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游天姥吟留别》看李白诗的美学两极追求

露华晨珠

从《梦游天姥吟留别》看李白诗的美学两极追求

梦游天姥吟留别（李白）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李白（701年—762年） ，字太白，号青莲居士，又号“谪仙人”。是唐代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被后人誉为“诗仙”。与杜甫并称为“李杜”，为了与另两位诗人李商隐与杜牧即“小李杜”区别，杜甫与李白又合称“大李杜”。李白一生诗书万卷，诗歌有“落笔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的美誉。

    在李白的一生诗歌创作中，《梦游天姥吟留别》（以下简称《梦》）无疑具有里程碑的意义，较为全面的反映了李白思想的复杂性和诗歌创作的风格追求和美学追求。这是一首记梦诗，也是一首游仙诗，意境奇伟，惝恍迷离，向来为人们所传颂，是李白的代表作之一。

    其实，李白的诗歌从其风格和美学追求上来说，不外乎两个字——即“飘逸”，但是细细推究起来，这“飘逸”在诗中的表现形态是迥异的。李白的诗有“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有“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有“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至夜郎西”，有“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这类诗歌大多写于早期，可以称之为“俊逸”之诗，正所谓“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清新雅致，自然和谐，就如李白清俊的人品一样。相反，李白的诗还有“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归”，有“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有“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这类诗歌大多写于晚期，可以称之为“狂逸”之诗，正所谓“落笔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狂放恣肆，长河大山，就如李白的人生追求的状态一样。两种风格，两极追求，就这样不和谐的统一在李白的诗歌之河里。

    李白诗歌的这种美学意义上的两极追求，在《梦》诗里被有机地统一起来，较为全面的反映了李白的真实思想状态，形成了极具美学价值的人生追求和诗意追求。这首诗作于一出长安后。天宝三载，李白被唐玄宗赐金放还，这是李白政治上的一次大失败。离开长安后，曾与杜甫、高适等遍游梁、宋、齐、鲁，而这时东鲁的家也初具规模，尽可以在家中怡情养性，以度时光。可是李白并没有这么做，他有一颗不安的灵魂，有着更高远的理想追求，于是离别东鲁家园，又一次踏上漫游的旅途。诗歌中表现出的的美学两极追求，恰恰是这一阶段思想状态的真切表达，并被统一在一起，形成一种李白式的诗歌“美学范式”。

    诗歌的前半部分无论“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还是“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更不用说“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都表现出清新自然的“俊逸”之美，是诗人这一阶段闲适情怀的生动反映。但是出翰林已有年月了，政治上遭受的挫折的愤怨仍然郁结在心，所以诗歌又发出激越的呼喊——“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格调积极上扬，昂扬振奋，有一种不卑不亢的气质灌流其间，体现出“狂逸”之美。这种人生的两极追求被统一起来，成为一种诗意的追求，形成的诗歌“美学范式”是其经久不衰传唱的主要原因之一。

    因而，从《梦》诗看，李白诗歌的看似矛盾的两极美学追求就有其形成的深层的心理原因、社会原因和政治原因……李白所处之唐代，已经走下坡路了，唐玄宗任用奸相杨国忠，打击有才华的人才，宠幸爱妃杨玉环，置国事于不理，而李白恰恰在此时意图在政治上有所作为，却被弃置蹇路，政治上的失败使本来有仙风道骨一样清俊人格的李白失意以致愤懑，变为一种人生的呐喊，灌流在诗歌中间，形成诗歌史上“诗仙”的美学范式，对后世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所以面对伟大的诗仙以及诗仙的伟大，我们不必世俗地苛求于什么，面对一颗千年之后还依然强大的心跳，我们在膜拜顶礼之后，学会确立自己的的人生之路，也为自己的人生定下属于自己的“美学范式”，指引前路，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种人生追求，在结局中明了此生的无悔，是有价值和意义的。这也正是李白“诗歌范式”对我们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