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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与黄牛
张广荣
我家的牛屋里,赫然养着一头黄牛,那是父亲的黄牛,也是他挚爱的伙伴。
父亲很爱他的黄牛,把黄牛当做天上的星星、水中的月亮、脑海里最尊贵的神灵。记忆中,父亲把那头黄牛拉回来时,我三岁,黄牛才六个月大。自从有了黄牛,父亲就更忙了,挑选饲料、割回青草、打扫牛棚是父亲每天雷打不变的计划,目的是想努力把黄牛养肥养壮。
父亲是犁地的行家。每当布谷鸟的歌声还在心中酝酿,春雨刚刚润醒大地的时候,父亲就驱着黄牛,亮着嗓音在田野开始他绝妙的春耕了。那种潇洒,那种优美,可以和唐诗宋词媲美,甚至更胜一筹。因为父亲的吆歌、父亲的姿态、父亲与黄牛精湛的犁艺,绝美如春风枝头的花朵。
父亲犁地,总会根据“今年的墒沟,明你的扶脊”的原则放好耕犁、套好牛轭、拴好黄牛。然后就右手扶犁,左手扬鞭,长长地吆喝一声,黄牛似乎就明白父亲的用意——该干活了。它立刻喘着粗气,打着喷鼻,低着头使劲拉动犁铧,犁头在它的身后翻起了一排排漆黑的土壤。父亲紧跟在黄牛的身后,一边甩着牛鞭使劲儿吆喝,一边扶着耕犁用力耕作,将那古板的田地耕得哗哗翻动,犹如水面上荡起的波浪。当父亲犁地犁到高兴时,就会悠扬地和唱几声吆牛调——“嘿哎唠唠嚎”、“嘿唠唠哎咳”,那自由的节奏,悠长的气息,在暖阳普照的大地上,听着看着人和牛在蓝天白云下共同劳动,便觉得这是人世间最美的画卷。
犁地是辛苦的,黄牛是辛苦的,犁地的人更是辛苦的。小时候我最牢记的就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饮水思源 不忘桑梓。在春华秋实的更迭中,最使我难忘的就是父亲赶着黄牛躬耕的声影。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春耕季节,父亲头戴斗笠,驱着黄牛,反复埋首弓腰,在贫瘠而荒芜的土地上,在人性所能抵达的深度,唱响“唏,嘘,唏,嘘,走……”的歌谣。从黎明到黄昏,从破耕到播种,父亲和黄牛不知疲倦地耕种着水田、旱地、平原、山川,过着简朴而恬淡的生活,犁着幸福而美满的欢歌。此时,黄牛喘着重重的粗气,承载着时光的希望,在父亲精心的喂养下,翻出黑色的浪花,捧出诱人的芳香。
父亲和黄牛是勤劳能干的耕者,除了在田野里舞蹈,更多的时候像石头一样缄默。他们骨子里天生流淌着劳动的热情,在一畦希望的土地上,耕耘着世纪的光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中我可以感知父亲对天灾的忧虑和担心,对丰收的喜悦和神往,对未来的希冀和渴盼。
风雨中,苦难里,父亲驱着他挚爱的黄牛,把贫困踩在脚下,把腰身弯成犁铧,沿着厚重的泥土,奋力把希望播到大地的心脏。那一刻,我看到父亲和黄牛的坚韧勤劳,质朴忠厚;看到父亲和黄牛的稻谷香,高粱红,麦穗沉……
黄牛春耕任务完成后,就在牛屋休养生息,等待秋日再次出征。此时,黄牛便如凯旋的战士,日日享受着父亲精选的饲料,肥肥的青草,清清的泉水,洁净的牛棚。我知道,这些年来,父亲早已把黄牛当成了自己的“儿子”,而那头黄牛,也许早已把父亲当成了自己的“亲人”,这是父亲与黄牛血浓于水的情义!
是呀!一滴水令天下的植物有了颜色,一头牛让天下的粮仓有了希望。在父亲与黄牛身上,我不仅看到了太阳和月亮的相偎相依,山川与河流的竞相生长,还看到了父亲和黄牛坚硬如铁的意志,那坚韧的光芒,那执著的忠诚,一直射入我的灵魂深处,让我深刻感悟了播种的希冀和收获的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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