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纪事》之—同妻（1）
一 婉婷那天中午吃完外卖在楼道里走一走消食。她走着走着，忽然脚下一崴，左膝盖一阵剧痛，她跌坐到地上，眼泪很快控制不住地涌出来。 许韵和小钱几个同事搀扶着婉婷进电梯，要送她去医院。部门总监林利冷着脸说，“许韵、小钱，你们把葛婉婷送上出租车就赶紧回来工作。”然后又对婉婷说，“怎么好好地走路就把脚崴了？很要紧吗？”——好像婉婷疼得受不住掉眼泪是骗她一样。婉婷除了不停地流泪，什么话也说不出。“你要不把笔记本也带上吧，在医院看病挺花时间的，等着的时候还可以干活。”许韵和小钱都惊奇地看着林利。婉婷还是止不住流眼泪，她想努力挤出一朵笑容也不成，她只好又哭又笑地对林利说：“老大，落下的活儿我会尽快赶的。” 二 婉婷原以为去医院开点药膏和药贴之类的就可以回家了，但膝盖真的很疼，在给医生说的时候，仍然疼得要掉眼泪。 医生一边听婉婷哭诉受伤经过，一边看了看她的腿，然后提笔唰唰唰地开单子。 “医生，这还要拍片子啊？”婉婷惊讶地问。 “你都疼得哭，不仔细检查一下怎么知道到底有没有事？”医生说。 “这……这得多费事啊！”婉婷说。 “来医院就别想着省心省事了。快去缴费吧，一会拿拍片报告来给我看。” 片子拍出来的结果是膝盖韧带重度受损。医生要婉婷立刻住院。 婉婷简直要崩溃了。 “那我要多久不能上班？” “先给你开一个月的病假吧。你喊家属来，办理入院手续。” “呃……好的，谢谢。” 三 婉婷没有去办入院手续，她叫了一辆车，先回到她的租住蜗居。 在路上，她不停地划着手机。她在朋友圈看到一个链接，随意点进去看了下，大意是说一个人如果心里对现状极度忍耐和承受，那么他的身体就会自动生病来警告他。她都不知道现在自己腿坏了，是不是身体来警告自己了？不然怎么会好好地崴了脚？而且这么厉害？ 婉婷回到住处，躺在床上给把医生开的一个月的病假单拍照发给林利。一个月病假只有百分之六十的工资了。 “我们是民营企业，不太可能给到一个月这么长的病假的。要么你请事假吧。”林利冰冷地回复。 请事假就连这百分之六十的工资也没有了。婉婷恨自己不硬气。 “老大，我的情况你知道的，我要付房租啊，现在还要住院……”婉婷哀求。 “我可以帮你申请到这一个月的病假，但前提是把离职申请和病假单一起拍给我吧。”林利说。 婉婷心里说，我早就想走了，现在却轮到腿崴了之后等你来辞退我？她点开几个银行APP，数了数自己荷包里还有多少碎银子，然后她深呼吸一下，就把一条很拽的消息发出去了：“那谢谢你了。我一会发离职申请。病假申请我撤回。”她没有再称老大，也没有使用任何敬语，多么爽。 婉婷先是忽然觉得疼得受不了的膝盖好了很多，然后肚子就饿了。她翻出两包薯片吃了下去，又喝了半杯昨夜剩下的开水。肚子慢慢涨起来，但心里开始发空了。 四 婉婷给家里打电话，没有说自己崴了脚，更没有说自己已经离职了。妈妈喜气洋洋地说弟弟宛然生了双胞胎儿子，又把双胞胎的照片一张接一张发过来给自己看。 婉婷翘着脚在煮泡面，忙里偷闲说，“真好，等姑姑回去包红包。” 过了一会儿，妈妈打字说：“其实现在微信包红包很方便啦，我可以替你转给他们的。”婉婷想，妈妈一定是不好意思把话直接说出来，打字会缓解一点不好意思吧？婉婷稀溜溜地把面吸进嘴里，放下碗，也打字说：“嗯不嘛，还是等姑姑回去亲自给宝宝包红包。”要装傻卖萌的话当然也是打字比语音要更好一些吧？ 室友小姐姐下班就回来照顾婉婷，又给她带了好几次水果和吃的。婉婷要给她转钱，小姐姐说，“千万别这样，咱俩有缘分同室而居，就该像一家人一样互相照顾。” 婉婷原以为自己自己这么年轻，膝盖受损躺着养一个礼拜左右，就会好起来，然后就赶快出去找新工作。但是，她的腿并没有好起来。只要脚落地走路，膝盖就剧痛无比，而且膝盖处还肿了起来。 “看样子医生让你住院是对的。”室友姐姐说。 婉婷不说话，眼泪又汩汩地流出来。 “要不你回老家去吧，毕竟爹妈都在，就是在那住院也有人照顾你。”小姐姐建议说。 想起家里新换的三室二厅的大房子——那是有自己贡献的力量的，想起还未见面的天真可爱的双胞胎宝宝，想起久别的妈妈做的饭菜……婉婷简直顾不得腿疼，迫不及待要回家了。 五 婉婷突然一瘸一拐回家，爸妈脸上都一愣，然后又赶紧开了笑脸。 “怎么也不好好照顾自己，就把腿崴了？”爸爸说。妈妈拎着她的行李箱，不知要往哪个房间进，双胞胎宝宝的哭声已经从大卧室里嘹亮地响起来了。鸡汤的香味也从厨房里丝丝缕缕飘了出来。 一听到宝宝哭了，妈妈赶紧放下婉婷的行李箱，奔进弟媳小何的卧室。婉婷刚在厅里沙发上坐下，便也又站起来，跟在妈妈身后，一瘸一拐地进了房间。 “来来，叫姑姑抱抱……来来，两个宝宝，一人一个红包。”婉婷并没有真的抱孩子，但真的把红包拿了出来。虽然眼下自己失业了，但这些人情世故是必须的。 小何在床上靠着，替宝宝们谢了姑姑。 直到宛然下班会来，婉婷的行李箱都还在客厅里。 宛然回来，见到婉婷，也是脸上一愣，继而赶紧笑了，“姐，你回来了！” “宛然，恭喜你当爸爸！” “姐那你也抓紧啊！”宛然笑着说。 “就是啊，在上海也这么些年了……”妈妈跟着嘀咕一句。 “妈，我住哪个房间？”婉婷把话岔开，她的膝盖还是又痛又肿。 “哦哦哦……”妈妈嘴里应着，眼睛却看着宛然。小何在大卧室里大声咳嗽起来。宛然进去了。 “要不就让婉婷先住小间呗？”妈妈说，又问婉婷，“这次回家住几天？” 婉婷自己一瘸一拐地把行李箱拖到小房间门口，一边推开一边说，“我的腿也许要住院。我在上海已经离职了，也许暂时不会回去。” 房间是一个小而温馨的粉色婴儿房，放着两张粉色的婴儿床。 婉婷的眼泪差点又掉下来。这粉色的天地中，是没有自己容身的方寸之地了。 爸爸站起来，把婉婷的行李箱拖到他和妈妈的房间，对她说，“那就回家歇歇。你和你妈睡床，我打地铺。” 六 第二天婉婷就去住院了。妈妈来给她送饭，小心翼翼地看她的脸色。婉婷只是对妈妈笑笑，不说什么。 更多的时候，婉婷一个人呆在医院里，她细细地想了很多。 这些年来，她在上海工作，陆续也交了不少钱回家。弟弟宛然结婚，家里买三室二厅的房子，她都是出了大力的，父母心里也有数。但现在自己是这个家里多余的人了。这笔账能算吗？ 啼妃 2018.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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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14 1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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