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题目那些事 曾几何时,那些外国作家们似乎特别喜欢拿人名当作自己作品的题目。比如《吉尔嘉美什》《安娜·卡列妮娜》《大卫·科波菲尔》《欧也妮·葛郎台》《叶甫盖尼·奥涅金》《约翰·克利斯朵夫》《包法利夫人》《马丁·伊登》《堂·吉诃德》《哈姆雷特》《浮士德》《羊脂球》《简·爱》《罗亭》《爱玛》《丽贝卡》(中文版译为《蝴蝶梦》)《莫比·迪克》(中文版译为《白鲸》)《弗兰肯斯坦》(中文版译为《科学怪人》)《奥利弗·特威斯特》(中文版译为《雾都孤儿》)……这个名单还可以继续,至少可以延长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长度。 这一点,在中国作家身上就很少见,似乎除一些民族史诗例,如《阿诗玛》《格萨尔》《江格尔》《玛纳斯》《嘎达梅林》……等除外,唐宋传奇中,著名的就只有一篇《聂隐娘》。而真正大量用人名作为篇名的则是《聊斋志异》。《聊斋志异》中,大部分名篇中的女主人公本身就是篇名,如《娇娜》《婴宁》《红玉》《葛巾》《莲香》《瑞云》《香玉》《连城》《连琐》《青娥》《凤仙》《聂小倩》《封三娘》《辛十四娘》《荷花三娘子》……另有一小部分则是以男主人公作为篇名,如《张鸿渐》《宫梦弼》《王六郎》《田七郎》《席方平》《贾奉雉》……如此等等。如果说以人物作为篇名在《聊斋志异》五百余篇作品的数量上并不占优势,那么在精品的比例上则遥遥领先。 近现代的作家中则很少继承蒲翁这一传统。如果硬要找出一个,大概只有沈从文。只是在数量上也不多,代表性的只有《三三》和《萧萧》两篇。至于《屈原》《蔡文姬》《王昭君》《李自成》《张居正》之类的作品,选择以人物为篇名,是因为写的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风云人物,与完全虚构的人名不同,属于特例。 中国人似乎不大喜欢用人名作为作品的题目。这个也可以理解,因为如果看到一本书的封面上或是一篇文章的上方印着“张发财、王富贵、李建国、刘解放、周淑娟、孟春艳、朱宇航、陈子涵、李梓彤、朱子轩、杨浩然……”之类的名字,很难像想象会是什么效果。 一般来说,如果非要以人名为题目,我们的作家们也习惯在后面加上类似“传”或“外传”“别传”之类的字眼。如唐宋传奇中的《莺莺传》《红线传》《虬髯客传》《柳毅传》《李娃传》《柳氏传》《绿珠传》《谢小娥传》《赵飞燕别传》《李师师外传》《岳飞传》《济公传》等。鲁迅则有《阿Q正传》,老舍有《牛天赐传》,大抵都是如此。 在人名后面加一个“传”字,似乎是受了《史记》的影响,《史记》中尽管按帝王将相的级别分了“本纪”“世家”“列传”,但最受人们喜欢且流传最广的还是“列传”。如《苏秦列传》《吕不韦列传》《淮阴侯列传》《李将军列传》等。自古以来,中国的作家们大都是把传奇故事当历史来写的,故而采用“列传体”是理所当然。如《聊斋志异》,虽然写的是鬼狐,但其模仿司马迁的痕迹显而易见,甚至在一些篇目后面也模仿“太史公曰”,用“异史氏曰”评论几句。所以根本上来说,虽然其内文的篇目多用人名为题,但整部书仍有以小说为史的味道。书名中的一个“志”字也体现了这一点。类似的作品,如《搜神记》《萤窗异草》《夷坚志》《阅微草堂笔记》,无不是如此。 而这一点,似乎也不是中国作家的专利。国外的作品,如《奥德赛》《罗摩衍那》《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匹克威克外传》……大抵也是如此。 中国的作家不大喜欢选用人名,却偏偏喜欢把地理、方位或道具等作为篇名。如《红楼梦》(或称《石头记》《风月宝鉴》)《水浒传》《邯郸记》《牡丹亭》《西厢记》《长生殿》《桃花扇》《镜花缘》《琵琶记》《金钗记》《玉簪记》《风筝误》……若不看全文,从题目上估计谁也猜不出写的是什么内容。 除此之外,人们更喜欢的则是用一些颇为意味的词句或短语作为题目。古代的如《长恨歌》《醒世名言》《无声戏》《孽海花》《醒世姻缘传》《官场现形记》等,近当代的也有《子夜》《呐喊》《雷雨》《生死疲劳》《浮躁》《尘埃落定》《一句顶一万句》《受活》《血玲珑》《活着》……似乎类似的题目已成为一种定式。如同篇首罗列外国作家以人名为篇名的作品一样,这一名单也可以无限延长。而且,这一命名方法也不是中国人独有,近当代的整个世界,大多数文学作品的篇名似乎都采用了这一方法。如《百年孤独》《群山回唱》《荆棘鸟》《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云图》……这一名单也可以无限延长。 在中国,一种特殊情况是,元明清的传奇(戏曲)及话本小说,大都采用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方式来为作品命名。如《感天动地窦娥冤》《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关大王单刀赴会》《白娘子永镇雷锋塔》《冤报冤赵氏孤儿》《王娇鸾百年长恨》《薛仁贵荣归故里》《吕洞宾三醉岳阳楼》……这类篇名,大抵采用了类似长篇回目的句式,即表明了人物,又提示了情节,所以流传甚广,只是民间相传,还是进行了缩减,成为《窦娥冤》《杜十娘》《单刀赴会》《白娘子》《赵氏孤儿》《百年长恨》……之类,这就和前面各种篇目的命名方法无二了。 时至当代,各种光怪陆离的篇名纷纷亮相,叫几千年来的古人们和洋人们望尘莫及。比如《妻妾成群》《丰乳肥臀》《拯救乳房》《流氓高手》《和空姐同居的那些日子》《坏蛋是这样炼成的》……无不叫人浮想联翩。 而杂志及网络上广泛流行的“知音体”则更叫人大开眼界,比如网友改写的《残忍啊,美丽姑娘竟然被火柴烧死的 惊天血案》《 包办婚姻,一场家破人亡的人间惨剧》《冰冷的大西洋!带走我的爱人!一个富婆与穷画家的 旷世畸恋》《苦命村娃高干女——一段被狠心岳母拆散的惊世恋情》《我那文弱的 书生哥哥啊,你可知痴心妹妹已为你等候千年》《痴心的少女,你甘为泡沫为何番???》……你能猜出其它们原来都是哪些经典名著吗? 近来,更有“跪求体”“哭晕体”“吓尿体”等异军突起,使人措手不及,且看那些题目:《一款“炫酷”的国产电风扇发售,老外纷纷跪求购买链接》《央行公示百行征信的个人征信业务申请,有人却哭晕在厕所》《要出大事了,中国又一法宝让美恐惧,世界都看傻了,日本彻底怕了》《中国秘密武器无敌了,震惊了全世界,美国吓尿了》《中国56大逆天项目,美看完彻底佩服》《美国吓尿了:中国空天轰炸机 一小时可毁灭地球!!!》……这些文题,无不是神来之笔,恐怕古今中外的众多名家都要“不觉前贤畏后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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