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夏日荷风 于 2020-3-6 19:43 编辑
阳历3月2日,如果没有疫情,这该是果儿开学的第一天。相比其他地方,哈尔滨气候严寒,一般说来,每个寒假开学都比其他高校晚上个十多天。如果一切照旧,这一天,该是我心里最为空落落的一天,朝夕相处了将近两个月的假期时光之后,果陪在身边的幸福感已成为一种生活的惯性,所以,每次分别,我都有一种撕心裂肺般的疼。果儿也难过,可果儿失落的重点原因跟我截然不同,她的疼是那种每个离家远行的游子都能体会到的那种,离开熟悉的人熟悉的生活,去远方异地一个人生活与学习,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可果一到宿舍,那起初很浓烈的惆怅就完全烟消云散了,崭新的生活,同处青春花季的舍友,久违的重逢、同节奏的心跳会顷刻间绽放成花,就像淡黄色的雏菊,日子令人向往。而果入学落座的那一天,我的魂魄却总像是被谁抽走了几分,难不成是跟着果儿一同游走哈尔滨了?中年和青春期果真是泾渭分明的,时光推着前者变得优柔寡断,时光却对着后者变得拿得起放得下,年轻,真是好。
疫情期间,除了关注家乡的情况,还关注着果儿所在的城市哈尔滨。这两年以来,因为果儿的原因,哈尔滨这座离我很远且与我毫无瓜葛的城市变得越来越为我熟悉,有意或者无意间,我总会悄悄地对她关注,像是在关注着一个在我心中有着相当分量却因某种原因久别的朋友。也许是老了,也许是孩子小时候疏于对她的照顾而自责,近几年,明显对她越发依赖了,相伴而来的,自然是对她的娇宠。多累多难的日子,有时想想她也就过去了。闲暇的时候,总是想起自己她这个年岁的日子,想着自己在城市里求学,家里经济条件拮据,什么也舍不得吃和穿,至今,每次去小岛,似乎都会发现一个灰姑娘对着街上花枝招展的女人们痴痴地望。如今,在某些瞬间,那些爱我的人,依然会在他们眼中发现一个这样的灰姑娘。自卑是斑斓色彩的天敌,失去了斑斓的色彩,一朵花的绽放就失去了最大的精彩和意义。
哈市的疫情相当严重,我为之心情十分焦灼。一次次跟果儿说:“哈尔滨的患病人数接近二百了啊”。每当这时,果的语气总是很无奈:“那我有什么办法啊。”果儿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果儿说这句话时,从这未尽的余味里我感觉出她内心的忧伤。
3月2日正式上网课。前几天,学校已陆续做了准备工作。我偶尔听到老师们说话的声音,有男有女,典型的东北硬口音里,透着几分飒爽与利落。虽都素未谋面,却倍感亲近,他们对孩子们很亲切,也很有耐心,还颇有几分幽默。真想跟他们说声谢谢。
长这么大,果儿是第一次上网课,前几天的准备琐屑而繁重,午睡等假期习惯已被打乱。那一两日,果儿明显是焦躁和烦闷着的。脸总是绷着。手机里的指令声音,像是一个绳子一样紧紧拽着她,甚至洗脸刷牙,声音也在外面不听的叫着。那种声音不同于其他的微信提示音,有些尖刺,催促感极强,我起初有些责怪果儿心态不好,以为她是放松的有些惰性了,直到有次午饭这接连的滴滴声影响了我的食欲,才对果儿增添了些理解,却依旧开导她说:“果儿,要乐观些,特殊时期,要微笑面对,别说上网课了,就是遇到再大的苦难,也要微笑面对。”我这么一说,倒是把果逗乐了:“行了,别上纲上线了,就你这样,还开导起我来了?”。我有些不好意思了,说实在的,我这心理素质,还真不及果儿的十分之一,有时真怀疑我这样拿不起放不下的性格,怎么生出这么拿得起放得下的闺女。
果儿还真是好样的。上起网课来还真不是含糊。3月2日第一天网课,就是连续八节课。上午八点半到中午十一点五十,果儿坐在卧室的电脑前,门一关就是半天,中间连一次厕所都顾不得上。假期习惯了晚睡晚起,3月2日早上一叫她,就一咕噜从床上起来,洗把脸拿个酸奶,径直就打开电脑准备上课了。半天下来,脸上挂着疲惫,让我不由得想起她高三备考前的那段日子,每天到家,也是累的不愿多说一句话。老妈炖了排骨,许是累,再加上饿,闺女吃的特别香。却依旧不说话。出于对她的心疼,我们也不敢多说话。氛围一下变得紧张起来。因为心疼,我越发变得看着她眼色行事了。还不错,果儿吃完饭,竟然默默地把我事先为她剥好的芒果吃了,高兴高兴,这个时候,能够为她做些什么,就觉得特别高兴。
前几天问果儿,愿意开学还是愿意在家。果儿说当然是期待开学了。说这话的时候,孩子的眼神一闪,随即消失。我理解孩子,她们这些无法用门扉关住的青春期的小鸟儿,是多么向往外面精彩的世界啊,原本规划了无数次的漫长假期,她不能聚闺蜜了,不能吃麻辣烫了,不能去某地小游几日了,也不能学车本了,甚至,连家乡产的海产品也无法享受了。果儿曾一次次跟我说,怀疑是过了一个假的春节,更别说是一个假的寒假。我跟果儿说,困难总会过去的,疫情总会过去的。咱们还能安安全全地一家人守在一起你,那么因疫情被隔离的人呢?那些在冒着生命危险奋战在一线的人呢?接着,我又跟果儿讲起了非典时期的那段记忆,那时她才几岁,不记得非典的事,我给她讲那时我是如何跟学生一起被隔离在校园,如何每天为学生测体温,如何带着高考的学生到县城的四中,以隔离的方式参加那次特殊的高考。我还跟她讲她小庆姨那时还没结婚,她身为医生的爱人被隔离在汽车站实施救助,她小庆姨每天中午做一份有营养的饭菜给她对象送过来,就在那个时刻他们的感情越来越浓厚了……
絮絮叨叨地跟果儿说着,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不过这都没关系。其实我这话有多一半属于自言自语,是用来说给自己听的。我为什么不自觉间下意识的说这些话给自己听?后来我想,其实那时我的内心也是焦虑和沉闷的,我无非是想用那些过去的故事告诉自己:我们能成功战胜非典,也自然能成功战胜这次冠状病毒;非典里能发生暖心的故事,这次抗疫过程中,也同样为发生这样的暖心故事。我想,在这个特殊的时期,我和我的女儿果儿一样,都需要成长,也一定会成长。
3月3日,果儿已经成功上完两天网课了。果儿的心情好多了,适应力很快的她,已经能够轻松地面对这种学习方式了。临近中午我悄悄推门进入卧室,发现果儿在默默地计算着题,她很认真,脸上一副自信的表情,相信那正在验算的数学题对于她来说已经胸有成竹。果儿说下午就两节课,可她依然忙到了快要六点。她那时好像也在验算着什么,不时还翻翻笔记本查阅核实下什么。那棕色的笔记本是前几天孩子爸爸从老房子里找回来的,是果儿高中时得的奖品。本子刚拿回来时,果儿对着扉页上那个奖章上的将字,微笑着看了很久,还用纤细的小手抚摸了几次。那一刻,这小小的笔记本一定是触动了果儿的心扉,而且触动的很深。下午果上课时,我悄悄推开了门,因为腰疼,躺在床上休息,原本我白天睡不着觉的,而且呼呼的电脑风扇几乎是我睡眠的天敌,可那一刻,我看着认真听课的果儿,又想到她上学期获得的一等奖学金,心里变得特别踏实,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伴着呼呼的风扇声,我竟然酣然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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