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 村庄和我

露渊

                                                                                                                    土地      村庄和我
                                                                                                                                             文/露渊



        夜深人静不经意间向窗外望去，我不知道在寻找什么，眼里是无法自控的探索，一直走一直走熟悉的风景熟悉的路，只是没有了曾经的石子与细土，没有了赶路时的那种腾云驾雾的场景。如今的家乡用旧貌换新颜是一点点都不夸张的。

        清楚的记着以前在这条通往家乡的路上撒过的每一滴汗水，和走过的每一个脚印印。

       若不是夜色已深，我想我不会放弃这份心景，我会步行，去看老宅，用灵魂去丈量我们之间的距离，闭了眼一步两步，步步都是思念与渴望。说我渴望回到老宅也许会有人说我是虚伪的。毕竟当初我是那样迫不及待的离开了它！

      离开老宅我并不后悔，因为这次离开，新的开始新的环境新的生存历程让我的孩子们对人生观价值观有了质的改变，这是我这么多年风雨奔波的唯一收获。

       多少个不眠之夜，多少次坎坷我站在阳台，望着家乡，望着老宅，望着它逐渐老去的容颜，所有的累与泪都会一笑而过！它像一尊彿，不言不语却给我无尽智慧，只需要我在迷茫时的守望。它更像我的衣食父母，见证我的成长与蜕变。

        曾经的泥泞小路七坑八洼，如今都变成了柏油马路，两边还有通宵的路灯和各种花草树木为伴。家乡的路灯不孤寂，夏天有花香，有翩翩起舞的蝴蝶，更有农民的十八般武艺，各种粮食更是使足了劲。风雨无阻，不离不弃的陪伴着它。

       而新城区就不一样，新城区的路灯是孤寂的，没有花香更没有那些活泼的鸟给它歌唱与它共舞。夜深时，看着它孤寂的身影让人瞬间就有了怜悯之心，尤其是冰天雪地的夜，仿佛能听到它的沉吟与风赐予它的干嚎！

       如今的家乡是落寞的，几乎家家户户都是一把大锁，锁住了它实实在在的烟火。

       新农村建设给它们穿上了青一色的新装，新装外观宽大貌似宏伟，而高高的围墙遮住的不仅仅是它逐渐老去的容颜，还有它们那一颗颗凉透的心。

      我们都在奔赴大好前程的同时一点一滴的抛弃它，我仿佛听到了它的哭声，在七月的麦香与十月的丰收里，也许池塘里的蛙声与苞米地里的风声掩盖了它的沉吟，但它的落寞却成了我心底的痛。

       时间过得真快，多年前用摩托车驮着子涵上学的情景还在眼前，如今却换成了他开车带我去好久不见的村庄。

        那个年代我们靠土地生存，靠汗水和力气吃饭，没有什么愿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睁开眼，吃饭上地，两点一线，过的踏实而充足。

      那时候的路，七坑八洼，哪怕是崭新的自行车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也都会唱着不同音侓的歌。尤其是一场大雨后的一两天，路上的土变成泥，泥巴被过往的车辆撵压成沟沟壑壑，雨后初晴的大太阳很快把泥巴定了型。在定型之前，走在乡间小路上，泥巴会脱下你的鞋子，有时候还会跟你来个拥抱。之后去庄稼地里劳做，骑自行车会让你捏一把汗。

       在自行车吱吱呀呀的歌声里去奔赴我们的乐园，雨后的泥巴被太阳晒的艰硬，有时候两只手按着车子把不停的打颤，牙齿也跟着打颤，一不小心咬破了嘴唇。

      我是爱着这片土地的，它们从来不会辜负我。只要一粒种子，从嫩绿的幼苗到墨绿的孕期，像是给我下了一个个蛀，我像所有的父辈们一样顶着风霜雨雪，与一个个晨光日落共赴尘埃烟火。

      早春二月我们播下希望的种子，那种心情就像自己在孕育新生命一样，精心的呵护，给它适宜的养份，水份，伴它成长。

      终于在我们期盼的眼神中，它经过风吹，雨淋，日晒，即将临盆。白天它带着沉甸甸的身子，像人们微笑，低首浅吟，晚上向人们散发着它特有的麦香，可等待它的却是生命的结束。它是伟大的，用自己的生命养育着我们，养育着我的父辈与子女，那个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抛弃它。

      父亲的背影，让我学会了怎样在土地上生存。土地给了我平淡的烟火，却终究挽留不了我浮躁的心。我终究是厌倦了这种生存环境。

      这样的我，常常在乡亲们异样的眼神中，漫步在带着清香的夜色中。劳动是光荣的，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胜任这种生存方式的。

      每当想起，我那因为一套校服而丢弃的校园生涯，对父母我是有过抱怨的，那些抱怨终究在一个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风逝。从此我把我的所有心绪都对月亮诉说，它是我对文字的启蒙，更是我的导师。

        那个时候，我们村开始了大棚反季蔬菜种植的致富之路。那时候的路七坑八洼，为了老人和孩子们的笑脸，时常是累的腰酸背痛，村里的人们更像春天的风一样不停地奔波。

     子涵那时候刚上幼儿园，心高气傲的我弃村里人鄙视的眼光与不顾，把他送到了县城幼儿园。我在想，自己这么苦，不能让我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有一次，因为大棚里的活，而耽误了子涵的上学时间，一路上，我用了紧紧一握的速度向学校赶去。在一个丁子路口，差点与一辆货车相撞。由于惯性摩托车紧急刹车而直接掉头，司机直接开骂，恨不得踢我几脚。子涵两只小手手抓着我的衣服，瞪大眼睛惊恐万分。我自知理亏，把头低到了最低限度。

      货车司机也许是赶时间，骂了一阵见我不还口，上车走了，坐稳后不忘狠狠地吐了口唾沫。看着货车走后，心还跳的厉害，但我还是得赶时间。子涵眼泪唰唰唰往下掉：“妈妈我不想去城里上学了。要么我和姐姐一起去住校吧？这样你就不用这么忙了好不好？”子涵懂事的让人心疼。可幼儿园不收住宿生，要读完幼儿园，读小学的时候才能住宿。

     下午浇水，等我赶到学校的时候，老师的脸色很难看，子涵更是委屈的眼泪汪汪。

      踏着月色我们回家。子涵自小就和姐姐不一样，老是有好多个为什么。

       是阿，我为什么不去上班？我为什么不去城里住？对着夜空我对我的人生的这种生存方式，发出了疑问。

       我终究还是抛弃了我奔波了十三年的家，在婆婆软硬兼施劝说的无奈中离开了土地。面对新的生存环境，新的开始，新的奔波，我不止一次质问我的灵魂：“我为什么不能安安稳稳的像父辈们生存下去？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我的家在哪里？孩子们的前途又在哪里？”

       时间在一个个为生计奔波的日子里流逝，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为了老人的眉头不再紧皱，为了孩子们天真的笑脸，我几乎彻底的抛弃了我的村庄和土地。

      今天有事路过。看时间还来的及，不禁有种惭愧感，我不能如此的忘恩负义。我要去看看它，它就像我的一位挚友，一位导师。

     近了，更近了，我的眼睛涩涩的。

      如今的村庄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街道全部铺上了油。两边都是各种风景树，很有个性的路灯拉长了它们的身影。走进村子，大多都是一把大锁，锁住了乡间特有的烟火。

       以前冬日里那些落幕后的土炕味，烤火炉里传出的烤土豆，烤红薯味只能在记忆中追寻。

       曾经朱红色的烤漆大门落寞的紧闭双目，它也许在抱怨我的遗弃，对我的到来并没有一点点的感应。它身上厚厚的灰尘，足以证明我的背信弃义！曾经它伴我度过无数个严寒酷暑，无数个孤孤单单的岁月，甚至为我挡住所有的畏惧，让我度过一个个安心的夜晚。

       如今我却只有在年关像征性的贴个门画，来去匆匆，从不曾想过它的落寞和孤寂。

       推开它，满院子的画面仿佛定格：东墙上各种农具，背着我爬在墙上，它们几乎生锈的唇和满身的灰尘，让我惭愧。在这之前，我曾和它们亲密无间。每次它们帮我干完庄稼成长的工序，我都会用树枝把它们擦的干干净净。它们为我节省了不少劳动力，我爱它们就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而如今我却将它们彻彻底底的抛弃了。很多时候我在想，抛弃它们根源究竟是我的忘恩负义，还是时代的变迁？因为它们真的是有恩于我。

       一辆农用四轮子，是我和夫君拼博四年的结果。电动三轮车，脚踏三轮车，还有我结婚时刚刚流行的弯梁自行车，它们都为我的人生付出了很多，而如今它们只能和空荡荡的老宅相依为命。我在想，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物种？还清楚的记得，当初置办它们的时候的那种艰难，还有得到它们的时候的那种欣喜。而当它们帮我走过最艰难的岁月，我却头也不回的奔向新的生活。是我的野心，还是时代的变化？值得肯定的是，我是自私的，更是有野心的人！

      空荡荡的院子里每一处都是满满的回忆。前院里有，后院也有。

        曾经的猪牛羊，鸡鸭鹅都在，虽然此刻看不到它们的身影，但是它们一个个活生生的住在了我的脑海里。

       往常的时候，每次从田地回来，我都会挑一些适合它们胃口的杂草给它们。

       首先吃到的必定是芦花大公鸡，它的反应永远都是最快的，它还是个重情重义的物种。得到食物并不会吃独食，它会咯咯咯的招呼它的三妻四妾，照顾它们的饮食起居。那只大公羊就是个自私的家伙，它老是用它那环着的角抵触同伴，在美食面前往往是六亲不认，那怕是它最最心仪的老婆。

        它们一个个都是与我朝夕相处过的哑巴动物，曾经我与它们有着深厚的感情。它们也是我奔向新生活坚强的后盾，后来的我面对新的生存环境，新的挑战，渐渐的，我只有把它们遗弃。

       一路的奔波，终于有了稳定的生存环境和条件。如今的现状，是当初的我从来不曾奢望的。我不知道，是的，我不知道，今天的生活是我利用了时间，还是时间回抱了我？我终究是抛弃了养育过我的土地，如今我带着愧疚与感恩的心态来看望它们，我没有资格请求它们的原谅，我只是真的很想念，很想念它们，真的！

       我的婚房，我第二次命运开始的地方，曾经的柴米油盐，曾经的吵吵闹闹，曾经真真实实的乡土烟火都在这里开始。在这里我从一个小姑娘蜕变成了村姑，拥有了一双儿女，拥有了一个家，从此开始了我真正的人生。

       在孩子们没有出生前，我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离开这里。看着电视里那些很是出色的妈妈，我只是很羡慕，我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当小生命降临，在干那些农活，尤其是那些体力不支的农活时，我就会想到我的孩子，他将来也会不会也像我一样，在黄土地里讨生活？他会不会也有体力不支的时候？他会不会抱怨我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不，我要当个负责任的妈妈，我要用所有的力量给他们最好的生活！

       带着这样的信念，我开始了为孩子们奔赴前程的野心。

        然而我错了，十亩地里不会因为我的勤劳而收获更多的粮食。庄稼不会因为我的精心呵护而给我高一点点的报酬。多少个夜晚守着一双熟睡的儿女，望着夜空问自己：他们的前程在那里？那些星星告诉我，孩子们的前程掌握在我的手里。

       对的，我不再是一个人，我要为他们拼一拼。是我把他们带到了这个世界，此刻我是主宰他们命运的人！然而靠土地生存，最终不是我能胜任的。虽然我曾经百分百的信任过它。

       万物寂静的夜晚，我在星空寻找孩子们的前程。那么多的路，我想我会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当人生处在十字路口，选择和决择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选择可以后悔，而决择不会给你退路，我理性的走了决择的路。

       当然世界上不会有一帆风顺的路，每条路都有它不同程度的曲折。新的生存环境，没有背景，没有捷径，只有努力！

       十五年，时光与我两不误，我庆幸自己的决择，它不仅改变了我们的生活现况，最主要的是让孩子们，对人生的生存观和价值观有了全新的概念。让我终于能有时间考虑自己的梦想。曾经丢弃的我都会找回来，我的字，我的梦，终究与我的灵魂拥抱！

        然而当我坐在阳台，沐浴着整整一窗的阳光的时候，那种熟悉的味道，让我想起了土地特有的香。

       我惊愕了，原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土地，没有忘记过它七月的麦香和夜晚清凉的乡间小路。还有冬日里能让人舒筋活络的热炕头。我甚至想念那时候的一碗苞米面糊糊，就着自家种的大白菜。好多我失去的，都是我不能忘怀的。我终究还是忘不掉土地的。

       我知道，一个在土地上生存过的人是很难走出那段情怀的。因为土地养育过我，是它给了我生命，给了我寻找新生活的启迪和勇气！





                                                                        

何叶叶

文章感情充沛，叙述平稳，有回忆有对故乡深深的眷恋之情。文章朴实娓娓道来，读后有共鸣。一篇佳作学习了。问好老师，感谢支持。期待老师更多精彩。

剑鸿

情怀真挚，表达直接，有些场景很有意蕴。

露渊

何叶叶 发表于 2023-5-25 20:06
文章感情充沛，叙述平稳，有回忆有对故乡深深的眷恋之情。文章朴实娓娓道来，读后有共鸣。一篇佳作学习了。 ...

感谢老师鼓励支持，感恩遇见，安好！

露渊

剑鸿 发表于 2023-5-26 11:24
情怀真挚，表达直接，有些场景很有意蕴。

感谢老师鼓励支持，感恩遇见，问好！

千幻烟

读着这样的文字，想起我的故乡来……

云馨

露露此篇，字里行间都是对故乡深深的眷恋，情感真挚，赏读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