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如萍

耳丘子

    前些天，突然接到大哥从汕头打来的电话，说他的老毛病（强直性骨髓炎）又患了，腰腿疼痛的厉害，现在正在医院打点滴。听着听着，我泪水不禁潸然，药水浸透的岁月又浮现在眼前。

    7岁那年，大哥的右腿莫名其妙的疼痛起来，连站都站不稳。这可急坏了家人，从乡镇医院到县医院，都查不出什么病因，于是从那时起，大哥便开始了与药为伴的人生。也就是那年，父亲为了多挣点钱给大哥治病，在一个寒风凛冽的下午，一场意外的车祸降临，体壮如山的父亲被重重的压在车下。从此，父亲失去了部分生活能力，就连说话都口齿不清了，面对这件件突如其来的灾难，一家人整日浸在泪水中。

    9岁那年，从抚州来了一位女郎中，行医至我们村，在母亲的一再请求下，她答应帮大哥医治，没想到还真灵，大哥吃了几包她调制的一些中草药后，腿开始不疼了，之后大哥又随她到抚州调理了三个月，病痛似乎解除了，大哥也重新背起了书包。为此，全家又燃起了生活的希望。

    88年夏，大哥参加的初中毕业会考考砸了，不敢回家，于是他索性一个人偷偷地跑到南昌流浪。儿子的出走，又使全家人蒙上一层阴影，母亲整日以泪洗面，撕心裂肺的四处呼喊寻找。一个月后，南昌一派出所打电话来，说是他在南昌偷人家东西被抓，母亲带着我急忙赶到南昌，在派出所里见到瘦小、憔悴的大哥，母亲抱着大哥大哭，站在一旁的我也融入到这哭声里面，那年我12岁。

    也就是在那年夏天，望子成龙的父母决定把大哥送到县城一中读书，希望他能有所为，可是还不到半年，他既然和城里的一女孩玩起了恋爱，最后的结果是人家女孩子的父母追闹到了咱家，母亲看着这一切，默默地强忍着这一杯杯苦泪。这初恋的苦果就是大哥从此离开了学校，也从那时起，大哥变的沉默了。

    辍学之后，从小爱车的大哥决定去学修车，于是便在县城的一家修车铺当起了学徒。每次我去看他时，他总是满身油巴，也时不时的给我几元零花钱，也让我体会到了有哥的感觉真好。然而，好景不长，哥的腿又开始疼痛了，但此时的大哥再也不会如从前那样大哭了，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忍受着疼痛，经常一个人到医院打点滴，因为他说，他再也不想让家里人为他担心了。

    学了两年修车后，回到家里所在的乡镇集市上开了一个小修车铺，然由于乡下车子少，没开半年就流产了，无奈之下，大哥随打工潮到了浙江一家汽车装配公司谋生，可好景不长，一直缠绕在他腿上的疼痛使他不得不回到家里。在家的日子，大哥更加沉默了，整天喝着这一大碗一大碗的草药，常常一个人一整天呆在房间不出。

    95年，我考上了师专，为了我的学杂费，也为了能及时还清家里累积起来的债务，大哥开始学做起了贩卖蔬菜的生意，也就是每天从乡下收购各种菜，然后用三轮车拉到城里去买，就这样风里来雨里去，强忍着各种病疼，这一买就是三年，我师专三年的费用就是大哥用他那病痛的双腿为我支撑着。

    我参加工作后，有了自己的工资收入，大哥也就停止了他的贩菜事业了，因为这三年的风霜使他的腿变的更加的疼痛了，腰也开始痛了，也就在那年的春节，大哥是躺在医院里过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父母也一边推促他的婚事，但大哥始终不肯去见任何女孩子，也不知是他自卑，还是他还没有忘记当年初恋留给他的伤痛。在父母的唠叨中，大哥又一次离家到江西瑞金的一家小饭馆里学炒菜，这一炒就是两年。然大哥的婚事仍无着落，娘慌的很，四处托人为他做媒，媒婆们也络绎不绝的来到大哥房里唠叨不休，不知是赌气还是想明白了，一天，跟着媒婆到一位女孩子家里，他去的时候甚至也没有换一件干净的衣服，女方父母竞也不嫌他邋遢，说这小子诚实，媒婆回头看大哥时，大哥也不回话，只是点头，一桩婚事就这样成了。

    也许大哥就这样认命吧。婚后不久，大哥的脸色又日渐的沉郁，嫂子虽小学未毕业，但那张嘴却特爱说事，整天在大哥的耳边唠叨着，且爱吃零食，做事又极不利索，常常几件衣服要洗上老半天，母亲多有怪怨，但嫂子却每次都总要顶撞母亲。侄女出生后，嫂子更是懒的出奇，侄女整天脏得不成人样，大哥又忙田地里的一些事，加上腰腿疼痛，免不了经常有吵架的声音。诸多的日子里，能听到的只有大哥的叹息声，也因不顺意的原因吧，大哥也不忌烟酒了。看到大哥如此贱踏自己，家人都极力劝导，然大哥却总是一个劲的叹气、摇头。

    从大哥那黯然的神色里，我完全能体谅大哥的悲苦，一直以来的病疼，事业、婚姻的不如意，我同情大哥却又无能为力，全家一片黯然。

    终于，在侄女入小学后的第二天，大哥悄悄地离开了家，走的时候没留下一句话。这么些年了，他从不告诉他具体打工的地址，只是偶尔一两张汇票汇到家里，家里也试着从汇票地址中去找大哥，但找了几次都落空。

    自大哥离家以后，一家人就从未有过一天欢颜，父母在家里惶惶度日，愤怒的大嫂也扔下侄女也随人流南下打工去了，每近黄昏，侄女就会拉着母亲的手不停地叫喊爸爸妈妈，然后在哭泣声中睡去……

    接到大哥的电话，想到漂泊在外的大哥只能躺在病床上，而身边没一个亲人来照顾，我不知该说什么，我只想大声的呼喊：

大哥，你回来吧！

文珺

亲情之爱。文笔生动而感人，情感真挚而温暖。问好。望多来交流。

xam720

长兄如父，朴实的叙术，充满对大哥的情谊和惦念。欣赏，问好！欢迎来本版发文，每个自然段需空出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