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奇的最后一梦

杨敏

　　早上给人拉沙发的时候，大腿上受了点伤，当时不觉得疼，现在是越来越疼了。


　　杨小奇把三轮摩托停在路边，仔细一看，裤子已经破了，露出了白花花的肉和鲜红的伤口。吃完饭得补补裤子了，伤口过几天就好了，大腿露在外边有失尊严。


　　路边刚好有一家牛肉面馆，杨小奇决定先在这吃饭。


　　“一碗杂酱面！”杨小奇说。


　　“大碗？小碗？”服务员问。


　　“大——小碗。”杨小奇说。


　　杨小奇找了个能看到门外三轮摩托的地方坐了下来，落座的时候伤口被椅子边噌了一下，疼得他咧了咧嘴。人很多，杨小奇感觉视线有些模糊，便拿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全市的三轮摩托司机中，杨小奇是唯一戴眼睛的一个，同行动不动就拿这个眼镜开他的玩笑，杨小奇觉得那些人跟自己不是一个档次，所以也不多说什么。


　　二十年前杨小奇十八岁，那时候他皮肤白皙，眉清目秀，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能成为人上人。可命运像个爱变脸的小姑娘，你以为她会笑的时候她却不停地哭。连着考了三年都没上得了大学，杨小奇对自己的前途不再充满太多幻想。第四年他又厚着脸皮考了一次，结果还不如前三次，于是他彻底死了上大学的心。回家后的杨小奇当过大队文书、民办教师，后来就到城里卖报纸、送牛奶，再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开起了三轮摩托。只有给钱，什么都拉。


　　“您的面来了！”服务员将热气腾腾杂酱面放在了杨小奇面前。


　　杨小奇拿起筷子准备吃面，坐在他后面的客人一起身，椅子狠狠地撞了下他的后背。杨小奇有些生气，后头一看，那个撞他的人已经腆着肚子走向了门口，只好忍着气准备吃面。伤口贴在塑料面椅子上有些疼，杨小奇把那只脚的脚尖踮起来，好让伤口离椅子面远一些。


　　如果我不是给人拉沙发受了伤，而是见义勇为负了伤，现在会怎么样呢？杨小奇一边吃面，一边有了这样的想法，觉得这想法比较有趣，便接着往下想。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拿着菜刀在闹事里行凶，别人都不敢上，只有我杨小奇挺身而出，拼尽全力制服了歹徒。歹徒被押上警车带走了，我自己却倒在了血泊之中。


　　接下来呢？接下来应该是救护车呼啸着将我送进医院，市长指示要按安排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把我救。医生们神情严肃，护士们步履匆匆，他们都在为救活我杨小奇而忙碌着。我终于被救活了，但还没有脱离危险，很多闻讯而来的记者、市民什么的都只能隔着玻璃看着我一个人在隔离病房里插着氧气管沉睡。


　　因为受伤太重，医生们想尽了所有办法也无能为力，他们允许我在死去之前见一见我想见的人。


　　第一个来看我的人是市长。市长神情凝重地拉着我的手说：“杨小奇同志，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有的话就提出来，政府一定尽力帮你解决！”


　　“市长……能来看我，我很高兴，没有什么心愿，就希望我们这座城市越来越美！”杨小奇觉得这样回答市长一点也不虚伪。


　　市长红着眼睛走了，接着进来的应该是我的父母啊，想到父母，杨小奇的喉咙哽咽了一下。二老步履蹒跚，颤巍巍地走到我的病床前。母亲首先忍不住哭了起来。


　　“儿啊，你走了我跟你爹咋活呀！”母亲尽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娘不哭，儿走了以后娘也不要哭。”想到这里，杨小奇感觉眼泪涌了出来，赶紧端起面汤喝了一口。老娘就自己这么一个儿子，自己死了，她老人家就剩半条命了。


　　“儿啊，放心去吧，你娘……有我照顾呢！”爹的眼睛早被泪水淹没了，可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爹娘出去了，媳妇拉着两个孩子走了进来。


　　“我走了……你就找个好人家另嫁了吧，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再还。”媳妇谈不上温柔贤惠，很普通的一个女人，自己对她也谈不上有多深的爱，可要死了，这样说最好。


　　媳妇会有什么反应？以自己对她的了解，她肯定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扑上来抱着他，一边哭一边说：“我生是杨家人，死是杨家鬼，我要把两个孩子抚养成人，哪也不去。”


　　两个孩子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快要死了，一边一个，甜甜地笑着，看着自己。该对孩子说点什么呢？也许什么都不说，拉拉他们的小手，摸摸他们的头便是最好的告别。


　　前来跟英雄杨小奇告别的人很多，在这些人里也许还应该有贺红梅，那个漂亮的，爱看书的，住在杨小奇隔壁的女人。这个女人是杨小奇心地永远的秘密，杨小奇有很多书，贺红梅有空的时候就会来借几本。一来二去，两个人便相互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杨小奇坚信，自己能够顽强地在这座城市坚持到现在，贺红梅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肌肤之亲，甚至连明确地表达也没有。


　　如果有可能，那个时候只有贺红梅一个人站在他的床前，他会故做轻松地对她说：“我要走了，你……多保重！”


　　她呢，什么都不说，只是泪眼蒙胧地看着他，看着他……


　　面吃完了，杨小奇的脑子还在呈现跟贺红梅告别的场景，可手机里的秦腔玲音硬将这个美好的场景击得粉碎。


　　“煤呢？我的煤呢？”手机那头的雇主喊叫着，“让你拉趟煤怎么到现在也没拉到？”


　　“老板，对不起，我车胎爆了，刚补好，煤马上就给您送过来。”杨小奇没敢说自己在吃饭。


　　“你们这些开三轮摩托没个好东西，得空就想占便宜，告诉你，十分钟把煤给我送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付了面钱，杨小奇一边走到路边发动自己的三轮摩托，一边为自己刚才做的那个白日梦感到可笑。可笑就可笑吧，这大概是自己这辈子最后一次做这样的梦了。于是头也不回，开着自己的三轮摩托呼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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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杨敏 于 2010-4-12 00:20 编辑 ]

邱天

问好朋友！小说读了，是一个梦对不？表达了杨小奇的一些愿望。
感觉编的痕迹明显一些，但由于是梦，就不好多说什么。
谢谢您！

柯英

要让故事流动起来，这个“梦”只能做为故事中的一个点缀，而不是主体。试想想，一个有文化的三轮车主，他的生活、情感、思想肯定是多面的，复杂的，挖掘要深入一点，抓主他一天的生活或一两个线索，就能串起精彩的人生故事。

邱天

原帖由 柯英 于 2010-4-12 08:33 发表
要让故事流动起来，这个“梦”只能做为故事中的一个点缀，而不是主体。试想想，一个有文化的三轮车主，他的生活、情感、思想肯定是多面的，复杂的，挖掘要深入一点，抓主他一天的生活或一两个线索，就能串起精彩的人 ...

说得极对！
希望作者能多思考一下。

曾经沧海

语言流畅，可见作者功夫不浅。小说都是演绎在一个幻觉中，人物没有立起来，因此故事也就没有一个完整性。当然小说并不一定要求完整，但所谓不完整也是读者的想像来完整，这又是小说的高妙之处。问好。

杨敏

以上各位说的极好，能否提出一些具体修改意见。我现在最需要最具体的修改意见。谢谢大家了。

邱天

原帖由 杨敏 于 2010-4-12 11:06 发表
以上各位说的极好，能否提出一些具体修改意见。我现在最需要最具体的修改意见。谢谢大家了。

您看看大家的作品吧，不要只等着人家来教您！

杨敏

求大家给点意见吧！

邱天

把作品丢这，然后人就不来了，这样的做法，我们不提倡，更不支持！

鸽子杨军

意识流动的部份写得很畅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