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匿

五令书生

　　一
　　刚吸了两口，烟尖儿上便黑起了一大截烟灰。杨大头伸手抖了抖烟灰，猛然发现，烟灰并没有抖进那个当成烟灰缸的空花生牛奶瓶里。烟灰被抖进了刚泡好茶的大铁盅子里了，先前失神的状态才得以清醒过来。他想骂人，却又没有骂出口。烟灰浸入了茶水中，像是化为了茶脚，慢慢沉了下去，不见了踪影。杨大头一见这盅茶水，仿佛没被烟灰侵害过一样，他大饮了一口，长长地舒叹了一声。
　　一长排的活动工棚蹲在黄金海岸边的鑫业集团一期项目工地的左边，杨大头就住在工棚的最尾一间。隔壁是一对四川夫妻，收工之后，便和其他工友扎堆打牌。杨大头却一直是独来独往，别说与人扎堆打牌，他连与人交流都很少有。工地上的人都称他是怪人，看他不合群，也懒得搭理他。工地上的人大都听说杨大头跟着包工头吴大志做工五六年了，在工地上，杨大头是小工，做事还算勤快。虽然不多说什么，但是谁叫做啥他就马上去干，像个老好人一般。
　　一只健壮的花猫从工地外打铁门框穿了进来后，直奔杨大头的房间。这只花猫，杨大头养了好几年了，一天下来，杨大头很多话都是跟猫说的。
　　那一盅子茶，杨大头快喝完了，天色也慢慢地暗了下来。吴大志突然走进了他的房间，说找他有事。四川夫妻他们正在吃饭，饭桌上旁还坐着暑假探亲的儿子，他们看着杨大头坐着吴大志的车离开了工地。杨大头常常跟吴大志出去，次日杨大头会照常从工棚房间里出来。
　　四川夫妻的儿子叫陈浩，十二岁左右。比较乖巧，白天爸妈到工地做工去了后，他就在工棚里写作业，有时候会到工地大门旁的小卖店里买些零食后再跑到工棚后面的山上吃。山有好几百米的海拔，山顶上有一座名叫“六清寺”的小寺院。只要天不下雨，陈浩几乎就是在这山上打发时间。陈浩在老家就喜欢在山上逮野兔山鸡什么的，所以，他在这座山上也窜来窜去。一个洞口被他在半山腰上发现，出于好奇，他窜了进去。里面确是一个洞腔，还有一个半米深的小水潭，寒气袭人。
　　借着手机灯光，陈浩像探险的寻宝人一样寻视着。突然，水潭根部的一个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慢慢走近，看到一个人躺在了那里。他被吓坏了，也不知道对方是死是活，他拔腿就跑。一路跑下山，跟他爸妈说有一个人躺在了一个山洞里。他爸问是死是活，他回答说不知道。他爸看他一脸惊恐的表情，打电话报了警。
　　带人进到山洞里勘查现场的是刑警中队长王静，那个躺在水潭里的人，确实已经死亡。死者大约四十岁，男性，咖啡色短衬配黑色西裤。左耳根处有一颗黑色的痣。案发第一现场，就是在这个山洞里。法医陈垠汗通过勘查得到初步结论，被害者死因是头部被钝器捶击至失血休克，死亡时间大概是两天前。虽然死者身体因水泡而有些浮肿，身上也没有什么表明身份的物件，但是，工地上却有人认得他是谁。
　　据工友反映，死者好像是建材商邱兴，因为邱兴的左耳根处也有一颗黑痣。顺着这一条线索，很快确定了死者身份。他确实是建材商邱兴。邱兴在市里有好几个建材门市，生意非常不错。作为生意人，邱兴的社会关系比较复杂。
　　兴兴建材的门店有两个年轻的男子正往一辆货车上装管材，另外一个中年女人正拿着账本，在对账。她叫周婷，是邱兴的妻子。王静和同事是着便装来的。周婷以为王静他们是来谈生意的，便热情迎上来。王静向她表明了身份后，周婷一脸惊愕，问是因为什么事找她。
　　王静向她说明了来意，周婷在看到左耳处有黑痣的现场照时，她崩溃了。然而，接下来的问话，并不顺利，周婷带着哭腔的回答，并没有很多有用的信息。比如，失联两天了，周婷也没有在意过，因为之前邱兴跑业务，好几天不回家是常事。
　　事是没心情做了，周婷打发走了店里装货的员工，一个人呆坐起来。王静感觉有些失望，周婷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没有提供。就连两天前邱兴的行动轨迹，周婷也说不出个大概来。
　　走访的对象并非只有周婷，还有邱兴的亲友和与他有生意来往的客户。一部分人给了他好评，说他做生意百手起家，吃苦耐劳。一部分人给了他差评，说他沾花惹草，家庭不和，夫妻俩看似和睦，其实早就同床异梦了。通过进一步走访，王静他们发现邱兴生前确实有两个“家”。他的“如夫人”是一个名叫赵倩的年轻女子，已经与邱兴同居快一年了。当王静他们向赵倩说起邱兴遇害的事来时，她的表情与周婷的表情截然不同。周婷的表情更多的是悲伤，而她表现的是惊恐、害怕。
　　走访了一大圈人后，除了得知邱兴有一个如夫人外，另外就是几个因生意有过节的人外，就没再有其它信息了。那几个与邱兴有过节的生意人的嫌疑并不大，几乎就是一些生意竞争因发的矛盾，没到杀人的地步。而赵倩呢，感觉就是一个涉世不深的丫头片子，可以看出来，邱兴的死，让她惊魂失魄。现在，周婷和赵倩都没有排除嫌疑。王静安排了同事把她们监视了起来。
　　二
　　你说你有情况跟我们反映吗？王静他们面前的一个年轻男子名叫彭鹤。稚嫩的脸庞，像个刚走出校门的大学生。不过，王静认得他，他是兴兴建材门店里的员工。第一天去见周婷时，这个男子与另外一个男子正在向一辆货车上装货。当时有向他问过关于邱兴的事，他当时说了几句不起作用的话。
　　对，关于邱老板，有些事我想跟你们反映反映。彭鹤表情有些紧张地说。我们老板其实挺不正经的，他在外面还有女人。
　　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吗？王静问。
　　好像叫海带。在黄金海岸边的一个渔村里住。
　　王静一听，有些意外。她以为彭鹤说的女人是赵倩。但没想到他说的是另外一个女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一回，老板叫我跟车送货，路过黄金海岸时，他把车停了下来，让我在车里等他，随后，他沿着一条窄石巷子，进了村。我在车里等了很久，没见他出村，为了打发无聊，也进了村，我看路牌，知道了那个地方名“石斑村”。从村外的公路看，村子不大，进了里面，感觉挺大的，巷子太多，挺难绕的，进村没一会儿，我就迷路了。当时挺着急的，就准备给老板打个电话，与他汇合，让他带我出村。就在我掏出手机时，我突然看到一个小院子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就是老板。院子里还有一个女人，一身惠安姑娘的穿着打扮，大概三十来岁吧，正在晒鱼。老板正从背后抱着她腰，而她就自顾自地摆弄着用线挂起来的鱼。老板一口一口的对她说着“想死我了”，而她却不回答。
　　我一时尴尬了起来，不敢出声，我轻轻地后移着脚步，就在我回头看路的时候，我被吓了一大跳，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我的身后。我被吓出了声响，那个女人一下子挣脱了老板的手，老板朝我看了过来。我更尴尬了。我吞吞吐吐地说，我迷路了。
　　老板对那个女人说，我先走了，下次再过来。说完，他朝院外走了出来。他从我面前走过，直接走到那个小男孩跟前，说，小海，快进院子里去。那个小男孩并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老板，正如方才他看我时的眼神，眼光有点瘆人，老板并没有过多的理会那个小男孩，他走过那个小男孩的身边时，回头对我说，小彭，走，回去。
　　回到车上，我还是有点尴尬，都是成年人，或者说，都是男人，我知道他玩的是什么游戏。所以，我并没有问他关于那个女人的事。但是，老板却自己先开口对我说，她叫海带，是从四川逃难来这里的。
　　我听着有点惊讶，用疑惑的眼光望向正在开车的老板，想问，逃难，这两年没听说四川有天灾人祸呀？我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但老板用眼光瞟到了我疑惑的表情，说，她常被她老公打，婆家人全都欺负她，所以她就带着小孩子逃到了这里。那个小男孩是个哑巴，但是听得见。六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他们时，他们正夜宿在一座高架桥下。一连好几天都见他们夜宿在那里，后来询问得知了她的遭遇，便带她住在了这里。这是我一个搬家去了香港的兄弟的老家。我把她安排在这里，托关系上了户口，她帮村子里的渔户打些散工，小孩子就在这村子里上学。日子就这么过着，不知不觉就过去六年了。
　　我也不知道老板为什么要把那个海带的事情给我这么细说出来，可能他觉得，反正已被我撞见了，他索性啥都说出来吧。他看出我人老实，不会嚼闲话。这点他是对的，不是他遇害了，这些事情我会永远把它烂在肚子里的。现在说出来，可能对你们有用。
　　王静看了看彭鹤说的那个女人递过来的身份证件，上面姓名写的确实是“海带”。海带他们住的房子，就两层，石头房子石头老院。王静没有见到那个小男孩。海带说他出去玩了。
　　这个名叫海带的女人给王静的感觉是特别的奇怪，她举止唯唯诺诺的，目光也闪烁不定。王静认为，可能是因为这个女人自知现在的身份虚假，所以有点心虚。
　　王静向海带提起了邱兴的死，她听后，先是一愣，接着瘫软在身后的藤椅上。人是清醒的，但是无论王静他们再问什么，她就是不回答话了。
　　王静他们在石斑村里走访了一遍，着重询问了海带与邱兴的事。村里人表示最初大家都挺好奇林二仔的家里怎么住着两个陌生人。后来林二仔打回电话说那是他兄弟邱兴的亲戚。村里人刚开始对那对母子保持着距离，后来时间久了，随和勤恳的海带彻底融合到了村子里。不过，正是因为时间久了，大家也都知道海带与邱兴那不正常的关系，但是，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一番走访下来，王静得到了两个重要信息，一是海带的身份确实有凝，二是村里人反映，邱兴与海带在一起几年了，他从没有与海带吵过架，但是这半年来，邱兴时不时生气地骂她，好像海带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王静他们决定查清海带的身份。
　　三
　　赵倩见到彭鹤时，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她哭了，像一只被吓破胆的小鸟一样。虽然彭鹤的双手安慰着赵倩的背，但是，他多少有点不动于衷的表情。眼前的赵倩与一年前的她有天壤之别，彭鹤还清楚地记得，一年前，赵倩也是这个公园里向他提出分手的。当时她态度高傲、坚决、冷漠，一点儿也不顾彭鹤的感受，狠狠地甩开了他挽留的手。
　　两年前，彭鹤和赵倩一起从重庆的一所职专毕业，之后便来到了这座沿海城市。由于两人都年轻，学历不高、专业不精、阅历不多，所以，他们的工作找得并不顺心。一年下来，两人几乎是不停地找工作换工作。后来，彭鹤失去了耐心，三个月都没有去找工作了，而赵倩则找到一家酒店收银的工作。也就是在那个酒店里上班的时候，赵倩遇到了邱兴。当时邱兴陪完客户，入住酒店时，本来是怀着酒意调戏赵倩的，而赵倩却把电话号、微信号真给了邱兴。
　　赵倩向彭鹤提出分手时，其实彭鹤是知道有邱兴出现了。但是，邱兴却不知道赵倩有男朋友彭鹤。彭鹤这人挺怪的，与赵倩分手后，他也没有纠缠她，也没有找工作，一天天坐吃等死似地瞎混日子。直到半年前，他突然看到了邱兴的建材店招工的信息后，他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加倍卖力地工作着。谁也不知道彭鹤心里卖的是什么药。
　　赵倩是在一个月前才发现彭鹤在周婷打理的店里上班的，那个店面，邱兴向赵倩提起过。赵倩闲得无聊，怀着寻刺激的心理去那里看看，多少有点挑衅周婷的意思。但是，她没想到会在那个店里遇见彭鹤。她以为彭鹤早已离开这个城市了。
　　周婷以为赵倩是买建材的客户，所以，在赵倩面前非常热情。本来赵倩想装客户戏耍一下周婷的，但是看到在店里装货的彭鹤时，赵倩原设计的所有的台词全忘记了。赵倩还是不太会演戏，满脸的尴尬，让周婷都询问起了她是不是生病了。赵倩感觉自己是以最狼狈的样子逃出了兴兴建材店的。
　　赵倩向彭鹤打去了电话，问他想干什么。彭鹤听出了她那问罪似的语气，所以，他也不愿意多说。他只回答，你有人养，但我得工作挣钱。赵倩生气地说，你是故意去那里上班的，是不是？她刚把这句话说完。彭鹤却先挂掉了电话。赵倩觉得更气愤了，想想谈恋爱那会儿，他彭鹤是从来不敢先挂掉她电话的。
　　赵倩后来又打去了几个电话，但是彭鹤却不接他的电话了。虽然她有时觉得彭鹤在兴兴建材店里上班，肯定是想搞事，但是她却也不愿多想什么了。她差不多也做了一个打算，大不了自己离开邱兴就是了，大不了自己离开这座城市就是了。其实自己也已经厌倦了这种笼中鸟似的生活。
　　然而，当警察找到她，告诉她邱兴遇害的事之时，她一下子恐惧了起来。她觉得自己想离开这座城市都不可能了，可能还会声败名裂。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她想到的人，还是陪自己来到这座城市的前男友彭鹤。
　　鹤，邱兴死了，警察现在在调查我，我好怕，真的好怕。
　　赵倩惊恐地说着，全然没有一年前甩开彭鹤手时的那种冷傲的气势了。
　　彭鹤安慰着她，说，别怕，你还有我呢。
　　彭鹤这话并非说说而已，其实，他真的已经在帮赵倩了，他对警察把海带的信息说了出来，这样警察就不会死盯着赵倩不放了。
　　赵倩与彭鹤的见面被王静他们掌握着。差不多就用了一天多的时间，王静他们就把彭鹤和赵倩的身份信息与社交关系调查清楚了。
　　四
　　半年前。
　　当小海比划着说要去宝山游乐场去玩时，海带开口阻止了，她说，那里有什么好玩的，不去。但是邱兴却高兴地答应了。
　　宝山游乐场在一座山上，那里除了有游乐设施外，还有竞技场、小型动物园、小公园。挺吸引游客的。
　　一路上，海带不说话。但是邱兴却一直乐呵呵的。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宝山。一下车，海带紧紧地抓着小海的手，叮嘱他别乱跑。但是，小海还是挣脱了她的手。小海径直朝售票处跑去，跑到了那里后，回头朝着海带和邱兴一个劲儿地招手，示意他们快来。邱兴问小海想玩什么，小海比划着说要坐海盗船。
　　售票员是一个打暑假工的女学生，样子很清纯，笑容也甜。她见到小海时，笑得更甜了，说，小弟弟又来坐海盗船了？你胆子真大，我从来不敢坐那个，你居然那么爱坐海盗船。
　　邱兴说，你认错人了吧，我们第一次来。
　　女学生说，绝对没认错，我记忆可好着呢。这个小弟弟上几次和他爸爸来时，他也买了坐海盗船的票。其实，女学生对小海记忆深刻是因为他的手语。
　　邱兴一脸疑惑，他转头看向旁边的海带，海带急着对女学生说，你肯定认错人了。你卖票就卖票，哪里来这么多的话！
　　海带这个说话的态度和语气，邱兴是第一次见到。这几年下来，海带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楚楚可怜、细声细语的样子。但是，现在她对那个售票的女学生说话的样子，像是变了一个人。
　　女学生被海带很冲的语气给吓倒了，她想还嘴，却又不敢，她把三张票撕给了他们后，嘟囔了一句“明明就是他”。
　　坐了海盗船下来的邱兴便没有心情陪小海玩其它游乐项目了，他打发小海一个人去玩。他把海带拉到一边，脸上早已没有了来时的高兴劲儿。
　　那个售票员说的话是真的吗？他问海带。
　　海带说，那个售票员认错人了。海带的表情这会儿看似平静，但邱兴还是看出了她在说谎。
　　半天后，在回去的路上，邱兴问小海，你怎么知道宝山游乐场好玩的呢？小海手语说，同学说的。
　　你之前有来过这里吗？邱兴显然在套话。
　　小海半天没作答，他看了看妈妈，妈妈也没有说话，但是他读懂了妈妈的眼神，手语说，没有。
　　邱兴没再问了，但是，他好像知道了所有，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从宝山回来以后，邱兴常常怒气冲冲地问海带那个男人是谁，但是海带要么不作声，要么就是回答没什么男人。几年下来，邱兴与海带保持着的畸形而亲密的关系渐渐地发生了变化。
　　五
　　可以非常确定死者是被榔头敲打后失血休克致死。不过，我们还发现，死者右边的肋骨有两根断裂，也是受钝器捶击所致。
　　在案情分析会上，陈垠汗发言道。
　　虽然洞外的足迹多且杂乱，但是洞里的足迹并不是很多，我们提了好几组不同的鞋印，有两组37码的不同纹痕的鞋印。根据鞋印判断，年龄大概在十周岁到十四周岁。同事吴松说。
　　这两组鞋印是同一个人的吗？有同事问。
　　根据这两组鞋印判断出的身高体重也是一致的，都是身高150公分左右，体重40公斤左右。可以判断为同一个人。
　　这两组鞋印可能就是第一个发现现场的那个小孩陈浩。
　　这么说来，陈浩从发现现场到警方到达现场这段时间，换过鞋后再次到过现场。
　　也不能这么确定，毕竟陈浩常常到那座山上玩。
　　我们接下来的调查方向：找到嫌疑人使用的凶器，另外，加大对周婷、海带这两个女人的调查力度。目前从我们掌握到的信息来看，这两个女人都是有动机的。别外，还有两个嫌疑人，一个是赵倩的前男友彭鹤，另一个是与海带有关的那个神秘的男子，那个男子，我们暂且称他为H。
　　王静再一次来到了石斑村，这次是一个人来的。石斑村是一个充满着海的气息的村子，家家户户都在打理着鱼、海带、紫菜，各种各样的海产品。
　　走进那个石墙小院，海带正在院子里晾晒海带。眼下这个月份是海带的采收期，竹竿上晾晒的海带还泛着光亮，像女人的皮肤一样，光泽而吸引人。
　　这次，王静见到了小海。小海的样子让王静有些吃惊。面容清秀，眼神炯鸷，像极了海带。
　　你叫什么名字？王静问正在帮海带打下手的小海。
　　小海回头望着王静，却没有回答。但是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在对王静做判断，这种超强的戒备心像一只受过伤的小鸟一样。
　　海带说，他叫小海，不会说话。海带的语速不急不缓，但也没带什么感情，像复读机重复出来的话。这句话，她一定经常说吧。
　　小海今年几岁了？
　　十二岁。
　　他是先天性的吗？
　　海带却没有回答。她背对着王静，王静也看不到她此刻脸上的表情。
　　王静这次一个人前来，便是想着与海带更进一步交流。没想到海带又像上回一样，不说话了。
　　不是，他四岁时生了一场病后就变成这样了。
　　海带终究还是回答了她。
　　王静没有再问她关于她老家的信息。因为上一回就问过了，她一直没有回答。
　　邱兴死了，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海带听到这个问题后，整理海带的手，停顿了下来，她盯着一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海带，好像在找答案。好一会儿后，她才找到一个答案，说，看天意吧。
　　你们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然而，这个问题像一卷磁带的卡点一样，海带再也没有回答王静后面的问题了。
　　海带的戒备方式与小海的戒备方式差不多，都以无言来保护自己。
　　六
　　女人和孩子到达时，杨大头已在高架桥下的一个村道旁等了快一个小时候了。这里杨大头与老婆孩子分别的地方，也就是在这里，他亲眼看到自己的老婆孩子被一个开车的人带走。他没有去追，这个决定是他与老婆商量好了的。如果不是因为孩子，他老婆是不同意这个决定的，当然，他也不会同意。促使他们一起同意这个决定的是孩子前几天发的一场高烧。在天桥下，孩子夜里受了凉，感冒发烧了，他夜里在高架桥下旁的村子里找了很久才找到了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孩子的感冒虽然好了，但是他们觉得孩子不能跟着他们一起受苦。孩子不会说话，哪里痛哪里不舒服，也不会第一时间说出来，他们怕连累到孩子。就因为这，在那个男人再一次开口说带他们母子找住处时，女人便同意了。
　　女人编了一套谎话，说自己的家在四川，老公常常家暴，所以才逃到南方来。因为听说南方城市活多，容易养自己和孩子，可是，一连好些日子，工作没有着落，钱也快用光了，所以才在桥下住下了。
　　他看着女人漂亮的容颜，信了。这么漂亮清雅的脸蛋，是说不出谎话的。那个男人这么以为。
　　杨大头起先安排老婆孩子在桥下暂住下时，他便不分白天黑夜地找事去做，或者说他去找“出路”。然而，好长时间都没有着落。老婆给他说起，有一个开车的男人好几次说要带他们找住处。男人的意图他们摸不定，比较好的推测是那个男人看上了女人的身子，像藏古玩一样把女人收藏起来。不好的推测可能还是看上了女人的脸蛋，用她的青春来赚钱。
　　杨大头和老婆都明白那个想带她走的男人的意图大致就这两种。他们表示赌一下，为了哑巴儿子赌一下。
　　结果证明他们好像证明赌赢了。那个男人把女人和小孩安置在了他一个铁哥们空置的老家房子里，没想到这一安置，便是六年之久。期间，那个男人为女人和小孩办理了新的身份，小孩也被安置在村里的小学上学。
　　看到老婆和孩子有了“安定”的生活，此后整整三年，杨大头都没有去看过他们。可是，因为后来太想念他们了，才去看过一回。这种相见很会上瘾，看过一回，便会想有第二回第三回。后来他更是悄悄地带着他们去游玩。宝山游乐场便是他们常去的地方。那里离他们呆的村子较远，不太会遇到熟眼。
　　孩子见到杨大头时，先海带一步奔向了他的父亲。他脸上露着笑脸，嘴里发着啊啊呀呀的声音，他不得不用手语来与自己的父亲交流。杨大头看到儿子用手语比划着“我想你”时，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邱兴他死了。海带只对杨大头说了这么一句充满迷茫的话。
　　杨大头早就知道这事了，因为案发现场就在他住的工棚旁的山上的洞里。最近几天，他也一直在思考接下来怎么办，但是却一时想不出办法来。此时海带问起他时，他一时沉默了。
　　此次的见面并没有往回的气氛，杨大头和海带都知道他们将要面对什么。
　　要不，我们去自首吧？海带的脸上带有一点麻木的表情，而六年前发生那件事时，她的脸上全是惊恐。
　　尽管杨大头也有过这个想法，但是，他一想到他和老婆去自首后，失语的小海就没人照顾了。所以，他想过，如果可以，等小海大长成人后再去自首。此时，他看了看眼角开始有鱼尾纹的海带，说，再等等吧。
　　杨大头看着海带的脸时，不禁想起了海带十几年前的容貌来，那时的海带是一个二九姑娘，漂亮得像一朵荷花。杨大头非常喜欢荷花，所以，在他心里，荷花是专门用来形容海带的。
　　警察找了我好几次了，我开始有不好的预感了。海带的语音里带着一点点颤抖。
　　杨大头听后，脸上泛起了一丝惊恐，他下意识地向四周张望了一圈。他们常聚的这个村中的健身小坝，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安全了。杨大头张望过后，并没有发现什么，他稍微放松了一下。
　　他们问你什么了？
　　他们问起了关于邱兴的事，也问起了老家地址，什么时候来这，问得很平常，但又问得很细。
　　你怎么回答的？
　　我没有回答。我不敢再编谎言了，我知道我现在编一个，后面还得编百个千个来应付他们。
　　杨大头觉得海带的想法不对，海带一旦缄口不言的话，警察更会察觉一些事情。然而，沉默片刻后，他又觉得海带的态度很对。
　　七
　　什么，彭鹤和赵倩他们准备离开？王静接到了负责盯梢的同事。
　　对，他们买了回重庆的车票，现在正在候车室候车呢。
　　把他们带回来吧。
　　彭鹤和赵倩被带回来了。这回，他们分别被安排在两间审讯室里。王静他们先审讯赵倩。赵倩这丫头，被邱兴被害一事给吓坏了。现在一到警局，更是紧张。她一见到王静，便哭着说我没有杀邱兴。
　　那你跑什么？
　　我害怕。我发现有很多陌生人在我家周围监视我。
　　很多？王静心想，赵倩这会儿可能真成惊弓之鸟了。邱兴这一死，她和邱兴的事，邱兴的家人可能全都知道了。赵倩特怕邱兴的老婆来报复她。
　　对，很多。有一辆车停在对面的街边，一连好几天都没开走过，一定是周婷派来杀我的人。赵倩的话越来越荒谬了。
　　七月二十六号，你和邱兴在一起吗？
　　这个问题第一回见赵倩时便问过了，她当时回答说邱兴来过家里。其实，这个家就是邱兴为她租的房子，两室一厅，一厨两卫，赵倩特喜欢。来这城市后，她就没住过这么好的租房，当时她和彭鹤租住在城中村的一间石棉房里，环境特差。所以，她住在邱兴为她租住的房子里时，她是真的开心。
　　他来过家里，但是很快他就走了。赵倩想了一会儿说。她的情绪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当时你们吵架了，对吗？
　　赵倩一听，一惊，她本低垂的目光一下子抬了起来，问，你们怎么知道的？
　　王静他们调看了赵倩家里的监控，发现邱兴是怒气冲冲从赵倩家里出来的。上次讯问赵倩之时，王静他们还没有调看监控。而赵倩上回也没有交代这个细节。那个对着赵倩家里的监控还拍下了彭鹤到赵倩家的身影，正因为此，王静他们专门调查了他们两人的信息。
　　那天我们的确吵架了。赵倩沉默了一会儿后，说。
　　为什么吵架？
　　我不想跟他好了
　　因为彭鹤在兴兴建材店里上班的原因吗？
　　赵倩有点惊讶，虽然她知道警察在调查她，但没想到把她和彭鹤的信息也摸得一清二楚。
　　差不多。赵倩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邱兴离开你那里后，彭鹤到你那里做了些什么？王静他们调查监控发现，彭鹤在赵倩住处呆了一个多钟头。
　　赵倩又沉默了好一片刻，好像在整理可以对外公开的信息一样。之后说，没做什么，他只是说些安慰我的话。
　　对于此次审讯，赵倩倒是有啥就说了啥，但是彭鹤起初就有些极不配合，他缄口沉默了很久。
　　大概沉默了一个小时后，他才回答了王静的第一个问题。
　　你问我是不是一直在跟踪邱兴，老实说，从与赵倩分手时，我就便打探跟踪他了。由此我也打探到了赵倩的住处。那天我看见他从赵倩的房间里出来，我进去后，看到她在哭。原来，邱兴打了她。她说她后悔了。我跟她说我准备带她离开这座城市，她也同意了。然而，没想到邱兴死掉了。
　　你离开赵倩的房间后去了哪里？
　　回到了住所，也就是兴兴建材为员工提供的租房。我有同事可以证明。
　　王静他们对彭鹤和赵倩讯问后，减轻了对他们的怀疑。现在，重点嫌疑人就是那个“H”了。
　　与此同时，同事吴松利用“大数据”，查到了一个关于海带的信息。海带与四川南充市的一个失踪人员信息高度吻合。该名失踪人员名叫吴玉，三十三岁。我有向该地警方沟通过，他们说关于吴玉的情况有些复杂，因为她的丈夫杨军涉嫌纵火谋杀，上了追逃网黑名单。但是，这些年来却一直没有线索。与杨军一起失踪的还有吴玉和他们的儿子。据说，杨军怀疑他们的儿子在四岁时被村里的一户人家放药毒哑了，所以，他为了报复，就在一天夜里纵火烧了那户人家。结果造成了一死三伤的悲剧。
　　王静一听到吴玉的儿子失声一事时，脑海里一下子就浮现出来了海带的儿子小海。她说，这个海带极有可能就是吴玉。我们一直在追查的H可能就是杨军。
　　吴松说，南充那边的警方会来人，前来调查。
　　行，这样我们可以更准确地了解到海带的身份。王静说。
　　话说回来，如果是杨军杀掉了邱兴的话，那么他的动机是什么？而且为什么是现在呢？陈垠汗提出问题。
　　王静说，通过我们在石斑村的走访，得知邱兴与海带原本和谐的关系，在近来发生了变化。这可能是因为邱兴发现了杨军的出现，也就是我们所定的H的出现。邱兴与海带产生了的矛盾，可能就是H的杀人动机。
　　同事们都同意王静的这个推测，现在他们一致认为要找出这个H来。
　　次日，四川南充方面的刑警也过来，他们带来了杨军与吴玉的更详细的资料。两地刑警一起进入海带住所的那个院子，海带依然在打理着鱼干。
　　吴玉。南充方面的刑警赵中队用四川话对海带打了一声招呼，王静他们看到了海带那微微的一惊。海带停下了手里所有的动作，愣在阳光下。
　　没想到，海带见到老家的刑警后，有一种释然的感觉。她开口对赵中队他们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六年了，你们怎么才来？”
　　这句话不仅让赵中队他们惊讶，而且也让王静他们意外。
　　六年了，我们累了，抓我们走吧。海带说。
　　吴玉，当年我们通过调查，发现纵火一案是你丈夫一人所为，如果你当年劝你丈夫杨军自首，你们也不会连累着你们的小孩子一同受罪。赵中队说。
　　现在说什么都已晚了。
　　杨军呢？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他说他想小海了，就会来找我们，他让我们不要知道他的地方比较好。
　　八
　　对杨军的通缉信息以各种媒介在全市传开了。吴大志是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了这个通缉信息的。电视上的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了，他完全可以确定他就是杨大头。然而，看到这个消息的吴大志却并没有多少惊讶，他从第一次见到杨大头时，便觉得他有问题。当时杨大头对他一说身份证弄丢了，二说自己从小是个孤儿，以流浪乞讨为生，三说流浪累了，求个安隐的地方，求个安生的活儿。吴大志当包工头多年，他有一个喜欢“养人”的习惯，老实的人得要，不老实的人也得要。老实人干活，不老实的人在特殊情况下做特殊的事，比如要烂账。这些年来，只要一些老板想赖账了，他就叫杨大头去做一些不干净的事，比如划对方的车，比如在对方的住所喷漆，等等。然而，明明知道杨大头的身份有问题，但吴大志却也从来不问，这像是一个吴大头自制的一个“潜规则”似的。
　　看到那个通缉新闻后，吴大志开始考虑一件事情，是自己把杨大头举报了还是把他辞退了？以往他手里也有一些犯事的人，但那些人都是犯一些偷鸡摸狗的而已。但这个杨大头可是纵火杀人，处理起来有点棘手。终于，他还是决定去警方举报，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然而，吴大志的想法，杨大头可能早摸清了。杨大头先一步失踪了。王静他们来到杨大头的住处时，发现工棚里已经没有人影了。旁边的四川夫妻说好几天不见杨大头回家了，他家的猫快要饿死了。
　　就在大家认为杨大头已经藏匿起来时，照顾小海的同事传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小海不见了。海带被刑拘后，小海就在一个女警家里暂时寄住。小海不见了后，女警第一时间发动了家人寻找，王静也在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海带，希望他提供一些信息。海带听后，非常紧张，但是，片刻后，她突然冷静了下来。她说，你们去宝山游乐场去看看吧。小海一定和他爸去了那里。
　　在宝山游乐场，那个售票的女学生还在。她一见到小海，便露出了笑容，说，小弟弟，你又来坐海盗船吗？
　　小海比划着说，对，两张票。
　　小海旁边的中年男子说，所有的项目，我都买两张。
　　女学生虽然有些惊讶，但没有说什么。她想起了上次见到小海时，与小海同行的男人的那些不开心的对话。她把好些张小票据撕给了小海他们，随后看着他们向游乐场里走去。
　　这天是星期天，游客很多。所以，游乐场里欢乐声四起。小海也特别开心，他没法用声音表达，但是喜悦却绽放在了脸上。差不多玩了大半天，小海说他饿了。男人带他去了游乐场里的一家啃德基店里。小海点了鸡腿，男人又点了很多。
　　小海他们选择了一个靠玻璃窗的桌位坐下。窗外人游客很多，来来回回地走动着。店里的客人也很多，不一会儿，店里的空位就全被占满了。小海背后的那张空桌，也很快被年轻的两男两女占用了。
　　餐品很快就端上来了，小海带上一次性餐用手套，大口吃了起来。男人没开口吃东西，只在喝一杯他点的可乐。
　　男人问，今天开心吗？
　　小海笑着手语说开心。
　　男人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小海，从明天开始，爸爸会离开你一段时间，你要听妈妈的话。
　　爸，警察发现你了吗？小海手语。
　　男人没想到小海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一定以为小海还不知道他爸为什么走到今天，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懂的。所以，他想编个谎话给小海，然而，男人没想到，小海早已经知道了，也懂了，一眼便看出了他想要表达什么。
　　男人又像自顾自地说了很多话，无论叙述，还是提问，他都不待小海做出反应，不留缝隙地说着。小海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默默地听着。
　　这一顿饭，他们吃了很久。差不多两个小时。最后，他走到柜台，把餐费结了，没有返回到座位上，而是走到旁边那桌的那两男两女的面前，说，谢谢你们给我留下了一天的时间陪同小海，现在我跟你们走。
　　原来，那两男两女是便衣，在游乐场里，男人发现他们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和小海的身边，不多时，他就知道他们是谁了。
　　在审讯室，男人杨军交代了六年前的纵火案，与南充警方所掌握的信息一致。然而，在说到邱兴案时，杨军停顿了下来。他好像羞于启齿一般。
　　杨军知道，不交代，是不可能的。
　　六年前，我放火后，带着吴玉和小海连夜逃离。我们转辗多地，非常窘迫。后来来到这个城市后，我们就没走了。有一天，小海感冒了，我们不敢去医院，找了小诊所看了病。可是，我们怕了，这样下去，万一哪天小海经不起折腾......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邱兴出现了，他的出现并不是怀着好意，我们都知道，他是盯上了吴玉。再后来，我和吴玉商量，赌一回吧，为了小海，她带着小海跟邱兴去过日子。
　　没想到，我们看似赌赢了，邱兴对他们母子很好，给他们办了身份证件，小海还读上了书。虽然吴玉和他的关系不伦不类，但看着吴玉和小海他们生活得好，我也就知足了。所以，中间好几年都没有去打扰他们，一次联系都没有。可是，后来，我实在太想他们了。于是我就悄悄地去找他们。我们悄悄地见面、团聚。再后来，见面的次数多了，不被人撞见，也是不可能的。一些风声肯定吹到了邱兴的耳朵里。他对吴玉和小海的态度开始变化了。
　　后来，小海告诉我，他邱叔骂他妈妈了，骂得很难听。再后来，小海告诉我，邱兴还打他妈妈了。与吴玉见面时，我问过她我们的事是不是被邱兴发现了，吴玉说，邱兴只是听到了风声。我开始计划带吴玉和小海他们离开这座城市，可是，一时半会儿没想到去哪里。然而，有一天，我带吴玉和小海到我住的工地的山上，给他们指我住的地方。我不敢带他们进工地，怕被人发现。
　　我们在那座山上野炊了一回，还去了山上的那座寺庙里拜了佛。然而。就带他们到那里这么一回，没想到出事了。我们三个谁也没想到，那天吴玉一离开石斑村，就被邱兴给跟踪了。在那座山上的半山腰处，吴玉发现了后来有人跟踪我们，也看清了是邱兴。她把这告诉了我。我想了想，带着吴玉和小海往那个山洞里走。我原本是想找一个安静安全的地方，向邱兴坦白，求他放过我们。
　　然而，一部分事情并没有我预计的那样。邱兴见我们进了山洞，他确实也跟进来了。他看见我们正痴痴地看着他，起初是一时无语，后来突然对着吴玉吼起来。他质问吴玉我是谁。吴玉没有说话。我却开了口。我把所有的事，都对邱兴说了，很多很多，包括六年前我纵火的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案底说给他听，现在想想，可能在我潜意识里，这天我就没想放过他吧。那天的事有很多巧合，上午去接吴玉他们母子时，我买了一把小铁锤，那真不是买起了杀他的，真是工地上需要一把，我很少去大街上，那天顺路就买下了，放在了一个塑料袋子里，提着。见面时，吴玉还问我买的什么，我说是工地上要用的工具。
　　邱兴终究不是善人，他怒了。他不仅没有可怜我，还说要去揭发我。就这么着，话没说到一起，我们打了起来。后来，我用铁锤敲了他的脑袋。他倒下了，还在嚷着要去告发我。我想，这人实在是寻死，所以我又朝他胸部捶了几下。后来，他就没动了。
　　唉，一切都解脱了。
　　杨军说到最后，发出了一声感慨，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响得像火车的汽笛声一样。
　　

潭边老桑

看了开头，有生活。点赞。                                

临沂风铃

好长的文，先加分支持老师

临沂风铃

坐下细细品读老师佳作

瑞雪洪荒

长文，看了开头，无疑佳作一篇，待细品。

潭边老桑

我不敢再编谎言了，我知道我现在编一个，后面还得编百个千个来应付他们。

潭边老桑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小说，甚至可以称得上厚重。
　　
　　老实说，读完这个小说，我对五令书生编排故事的能力感到由衷的钦佩。我想说的是，五令书生是个有追求的写者，他没有用很通俗的手法，而是用了严肃小说的手法来叙述这样一个刑侦故事。尤其是小说的主题，对于一个哑孩子的亲情的部分，提升了小说的品位，使得小说有了精神的向度与温暖。
　　
　　小说人物众多，案情复杂甚至案中有案，但作者整个思路却是明晰的，情节之间的逻辑关系也是严谨的，不是随意编造漏洞百出的那种。起初，读到海带女人时，我觉得作者为什么不用“藏娇”做标题呢？但读到纵火案时，才觉得“藏匿”是准确的。
　　
　　邱兴与三个女人周婷、赵倩、海带之间的关系，彭鹤与赵倩之间以及杨军（杨大头）与吴玉（海带）之间的关系，描写得都很到位，甚至警察与四川夫妻一家也刻画得不错。人物之间，前后故事情节的呼应，做得也好。
　　
　　这是我在太虚看到的最精彩的刑侦小说。也就是说，它可以让你读下去。可读性很强，思想艺术性也较高。
　　
　　当然，这个作品有很多字词句方面的小毛病，影响阅读快感。另外，凶杀案的过早揭开，或者说悬疑的没有持续到底，也是一个令人诟病的地方。父亲在被抓前带哑巴儿子去游乐场的情节，可以写得更漂亮一些。可以参考一下双雪涛的刑侦小说叙事。
　　
　　总之，好小说无疑。大赞！

五令书生

临沂风铃 发表于 2020-6-5 12:00
坐下细细品读老师佳作

感谢临沂风铃老师。

五令书生

潭边老桑 发表于 2020-6-6 18:23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小说，甚至可以称得上厚重。
　　
　　老实说，读完这个小说，我对五令书生编排 ...

感谢潭边老桑老师中肯的评论。知己难缝，问好。
近年来一直在专攻悬疑侦探小说。老师说的双雪涛的刑侦小说，我也非常喜欢。我特别喜欢他的《平原上的摩西》。

潭边老桑

五令书生 发表于 2020-6-7 07:52
感谢潭边老桑老师中肯的评论。知己难缝，问好。
近年来一直在专攻悬疑侦探小说。老师说的双雪涛的刑侦小 ...

对，《平原上的摩西》故事性与思想性都相当出色。你这篇写得也非常好。刑侦故事，有很多写作高手。超越不容易。

潭边老桑

国内近年有几部好的刑侦电影，如《白日焰火》、《烈日灼心》、《爆裂无声》都是难得的好故事。国外日本韩国的这类故事就更多更经典了。

五令书生

潭边老桑 发表于 2020-6-8 10:40
国内近年有几部好的刑侦电影，如《白日焰火》、《烈日灼心》、《爆裂无声》都是难得的好故事。国外日本韩国 ...

老师说得是，这几部刑侦电影我也都有看过，特别是《烈日灼心》，非常喜欢。须一瓜女士写《烈日灼心》的风格非常清雅而不失严肃。

小寒微雨

好看！精彩！我在看的过程中不停地在猜凶手到底是谁，这种感觉很过瘾，尤其是当自己猜对了的时候问好老师。

遗忘之城

这篇小说要是被国内大导演看到，说不准就要拿走了。

潭边老桑

五令书生 发表于 2020-6-8 15:02
老师说得是，这几部刑侦电影我也都有看过，特别是《烈日灼心》，非常喜欢。须一瓜女士写《烈日灼心》的风 ...

汗颜。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