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XIIIX 于 2019-10-29 18:43 编辑
离开地坪那个小村庄后，就再没有回去过。但那山、那水、那里的人还一直萦绕在脑海之中，时时梦中还停留在当年当知青的情节里。终于忍不住，决定去看看。
汽车停在村头，一下车就看见还有认识我的村民。一个婆婆模样女人，拨开人群大声的说“认得到认得到，你当年入团还是我介绍的。”
坐在院坝里和大家闲聊。那年月和我交往不错的年轻人大都当上了爷爷，而我的记忆还停留在二十年前。我把小孩们叫到身边，凡是叫我爷爷的小孩我都给他十元钱，结果还没有不叫的。
在生产队的时候，生产队的会计和我相处不错，一打听，已经生病卧床很久了，我专程到他家去看望。看见我来了，一直卧床他，硬挺着身子坐了起来。二十年光阴太长，却又太短。和我们在一起打打闹闹的哪个风风火火的年轻后生已不复存在，岁月已将会计变成了一个残喘的老人。聊天从回忆谈起，最后问起了他的儿女们。“老大和我分家独立生活了”会计说。“老幺……在外打工，难回来一次。丢了个十六岁的娃娃在家和我一起”。正说着，那个已像小伙子的十六岁的娃娃回来了。“狗娃，叫爷爷。”“爷爷。”狗娃乖乖的叫了一声。“他爸不管他，我又怕他学坏，一直没有让他出去。这次你来，要是能把狗娃带去了我就放心了。”我还未来得及回话，会计的话又跟上“狗娃我就交给你，你一定要把他带到城里去，让他学点东西，混口饭吃。” 完全无法推托，想到二十年前的友情，推托的话我的确说不出口。依依呀呀的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就这样狗娃就跟着我到了城里。
狗娃与我来到单位，我把狗娃交给了保安队长。“这个小伙子就由你帮我管住，平时照顾着点。伙食钱每月找我要。”我想的是，一个大山里长大的孩子，一切都需要有一个适应过程。加之他小学都没有毕业，先适应环境再说后话。
狗娃就这样住了下来。每天保安出操他出操，保安执勤他在旁边耍。偶尔我去保安队长那里问问他的情况。狗娃和保安队同吃同住同保安了。狗娃每次一看见我就老远的跑过来“爷爷爷爷”叫得亲热得不得了。单位上的都知道我从乡下带回了一个孙儿。话多的人在私下说，人不可貌相，那年月在乡下找的小芳现在都有孙儿了。你看他没有把小芳带回来，孙儿他总甩不脱了哇。你看那个鼻子给他长得一模一样，还有点隔代遗传呢。我是哭笑不得，天啦！回了趟农村还冒出个小芳，带回个狗娃跟着我，关键是狗娃天天过得无忧无虑。我却绞尽脑汁的想让他学点什么，做点什么。
狗娃来了两个月左右的一天，我把狗娃叫到办公室。“狗娃，来了这么久，你习惯没有？”“习惯啊，保安队的保安都喜欢我，吃饭的时候他们让我多吃肉，少吃菜。”狗娃不说我到真没有注意，这个小伙子这两个月是长胖长高了。“那你一直这个样子，想不想学点什么呢？”“学了的，他们操练的时候我都一直在跟着走。”我哭笑不得。“狗娃，那就这样，我工作忙，没有时间管你，我给保安队长说说，从明天起你就正式参加保安队，每月的钱你留一半，剩下的一半交给我，给你爷爷带回去。”“要得要得。”从那天以后，狗娃就成了保安队员。 又隔了一段时间，有天我从办公室出来，经过大门外的小卖部，小卖部的小妹看见我就喊我：“叔叔，你过来一下。”我走过去，小妹给我说：“叔叔，你孙儿从月初开始就在我们这赊东西，现在都快五百元了。我找他要，他说我爷爷晓得来给你结账。”“有这回事情？”“是嘛，他还在路边的馆子头吃了人家好多顿，你过去，人家肯定也要你结账呢。”
我赶紧叫人去找狗娃。狗娃来了，一脸笑咪咪的。“爷爷你找我？”“你是不是在小卖部和饭馆赊东西吃？欠小卖部和饭馆里好多钱？”“是啊，他们晓得我是你的孙儿都愿意赊给我。爷爷不怕，我挣的钱有一半不是放在你那里，拿去还他们就是了。”哎呀，他还一直惦记着放在我这里的那一半工资，真怪我。“我说过那一半工资我要给你爷爷的。”“给我爷爷带去？我爷爷在我们离开地坪后的一个月就死了。”“啊，你爷爷死了？”“爷爷你不知道？”天啦，钱还没有时间带走，我和他的亲爷爷都阴阳两隔了。“你爷爷去世，你怎么没有给我讲？”“爷爷我看你好忙哦，再说人都走了，就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狗娃变得好懂事。
狗娃我是甩不掉了，剩下的一半工资也退给狗娃。每天我都要到保安队去问问他的情况。保安见到我问，都说狗娃懂事，一教什么都会。说完还酸溜溜的对我一笑。现在我才知道，几个月和保安同吃同住同劳动，他们已经把狗娃教得好精灵。唉，千不该万不该把他带城里来。
我工作忙，也懒得细问。一晃春节快到了，我把狗娃叫到办公室。“春节快到了，你还是回去看看，爷爷不在了，你爸爸肯定要回去。”狗娃不吱声，头一直埋着。“你不想回去？”我问他。“我不回去，回去家里人都不理我。”“为什么？”“我爸把亲戚都得罪了。”“你爸不是在外面打工，怎么会得罪亲戚？”狗娃吞吞吐吐，像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的样子。“到底你爸是怎么回事？”我加重了语气。“我爸没有在外面打工，他经常找亲戚借钱，借了又没有钱还，他私自去打熊猫，被关起来了。”“什么！好久的事情？”“你来之前都关了两年多了。”“你妈呢？”“爸出事后妈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算了，不回就不回吧。年三十，狗娃与我家人一起放鞭炮，初一在我家吃汤圆，压岁钱我小孩有多少他也得了多少，狗娃一脸幸福像。这个爷爷比亲爷爷对他不知好多少倍。
春天来了，狗娃真正长成了大小伙子。穿着打扮都变了，不说话谁知道他是乡下来的。我当爷爷也习惯了。以前狗娃叫我爷爷的时候，我还有点忸怩，现在这么大个小伙子是我孙儿，我好得意，肯定十七岁就结婚,十八岁就添后代了。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这天，我在办公室听到外面有人吵闹，细听，有狗娃的声音“我不走，认不到你。我有爷爷管我。”我赶紧跑出去，院子里围了许多人，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人拉着狗娃在说什么。我走上前去，那人一看我就松开了拉着狗娃的手，“叔叔，我是富贵。”富贵？这就是当年我在地坪坝当知青时，一天到晚跟着我们转的会计的小儿子，狗娃他爹。“我找了你们好久哦。”富贵哭丧着脸对我说。 我对富贵说：“你把狗娃放开，说啥慢慢说。”富贵和狗娃一起来到我的办公室。我对富贵说：“你放出来了？”“放出来了，其实没有好大的事，就是打了一只熊猫，把肉吃了。原来准备把皮子带到广东去卖，在火车上被查出来，判了三年半。”富贵说起这是轻描淡写的。“那你出来准备做什么？”“我的战友叫我到广东去做生意，这不找着狗娃了，让他一起和我走。”“战友？你好久当过兵？”“呵呵，就是在里头一起的，在里面我们都叫战友。”狗娃听到这里就吼起来“我不去，我在爷爷这里舒服得很。”“狗娃不去就算了，你也不要硬拉他走。”我对富贵说。富贵低着头，嘴里小声嘀咕着“啥子爷爷，亲爷爷你都叫得莫得这么甜。”我看了富贵一眼，他不吭声了。中午我把他们两父子叫到饭馆里吃了饭。富贵极不舒服的离开了。
第二天上班，保安队长来找我，说狗娃昨天晚上他爸把他叫出去就没有回来。我一下急了对着保安队长大吼“这么大的事你都不早给我讲，现在人都不见了你才给我说。”保安队长小声的说，“我怎么知道他不回来，他借我们的钱还不知道找哪个要呢。”狗娃就这样的离开了。人在的时候不觉得，人走了，我这个爷爷当不成了。有时真想狗娃忽然出现，笑咪咪样子，嘴里亲热的叫着爷爷。当然他借保安的钱就只有我这个当爷爷的人替他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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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0-29 1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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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谢谢理解，真实发生，也算故事。
发表于 2019-10-30 08:03
辈分乱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