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先生

焦庆福

　　二先生

　　文/焦庆福

　　二先生姓文，排行第二，乡里人都称他为二先生。二先生十三岁时考中秀才，自此科举不兴，也断了先生的科举之梦。于是他在家里开了一个蒙馆，教授乡邻子弟。二先生没有上过新兴的洋学，走得最远的地方，是五十多里外的那个小县城。但他熟读经书，懂得读书的重要。二先生因他的人品和渊博，深得乡邻的敬重。

　　于头是二先生最得意的学生。一次，二先生在讲《阳货欲见孔子章》时，于头不仅做到了当堂背诵，还对二先生的某些讲述提出了异议，这让二先生很感高兴。

　　二先生很爱读书，学生大声读书时，他也常常是放开喉咙。每当此时，他的脸上总是洋溢着一种满足与自豪。他对读书的喜爱，近乎于痴迷。

　　二先生最头痛的学生是黑头，黑头常常被他打得手背红肿。每当二先生拿起戒尺，第一句话总是说，“看人家于头，你又有哪一点比得上？你是文章比他写得好，还是字比他写得漂亮？须知半部《论语》治天下，孺子不可教，竟不知读书的重要！”

　　黑头私下里却对他的同学说，“什么半部《论语》治天下，先生学问这么好，为何屈居在我们这山旮旯里？读这些书当真很有用的吗？”

　　黑头的这话从于头那儿传出后，二先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孺子不可教也，没文化能有什么出息！”他拿起戒尺，却又放下了。黑头的话使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疑惑。

　　因为年景不好，黑头仅上了三年私塾，便随母亲逃荒去了他乡。

　　深冬的一个夜晚，二先生忽然听到敲门声。

　　“先生——是我”。

　　他穿上羊皮袄，端着洋油灯开了门。街上整齐地站着十多个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的人，其中一人夸着盒子枪，满脸的络腮胡子。二先生一眼认了出来，是黑头。

　　“先生，我们刚跳出了鬼子的包围圈，需要休整，我想——”

　　二先生摆了摆手没让他再说下去，立即打开大门，然后让老婆子给战士们烧水。

　　邻居们知道是黑头带着队伍来了，纷纷过来探望、帮忙。

　　逃荒时，黑头埋葬了饿死的母亲后，便参加了八路军。从黑头的讲述中，先生第一次知道在八路中有个润之先生，也是私塾出身。

　　自此，二先生沉默了许多，眉宇间凝聚着几多悲凉。每逢饭后茶余，他便想起润之先生等人的事，于是悲凉之中又平添了几分遗憾。

　　先生找来了他最赏识的几个学生。

　　“什么时候文化人都珍贵呀”，二先生有些伤感，“都跟黑头出去吧”。

　　“先生——”于头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黑头走了，于头等人也换上了灰布军装。

　　又一个深夜，北风刺耳地响。二先生正要睡下，忽然传来敲门声。

　　于头回来了。

　　“鬼子追来了，先生救我”，于头满身血迹，进门后瘫倒在地上，裤子尿湿了一大片。原来，黑头他们又遭到了鬼子的围剿，战斗打得异常惨烈，尸体堆成了小山，部队也被打散了。于头趁机当了逃兵。

　　二先生拿起长烟袋，照着于头的脑袋狠狠地敲了三下，“孺子无能，孺子不可教也！”

　　此时，从村口传来激烈的枪声和此起彼伏的狗吠声。村里人大惊失色，纷纷关上了自家的屋门。二先生用长烟袋指了指后院，“快，于头，来不及了，地窖”。

　　鬼子包围了村子，村里人全部被集中到了村东头的一片空地上。

　　“乡亲们，有个土八路跑进了村子，小野队长说了，谁说出来，赏大洋一百”，小矮子翻译拿着枪比划着。

　　二先生一眼认出，这小矮子翻译是邻村地主柳老八的大公子，上过新学留过洋，在本地也算小有名气。

　　不一会，十多个村民被吊在了村头的大树下。

　　小矮子翻译歇斯底里地又叫嚷了一番，人们却依然无人言语。

　　二先生也被拉上前来。

　　“你也算个文化人——”看着小矮子翻译，二先生气得胡子直颤；他拿起自己的长烟袋，照着小矮子翻译打去。

　　“砰”，一声枪响，二先生躺倒了血泊中……

　　二先生带着满腹的愤怒和遗憾离开了人世。

　　村里人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于头又重新回到了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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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4-2
　　

[ 本帖最后由 焦庆福 于 2010-4-2 22:12 编辑 ]

邱天

欣赏了。

二先生一眼认出，这小矮子翻译是邻村地主柳老八的大公子，上过新学留过洋，在本地也算小有名气。

这里说的“大公子”，是不是后面的“四先生”啊？

“砰”，一声枪响，四先生躺倒了血泊中……
这个“四先生”伏笔真少。

焦庆福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4-2 21:14 发表
欣赏了。

二先生一眼认出，这小矮子翻译是邻村地主柳老八的大公子，上过新学留过洋，在本地也算小有名气。

这里说的“大公子”，是不是后面的“四先生”啊？

“砰”，一声枪响，四先生躺倒了血泊中……
这 ...

笔误，是二先生，已改。谢谢指点！

焦庆福

在《微型小说选刊》2010年第7期上看到了邱版大作《美女、才女和淑女的面试经历》

天下为公

先顶，再慢慢嚼。
问好。

邱天

原帖由 焦庆福 于 2010-4-2 22:18 发表
在《微型小说选刊》2010年第7期上看到了邱版大作《美女、才女和淑女的面试经历》

谢谢！

曾经沧海

小说情节惊险曲折，二先生这个人物立起来了。欣赏。

黄本华

挺震撼人心的！欣赏了！

邱天

屏蔽9楼广告！

柯英

焦庆福朋友这个小说虽然也是虚构，却是严格意义的小说创作的虚构，不是瞎编故事图解主题。人物也能立起来，情节合理，主题鲜明。
我不知道小说版的版主们以什么标准衡量小说，低级阶段瞎编的东西精华，真正用心创作的东西看不上，唉，这风气啥时候能扭转过来。

柯英

再次提读。
给焦先生一点修改建议：1、黑头带人跳出了鬼子的包围圈，需要休整那一节，不太自然，与乡村氛围还不是太融合，这个情节需要展开写。2、柳大公子做汉奸那一部分，也要有点铺垫，让人物活起来。
我说的不一定对你的思路，你琢磨吧。

田一丁

不错的构思，曲折的情节，丰满的人物形象，欣赏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