”
  
  三少将枪从腰间拔出来,啪的一声放在破旧的书桌上说:“我想换一把64式经典款,射程都他妈一样远,老子喜欢怀旧感。”
  
  竹儿双手在桌上撑起,托起下巴,问道:“老师怎么会带枪在身上?学校不是规定不能带危险物品吗?”
  
  “什么是危险物品?”三少反问她:“枪又没装弹,能算是危险物品吗?你那死都不回来的男人才是危险物品,只要一回来二话不说就掏枪干你,那才叫危险呢!”
  
  竹儿不解:“这怎么危险了?”
  
  “这还不危险吗?你都快忘记他的样子了,被一个都快不认识的人干,你心里什么滋味?还不如你自个自慰来得爽呢!”
  
  竹儿满脸疑惑:“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三少收起枪,别在腰间,说:“你要做的就是,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的活着,照顾好你家那该死的野孩子。”
  
  竹儿有一个女儿叫野子,七岁多一点,刚刚读小学。竹儿是在十八岁怀上她的,他的男人去了别处的矿山,很少回来。怀上她的那一年三少刚刚被分派到这座深山的乡村来做知青,竹儿接待的他。三少是当过兵的,他父亲也是部队的干事,后来被定右派,三少被看管起来。三少从小读书,高中毕业,高考被停才去当的兵,当兵回来他不甘被人监管,便想尽办法下乡来到了这座山里。山里人淳朴但愚钝,总被隔壁村的知青们欺负,三少带领知青们打退了隔壁村的知青,保护起了村民,还自愿在村里的小学教书。三少是看着竹儿这七年艰难地走过来的,78年云南知青联名写信给邓小平,知青问题被重视,三少有机会回去,但他却留下来了。
  
  竹儿崇拜眼前的这个男人,苍桑、邋遢、脏乱,却强壮。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睛,说:“你要走了吗?”
  
  三少“噗”了一口,将烟头唾在了地上,又唾了几口痰,说:“我不走了,回去干嘛,谁都他妈不认识了。”
  
  竹儿满心欢喜:“那你会一直留在这里吗?”
  
  “不知道!”
  
  竹儿看着他拿起黑板擦擦着黑板,说:“今天去我家吃饭吧,我做野菜给你吃。”
  
  三少擦完了黑板,将板擦扔在了课桌上,灰尘飞扬起来,竹儿连唾几口。三少拍了拍手上的粉笔沫说:“不吃野菜!走!我们去打野兔野鸡!”
  
  野子最喜欢的就是听枪响了,小孩子总是有喜欢看热闹的心理。竹儿也喜欢听枪声,山林里一声枪声会惊飞所有的鸟兽。但她喜欢并不会表现出来,也可能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表现。
  
  三少说:“走!叫上野子!也叫上其他人!”
  
  竹儿说好,转身就走。
  
  三少走在她身后,出了门。竹儿走路并不会一扭一扭的走,虽然女儿已经七岁,但她却是一个只有二十五岁的年青人,身上粗糙的布料很难遮住她似水的肌肤与玲珑有致的身材。在这个燥热的夏天,看着很容易让人饥渴。三少从未睡过她,他也很想睡她,机会有很多,他都没有做过。
  
  到了教师宿舍门口,竹儿说:“那我回去叫野子和村长他们了,我们就在树林外的溪边会合。”
  
  “好!我去给猎枪装弹!”说完,他推开门进了宿舍。
  
  叫齐了所有人,其实也就只有六个人。竹儿,野子,村长,三少,还有两个过几天就会回上海的知青萧平和武钢。村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儿子在一场去北京的游行中被镇压,死在了大街上,妻子郁郁而终。村长永远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没读过什么书,不懂什么叫违法乱纪,不懂什么叫左派右派。妻儿的死亡对他打击很大,他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萧平和武钢是初中同学,他们俩与三少是73年一起来到这个村子里的。萧平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武钢身强体壮,像极了山野莽夫。与之对比,三少更喜欢武钢多一些,为人潇洒豪放,不做作,办事简单直接粗暴。
  
  三少本名叫做文天强,比武钢他们都小一些,三个人打架劳作都在一起,被外人称作是“西村三少”。三少是三个人中唯一一个高中生毕业,是一个知识分子,可偏偏喜欢刀枪棍棒,他们总是笑称他是“披着羊皮的狼”。三少打架厉害,一个打几个也不成问题。在反抗别村的知青的事情上,他功不可没,成了知青们的领头人。
  
  三少是喜欢竹儿的,他自己知道。他也知道竹儿喜欢他,每次看见竹儿看他崇拜的眼神,他都恨不得把她压在床上把她睡了。但是,竹儿是有男人的人,尽管她的男人很可能死在了外面,没有确切的消息回来之前,他是不会那样做的。
  
  竹儿带着野子和村长赶到溪边的时候,三个大男人正光着膀子卷起裤腿在水里玩闹。竹儿也想下水,但碍于村长与女儿在身边忍了下来。
  
  野子看见他们在水里玩得很得劲,一下子挣脱竹儿的手,跑了过去。三少看见野子朝自己跑过来,赶忙伸开手叮嘱道:“小东西跑慢点!过来!到老师这来!”
  
  野子躲进他的怀里,他抱起她,抱在胸前紧紧的,闭上眼睛,朝后面倒了下去。水只有不到一尺深,只能淹过他的身体。啪的一声,水浪被他的身体打起来,野子身上也全是水,嘻嘻哈哈的在他身上玩闹。武钢与萧平双手合在一起,托起水来给他们身上淋。他们玩得热闹,岸上两人看得也热闹。
  
  村长拿起岸边的猎枪,朝另一方向瞄了瞄,说:“这两天山上的野鸡不多,看来我们只能打野兔了。”
  
  竹儿说:“我随便,什么都行。”
  
  三少站起来,拉着野子看向竹儿。他并没有说话,也不想说话。这样在热闹里的片刻安静,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
  
  2.
  
  三少开枪的速度很快,转瞬间已经连开了几枪,受惊的鸟兽乱窜,跌跌撞撞,碰到杂草发出嘈杂的声音。野子一直跟在三少身后转悠,竹儿跟着其他人去寻找打下来的野鸡。
  
  三少问野子:“你爹回来没?”
  
  野子把玩着手上的狗尾巴草,眨着无辜的眼睛说:“没有!村里的人说他可能死在外面了!都一年多没有回来了。”
  
  三少用力将枪上膛,边走边说:“你娘晚上回去了都做什么?”
  
  “我娘她要砍柴,还要喂鸭子,做饭。她,她有好多事要做呢。”
  
  “你会不会管别人叫爹?就像村长或者武钢叔叔。”
  
  “村长伯伯就是村长伯伯,干嘛要叫爹呀?武钢叔叔太凶了,我都不敢和他说话。”
  
  他将枪杵在地上,弯下腰说:“那如果老师想让你管我叫爹你会叫我爹吗?”
  
  野子看着他满脸胡须有些害怕,支支吾吾的说:“老师就是老师,为什么要叫爹呢?”
  
  “你娘有没有告诉你要听老师的话?”
  
  野子点了点头。
  
  “叫爹。”
  
  “爹。”
  
  “哎。以后没人的时候见了我都要叫爹,听到没?”
  
  三少伸手轻抚她的头,直起身子,武钢他们提着三只野鸡过来,竹儿看到他忙说:“你的枪法越来越准了!”
  
  三少将枪扛在肩上,说:“那当然!老子可是当过兵的!”
  
  野子跑到竹儿身边,抱住她的腿叫:“娘。”
  
  竹儿拉起她的手,对三少说:“天暗了,我们回村吧,该做饭了。”
  
  武钢提着野鸡打量了一番说:“还是做野鸡好,山里土地肥沃,虫子多,吃得饱。”
  
  萧平用手将眼睛往上挪了挪,说:“你要做的话也是做野猪。”
  
  “找死!”武钢假装愤怒,抬起手腕打他。
  
  萧平忙抬手阻拦说:“别打,要是打死了我,等回上海的时候可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一个人才好呢,省得你一路上唧唧歪歪的。”
  
  村长问:“你们收拾好东西了吗?”
  
  武钢说:“有他娘什么收拾的,带来的东西早就找不到尸首了。”
  
  萧平也附和着说:“都六年了,四人帮都粉碎了,高考都恢复了。”
  
  武钢看向沉默不语的三少说:“对了三少,你当时怎么没有回去参加高考呢?我记得我们这边有争取到一个名额,最后竟然是别人回去了。”
  
  三少看着他,又看了看竹儿,说:“老子对高考不感兴趣!我要是走了,隔壁村的那傻X要是找你们麻烦怎么办?”
  
  隔壁村的知青有七个人,其中有一个狠角色叫做张一鸣,没少和三少他们起冲突。三少本来是不愿意和人打架的,都是外地来的知青应该团结。只是张一鸣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而且勾结他们村里农业社的领导欺负女知青,三少看不过去集结武钢们总与他们打架。张一鸣是在高考恢复之后那一年离开的,也就是去年。张一鸣一走,现如今可谓是天下太平。
  
  武钢说:“现在大家都要走了,你为什么还是不回去啊?你不去看看你父亲吗?”
  
  “不看!”
  
  武钢与萧平继续在前面打打闹闹的走着,村长低头不语,打量着脚下的路。三少不想说话,他将枪递给村长,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大前门,取出一支叼在嘴里,又掏出打火机点燃,吸了起来。
  
  竹儿看着他吸烟的动作,潇洒不羁,烟圈在他的眼前弥漫成云朵的形状又被微风吹散。竹儿觉得他是个真正的男人,虽然村里很多人都觉得他太暴力,都说他是个莽夫。只有竹儿觉得,他是个“枭雄”。对,是枭雄,前两天三少刚刚教给她的一个词语。
  
  他抽着烟,竹儿对着他傻笑。
  
  村子里唯一一个女知青马倩急匆匆跑了过来,三少看见她便知道出事了,他冲着马倩喊道:“你个臭娘们儿跑那么快干什么?后面有野男人追你啊?”
  
  马倩喊道:“不好啦三少!张一鸣他们提着棍子来啦!他们指明了要找你!”
  
  武钢吼道:“张一鸣不是回南京了吗?!”
  
  马倩已经跑到了他们面前,气喘吁吁。她结结巴巴地说:“不是,不是张一鸣,是,是他们村的其他人。”
  
  竹儿焦急地问道:“怎么办?”
  
  三少若有所思,看来是他们要走了,走之前想了结一桩心愿,也就是打三少出一口恶气。
  
  武钢说:“干他娘的!”
  
  几人看着三少,三少低头看了看野子。他抬起头,看着竹儿,微微一笑。
  
  萧平问道:“三少,怎么办?打一架吧,打完我们就都走了,谁管谁啊?”
  
  村长本来想阻止,但他知道这是阻止不了的。
  
  马倩说:“他们已经到村口了,估计这会正在村子里到处找你呢。”
  
  三少狠狠地吸下一口烟,将烟头甩在地上一脚踩灭,提起嗓门说道:“那就……干他娘的!”
  
  3.
  
  晚霞映在山顶,太阳懒懒的赖在山头上,想要看一场闹剧如何收场。
  
  三少带着武钢、萧平、马倩、还有竹儿和野子。村长想跟来,三少觉得可能太暴力会让村长想起惨死的儿子来,他扛着一根木棒说:“你就呆在家里吧!去了也是个累赘!”
  
  村长执意说:“能不打架就别打架!”
  
  三少说:“你不懂,有些事必须暴力解决!你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欺负女知青的吗?这种人不打不行,不打不长记性!”
  
  村长刚想反驳,武钢忙一把把他拉到后面说:“你个老东西没事回去做饭,给我们弄两瓶烧酒,就搁家等着。”
  
  竹儿本来不想去,还要带着野子。但三少非让她去,她也不知道为何,他不讲,她不会问。
  
  三个年轻人扛着棍子走在前面,两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走在后面,场面相当壮观。
  
  来到他们西村的正是那几个还没有回老家的知青,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吊儿郎当的。为首的秃头看见三少,调侃地说道:“怎么?堂堂西村文三少还带两个女人来帮忙啊?哎,我说那个马倩啊!哥哥我马上就要去佛山了,你要是来肯服侍服侍哥哥我,我就带你去广东,怎么样啊!”
  
  “滚你娘的X!”马倩挺起她那高耸的双峰说:“老娘就算是要跟男人睡,也是跟三少这样的男人睡,哪能轮到你这傻X!”
  
  三少看了马倩一眼,看不出是什么样的表情。秃头提着钢管朝三少走来,嘴上说着:“你眼光也太差了吧!这个毛脸的家伙有什么好的,这你也看得上?!”
  
  秃头走到三少身边,三少微微一笑,用尽力气挥起棍子打在了他的腿上,只见秃头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战斗开始了,七个人乱做一团,惨叫声呐喊声不绝于耳。竹儿拉着野子静静地看着他们,马倩加油的喊着:“三少加油!武钢用力啊!萧平你眼镜掉了!别管了,快动手啊!”
  
  知青们的打架是家常便饭,但不会伤及性命,除非有深仇大恨。三少只是挡了他们的财路,这个年头也没有什么财路,不过是阻止了他们的坑蒙拐骗。相反的,三少他们从来不会坑蒙拐骗,而是在保护村民的基础上直接索取。虽然村民里大多人都是忌惮他的暴力,但不能否认他无意间给了村民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并且,他还是一个知识分子。他在村子里办起了学校,教给孩子们知识,村子里的人对他平常的所作所为也就见怪不怪了。
  
  最终,三少他们以少胜多。
  
  三少扔掉木棍,对竹儿说:“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带野子来吗?”
  
  竹儿说:“不知道。”
  
  三少说:“虽然战争早就结束了,四人帮也粉碎了,但是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不管怎么变,都是一个到处充满暴力的世界。无论是冷暴力还是热暴力,解决暴力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如此以暴制暴。”
  
  竹儿哪里分得清什么是冷暴力什么是热暴力,她硬着头皮说:“我不明白。”
  
  三少只是笑笑说:“记住,面对暴力,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那么最终的办法就是如此以暴制暴。”
  
  几人回到了村长家里,竹儿和马倩帮他们处理了伤口。村长已经做好了饭菜,准备了两斤汾酒。村长喜欢看着他门喝酒,自从妻儿死后,家里一下子冷清了很多。最初三少带着武钢他们总来蹭饭,后来时间久了就成为习惯了。村长也觉得至少家里有人气了,也不用自己一个人无所事事了。
  
  村长的家在村子的最里面,是用石头砌成的,呈圆形。三少每次见到这座石头房子,总觉得有一种要塌方的感觉。他不喜欢这座房子,呆在里面很压抑。他们依旧有说有笑,当做是为武钢他们践行。因为这一走,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相见。
  
  席间,萧平问三少:“你真的打算在这里呆一辈子吗?”
  
  “老子从没有说过在这里呆一辈子。”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老子从没有说过老子会回家。”
  
  萧平一时无语,自顾自喝起酒来。
  
  马倩问他:“你一会是回学校还是住在村长家?”
  
  三少打趣说:“那要看这两傻X能不能把我灌醉。”
  
  马倩起初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女学生,来到了这里,跟三少他们走的近了也变地有些大大咧咧的。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也就黑了。如今的马倩,可以飙出一口流利的脏话,骂人半个小时不带重复的,即便有人吃她豆腐,只要不是太过分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了三少也没人会吃她豆腐,三少吃她豆腐她也总是很配合。马倩和武钢他们一样,过两天就会回去四川老家。她的家在陇西,萧平总说她这个辣妹子被他们几个发掘出潜质了。
  
  马倩说:“其实我也不太想离开这里,毕竟已经呆了六年了,很舍不得。”
  
  三少说:“你自己的事情,说给别人又有什么用?!”
  
  马倩还想说什么,被萧平阻止了。他们不明白三少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他们都觉得以三少的能力一定可以做一番大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一个小山村里整天和野鸡打交道。
  
  4.
  
  夜色朦胧,月上柳梢头。
  
  临别前的这一夜,三少失眠。她并不是不舍得武钢他们,而是喝酒喝的不够多,越喝越兴奋,兴奋到失眠。
  
  他将子弹一颗一颗装进弹夹里,总共十二发子弹,装好上膛。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就是想找一些事情做,随便什么事都行。但他拿枪并不是想要杀人,而是纯粹的一种习惯。
  
  路过女知青宿舍门口的时候,他听到屋里传来很熟悉的喘息声,声音是萧平的,他知道。萧平是上海人,马倩是南昌人,两人相隔太远,所以在临走时把对方第一次送给彼此。这无关爱,无关年代,无关紧要。
  
  这一夜,他想念竹儿了,想竹儿想的厉害。并不是因为屋里两个人的偷欢给他带来了内心的燥热,而是真的想念她了。他想起他们第一次相见时的场景,那时候还是73年。
  
  三少从一位指导员手里得到了一把德制P2-R式手枪,是他与伙伴偷过来的,很是喜欢。三少对于手枪情有独钟,他认为手枪是英雄的吉祥物,每个英雄都得有一把得心应手的手枪。得到手枪之后,三少想找个人试试枪。
  
  三少因为父亲反对江青的政治立场,而被陷害抓捕,因此他作为家属被限制不可以离开那座小县城凤凰。三少当兵回来以后整天拉帮结派打架斗殴,与他要好的小离与阿联也都是父亲战友的孩子。他们三个人臭味相投,抽烟喝酒无所事事。
  
  三少那时候还不叫三少,他有一个外号叫霸爷,很是霸道。某一日,阿联说:“霸爷,您这枪已经到手了,我们是不是应该试试威力?”
  
  小离说:“怎么试?”
  
  三少说:“你们记不记得溜冰场有一个人叫张宏志?!”
  
  小离说:“怎么不记得?他还找警察抓过我们呢!”
  
  阿联附和道:“对对对!就是这个狗杂种!人民的败类!江青的走狗!”
  
  三少说:“我们就拿他开刀!”
  
  阿联问:“具体怎么做?”
  
  三少说:“找人挑拨他与其他江青手下的关系。”
  
  挑拨过程略,三日后,夜里,河边。
  
  张宏志正逼迫着一位手下的女护士为他服务,两人在大槐树下亲亲我我。他怎么也想不到,这里竟然会是他的坟墓。
  
  那一夜,三少做了一件从未有过的疯狂的事,他将整整十二发子弹全部打入张宏志的胸膛,看着他的血一直不停地流,他没有恐慌,反而有一丝的兴奋。他不知道为何,只知道他很开心。而且,因为护士的反抗,担心事情败露,他还杀了那名女护士。
  
  东窗事发,有人开始怀疑三少他们三人杀人行凶。后一日,上面号召知识青年下乡与贫苦百姓学习,三少他们各自逃离了家乡,三少踏上了去往北方的征程。
  
  汽车以每小时三十公里的速度走走停停四天之后,三少跟随武钢他们一起来到了这座西北的小山村。
  
  知青们来到农村学习农业生产,根本没有人愿意跟他们交流。而老村长带着乡亲们前来,一切皆因老村长死去的儿子。他的儿子生前曾经告诉过父亲:“无论这个时代怎么变迁,一定要重视知识分子,因为只有他们才能改变世界。”但是老村长没有预料到的是,他顶着所有压力不像别人那样敌视知青,希望他们改变村子,而三少他们这些知识分子改变世界的方式却是残暴不堪。
  
  三少第一次见竹儿,也是在那一天。东村的张一鸣带人来欺负街边的小孩和街坊,竹儿期盼能有个人可以站出来与他们讲道理让他们心服口服,却等了很久,只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一个勾拳将张一鸣打趴在地上。所有人都愣住了,没人认识他,也没人敢打张一鸣。但是事情发生了,张一鸣反应过来,叫帮手帮忙,武钢看不过去,帮了三少。两个人硬生生的打败了六个人,从此名声大振。
  
  在三少擦去鼻子下的血迹时,他看到了一个正挺着大肚子的女人,他问村里的人:“那挺着大肚子的妇女是哪个啊!跟个傻X一样站那也不动,也不怕误伤了自己!”
  
  村里人说:“她呀!她叫竹儿,的确脑子不太正常,是去年当兵回来的傻根在回来的路上捡的媳妇!也不爱出门,不爱跟人说话!”
  
  “你个傻X怎么知道她脑子不正常?她告诉你了?”
  
  “村里的人都知道,要不然好好一个女人怎么可能跟一个傻子呢,连亲都没成还帮人生孩子了。真可惜了,长得他妈还贼好看,偏偏让一个傻X给日了!”
  
  三少冷笑一声:“怎么?难不成她要跟你睡啊?”
  
  “我?怎么可能睡一个傻子?被人知道了会被骂死的,搞不好连命都没了。”
  
  三少看着竹儿,竹儿也在看着他,三少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竹儿微微一笑,站起来的样子真像一个傻子。
  
  村长安排他们暂时住在生产队的集体宿舍里,夜里的时候竹儿帮他们做的晚饭,并且没有人帮她,她一个人完成的。
  
  三少一直在看着她做饭,每个动作每个表情,不急不躁,不紧不慢。她好像完全没有看见三少一样,也许她看见了,只是在假装没有看见。她做她的事,三少看自己的,两个人互不干扰。
  
  5.
  
  三少与武钢成为了哥们,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两人整天无所事事,除了吃饭就是睡觉,让人感觉两人可能在谋划着一场大事。
  
  秋天的时候,满山的落叶纷飞。三少在打猎的时候看到了竹儿抱着刚出生的婴儿往山上走,他一度怀疑竹儿可能脑子不太好而想要自杀。竹儿走在前面不远处,他尾随在身后。
  
  那一日,阳光透过飘飞的落叶普照在大地上,映在竹儿的脸上。竹儿呆在山头,看着太阳落山的地方,久久的。
  
  三少不敢前去打扰,怕她一个分神掉下了悬崖。但她足足看了有一个多小时,看的太阳都不好意思了,一个劲的只想从另一个山头上溜走。他终究还是忍不住走上前,学着她看着西边的晚霞,他说:“你在看什么?”
  
  竹儿抱着孩子头也没回:“我在看你看不见的东西。”
  
  “有吗?还有我看不见的东西吗?我的眼睛很好,打起枪来百发百中。”
  
  竹儿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着西边的晚霞说:“你能看见太阳的背后是什么吗?”
  
  三少想了想,说:“太阳的背后还是山啊!”
  
  “不,太阳的背后是另一个你!”
  
  三少听完,觉得完了,竹儿的确是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他想那就不用跟她废话了,浪费时间。
  
  他正想离开,竹儿说:“他们都说我是个傻子,可你知道我不是。”
  
  他停下脚步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是,太阳快要落山了,这里的温度会下降,你会感觉到很冷很冷的。”
  
  三少迷惑的看着她问:“你到底是疯了还是没有疯?”
  
  “你的那把枪打死过人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我是猜的,你相信吗?”竹儿笑笑,“所有人都以为我疯了,他们根本没有人在意我,我也不会在意其他人。你问我在看什么?我其实什么也没看,我只看到了你看了我两炷香的时间了。”
  
  三少不解,而她的话又那么无懈可击。
  
  竹儿继续说:“从来都是我一个人呆呆的在看,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我看我的,他们生活他们的。你与他们不同,你是唯一一个除了丈夫和村长外和我说话的人。”
  
  三少不知该说着什么好,尴尬地笑了笑。
  
  “你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不来不行吗?”
  
  三少说:“我必须得来,是领导们决定的。”
  
  “这里不属于你,你也不属于这里。你迟早会离开的,又何必要来?”
  
  三少突然觉得她并没有在跟自己说话,她在自言自语。看来她真的是个傻子,只不过她说的话却很有道理。
  
  “你看,”她指着远处的山头说:“太阳落山了,总会落山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你是不是一个人呆傻了啊?”三少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他妈说这么多谁会听啊!”
  
  竹儿看着他说:“你会,你看。”她又指了指三少的腰间:“就是这一把杀人的枪!”
  
  三少拔出枪来,仔细端详。
  
  竹儿说:“我一直在等一个人,那个人说改变世界之后就会回来找我。而你,是我要等的人吗?”
  
  三少还是忍无可忍了,骂道:“你个傻X!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鸡巴鸟话!”
  
  三少担心她心智不清,天色已晚,怕她出危险,陪着她一起下山,送她回家。
  
  竹儿的家在村子里最外面,临近那个废弃的村小学。她的家是用木头堆起来的,远看像一口棺材。竹儿回到家会问候三少要不要一起吃饭,还跟不会说话的孩子说一些村子里的琐事。她好像只要一回到村子里,就会马上变了一个人,变得正常,变得像一个贫苦而又庸俗的农民。
  
  那天夜里,他回到知青宿舍,看见平时文弱的萧平正在挑灯夜读。他在门外思索了良久,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要做老师,在这座小山村里面做老师,收学生,教给他们交流的技能和步入社会的知识。无论是任何一个人,只要愿意学习他就教。而且如此一来自己就可以发展人员,为自己以后谋大事打下人力与精英的基础。武钢生性豪放,身材健硕,可以教体育。萧平饱读诗书,教大家读书识字语文地理数学都可以。马倩虽然没有什么特长,但是可以辅佐教学。其他的知青都可以作为老师教学。那么他自己,就出任校长一职,管理包括老师学生在内的所有人。
  
  6.
  
  野子喜欢粘着三少,但是她同样也害怕三少。这世上没有学生是不怕老师的,何况还是一个整天玩弄枪支的老师。野子不记得自己的父亲是谁,自从她出生便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以前村里的村民总是说野子是野丫头,没有爹,野子问母亲,母亲总说:“你爹在外面做大事,他是一个英雄。”
  
  竹儿的家里有一张照片,是一张全家福,只是全家福上少了一个人。照片上有穿着军装的竹儿挺着大肚子,还有一个中年男人。竹儿对野子说:“你看,那个男人就是你爹。”
  
  野子看着照片中的男人问:“那爹去哪里了?”
  
  竹儿捧着照片,像是捧着一个小娃娃那样认真,她笑着说:“你记住,你爹是个英雄,有其他人让你叫爹你千万不要叫他爹。”
  
  竹儿在忙的时候,都是三少带着野子,野子喜欢听枪响,三少便带着野子去山里打猎。
  
  三少端起猎枪,朝树林里开一枪,便问野子:“你爹有回来过吗?”
  
  野子采着野花,戴在耳朵上,说:“不知道,我没见过。可娘说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可是我没见过。”
  
  三少又端起猎枪,朝树林里开了一枪,又问野子:“如果有人想让你把他叫爹,你会怎么办?”
  
  “不叫!我娘说我爹是英雄,不能管别人叫爹!”
  
  “那你记不记得前两天叫我什么?”
  
  野子眨着眼睛叫:“爹!”
  
  三少带着野子打了几只野鸡,抱着野子往会走。送野子回了家,野子又一个人跑进了村子里面玩,他不想逗留太久,便急忙想要离开竹儿的家,临走时看到了墙壁上那张只有两个人的全家福,他问竹儿:“你那该死的男人七年没回来过了吧?”
  
  竹儿说:“我忘记了。”
  
  三少打趣说:“你怎么能忘了呢?”
  
  竹儿说:“想忘了,自然就会忘了。”
  
  三少说:“那有什么事情是你不会忘了的?”
  
  竹儿看着他腰上别着的手枪说:“就是你那把射程50米的德制手枪。”
  
  三少放下手中的猎枪,看着竹儿被玉米面粉染黄了的半张脸,他从腰间拔出那把手枪,退了子弹,放在一边的案板上。他猛然间上前,一把抱住竹儿的腰,将她整个人贴在自己身上。他的双手抚摸着竹儿的肩背,吻着她的唇。他一把抱起她,走进了里面的屋子里。
  
  三少并不喜欢竹儿的屋子,并不全是因为它像一口棺材,还因为木质的结构并没有很好的采光,他看不到阳光,看不清竹儿俊俏的脸庞。
  
  竹儿说:“你知道我男人是谁吗?”
  
  三少亲吻她的锁骨,说:“不知道,你想要告诉我吗?”
  
  竹儿很配合他的动作,紧紧地搂着他的背,将他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口。她说:“我男人在外面做大事,听说他还去过北京城,见过毛主席呢。”
  
  “那后来呢?”
  
  “他有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一起学习一起唱歌,很热闹。”三少将竹儿放在自己的身上,紧紧地搂着她的腰,动作野蛮的像是一只熊。竹儿突然停住了片刻,说:“他说他会回来的,他还会带给我北京城最好看的裙子,就是美国女人穿的那种裙子。”
  
  “美国女人穿的裙子?好看吗?”
  
  “好看。”
  
  夜里,乌鸦声起。
  
  三少带着猎枪回到了学校,知青要返乡,学校会暂时停办。三少回学校,是因为无事可做,在学校里还有马倩他们,可以找点乐趣。
  
  马倩正在看书,倚在窗口。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马倩才看起来像一个清纯的女知青。
  
  三少当下枪问:“武钢他们呢?”
  
  马倩看到三少,眼神一下子变的暧昧起来,说:“他们去街上买酒了。”
  
  三少打趣说:“你怎么没去呢?”
  
  马倩笑嘻嘻的说:“我想听你讲那件事。”
  
  马倩所谓的那件事,便是七年前发生在三少身上的另一件事。三少在杀了张志宏之后,还做了另外的一件事,就是与父亲相见的最后一面。
  
  三少叼起一支烟,烟是从竹儿家里顺来的,他不知道竹儿家里怎么会有烟,也许竹儿的男人真的回来过。三少捏了一把马倩的腰,说:“我的父亲其实不是军人,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他师承梁思成,本打算为家乡建造一座桥,结果中了江青的圈套。”
  
  马倩问:“然后呢?”
  
  三少得知父亲被人陷害,便抢夺了一名指导员的手枪,就是他手上那把P2-R德制手枪。三少想要救自己的父亲,他的父亲被关在一个贫困的山区里进行劳动教育。当他费尽心思找到父亲的时候,父亲却说:“我不需要你来救我,这件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只是时间的问题。”
  
  三少问父亲:“可是现在我要做什么?难不成让我和您一样在这里接受贫苦劳动人民的再一次改造吗?”
  
  父亲从床头取了一本书,是一本诗集,名为《女神》。他说:“这本书是我的老师送给我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该怎么做,要你自己决定。”
  
  7.
  
  武钢与萧平离开的那一天天在下雨,他们并没有与马倩一起,而是先一步离开。那天众人冒着大雨送别哥俩,唯独不见马倩。
  
  三少将那把P2-R式手枪塞在萧平手上,说:“路过凤凰,将这把枪交给一个叫做小离的人。”
  
  萧平端详着手里的枪说:“然后呢?”
  
  “没有然后。”
  
  竹儿牵着野子的手,呆呆的站在屋檐下,像一根木柱子杵在那里。
  
  汽车在泥泞的路上越走越远,渐渐的消失在崎岖的山道上。这个场景,像极了当年村长的儿子与同学北上的时候。那一天也下着雨,那一天之后他们便再也没回来过。村长看着他们离开,想起儿子来,不禁泪流满面,喃喃自语说:“你们也走了,也不会再回来了。”
  
  三少特别讨厌村长这一点,遇到事总是独自悲哀。他骂道:“你个死老头哭什么哭?都一把年纪了,没事干的话就去学校里打扫打扫,找点事做,别老一天多愁善感的,跟个娘们似的。”
  
  村长低头叹息了一声,转身撑起伞向村子里走去。
  
  三少问竹儿:“你心里在想什么?”
  
  竹儿抬头看着他,他却看不出竹儿的眼睛里有任何的情绪。竹儿说:“你心里在想什么?”
  
  三少说:“我在想你男人在哪里。”
  
  竹儿说:“我在想有没有凤凰,有没有那个叫做小离的人。”
  
  三少并没有直面的回答她,而是说:“想凤凰就会有一个地方叫凤凰,想小离就会有一个人叫做小离。”
  
  竹儿依旧面无表情的说:“我男人是个英雄,你也是个英雄,可你不是我的男人。”
  
  三少不想跟她讨论任何问题,因为不可能得到答案。他低头问野子:“你知不知道要把我叫什么?”
  
  野子眨巴着眼睛说:“知道。”
  
  竹儿看了一眼屋檐处往下滴的雨滴,说:“为什么他要带走你的枪呢?没有枪你怎么办?”
  
  三少直起身子看着她说:“我不需要枪!你有见到过我用过那把枪吗?我本身就是一把枪!”
  
  “那你的子弹是什么?”
  
  三少指着下体说:“在这里。”
  
  竹儿不以为然说:“我也是一把枪,我也有子弹,我的子弹就是野子。”
  
  “不,”三少不喜欢她用这样的事物来形容自己,三少可以是任何物品,竹儿只能是竹儿。他更正她说:“你是猎物,其他人都是子弹,你要保护好你自己,不要让任何人接近你。”
  
  “我就是我!我不是什么猎物!如果我是猎物,那野子是什么?”
  
  “所以我叫她野子。”三少说:“你带野子回家去,他们走了,学校停办了,不过会有别的人再来这里办学校。我想过不了多久,我也会走了。”
  
  这是三少第一次觉得自己会离开这个地方,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但是事情来了,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一直到确定要做这件事情为止。
  
  三少撑着油纸伞回到了学校,村长正在打扫教室,看见三少进来,说:“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三少说:“事情做完的时候。”
  
  村长低头继续打扫,说:“不管你要做什么事,都不要把野子卷进来。”
  
  “你放心吧!”
  
  村长扫了几下,扔下了扫把说:“没什么好扫的了,老师都没啦!我先回去做饭了。”村长走到门口的时候说:“马倩那小姑娘在等你,就在女教师宿舍里。”
  
  三少来到了宿舍门外,听着里面淋水的声音,久久的,不知该推门而入还是扬长而去。最终,他选择推门而入。
  
  马倩的身躯比起竹儿来要差一些,不过也算是凹凸有致。马倩看到三少进了门,本来有一丝尴尬,却又觉得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索性从浴盆中站起身来,将身躯展现在他的眼前。
  
  三少一把关上了门,上前将她抱起,走到床边放在床上,开始退去自己身上的衣衫。
  
  三少一边用力一边说:“你跟萧平上床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马倩忍着私密处的快感与疼痛说:“在想他离开后会怎么做?”
  
  三少翻过她的身子,将她压在自己身下说:“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马倩笑了笑说:“你会怎么做?”
  
  三少掰开她的腿,用力一挺说:“就这样做。”
  
  三少忆起马倩在几年前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简直清纯得像个傻子。而如今的马倩,依旧清纯,却不再是一个只会读书的傻子。
  
  马倩平躺在洁白的床单上,顺手拿过一本书看了起来。三少并没有看清那是一本什么样的书,从马倩默念的嘴型中可以看出来是一本诗集。马倩问他:“你什么时候会离开这里?”
  
  “待我做完我要做的事。”
  
  “还得多久?”
  
  “很快!”三少从床单下取出一把手枪,并不是P2-R式,他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开枪。
  
  8.
  
  月色迷人得像是刚刚出浴的女子,这世间也就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令一个男人着迷。
  
  三少并没有因为这样的月光而着迷,也不会因为刚出浴的女子而着迷。没人知道他与马倩之间的事情,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睡了马倩。三少认为村长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他知道村长也想睡女人,但他并不敢。
  
  三少来到村长家里吃饭,并未提及马倩的事。席间,三少看到了墙壁上的一张全家福。三少问:“照片里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村长回答他:“不是少了一个人,而是多了一个人。”
  
  三少问:“多了谁?”
  
  村长看着他笑了笑:“多了你。”
  
  三少没有再说什么,说什么也无关紧要,他坐了下来,看着满桌子的野菜不知道该如何动筷子。
  
  村长问他:“你打算要带马倩走还是竹儿?”
  
  三少直勾勾的看着他问:“你觉得我该带走谁?”
  
  “你谁也带不走。”
  
  三少咧着嘴说:“我想带谁走,谁也拦不住!”
  
  村长喝了一口酒说:“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我不是你的儿子,我做不了大事,我也不想死。”三少站起身,说:“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杀了你这个多事的老头。”
  
  村长或许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迟早会发生,他不紧不慢地说:“你杀不了我,谁都可以杀了我,只有你不可以。”
  
  “为什么?”
  
  “不为什么!”
  
  “啪!”的一声枪响,子弹射入老村长的额头,从他的后脑处射出,打穿了他背后的全家福,钻入了石头墙里。
  
  三少静静的看着村长倒了下去,却没有一丝的鲜血从他额头的弹孔里流出来。他抬头又看了一眼那张全家福,子弹打中了角落里的那个少年的头部,照片中的少年一身军装像一个没有头的将军。那是一个英雄,死在了北京的英雄。
  
  这是三少真正意义上的第二次杀人,他却没有丝毫的害怕或者说成是兴奋。他的内心很平静,平静得就像是这个夜晚。
  
  他收起手枪,坐了下来,看着满桌子的野菜,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苜蓿草塞进了嘴里,慢慢地咀嚼。苜蓿草有一种淡淡的苦涩,像这个年代。咀嚼着,一行眼泪流了下来。
  
  离开了村长家,他往村外走。竹儿的家在最外面,他老远的看到那个像棺材一样的房子亮着灯。
  
  他走近竹儿家,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竹儿说:“我以前有看过一个故事,有一个男人去医院看望一个朋友,照顾他朋友的那个女人很美很美,于是他晚上回家就做了一个梦。”
  
  另一个女人问竹儿:“什么样的梦?”
  
  竹儿说:“他梦见他见到了那个女人,跟她一起爬山一起游玩一起交流,他爱上了那个女人。”
  
  “这不就是一个春梦嘛!”
  
  “在梦里,他的那个朋友很嫌弃那个女人,还有他们的孩子。”
  
  另一个女人又问竹儿:“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竹儿问:“你猜这个故事讲的是什么?”
  
  片刻后,另一个女人说:“就是一个春梦而已。”
  
  竹儿说:“不,你再猜。”
  
  “嗯……是在讲那个男人的痛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嘛,他可能真的爱上那个女人了。”
  
  “不,这是一个傻子的故事。”
  
  “是傻子的故事吗?”
  
  “不,是一个傻子的故事。”
  
  另一个女人问:“那这个故事有名字吗?”
  
  “有,叫《残春》。那本书是我男人留给我的,他还说他回来会带给我美国女人穿的裙子,可好看了。”
  
  三少觉得那个女人的声音很耳熟,像极了下午马倩在床上的喘息声。
  
  【尾声·前因】
  
  七年前,午后。
  
  阳光透过树叶,懒懒的洒在树林间的小路上。一阵“嗡嗡”的拖拉机声由远至近,男人手扶着拖拉机的扶手,叼着烟,女人站在他身后扶着他的肩膀。女人生得水灵,扎着小辫,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女人说:“我们什么时候到家啊天强?”
  
  男人一口吐掉嘴里的烟,大声回答她:“快到了,你看前面那个村子就是了。”
  
  女人看着前方的小村庄,落座在山脚下,因为屋子并不多的缘故,怎么看都像是一座座孤坟。女人说:“你们家就住在这里吗?”
  
  “不是!我几个月前才来这里的,这地方山清水秀的,没事我们可以去山上打猎,山上野鸡可多了。”
  
  “一会你见了你爹怎么介绍我啊?说是你在路上捡的吗?”
  
  “不用的,我根本就见不到他!”
  
  “怎么啦?”
  
  “他死了!”
  
  拖拉机停到了村子的最外面,那儿有一座石头做的屋子,屋子呈圆形,很漂亮。
  
  男人将拖拉机上的东西往下搬,女人看到这样一个奇特的屋子,忍不住走进屋子里观赏起来。
  
  男人当下一袋大米说:“你一会再看嘛,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你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女人走进最里面的屋子,墙壁上有一张全家福,全家福里有三个人,一个老人和一个穿军装的少年,还多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她看着女人,越发觉得熟悉,再定睛一看,那个女人就是自己。
  
  女人将照片拿下来,捧在手心里,看了又看,将它藏进了旁边的一本书里。那本书叫《女神》,是郭沫若写的。
  
  男人走了进来,看着她翻看着那本书,他说:“书里有一个故事叫《残春》,写的还不错,你没事的时候可以看一看。”
  
  一个月后,男人的一个朋友来找他,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他叫萧平。他们决定一起去北京,做大事。
  
  他们离开后,那一天天空下起了雨,女人想跟他们一起去,雨水却泥泞了山上的路,阻止了她的脚步。
  
  女人就是竹儿,竹儿的旁边还站着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很文静,戴着眼镜,穿着美式的褶子裙,很是漂亮,俨然一个文艺女青年的样子,她叫马倩。
  
  竹儿说:“你知道吗?有一个故事。”
  
  “什么样的故事?”
  
  “有一个男人去了北京看他的一个朋友,他在北京遇到了一个女人。晚上他做梦梦到了那个女人,他爱上了她。”
  
  “然后呢?”
  
  竹儿笑了笑说:“没有然后了,故事就是这个样子的。”
  
  “那这个故事有名字吗?”
  
  竹儿抬头看了看天空,雨突然停止了,阳光透过云朵普照着大地。她轻轻的说:“这个故事没有名字,但我知道是一个傻子的故事。”
  
  “哦,是傻子的故事。”
  
  “不,是一个傻子的故事。”竹儿又看了她一眼,冷笑了一声说:“我的男人是个英雄,他要做大事。你说他回来的时候,会不会带一件跟你身上一样漂亮的裙子给我?”
  
  文艺女青年看着她,说:“也许会吧,男人都喜欢带裙子给喜欢的人。”
  
  一年后,萧平一干人等死于北京,文天强一人回到了山里,从此坠入美好的幻想中,变得疯疯癫癫。

评分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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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17-11-21 14:53 | 只看该作者
慢慢读你,也是一种学习。敬茶。
3#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2 11:16 | 只看该作者
枫叶飘飘 发表于 2017-11-21 14:53
慢慢读你,也是一种学习。敬茶。

谢谢姐姐,这几天太冷了,注意身体
4#
发表于 2017-11-22 16:53 | 只看该作者
哇,这么长,跟我的《白马王子》差不多长。加分支持老师!
5#
发表于 2017-11-22 22:45 | 只看该作者
三少应该是没有经历文革的,但就此篇来说,对那时的素材的掌握比较充分。那的确是个蛮力为王,人性扭曲的年代。即使素材不够充分,能组织起这篇小说,可算高手。
当然我也不算是经历过的。
在那个时代,了解并反对江青的政治立场的,都是从旧时代过来的人。而且由于江青的地位,他们是不会把自己的了解让年轻人知道的,这是取祸之道。那时,提到江青时,即使周围都是自己人,也都会用隐语的。
6#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3 14:42 | 只看该作者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7-11-22 22:45
三少应该是没有经历文革的,但就此篇来说,对那时的素材的掌握比较充分。那的确是个蛮力为王,人性扭曲的年 ...

老师说的这一点建议对于江青的称呼,的确是我了解的不够,还是太年轻了我。写这个小说也不是说可惜以文革为背景,而是故事所需。是先安排了故事,才不得已选择了文革。
7#
发表于 2017-11-23 14:48 | 只看该作者
文三少爷 发表于 2017-11-23 14:42
老师说的这一点建议对于江青的称呼,的确是我了解的不够,还是太年轻了我。写这个小说也不是说可惜以文革 ...

如果是先有故事,再按照需要选择背景,那,你真正是个写小说的人。
8#
 楼主| 发表于 2017-11-23 16:11 | 只看该作者
草舍煮字 发表于 2017-11-23 14:48
如果是先有故事,再按照需要选择背景,那,你真正是个写小说的人。

老师真的过奖了,我就是觉得应该是这样的。要先构思故事,然后根据故事所需安排时间、地点、社会背景。小说嘛,还是以故事为主,其他为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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