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瞎

寂静安然

　　抓瞎

　　

　　贪玩是小孩子们的天性，种种样好玩的游戏也是人生最初的记忆。

　　在我们北方，有一款抓瞎的游戏，即几个小伙伴在一起，先石头、剪子、布，论出输赢后，在大家的监督下，用软布将输家的一双眼睛蒙住（瞎人），在一个指定区域，由瞎人捕捉大家，直到抓到一个人在手上，方能更换人选，由被抓到的人重新扮演瞎人，游戏继续进行。

　　抓瞎的刺激有目共睹，也是童年时期、我在亲爱的大娘家里常玩的一款游戏。

　　为什么每次抓瞎都要在大娘家里进行呢？原因有二：一来有着五个孩子的大娘，性情比较温和，不仅我，包括左邻右舍，家族里的所有孩子们都喜欢来此；二来抓瞎是一款多人游戏，众多的孩子在一起，一招呼便成了。

　　我也忘记了，到底是怎么就玩起的抓瞎的游戏？其实也没什么准备，没花没草的冬天总是显得漫长和寂寞，被呼啸的寒风驱赶着，贪玩的我们不得不进入室内，寻找属于我们的另外的快乐。

　　咱们抓瞎呀？是日，群集于大娘家的我们正无聊呢，不知是谁的一嗓子，得，马上众神响应，跃跃欲试起来。

　　有时，小伙伴里面、也有矜持、貌似不想参加的，好吧，那就老老实实呆在一旁，全当看客好了。

　　游戏开始了，瞎人左扑一下，右扑一下，笨拙、滑稽的动作激励着每一个人，一刻，原本缺乏兴趣参与的看客也忍不住了，他含着笑，屏息贴墙，慢慢挪动身子。当为瞎人像捉鬼似的狠狠实实地按住、正要宣泄奔涌的快意时，忽听我！我地大声做着辩解。

　　得，重来！显然看客的侥幸被识破了，于是，重新石头、剪子、布，一场更大声势的抓瞎队伍瞬间组织起来了。

　　叮杠嘿，叮杠嘿！对决中每一次胜出的一方都喜笑颜开，乐不可支，越到最后，心怀忐忑的双方越是激烈，最后，不用说，仅凭那无奈的表情就知道瞎人到底姓氏名谁了。

　　只有正房，缺少库房、六口人的大娘家里，东西实在太多了，为了防止雨水侵蚀，也为了杂七杂八的东西有个妥善、方便的安身之所，黑黑的、一根一根或长或短、张牙舞爪的木头，就摞在屋里靠北山墙的土地上，它们从东到西地排列着，高度在我们胸部的位置，不能平整的木头顶部，大筐，小篓，干菜包括尚带着泥土、草根儿的剜菜刀等，吊着的，倒着的，身子陷下去一半的……但凡能放上去的东西都在上面，满满的。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的游戏规则为只能在地上玩耍，不许上炕，上炕即烧死（输掉的意思）。

　　疙疙瘩瘩、粗硬，透亮，颜色模糊，被折成三另、有点扎人的毛巾仍被大家试验着，生怕瞎人钻了空子，当它服服帖帖地裹住瞎人的眼睛后，为一名代表搀扶着，边走边说歌谣——送瞎，送瞎，送到南洼，南洼没饭吃，给个羊粪蛋吃。然后高喊：开始！一闪身间，精彩的抓瞎大戏便隆重上演了。

　　静谧的房间里，阳光打在炕上起着明亮的方块，安详而美好。一个大娘不在家的午后，一场哑剧正在上演。

　　只见武装严实的瞎人，小脸仰仰着，两臂分张，像真的盲人似的，他的嘴角像是流着笑，一点一点试探着往前走。

　　去哪呢？大缸后头，桌腿底下，木头空隙，炕墙下面？心里悄悄做着选择。不过，为那无奈的蒙布啊，迷迷糊糊中竟有点不由自主了。

　　咣当！随着一声脆响，瞎人立刻惊恐地站住了，原来，就在大家各自抿着小嘴、无声的关注中，像中了埋伏，正在努力摸索的瞎人，一不小心撞到大缸上了。

　　咯咯，咯咯，像一条索线上的铃铛，响声引爆了其他，除了沮丧的瞎人哑默着，埋伏的笑声立刻响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得意忘形的，种种样的笑声都有了，玩耍的兴致也一下子窜高。

　　顺着笑声，一刻，他有方向了，立刻向一个角落扑去，当足以构成威胁的捕捉到来时，真的像童话《大灰狼与小羊》的故事里说的，吓得人们差点躲到钟盒里去。

　　被追捕的一方，他不再发笑了，不期而至的紧张镇压着他，站起来的一刻，有着受惊的公羊般愚傻，接着便像木偶，也像会轻功的侠客，紧缩肩头，一会两唇切合着、屏息贴到墙上，一会又旋风般闪过瞎人伸来的长臂，弯腰做着迂回；一会索性脚尖点地，一步一步像是走在云雾里，起着轻微、奇怪的步子。

　　心涨裂一般惊慌，仿佛就提在手心上。

　　再看那不争气的双脚吧，越是担心，越是不由自主地发着一下一下的重音，让人起着力不从心的悔恨。

　　一个插肩而过，明明已经触到对方的手，到底还是落空了，瞎人的连续失利增加着对方的得意，一伙人果然大胆起来，也将好玩的游戏推向了高潮。

　　啪，为着一只手梢突然的攻击，瞎人不自觉地无力地空抓了一下，他的无奈与茫然立刻使躲藏起来的人们偷偷地笑着，他停住了，静默中悄悄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那个快着的脚步到底还是跑走了。

　　他的灵魂在摊落。

　　缺乏目标、瞎人分张的两臂虚弱地向前趟走着，突然，另一个方向的攻击也到了，像个稻草人，他又机械、无力地空抓了一下，仿佛故意撩拨着大家的笑经。

　　哈哈哈……所见皆做着最痛快的反应，嘴唇好像缺了一个边。

　　正当攻击者得意的笑容尚未收拢时，经验过的瞎人立刻来个反扑，他真的急了，不再为其他的声响所打扰，从一个具体的实物一路摸抓去，到底拽住了对方的衣角，一刻，一场骚乱开始了。

　　其他的人，像惊着了似的，有的瞪大眼睛默默地观望着，有的若有所思、预测着最后的结果，有的仅仅张着嘴，傻愣着。

　　抓住！抓住！随着一声声断喝，扯掉蒙布，仍然死死抓着对方的瞎人豪迈尽显。

　　哈哈哈，像一场演出的剧终，墙角的、旮旯的，“全部演员”都上场了，大家围绕着激动的他们，集体做着释放。

　　下一轮瞎人的打法与前者截然不同。

　　呼呼，哈哈，像驱赶着顽皮的小鸡一般，一上场就发着怪声，意在引逗屏息的大家，一招不行再来一招，伴着那与平常不一样的声音，像打太极似的，又金鸡独立，又美人照镜，只有一名演员、动作夸张的舞蹈如火如荼地进行。

　　再看四下躲藏的人们，为着那难耐、不敢发声的笑意啊，有的捏着鼻子，有的耸着肩头，有的咬着嘴唇，有的屁股朝外，到底有坚持不住，像个告密的叛徒，发出浅浅的笑声的，得，激烈的捕捉开始了，仗着超强的体力与经验，瞎人像睁着眼睛似的机敏与灵活——双臂舞在空中的同时两条扫堂腿也不闲着，地毯似的搜索，让人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

　　像一潭死水被彻底搅动起来，人们再也藏不住了，先动起来的，后动起来的，阵脚大乱的人们有点找不到方向了。

　　跑啊！这话只在每个人的心中吵叫着，并未说出口，去哪里？大缸后头？不行，太明显；木空里？木空里也一目了然！除了所在，哪里都想奔去，又哪里都不觉得安全，噼隆噗隆，惊心动魄。

　　吱吱哇哇的追捕中，有个地缝都要钻进去。

　　声音是最好的信使。三抓两抓，咕咚咕咚，慌不择路中、奔跑的集群里面到底有人铤而走险上炕了，尚未及敏感的瞎人反应过来呢，身后，更大的“暴乱”开始了——咣啷啷啷啷啷啷，像单田芳讲的评书似的，尖锐的响声像一声声爆裂的哭喊溅落一地，为着一种异样的声音，所有人都安静了，定睛一看，原来，为着慌急的奔跑，被无意碰到、本就不够平稳的木头活动了，活动的木头一个撞着一个，推动着上面的烧水壶，急速地滚落下来——它落到下面的木头上了，它一头撞到地面了，紧致的壶身又分家了……直到被霸道的炕墙一声断喝，白了白眼睛，歇斯底里的叫声方偃旗息鼓。

　　又一轮的捕捉终见分晓。

　　无论之前的捕捉过程如何曲折难解，重新进入游戏的大家都是友好的，高兴的，瞬间同仇敌忾，共同对付瞎人的战斗又打响了，我们笑着，闹着，情急之下，一会这里咣啷响一下，一会那里，躲在某处、一群小鸡似的，谁的衣襟挂住了，各种突发好笑的事件都在激励着我们，开心满满。

　　小丫，吃—饭—了！小丫，吃—饭—了！外面的喊声在尖利地刺着纸窗，谁喊呢？我们立刻停顿下来，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是喊我们的声音，到吃饭的时候了，玩不够的抓瞎游戏不得不停止。

　　下午，一下子结束在一场抓瞎的热闹中。

　　明天啊，明天再玩啊！当我们兴致勃勃地走出门口的时候，屋子里仍然发着脆声。

　　抓瞎，多么刺激、好玩的一款游戏啊，一想起来，当时大娘家朴素的样子连同小三，小四，小五等等，瞬间，活泼好动的小伙伴们又都回来了。

　　2023、8、23      

于文华

   坐沙发拜读欣赏文友充满童趣的最新力作！问好！

河西村夫

文字写得细腻，抓瞎的场景有了，有如临其境的感觉。

xam720

文章以童年活动“抓瞎”为题，文章充满童趣，对儿童参加活动的描写充满动感，娴熟的笔触从心理上、表情上和肢体上做以细致的刻画，让人如此其境。欣赏，问好！

寂静安然

于文华 发表于 2023-9-1 16:18
坐沙发拜读欣赏文友充满童趣的最新力作！问好！

感谢于老师秒评。问好老师！

寂静安然

xam720 发表于 2023-9-4 10:06
文章以童年活动“抓瞎”为题，文章充满童趣，对儿童参加活动的描写充满动感，娴熟的笔触从心理上、表情上和 ...

感谢老师提携。您的点评越来越专业，向您学习！

寂静安然

河西村夫 发表于 2023-9-2 10:27
文字写得细腻，抓瞎的场景有了，有如临其境的感觉。

谢谢河西村夫老师点评。问好老师，祝您创作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