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张道云 于 2023-7-17 15:46 编辑
乡间，处处可见菜地。
路边，坝沿，家前屋后，只要有泥土的闲地，总会长出点绿色来。田地不闲，人就不闲。泥土寻找生机，人寻找泥土。农田里是粮食，海一样碧波汹涌；闲地里长菜蔬，宝石一样珠翠玉润。走在乡间，你的眼睛永远不会寂寞。种瓜便看见瓜，种豆便收获豆，每一位农人都是乡间的先知，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落到实处。
农田广阔，是男人的胸怀，禁得起风狂雨骤；菜地精致，是女人的灵气，兜得住缜密心思。泥土里生长出来的，在粮食和菜蔬之外，还有一股股阳刚之气，和一缕缕温婉的韵致。粮食养活天下苍生，菜蔬满足一家老小，土地上的事，一直关乎家国。
然而农田粗犷粗放，农活大起大落，情怀多于情思，这些只是泼墨写意的乡村。其实，乡村之美更多地体现在园子里、场院中、饭桌边，或是一款潺潺的溪流、一方青褐的石桥、一位烟雨中在菜地里弯腰割韭的农妇。乡村的美，需要细节点缀，菜地是细节，菜地里绰绰的人影也是细节。
乡村离不开菜地，没有菜地的乡村是呆板的、悭吝的、无味的，就像山水中缺了人影，河道上少了帆船。无论你是在路上行走，还是在村间徘徊，池边垂钓，总会撞见菜地。有形的，无形的；长阔的，逼仄的；条理清晰的，杂乱无章的，它们就那么随性地横在田头，躺在坡底，依偎在墙根院脚，悠然得意，兀自欢喜。庄稼人不会放过一块闲地，只要有泥土，就必定让它活起来。这些零碎的土地被发现，被开辟，被种上蔬菜，无疑是幸运的。它们虽然无法创造令人满意的价值，但毕竟被赋予了价值。一瓢水养不了鱼，但能解渴；一棵树挡不了风沙，但洒下了阴凉。开垦出这块菜地的谁家媳妇或婆婆，本就不指望它改善自己的生活，也许只是觉得荒了可惜，或只是闲得发慌，就翻了地下了种，当它是自己休闲娱乐。
菜地里的菜蔬丰富多彩，摇曳生姿。菜地虽无农田的豪情壮志，翻不起滚滚麦浪，扬不起十里稻花，但从不缺少儿女情长。有多少种菜蔬，就有多少情思。在遇到一块菜地前，你是不会想到菜地上会长出些什么。菜地是随意地，是任性的，你想让她长什么就长什么，她乐意长什么就长什么，不需要和谁商量，不需要作出规划。你想嚼瓜，她就拖起藤蔓；你想吃豆，她就藏着荚果。白菜青菜铺展出绿毯，辣椒茄子挂满了铃铛。豆角垂下细长的手臂，等着跟你握手；韭菜散着头发，等着你去剃度。也许，某块菜地兴致来了，会挺拔起几棵玉米杆子，不速之客似的，让茄子辣椒西红柿大气不敢出，任它巡视。说不准你会在某块菜地上发现一墒花生或一垄红薯，虽然不见规模，但也眼前一亮。管她是不是菜蔬，只要长在菜地，她就是了。
菜地生长出来既是蔬菜，也是花草，不仅为了吃，也为了看。只为欣赏而养的花草，是不好意思出门的，只能藏在院子里，阳台内，花盆中，偷偷摸摸的开，隐忍着自己的香气，心里委屈的不行。而菜地里的花草是泼辣的，招摇的，理直气壮地，要绿就绿得青色欲流，要开就开得花枝乱颤。她们从不为自己的凋谢而忧伤，她们知道自己每落下一朵花就孕育一个希望，一个饱满的，实在的，不折不扣的希望。她们把自己的梦挂在枝头，黄的、粉的、紫的，星星般满洒在泥土之上，等着她们变成圆圆的土豆、长长的豆角，鼓起肚子的荚果，然后走进菜篮子，走上饭桌子，和亲人们团聚。
蔬菜和粮食一样，既是人类的孩子，也是人类的父母。粮食坚硬，是大丈夫，要男人养育；蔬菜柔嫩，是俏姑娘，靠女人伺候。一块菜地，便是女人的一个心思；一块菜地，也是女人一种骄傲。女人的母性，不仅属于子女，也属于菜蔬。菜地，是女人的国土；女人，是菜地的国王。每一个芽尖，每一片叶子，每一朵花，每一颗果实，每一次从种下到收获，菜蔬们都会享受到应有的照顾，都会体会到无尽的呵护。在母性光辉沐浴下，蔬菜们长成了人间最可口的食物。为了吃，又不仅仅只为了吃，还有绿色、健康、长寿......
男人是不适合在菜地行走的，穿行在菜蔬中的女人是风景，奔走在菜地的男人煞风景。在乡间，种菜的是女人，修叶、打尖、剔岔的是女人，割韭的、采豆的、摘果的的还是女人。不是男人不会做，是女人不需要男人做。菜地虽属田地，但只是田地的陪衬，镶嵌在土地之上，哪怕菜地是一颗颗珍珠，也敌不过万顷农田，那里才是男人的世界。
从我有记忆以来，我们家就从没缺少过菜地。母亲种菜，是为了减少买菜的开支。为了种菜，为了种很多的菜，母亲对每一块闲地都兴趣十足。这么多年来，为了不占用种粮食的农田，她在家前屋后，塘埂坝沿、荒沟野岭挖呀挖，种呀种，一寸地都不愿放过。我们一家人几乎吃遍了乡村常见的蔬菜。吃不完的时候，母亲还送给别人。如今母亲已经七十好几了，虽然不种粮食，但依然忙碌在自己的几块菜地上，为了吃，又不仅仅为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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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7-17 1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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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7-18 0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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