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纪事》之—流年似水佳期如梦（1）
一 佳期穿了一件小号的品牌男衬衫，裤腰塞在一条黑色的宽松萝卜裤里。她对着镜子，在三七开的分头上擦了一点点啫喱定型，然后戴上眼镜。她定定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横看，竖看，不禁微笑起来，摊开两只干净白皙的手掌，对着镜子调皮又优雅地转了个圈。怎么会这么爱这个不太像女人的自己？摇摇头，吹着愉快的口哨出门去。 佳期推门进来的时候，如梦正死气沉沉地站在蕴宁文化有限公司的前台里面。她每天在这里看各种衣装笔挺的男女推门进来。不管是谁，推门进来的那一瞬要么诚惶诚恐，要么故作职场精英大咖状。如梦不得不对每一个推门进来的陌生人说，“您好！欢迎来到蕴宁，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然后对方几乎千变一律回答她说，“你好，我是来面试的。”如梦就程序化地做一个引领手势，“您好，这边请。”将人领到一个狭小的办公间，拿来一张空白的面试人员信息录入表和一支水笔，如梦又程序化地对面试人员说，“您好，请您先填写这张表格，填好请交到前台给我。”如梦早就厌倦了，但除了接受和忍耐，又有什么办法呢？ 佳期推门进来的时候仰着天真的脸庞，金丝眼镜里面的明眸亮若星辰。她一点儿也不畏怯，也一点儿不故作傲慢。她和如梦的目光对接上的时候，不等如梦程序化地开口，她就先启唇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你好，我是来面试的。”如梦有些懵，也有些囧。佳期的微笑让她莫名想起桃花和梨花糅合在一起飘飘洒洒往下落的唯美场景，又让她想起“唇红齿白”这个词。这个词应该是形容英俊的男人的吧？而眼前分明是个女子。一个穿了男装的女子。 “呃您好，那请您先填这张表格。”如梦在桌上顺手抓起一张空白的表格，像抓起一根救命的稻草。终于意识到，妥妥的程序化虽然不免令人厌倦，可也多么令人安全啊！如梦竟然忘了引领佳期去那狭小的办公间。 “是简历表么？我自带了的。”佳期继续对如梦微笑着。许多女孩子初次见到她，都会露出这种惊慌羞涩的情状，她本人其实是很享受的。佳期从随身携带的略显中性色彩的小公文包里抽出简历，递给如梦。如梦仓促地接过简历，再也控制不住无端地脸红了。她的引领手势做得慌乱无比，她情怯地说，“您这边请，请稍坐片刻，我去喊面试官。” 二 似水在厨房里准备晚餐。他蹙着眉头敲开两个鸡蛋，往里面加了一点葱花。佳期喜欢吃葱花炒蛋，他就愿意做给她吃。 佳期刚洗了澡，穿着一件薄薄的极简型浴袍，短发湿漉漉的闪着光泽。她夹了一筷子葱花炒蛋送进嘴里，夸张地咀嚼着，然后夸张地赞美着，“嗯嗯，似水做的葱花炒蛋真好吃！”似水咬着嘴唇看着佳期，似乎在努力辨别她表情的真伪。佳期又连夹了几筷子葱花炒蛋，愈加吃得卖力。似水咬着的嘴唇终于松开了，大概咬疼了自己，他的眼睛潮了。他就这么潮着眼睛，蹙着眉，一推自己跟前的碗筷，扭身站了起来，“喜欢吃葱花炒蛋干嘛还要搬走？”说着，声音竟哽咽了。 “好了，好了，看你，真跟女孩儿似的，眼泪说下来还就下来了。当然喜欢吃啦，似水炒的嘛，以后我想吃了就给你打电话，你做好，我马上跑来吃，好不好？”佳期哄着他。 似水幽怨地看一眼佳期，两只像女孩儿一样洁白的手绞着，他又咬了咬好看的下嘴唇，然后就又说，“那何必那么麻烦要搬出去呢？” “似水，你明知的——”佳期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是的，他们都明知的。 佳期免费住在似水这里很久了。似水绝口不提房租这不雅的字眼，热热心心帮着佳期一起找工作。佳期在电脑上看各种招聘信息的时候，似水就去给她煮咖啡或者做好吃的，包括做葱花炒蛋。有时候，似水也会静静地依在佳期边上，把头枕着电脑台的一角，或者悄悄蹭着或贴着佳期的手臂。佳期认真地看电脑，他认真地看她。佳期什么不知道呢？有时候由着他看，由着他依恋，有时候会把胳膊挪开或移走，眼神定漾漾看住似水。似水秀气的脸给佳期看得透出琥珀一般美好的羞色，他几乎就要控制不住扑进她怀里去了。 “别傻了，似水，我们这样是不对的。”佳期以前老这么说。现在，她把这话又说了一遍。她免费住着他的房子是不对的。她和他这似朦胧非朦胧的情感关系也是不对的。一切都这么美，一切又像是颠倒了是非黑白似的。要想不沉沦，就要在沉沦尚未来临之前，提前逃离。佳期是这么想的。 “哪样不对了？你我难道不是和别人一样一男一女吗？”似水真的生气了，他昂着头，摊开双手，不管不顾地大声起来。秀气的脖颈处，清晰地见到微蓝的血管挣起来。 “似水——”佳期提高声音喊了一声，这回，她主动拽住了似水的胳膊，说，“别再骗自己了，你看着我的眼睛——对，我们是一男一女没错，我知道你喜欢我也没错，但是，你明知的，我也明知的，我们这一男一女的角色分派，和人家，是不一样的！” 三 五点半刚到，流年的微信就发过来了。“下班了吗？晚上去黑客吃饭怎么样？”又是黑客。如梦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和流年说了很多遍，这饭店取这么没诗意的名字让人很倒胃口。可是流年说，你管它取什么名字干嘛？菜好吃啊，关键是菜价还便宜啊。如梦喜欢去的地方是梦园，这简直不需要理由，她叫如梦啊。她不相信流年不知道她喜欢梦园，但每次到外面去吃饭，他都提议去黑客。 既然是真的喜欢，就多为对方想吧。如梦把这话给自己说了一遍又一遍，说了百遍千遍。于是她就一次次依着流年跟他到她并不喜欢的黑客去吃饭。可是，今天她好像不想为流年想了。她是女孩子，需要被宠爱，被心疼，不是吗？于是如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复，“今天，我不想去黑客吃饭。” 如梦打了下班卡，从十四楼坐了电梯下来，流年的微信都没再回过来。 走出时创大厦，寒风扑面而来。去哪里呢？给流年打电话吗？直接告诉他自己想去梦园吗？那又有什么意思呢？婉转一思量，如梦心里就有了几千斤重的沧海桑田的沉重。微信这时候又响了。要不就依着他去黑客算了吧？如梦简直泫然欲泣了。然而，如梦打开微信，看到的是：“那你想吃什么自己去吃吧。我约了几个哥们，都在黑客等我，我先过去了。”如梦的眼泪在时创大厦楼外的瑟瑟寒风中潸然而下。 “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在冷风里哭？”佳期递给如梦一叠纸巾，十分自然地替她把大衣后面的连帽拢到了头上。 泪眼朦胧中，如梦就看到了佳期温暖的笑容。她穿着一件藏青色呢外套，白衬衫的领子那样伶俐而硬铮地翻在外面。她的金丝眼镜里的眼眸明亮如星辰，她唇红齿白的微笑，令人在寒风里仍想起春天的桃花和梨花，鲜艳，纯洁，漫漫飘飘。 啼妃2018.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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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9 1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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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赏学习！
拜读学习了，问好，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