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日

守望天使

　　雨，一直下，而且越下越大，几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种天气出警，武光心有不悦，可又不敢耽搁。报警人是个少年，语气很慌张，他啰嗦了半天，武光也没听明白他要表达什么，他只是一个劲地呻吟着：“死了……死了……”
　　
　　“死了，什么死了？喂！你说清楚呀！”武光光着急了，问了半天，对方只说了句：“阳光大路，你们快来……”说完就挂了电话。
　　
　　武光叫了一位同事，那位同事年近五十，眼看要退休了，他并不想在这种天气出警，因为他的老寒腿，在这种天气疼得简直要命。
　　
　　“文叔，你就快退休了吧？”武光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嗯！还有一百天，一想到终于可以不忙碌了，心情反而很奇怪，唉！竟然有些舍不得，你说是不是人老变贱了？”
　　
　　“怎么会？我早就有耳闻，您老是最敬业的，几乎没怎么休过假，办过的案子无数，抓住的坏人更是无数，我得好好跟您学习学习。”
　　
　　“你小子嘴上抹蜜了吧？跟我能学个屁，我还不知道你，警校毕业的高材生，一毕业就破了个国际名表的大案，只是我不明白，你怎么会来到我们这种小旮旯的警局，没进刑警队去？”文叔问道。
　　
　　“从基层做起挺好的。”武光嘴里说着，面色却是一暗，这是他心里的痛，他是想进刑警队了，还想大干一场，可没想到只被分到了这个小警局，每天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没意思。
　　
　　阳光大路到了，武光放慢了车速，寻找报案人的身影，文叔也不说话了，眼睛瞄着另一边，俩人都很紧张，如果真的有人死了，那就是一桩凶杀案，那可就不得了了。
　　
　　就在这时，武光看到了一位少年。少年站住雨中，没有打伞，浑身瑟瑟发抖，他的手机械一般举起冲着武光的车挥动着。
　　
　　“在哪……”武光加快了车速，车子急速停在了少年身边，少年被惊得后退了一步。
　　
　　“是你报案？”武光跳下车，他看了一眼少年，又看向少年的身后。
　　
　　“是……我。”少年口吃地回答。
　　
　　“怎么回事，谁死了？”武光下意识在寻找，他果真看到了一具尸体，尸体被人砍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武光不由得皱眉。
　　
　　“一条狗？”
　　
　　文叔也下了车，冰冷的雨点立即打在他的身上，加上凉气逼人的晚风，他感到双腿发沉，膝盖针扎般的疼痛。不过他还是走到了少年面前，带上一次性手套，看了一眼少年身后狗狗的尸体，他忍不住说了一句：“一条狗呀？”
　　
　　“谁说不是。”武光深吸了一口气，也戴上了一次性手套，仔细检查了一下狗的尸体，是有人故意砍伤的，刀口密密麻麻，手段极为残忍。
　　
　　“这谁，这么变态，这样对待一条狗？”武光皱眉。
　　
　　文叔强打起精神站起来，狗确实是被人残忍杀害的，可这种鬼天气，线索都被雨破坏了，想找到凶手很难！于是他站起身来对少年说：“回去吧！我们会加强对附近的巡逻，如果你看见可疑人物，请第一时间通知我们。”这话说完，他向警车方向走去。
　　
　　然而那少年却抓住了他的手。
　　
　　“警察叔叔，我……我认识这条狗，它是一条导盲犬，它的主人是一个跟我一边大的女孩，那个女孩的是个盲人，这条狗跟她形影不离，现在狗被人杀了……我……我担心那个女孩。”少年总算一口气说出了想要说的话，累得气喘吁吁。
　　
　　“你说什么？还有一个女孩？”武光看向少年，少年重重的点点头。
　　
　　“是的，这条狗跟那个女孩形影不离，现在狗出事了，那女孩……”少年说到这里突然住口，目光迫切地看向两位警察，他喃喃地说：“她应该没事吧？”
　　
　　武光和文叔面面相觑，都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这个少年猜测是对的，这女孩只有两种可能，被杀害狗的人带走了，第二种可能是……被残忍杀害了，两种可能对女孩来说都是致命的，武光马上做出了反应，他围绕这狗尸体的地方开始放射线寻找，但是雨太大了，就算有什么线索也被雨水冲刷干净了，找了半天他无功而返。文叔已经坐进了车里，从他满是冷汗的额头就知道，他的腿疼得要命。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他问。
　　
　　武光摇摇头，似乎没有线索，他很失望。
　　
　　“这个案子我报告给上级了，希望刑警队过来处理，我们只要等刑警队来就可以回去了。”文叔一边说一边拿起一瓶水喝了一口，武光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很快总部的电话来了，问了半天，听说只死了一条狗后让他们立刻归队，说暂时没接到有人报失踪，刑警队那边有案子全部出警了。
　　
　　武光听了这话很是气愤，难道只有人死了，他们才肯出警？文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也不能怪他们，整天面对的都是大案要案，死狗这种事，太小了，我们也回去吧！”
　　
　　武光看了一眼站在雨里的少年，他那么执着而期望的目光，让他无法就这样走了，于是他又下了车，对少年说：“回去吧！我会找到女孩的。”
　　
　　少年什么也没说，突然转头跑掉了，跑几步又回过头，目光紧紧地盯着武光看一眼，转身又跑。
　　
　　“这家伙真奇怪，他怎么那么肯定女孩出事了？”武光坐在这里，并没有着急开启车子，而是拿起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雨雾中的景色变得凄美，恍惚间，武光似乎看见一个人影从雨雾中走来，他的手中拿着一把刀，疯狂地挥舞着砍着一条狗，狗哀嚎着，退让着，一刀刀被砍倒，眼角似乎流出泪来……武光一愣，想冲下警车时，雨雾中的人不见了，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竟然产生了幻觉。
　　
　　一种可怕而又血腥的幻觉。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队长的电话。连忙接起，队长的声音很急迫。
　　
　　“刚才的报案人走了没有？”
　　
　　“走了。”武光回答。
　　
　　“糟了，有人报案发现了一具女孩的尸体……就在离你们不远的地方，这两起案子很可能是一个凶手，你们留报案人的联系方式了没有？”
　　
　　武光看了一眼文叔，文叔摇摇头，谁都没想到一条狗的死，真的就引出一起杀人案。
　　
　　“或许队长太敏感了，两起案子根本不是一回事，我们还是去看看再说吧！”文叔小声嘟囔着，武光也挂了电话，开动了车子。
　　
　　他们到时，刑警队的人已经到了，有两名小警察在拉警戒线，武光和文叔拿出了警官证才被允许进入现场，法医徐明明是位漂亮的美女，三十岁左右，因为职业一直单身，她的面上极冷，很难看出笑容，从不多话，每一句话都极为简洁，直中要害，此时她正在尸体旁忙活着。
　　
　　死者的周围撑起了简易的帐篷，是为了保护现场，死者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裙子已经被撕破，露出粉红色的内衣，脖子上一片血红，看样子致命伤是割断了喉咙，当武光看到死者的不远处放着一根盲人棒时，心里咯噔一下。
　　
　　“死者是盲人？”武光走到徐明明身边问道。
　　
　　“是！”徐明明简单地回答。
　　
　　武光捂着太阳穴后退半步：“我们发现了她的导盲犬。”
　　
　　“知道，就因为知道才让你们来的。”
　　
　　有人在武光身后说道，武光知道是刑警的队长廖文祥，他大约四十多岁，胳膊下总是夹着一个公文包，个子不高，脸庞略黑，面色严肃，不苟言笑，而且脾气很大，就是他不肯收武光这个新人，他说：“别以为名牌警校毕业的就敢在我这里耀武扬威了？哼！我不稀罕，去基层给我锻炼锻炼吧。”
　　
　　武光什么也没说就下了基层，虽然他不理解。
　　
　　“廖队长您来一下……”徐明明的声音惊动了武光和廖文祥，俩人同时看向徐明明。
　　
　　“你们看……”徐明明掀开死者遮挡在胸前的裙子，胸口露出了两只红笔画成的眼睛，这两只眼睛画得非常逼真，可以用以假乱真来形容，而且凶手用的红油笔画的，-他为什么要在死者身上画眼睛？
　　
　　“因为死者是盲人吧？”武光沉思了一会说道。
　　
　　廖文祥沉默地点头。这与他判断的完全一样。他皱了皱眉说道：“你们出警的地点离这里多远，那个报案人能联系上吗？”
　　
　　武光回答：“出警的地点离这里很近，只有几百米的距离，那个……报案人我们没留联系方式。”
　　
　　廖文祥听到这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忽然，武光的目光捕捉到了一个身影，他立即追了上去，那身影很单薄，根本跑不过他，没几步就被他按在了身下，他就是报案的那个少年。
　　
　　少年趴在地上，悲伤地号啕大哭，所有人都听到这哭声。廖文祥被哭声吸引了过来，他拽起了少年问：“怎么回事？”
　　
　　继续哭了两分钟，少年才缓缓抬头，眼眶哭得肿胀了起来，还有泪水不停往下淌。这悲伤的样子引人同情，廖文祥有些不耐烦，他讨厌看见男人流眼泪，哪怕对方只是个少年。
　　
　　“他就是报案人。”武光大声说道。
　　
　　“是的！我都说了，导盲犬的主人是个跟我一边大的盲人女孩，你们就是不相信……呜呜……”少年带着哭音的声音，听起来干哑撕裂，有些刺耳。
　　
　　廖文祥有些激动，他连忙问道：“除了这些，你还想告诉我什么？”
　　
　　“脸。”
　　
　　少年瞪大了眼睛，非常惊慌地说道。
　　
　　“谁的脸？”
　　
　　少年浑身颤抖了一下继续说道
　　
　　“凶手的脸！”
　　
　　少年的声音颤抖着，连目光中都是恐惧。
　　
　　“你小子，看到了凶手的脸，为什么不早说？”武光怒道。
　　
　　“我……我没敢说，我害怕那人会报复我。”
　　
　　少年低下了头，声音颤抖。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想说了？”
　　
　　“因为女孩死了……我以为他只杀了狗。”少年含着泪看向少女，眼睛里又流出了眼泪。
　　
　　“来吧！说说那人长什么样？”廖文祥用手势制止了武光继续问话，并对少年和颜悦色地说道。
　　
　　“那人……不高……大约……大约比我高一点，一米七左右，脸很黑，好像……好像农民工，他的目光很凶狠，杀狗时，他一边挥舞着刀一边喊着什么，可因为我离得远听得不是很真切，本来我想跟上他的，可我太害怕了，就报了警。”少年断断续续地说完，廖文祥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他问道：“你看见凶手向哪个方向走了？”
　　
　　少年指了指左边，廖文祥看过去，不远处有个楼盘正在施工，附近有工人走动并不稀奇。
　　
　　“我可以回家了吗？”少年的声音惊动了廖文祥，廖文祥让他留下联系方式，看了一眼漆黑的夜路说：“武光，你负责把少年送回去。”
　　
　　武光一愣，看了一眼少年，然后点点头。
　　
　　武光和少年坐在车上，少年显得有些拘束，低着头一直没说话，武光问他：“你是怎么认识那女孩的？”
　　
　　“女孩？”
　　
　　“死者。”
　　
　　“哦”
　　
　　“我并不认识她，只是她牵着狗每天都会在这条路上走，很特别，所以多看了几眼。”
　　
　　“因为漂亮吧？”武光似乎在开玩笑，但是这个玩笑并不合时宜。
　　
　　“嗯！”少年闷闷地回答了一句。
　　
　　“凶手穿什么衣服你还记得吗？”武光不经意地问道。
　　
　　“这个……灰色……不，黑色半截袖……下边是迷彩的裤子……”
　　
　　“噢！下这么大的雨，你到看得很清楚，他用的凶器你注意了吗？”
　　
　　“好像一把很长的刀……”少年又道。
　　
　　“小子，记性不错呀！上几年级了，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伟……我没念书，我妈和我爸离婚了，他们现在都有各自的家，也没人管我，我跟奶奶住在一起。”
　　
　　“哦！李伟是吧？像你这个年纪，不念书，能干什么？”
　　
　　“找地方打工呗！还能干什么？”李伟说着看向窗外，这个话题似乎让他很不爽。
　　
　　“哎呦你裤子上都是泥呀！”武光说着用手拽了一下他的裤腿，李伟急了，一把推开武光的手叫：“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你袜子上的血点是怎么回事？”武光突然说道。
　　
　　“什么血点，我不知道。”李伟有点不自在了，他手握着车门似乎想要跳车逃跑。
　　
　　武光早就看出了他的企图，啪一声锁上了车门。
　　
　　“你要干什么？我家到了，我要下车。”李伟慌忙喊道。
　　
　　“稍等，我来帮你捋一捋事情的大概，你看我说得对不对。”武光停下了车，雨刷还在卖力地工作着发出刷刷的响声。
　　
　　“我不想听你说，我累了，我要回家。”李伟用力去推车门，可他却怎么也推不开。
　　
　　“盲人女孩跟你同年，你很注意她，你为什么这么注意她哪？还有这么大的雨天你出来做什么？别告诉我你是出来找工作的，我看是你杀了女孩，杀了那条狗，为了摆脱嫌疑，你报了警……是也不是？”
　　
　　“不是……不是，我根本没想……”李伟被武光一连气得问话，问迷糊了，他脱口而出，可说到半截了，他恍然清醒。
　　
　　“你没想什么，没想杀女孩还是没想杀那条狗？”
　　
　　李伟突然哭了，他呜呜地哭着说：“那狗太可恶了，每次从我身边过都会冲着我狂吠，那女孩更可恶，她不但不呵斥她的狗，反而让我离她们远一点。今天下雨天我本来不想出来，可我奶奶太唠叨了，说我天天什么也不干，就知道睡觉，我一气之下冲出了家门，没想到就遇见了她，她还是那个德行，远远地就让我躲开，你说，谁瞧不起我都行，一个瞎子她还瞧不上我，我越想越气，开始我并没想杀了她，只想抢了她的狗吓唬吓唬她，可我没想到，那条狗那么凶要咬我，当时我蒙了，摸出兜里的刀就捅了上去，狗没死透……它不住地抽搐，我才又砍了数十刀……那个女孩……那个女孩扑上来抓我，我……我没办法才把她拖走……”
　　
　　“就算这样，你为什么要弄成奸杀的现场，还在死者胸前画了眼睛，你不觉得这样太没人性了吗？”
　　
　　“我没想那么多，当时脑海中只有电视剧里的情景，变态杀手，奇怪的画身，然后回到现场来观察警察办案……我没想杀人。”
　　
　　“真不巧，我看你一直用手拽裤子，似乎在隐藏什么，我就拉一下你的裤子看看，没太看清，有点发黑的红色是不是血迹，我只是想吓唬你一下……现在走吧！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李伟没说话，只是浑身无力地瘫在座位上。
　　
　　武光从刑警队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雨还在一直下，如果不是这么大的雨，也许路上的路人会多一点，就算在僻静的街道少年也不敢如此放肆，可难道这场惨案要怪在这场雨的头上吗？武光看着雨雾叹了口气，然后他伸手遮住头顶，向自己的车跑去。

随玉

欢迎天使发文！加分支持

孙姜

问好天使                        

无才浪子

这故事离奇又简单！学习了！

随玉

天使这篇破案文节奏放慢了一些，能够引起读者的阅读兴趣，本篇也很能表达偏持的人性，雨中的少年，可怜的表象之下是一副㤥人的心肠，但他的狠又跟家庭环境息息相关。对于少年的描写，还是挺贴切的，但关于盲人少女的描写似乎有点违背常理，盲人，很大程度上会觉得比一般人更自卑，当然也不排除个例。
这个少年，似乎有点过于老成，但其行为又透着幼稚，对于个性偏持的人来说，也不算突兀吧。只是天使的破案小说始终缺少点什么，所有的线索几乎都浮在表面，没有让读者思考的余地。

守望天使

随玉 发表于 2021-7-8 12:39
欢迎天使发文！加分支持

感谢随玉老师支持，敬茶！

守望天使

孙姜 发表于 2021-7-8 15:45
问好天使

    孙姜老师周五愉快！

守望天使

无才浪子 发表于 2021-7-8 18:31
这故事离奇又简单！学习了！

感谢天才老师点评，敬茶！

守望天使

随玉 发表于 2021-7-8 20:29
天使这篇破案文节奏放慢了一些，能够引起读者的阅读兴趣，本篇也很能表达偏持的人性，雨中的少年，可怜的表 ...

感谢随玉老师点评指导，敬茶！

一楠

这篇小说构思的不错，人物活动和故事情节都比较贴近现实，主题“雨中”也更能表达和突显故事的感染力，以一个特殊的案例来反映现时代问题少年的扭曲心理，值得深思的一个话题。要说不足，就是最后的“破案”过程过于直白了，就像随玉版主说的男孩子表现的过于成熟。还有被害盲女，可以多加一些细节，使其更切近现实。另外一开始提到的“年近五十，眼看要退休了”，改成“年近六十……”更贴切！

小平_gMTT8

一楠 发表于 2021-7-9 17:28
这篇小说构思的不错，人物活动和故事情节都比较贴近现实，主题“雨中”也更能表达和突显故事的感染力，以一 ...

    欢迎一楠老师光临指导！

小平_gMTT8

       看了天使的《雨日》，提几点看法：
1.开头及剧情设置直到情节推进都不错，天使的叙事功力不错。
2.短篇小说因篇幅有限，所以出现的人物以及人物之间的故事尽量要与主题紧密关联，要么是衬托，要么是反衬托。可本篇结尾成了武光的独角戏，前面大篇幅的人和事都与武光破案关系不大。
3.“……可你……怎么就发现我是凶手？”  此句是男孩对武光的反问。试想一下一个杀狗、杀人的男孩被公安抓获、被揭穿以后还敢反问吗？这样描述只会让文章显得更肤浅，更程式化。
       希望天使琢磨一下。

守望天使

一楠 发表于 2021-7-9 17:28
这篇小说构思的不错，人物活动和故事情节都比较贴近现实，主题“雨中”也更能表达和突显故事的感染力，以一 ...

感谢一楠老师指导点评，敬茶！

守望天使

小平_gMTT8 发表于 2021-7-10 10:43
看了天使的《雨日》，提几点看法：
1.开头及剧情设置直到情节推进都不错，天使的叙事功力不错。
2 ...

感谢小平老师指导，敬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