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66号]职业之路

征文组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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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职业之路何开？也许我永远不知道，即使耗尽终生求索，也未必有结论，这就是我为何走上了后来的职业路。当时在人眼里，我是个久考不入的“烂秀才”；而我自认是一个不屈的追索者。因凭实力我是具备那个入门的资格的，只因两次临场发挥失误而落败了。－－我自小也并非立志要求官，官本位的意识还没有浸染我。我想通过上大学学个一技之长，然后谋个既有难度，又很喜欢的高技职业，凭此安身立命，铸就自己人生辉煌。可我高考最终失败，已无颜无力再读，最后一次机会终默默放弃了，只是不知等待我的命运将是什么。在补习入学的接连三天大雨中，我悲愤地立下誓言，记在一张纸上，然后折封藏好，只盼将来有个心灵知己，来亲自启开它。

　　一个寒冷的冬天，闲的发慌的我，被邀去一队协助清经，每天有柴火烤，有肉吃，还有一元钱的劳资。我一边这样度闲，让算盘珠儿的清脆充我耳鼓，一边等待考试结果。那段我过得闲适而平静。心想的是，清经一月挣30元钱，可买一个心爱的收音机了。真没想到，冥冥中的绝无仅有机会来了，虽我之前不知详情，也没太抱希望，却还是稳稳当当地考上了，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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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送我前去城乡报到，在他欣喜的目光里，我就是成功；而我仍迷迷茫茫，不知前路如何。他把我送拢就回去了，留下我只身面对新的一切。

　　城乡喜欢没完没了开会。松散式的，嘻嘻哈哈的，轻松里有严肃，但我总插不上七嘴八舌的大讨论，也不是没话说，相反还觉许多想好的话被他们抢先给说了，且还惊人的相一致，只觉自己表达不出，表述不清，再说他们也没给我插话缝隙，更没人邀我和等我说。我的胆怯渐成自卑，变得越发尴尬被动。后来不知他们晚上在议什么，只听一片嘻嘻哈哈笑声，回荡在静静的大楼里，震得我头皮都在发麻。这时他们已不再通知我，我心里不是味，但假装不知道，埋头看我的自考书。自考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役。我梦里都在郁闷，大学才是我的梦想；我已看透这样的工作，并不神秘，几乎人人可作，只是无法取得那个资格。

　　工作上主要靠尝试，其实也是“逼上梁山”。因为乡上所有的职务是单列的，需人独当一面，会不会都这样。共青团方面我隆重召开了五四纪念会，玉成了单位一位大龄青年的婚事，会后给100位超龄团员颁发了离团证。公安司法方面我积极配合县上审案，抓捕罪犯，一年之内独立处理大案10起，其中特别是中坪的斗殴案，我那时人年轻经验少，但已掌握确凿证据，摸清了民情，所以处理上基本由我一人掌控整个场面，作别开生面的“一言堂”，干净利落作了处理，一洗前次处理同类事件因情况不明而造成难下结论的失颜尴尬和遗憾，获得了干部群众的一片掌声和欢呼声。

　　城乡并至县城所在镇后我被调往龙镇。该镇属于高寒地带，地广物薄人众，民事纷乱。我先接手团干，后搞财会，驻边远的兴泉村。起初我很胆怯，因那里常年出杀人案。报到那天即遇一肇事者，他在颠簸的加班车上噘着屁股故意加大“摇晃”，威迫一些无辜的女青年，我怒目而视他的动向，他却转而欲对我施拳脚，幸被车上熟人拉开，一位车上的同事悄声告诉我，你别惹他－－杀人犯的弟弟！我并没虚，只是觉得好汉还是别先吃眼前亏。后来彼此渐渐知悉，他见我谦和友善，和场镇的许多青年都打得拢，一次在街上迎面相逢他主动搭讪我，低声向我陪了不是，我微笑着轻轻点头又连连摇头说没事没事就彼此若无其事地走开了。当时他在集体理发店里学徒，大热的天气，候者排成了一长串，师徒们忙得汗蔌蔌淌，他却四仰八叉倒在转椅上，耷位着脑袋呼呼睡大觉，师傅不敢节制，也没谁愿招惹和管理他。

　　我很快就适应这里的一切了。觉得不论何地的多数人都善良，当干部的关键，是你对他才对；如果你各方面都优秀，人家何不敬你畏你，你怕他干什么？即使是滋事使绊的人，也都大凡事出有因。可以说，在龙镇的近四年，我可用一个简单的词汇来概括，得心应手。

　　财务工作开始我不愿干。一我不会，虽然学过一点但没实践，二来临危受命，前任都带了问题走，口碑不好；不是郁愤下台，就是被立案侦查，我何苦探这深水？我婉拒后又矛盾，觉得团干基本没事可作，是个空壳闲差，不如就试试吧，即使风险再大，我相信自己能干好。我回头具实相告这一实情时，来找我征求意见的怡副镇长笑笑，只点头说了一个字：好！

　　我既临危受命，就有我独立行事的原则风格。因我抱定随时可调换我，去干别的，但不能让我违背原则，失了自己的人生信条。大多数人理解并支持我，只有少数人常违反，包括个别领导，但我绝不徇私。我常以上级规章压他们，他们动辄以党委政府集体压我。我的解释：一是集体也不要去违纪，二是请出示集体意见证据。如此，我责任缩小了，事情得以安稳处置。我捍卫了自己的作人准则，获取了多数人的拥护，正是我所要的理想结果。他们给我的综合评价是，“最好的会计”，“最成熟的年轻人”，“最上进的读书人”。遗憾的是我自考没进展，婚恋被耽误了，写作只限于记日记。

　　乡镇属“万斤油”，总有一些棘手事需处理。领导也未必有先知，一切来自调查结果。这需我们开动脑筋，吃透政策，摸清情况，也敢于冒风险，当责任。一次我领10余人的浩荡队伍去兴泉村查建房，问题主要集中在6队的程之一家上，他超砍超建数目令人骇然，但处理很棘手。他家人多房窄，属正常的批建户，超标在农村属常见。问题是镇上本没给人家批够数，反观镇上能批够吗？指标只那么多，保护林木土地是国策，县上下达的指标十分有限。所以此问题，是难题。我们如实先点了数，核算了罚款数，吓得他们全家筛糠打颤，女人趴在灶前嘤嘤哭泣，本来建房就东拼西凑借了钱，如今又要面对不堪重负的罚款，他们哪里还能活人？见此情景大家面面相觑，把目光落向我，我虽负责但人年轻且经验少，面对国法民情，我红着脸一时也没办法。好像此刻天佑我吧，我眉头一皱，突然有了主意，胸有成竹地分析后宣布说：照数清点，超出部分实价核算；鉴于态度情节，家庭状况，可酌情考虑处罚额度，若能当场交清，只交总额的60%……，此语一出，全场大惊，立即就有两位村长组员反应过来，他们立即附和称好，大家一致表态通过。程之一家像被针刺激活，立刻蹦了起来，女主人上前一把抓住我手，死活不松，非要留我们“喝口水”，我们脱不开身，此刻已过午饭时间，心想反正也要等他筹款，就答应那简单给我们每人下一碗酸菜面条吧。之后我们乘胜而归。

　　当然这样处理全镇尚无先例，我是冒挨批受罚的风险的。我恨透有些奸猾干部，他们要么欺上瞒下少点数，要么按实处罚一大笔，回去空报成绩，最后不了了之，成为一笔笔欠帐呆帐烂帐。龙镇近年积累的这种悬案不计其数，财政陷于亏空赤字几近崩溃，令历届干部群众都头疼，但又终没办法，大家像背了个无形的大包袱。我认定这是败笔。是欺上瞒下，好大喜功的花架子。是对人对已不负责任。我的处理就是一次性结案。镇领导和业务人员略惊之后就默认了，暗叹我的处理手段高明，确有先见之明。

　　有人赞我是“生姜老的辣”，也有人认为是抺稀泥，搞折衷。其实我只是在政府与民情的隔阂之间开个合理通道，找个金色桥梁。因我想过，我身为政府一员，不执法不行，但又来自农村，父母仍在农村，我得体恤他们，兼顾他们。话说回来，我们工作为谁？终归为了什么？在龙镇的四年，我是顺心和开心的。开会我大胆发言，畅所欲言，在16个汇报点里，我抢不了第一就抢二，总是积极献计献策，为此，领导特聘我为镇党校主讲税法的宣讲员。

　　调江乡我很沮丧，认为是我职业生涯的低落，因那里人冷地偏，从不赶集，没人愿往。这次纯属偶然，因那里的财会人员出问题了，被解聘回家了，我去填补，算是临危受命。去就去，面对找我谈话的区领导，我回答的要求只有一个，即一年之后就离开。去后我首先给员工足够兑现了工资，让离职的海国老书记感动得掉眼泪。他问我钱哪来的？我说节约。他说以前从没有发过洗理费，我说他混蛋！他最后恳求说你能不能不走啊？我说我想找个老婆，这有吗？他说我给你找。

　　其实我已有恋人了，报到的那天就结伴从城里来看了我。我好感动。这样的荒凉之地，我无疑是受“贬”了。两个女子脸上溢满青春气息，使我心空顿生一片光亮。我忙把未缝好的被子丢给嘻嘻的她们代劳，我则跑前跑后去食堂给她们打饭吃。翌早我给她们端回一大盆热洗脸水，又来来回回端稀饭，咸菜，馒头，上上下下跑了一圈又一圈，一点也不觉累。

　　我心安下来，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即用苦读自考以充孤寂。我包的村同样是边远大村，但常常回城开会办业务，也顺便看女友。后来引起一些个别领导不满，但我仍然“心中有数”。一次我去区上拨款，身后就有个别领导在会上公然批评，说我是“目无组织纪律”，我闻后肺气炸了，血气方刚的我公开扬言说：既不承认我的工作，那我也就来装次“疯”－－当月他也就别想领工资了，“错漏”一下他的名字属于业务内的“常事”，－－反正外面这样的事不稀罕，让他来找我。后幸好巧遇他，我不禁问了他，他掩住窘态，笑笑矢口否认了，该事就相安平静了。

　　去江乡工作要小心，行前有人就告诉我，不少人在那栽了跟斗。我在那又一个三年多，主要收获的是寂凉，所幸自考还取得了半数通过的好成绩，爱情进展顺利，－－但工作被选调进县机关了，行前大家惊异，一把手代表全家人祝贺我，炊事员是个中年女性，她端杯酒颤悠悠地来敬我，说，敬你一杯，你是我们这儿出去爬得最高的！原来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事事如意之地毫无建树，受挫寂寥之地却收奇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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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城就职的县机关虽为常人眼里的一家大单位，却也不外是弄弄信息，基本跟文字打交道。我常参加系统工作征文，偏巧多次在矮个里充高汉，几番被市评头奖。借此东风，我又把一些叫职场随笔的东西，拿去在业务省刊和中央刊里潇洒地走了一回，给当地开纪录，为同仁长脸和争光彩。我籍此向文艺的纵深去开疆，让两条写路交织而并行，足足遍尝了两个领域的好风景。这是相得益彰的大好事。我已隐然觉出，我的职业之路，被一种隐秘的东西强劲地驱使和支配着；回到文首提的职业之路何开，命运之神何掌，我虽然未能确切回答，但总觉得机遇及其背后的力量了，我们就是在这样的纠织中洒下了一路悲戚，一路欢歌。仅从上述所列事实，即可透出一些蛛丝马迹。

　　单位的大文说过一句话：在农村跑田盖你就是要能说，坐机关你就是要会写。他的这个精辟见解，道出了两个职场的特点和玄机。我就这样拓宽了自己的写作路，和职业遥相呼应，互为犄角，让自己的枯寂职场活色生香，散发了一轮又一轮的光圈。

　　在人眼里，我偏离职场了，弄的是些无聊的写作“小儿科”。我知其意指什么，他们在希望我作什么。我也想过，不想当元帅之兵非好兵，但也未必就是坏兵。没任何理由去指责一个人的自由随心选择，因为人各有志，世界丰富多元。学而优则仕，是沿承的古训，没有谁彻底断得开，因它可以耀祖荣宗，惠泽于人，是我类职场的好归宿……，这些，我何尝未想到，而且当初机会众多，只需我多努力一点点，再前迈一小步，希望唾手可得。然而，崇文者的个性秉质，还是待在自由自在的散淡里为最好，这是难得的好光景。对此我无所怨，因为得失早已举重若轻，恬淡平和成为我的需求，这和上进与否无关，我懂得怎样算有为。

　　终没人打开我暗封的《誓言》，还是我自己把它打开了。若干年后，我兑现了原初的誓言条款了吗？不敢说全实现，但有一点，是自信做到了：即开拓一条人生道路。我走的路是开故乡人之先何。后来有几个跟随者。我们共同为家乡苦读的孩子们树起了一面旗，让他们奋斗有了希望，不至于前路永远黑。这个作用是无法估量的。我后来给自己画了张人生足迹的示意图：读书－－职场－－写书。首尾就是读书写字，职场作为桥梁是陪衬和手段了。但这陪衬手段却不能少，它是我的衣食之源，立家之本，读写之基，因为我还要凭此去读写，去养家和养我自己。有此立意定位，我惬意了，怎还在乎那些人眼里的得失呢？

　　这职场我决计干到老，虽厌烦过，也愤然想离开过。一件事久了自会烦，可淡静之后，尤其心灰意冷，名利得失淡忘之后，就坦然了，反而觉得这是世间何等难遇美味；再好的新奇也只会耀眼一阵子，一切刺激炫目都将化为过眼烟云，如落花流水，被历史的洪涛所淹没。万物源于土归于土。我的职场生涯，我的写作，我的情感，我的所有爱好追求，终将随土而化，一切灰飞烟灭。但是，它会有少许被留存，作为种子，落地生根，长出片片枝叶；我走过了，留下了这片痕迹，就是我的价值，就是我的光辉，就是我的生命色彩。此外，任何也不需要。至于我何以懵懵懂懂，冥冥灭灭，糊糊涂涂，荡至今日，被命运之舟飘流，也不是太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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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征文组委会 于 2010-6-7 10:02 编辑 ]

刘满园

先读了一遍。

笨小暖

职业之路 ：征文66号]职业之路：粗读一遍，感慨很深。我发现，大多来参预征文的，他们的职业无论是哪一项，都与文字有着深切之故，无论是教师，还是记者，还是从商，他们都曾热爱过文字，并一直热爱下去，谨于此，相信对职业的态度也是相当公正和严格的，因为他们的为人，在这些字缕行间一遍一遍呈展，一遍一遍突出，宛如一个风尘仆仆的行者，倾进一切心血地凝注于职业，与此并行的，还有面对叙述艺术的热爱和拥有，这样的人生不轻易，也很珍贵。

摇曳风铃

人生的履历因有了这段职业不同寻常而精采.
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