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黄会兵 于 2020-2-29 22:13 编辑
中印桑多河谷冲突过去很多年了，父亲讲起来依然津津乐道。 “那一年我七岁，五月的一天，我在睡梦中被密集的枪炮声惊醒。我知道，这是打仗了。最近几天，听到村里的大人说，中印正在桑多河谷一带对峙，随时有可能打仗。” “第二天，我起床后，看到的是大人们喜气洋洋的脸。这一仗，印军死了好多人，其中还有军官，还有人被俘。我们这个村子就在桑多河谷旁，打仗了我们这个村子一定会完蛋，我不知大人们为何会高兴。后来，随着我渐渐懂事，我才知道，原来我们这里其实不叫阿鲁纳恰尔邦，其实这里叫藏南，我们是中国人……” 不仅仅是1987年的中印桑多河谷冲突，1962年的中印战争，父亲也一直是以胜利者的姿态讲给我听，他脸上是浓浓的自豪，不过讲完了后，脸上也带着深深的迷惘，他一直不明白，当年中国都打赢了，为何又要放弃藏南这片土地。 父亲不到三十岁就死了，看不到藏南回归中国，他死不瞑目。 母亲抹着眼泪说，父亲老早就想要参加藏南游击军，少年时是因为舍不下我寡居的奶奶，有了我之后他又舍不下孩子。 父亲死的时候我只有十岁，他是死在印度人手里，他和很多的乡亲为了抗议学校课本里关于藏南的历史中没有一个字关于中国，和前来镇压的印度军警发生了冲突，头部遭受到了重击。 “印度人是我们的仇人！”母亲咬牙切齿地说。 我年纪小，仇恨埋在心里，希望有一天为父亲报仇。可是我在学校里刻苦读书，那些老师们都很喜欢我，他们都是印度人。这让我知道，印度人并不都是坏人。 我的女朋友纳伊是我的中学同学，她就是印度人，可是她的家里人并不喜欢我，我的家里人也不喜欢她。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在一起，我们准备过年就结婚。 我现在在达旺镇政府工作，只是一个普通的办事员，虽然我争取到了一个印度名字，我的名字叫做洛哈，可这却是印度贱民的名字。可就是这个贱民的名字，却远比我的本名珠杰更荣耀，为此我还花了不少卢比打点。 “母亲，我上班去了，晚上恐怕又要加班！”我骑着摩托车，临出门时交代母亲一声，她没有应声，自从我在达旺镇政府工作后，她就不怎么理我。 达旺镇距离我家也就二十几公里，骑摩托半个小时就能到，如果不是因为特殊情况，我都会回家。母亲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我想多陪陪她。 “珠杰……” 纳伊给我打来电话，她认识我时，我就叫做珠杰，一直没有改口。 纳伊一家在镇上开了个杂货店，整个达旺镇也就一万多人，分散在各村，她家的生意并不好。 纳伊的父亲和哥哥都外出打工了，杂货店就由她母亲和她打理。这几天，她母亲身体不好，店内就纳伊一个人。 说起来，和纳伊有好些日子没见面了，挺想念她的，我就掉转摩托车头，奔向了纳伊家的杂货店。 还没到杂货店，我就听到了店里面的争吵声，跳下摩托车一看，只见一个青年男子正对着纳伊动手动脚。 “加拉瓦，你妈的！”我冲上前去，将那男子拉开，给了他一拳，打得他流了一脸的血。 “哎哟……你给我等着！”加拉瓦撂下一句狠话，捂着鼻子跑走了。 “珠杰，我不知道他会来……”纳伊尽管受了委屈，还在解释，她心里一直向着我。 “这个家伙还敢纠缠你，我一定饶不了他！”说是这么说，我心里却涌上了一层阴霾。加拉瓦的父亲是个包工头，家里很有钱，虽说我在政府上班，是个公职人员，可我的薪水并不多。 抱了抱纳伊，和她说了一会儿话，我就赶去上班了。 近来，政府的事情特别多，首先是一些政要人物频频到这里来，据传总理都要过来。中国一直就不承认阿鲁纳恰尔邦，更是反对印度政要到这里活动，不过也就是停留在打嘴仗的地步。 倒是因为洞朗那边修公路的事情，两边的边防部队杠上了，不过也就是对峙，爆发战争的可能性几乎没有，现在两国经济发展是头等大事。 “洛哈，下午你去几个村子转一下，送些慰问物资。” 领导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我，因为领取慰问物资的多半是一些藏南原住民，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生活得很贫困。 这些年，印度政府对阿鲁纳恰尔邦大量移民，严重挤压了这些原住民的生存空间，他们的生活越来越贫困。担心激化社会矛盾，印度政府会选择一些恭顺的原住民作为慰问对象。可他们实在没有多少诚意，就连这种做善事的机会，那些印度人都是不屑亲自去的。 中午，在政府食堂吃了点饭，同是原住民的多吉悄悄跟我说，他到洞朗对峙现场看过了，那些解放军战士都跟我们一样的面孔，他真的好想跑过去喊，藏南是中国的！ “藏南是中国的！” 我不止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可我不敢表态，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由印度实际控制，我要和纳伊在一起，首先就要承认自己是一个印度人，不然她的父母是不会把她嫁给我的。 下午送慰问物资出了一点麻烦，因为中印洞朗对峙事件，那些贫困户都拒绝了。开车的司机巴库大叔说，一些原住民准备偷偷爬上阿鲁纳恰尔邦的政府大楼，在那里升起五星红旗。 “这不是傻吗？当年锡金的民族党升起五星红旗，中国也没有管，这次也不会管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锡金再怎么说都只是中国的邻国，可藏南不同，藏南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领土！” 巴库的话让我深思起来，虽说印度政府刻意歪曲藏南的过去，但是我们也是通过各种渠道掌握了不少东西，尤其是祖祖辈辈口耳相传的铁证，有风流情王之称的六世达赖仓央嘉措就出生在达旺。 “你还不知道吧，中国政府公布了藏南地区的六个地名，中国政府似乎有收复藏南的决心！” “打起仗来，遭殃的还是老百姓，会毁了藏南的！” “与其猪狗不如的生活，还不如奋起一搏，至少我们的后代可以光明正大地说是中国人！” 巴库大叔脸上有着决意，他中午喝了一点酒，话就显得有些难听：“洛哈，这贱种的名字，真的比珠杰荣耀吗？” 我没有生气。我是土生土长的藏南人，我没法选择自己的出身，现在藏南由印度控制，我就只能屈服于现实，努力成为一个印度人。” “珠杰……” 深夜，纳伊突然打来电话，她说她准备去新德里了，加拉瓦一家为她在新德里谋了个职业，那里医疗条件好，对她母亲的病也有作用。 纳伊叫我不要去找她，叫我忘记她。 可是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是说忘就忘得了的，我怕自己哭泣的声音吵到母亲，悄悄出了门，在漆黑的夜里，一个人在旷野里飞奔。 直到天亮了，我才疲惫地赶回家。 刚刚来到家门口，门就开了，母亲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对我说:“纳伊是个好女孩，可她不属于你，你就不要伤心了。” 我点点头，我怎能不伤心，只是不想她看到我不痛快而已。 “丹增那些人准备在阿鲁纳恰尔邦政府大楼升起五星红旗，这是你父亲的心愿！” “母亲，你是要我去升起这面五星红旗吗？” “每一个藏南人都有义务去升起这面五星红旗！” “可是母亲，我走了，你怎么办？” “我们一些老妇女准备赶去洞朗，声援那里的中国解放军！” “母亲……” 我看着衰老的母亲，在我眼里，她向来是不问世事的。 母亲交代了我这些就走了，走的时候再次叮嘱了我一句：“不管你将来走到哪里，都要记住，这个地方叫做藏南！” 看着母亲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了，我遥望着阿鲁纳恰尔邦政府大楼所在的方向，握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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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2-29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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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2-29 1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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