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山色满楼春雨后——阅读近期版面散文的感受和思索

巴陵

　　　　　　　　　　　　　　　　　　　　　——阅读近期版面散文的感受和思索


　　在阡陌纵横的散文写作领地，无论是面对熟悉或陌生的作者名字，还是捧读或优美或幼稚的文章，我常常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种对散文本身的思索。无数次从阅读的过程中思绪突然游离于阅读之外，一些很没有头绪很浮躁甚至嘈杂的感觉油然而生，于是，我需要借对散文这一艺术表现形式的理性思考，来解答我在阅读或者写作过程中的困惑。我想也有朋友和我一样处于这样的境地，于是不妨散记下来，虽然可能不成体统，但见仁见智，说不定在帮助我的同时也有益与正处在创作或欣赏困惑中的朋友，哪怕仅仅作为参考，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散文，处与再现性小说与表现性诗歌的中间开阔地带，兼有再现与表现的双重特点。而这种双重性，恰恰构成了散文艺术形象的特性。在叙事性散文中，客观再现性比重通常会大于主观表现性，比较靠近小说，所以二者容易相互混同。如史铁生的力作《我的遥远的清平湾》获得的是短篇小说奖，而其中散板似的悠扬抒情、在弱化故事情节上的先驱性、语言的审美感、节奏上的跳跃回放等却分明充满了散文的气质。而抒情性散文的主观表现性强一些，因此具有了诗味。像散文诗，就是处在抒情散文与诗歌的交界。

　　说到这里，我们不能不回过头约略梳理一下新时期散文发展的路径。
　　在20世纪中叶我们几乎看不到有多少可供广为流传的散文佳作，随着“文革”结束，“新时期”的到来，当代散文才从“政治传声筒”的规定身份中淡出，又沉入以历史反思、人性省察、寻根问祖为主旨的主体情感宣泄，我们看到很多生命累累的伤痕、命运漂泊的迷惑，满目是义愤填膺的檄文和椎心泣血的悼文。但是，透过这些文章，我们不难看出，散文发展的趋势却是一种后退式的前进，此时的当代散文通过悄然与“五四”散文传统的接轨，渐渐向文体自性回归。

　　上个世纪80年代的中国审美文化以精英意识、启蒙思想和纯审美为主旋律，于是当时的散文才得以以得天独厚的文体优势或以美与良知之光照耀民族心头的阴霾，或以个体生命的苦难体验来开启读者的灵魂之锁，或寻华夏之根，或怀“西化”之愿，或“审父”或“自审”，直到告别光荣与梦想共存的时代，抵达充满历史困惑与价值分崩的世纪末叶。

　　90年代的整个审美文化场在“喧哗与骚动”中经历着历史性的裂变。与此同步，散文开始从精英们的独白向大众的喧哗、从一体化到多极化、从经典性审美到多元化审美过渡，在这场文化的动荡、分化和变迁中，散文渐渐形成了当今自己的审美文化格局雏形——多元多维多级的共存状态。

　　不能否认汪曾祺、贾平凹的散文以承袭传统的文化人格为主调，阅读他们的作品，时时可以领略到士大夫可庄可儒的生存智慧。在一纸山石月色、几页风俗人情中，可以窥见本身居于都市而在心灵上疏远于都市的古旧隐士般的文化旨趣和美学风范。木祥、杨献平、张乃光、陈洪金、七彩燕等朋友的文章颇有这等神韵。但是，这些文章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它不可能成为一种大气候，因为太多的只是一种个人化的倾向和向往，但毕竟构成了当代中国散文的一个奇特的视觉，并且成为一个不可或缺的里程碑。

　　以余秋雨（请见谅，可能有的朋友对这三个字颇不以为然，但我不能否认喜欢他的文章）为代表的“学者散文”以文化人的角色登场，以适合大众口味的理性精神和诗话激情在散文界掀起一股空前的旋风，楼肇明的《第十三位使徒》又以真理窃火者的身份播撒人文思想，将知识与感悟转化为审美情趣的超拔境界，直接追问历史与人性、直接面对人类生存困境。在这种“精英散文”的麾下，渐渐汇聚起一批有思想有知识历史积淀深厚的在各学科有所建树的人，他们的作品未必全部走红，但却无可否认的是，通过他们的努力，“精英散文”继承和发展了散文的真谛，把散文的文化特性和思维共性牵引到一个令人欢欣鼓舞的平台，给与后来者在散文领域更大的发挥余地。现在可以这样说，这棵“精英散文”的大树在当代散文之林中，她所拥有的深遂根须和累累硕果，真是木秀于林。所以，当“精英散文”遭受到人们质问和怀疑的时候，这种质问和怀疑已经超过了散文本身，整个文化界都得到她不少的裨益。这一点在中财论坛的散文版，以太阳神为最，紧随其后的是悠游卒岁等一些在校读高等学位的学子。

　　散文发展的过程中，8、90年代之交在文化批判的旗帜下，在新启蒙运动的人文精神凝聚下，一大批“知青作者”集合起来，他们以抵御媚俗重构理想散文为主要特征，以史铁生、张承志、林贤治等等为代表，从个体的苦难中走上灵魂的求索之途，在“精神圣战”中以浪漫主义的激情和热血涂抹现代文学艺术，以叩问历史、反思文化、以苍原孤狼的英雄气质追寻人性的高度。山高水远、忆雪飞、幽幽飞、荷小晳、晚钟、旗王、爪哇岛、流星7749、半文、谯楼、梅笛、舄兢等朋友的文章带有明显的这种先天烙印。在普遍价值迷失、精神砂化的当下语言环境中，他们的精神气质不失为时代的钢筋铁骨，是散文这一文化形式中不可或缺的脊梁。

　　“长江后浪推前浪”，随着“新生代散文”队伍的出征，作为“后知青”的一代，他们的作品多萌生于校园文化的创作，他们集合起来的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目不暇接。鲍尔吉·原野、曹明华、老愚等等在其中不仅仅收获颇丰，而且奠定了个人在“新生代散文”中领头人的地位，每想到此，忽然就让人想起80年代的诗人海子、西川、骆一禾等等，让人顿生无限羡慕与感慨。几乎可以把这个论坛70年代以后出生的人全部划入这个行列，但尤其以圆月弯刀、剑十三、哑猫阿凡、左显辉、百里烟等男性最具有这种气质。仔细阅读他们的文章就会发现，他们不是意识形态上的一种共同取向，而是张扬在字里行间鲜明的自我人格意识凸现和文体意识的回归。

　　行文至此，我不能不提一下一些足可以让我尊敬的年长者：李幼谦、纪慎言二位先生，他们以自我孜孜的追求，不仅仅在为文上为我们树立了榜样，同时在做人和精神上足以成为我们的楷模，因年龄问题，我不敢对他们评头论足，但是，在有关女性作者一章中，我会把李幼谦先生置于其中，倘有不妥，在这里先请先生原谅之。

　　总结和回顾上世纪特别是世纪末时期的散文发展，我们不能漠视或小觑叱咤市场风云的另外一脉——“快餐文化”。“散文走红是它世俗化和情调性策略使然（语出北大学者王岳川所著《中国镜像》）”，这种表面上的散文繁荣，这种商业化的大面积散文传播，虽然推动了文体的普及，其中也不乏有些许成熟之作，但却是泥沙俱下鱼目混珠，我们在不否认他们所取得的成绩的同时，也应该清醒地看到，其中的一些下品，在某种意义上反而败坏着散文的文体品格，对审美经验不足的散文读者形成阅读上的困惑，对散文创作的初学者形成一种误导。有人把这种现象比喻为汪国真的诗歌对中国诗坛的影响，颇可玩味。

　　在本章就要结束的时候，我们再来回顾一下通过前文对当代散文发展的约略梳理，特别是在审美角色上的简约整合和对审美流变的一点回顾，不难看出，进入泛审美文化盛行的新时期以来，散文在不断变化的文化风云中，在与其他文体的分化或者相互渗透过程中，无论是剖视中国当代散文这一横断面，还是纵观东西方民族文化发展中散文的演变史，都可以轻易得出这样的结论：散文承载着文化，并以其独特的形式彰显思维品质、充溢审美情趣、传播文明思想。



　　后记：本来想就当前版面上的散文谈一些感想，并就征文活动中的有关问题与朋友们商榷，或者给朋友们提供一点参考。没有想到的是，稍加梳理后的感想竟然如此之多，于是，索性就一并写来，能够想起的朋友我基本上按照自己的理解给与了划分，有些如尘鸢筱梦、tanqisen、Yangyizhuo、绿叶如涓、再清、东皋子等等朋友，因为对他们的作品读得太少，或者因自己的局限很难进行归类，或者没有仔细的分析，所以，存在挂一漏万的问题，也有些分类不够准确。我还是那句话，既然已经开始，何妨就写完她，错，或者也可以给大家带一点愉快。

　　不对的地方，欢迎大家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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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无忌

很到位，，也很深刻，学习了。

梅笛

巴版对散文这一文体的感受如此深刻，怪不得文章那么大气、空灵。
我想我是学不到你那一步的了，做你的学生：）

微雨

学习了
好象回到了大学教室
听老师们讲了一回课
第一次看
十有八九看不懂
第二次看
看懂了一半
原来文学中有如此学问

马明博

在新散文看了，在这里再跟上一贴。

舄兢

我看过朱鸿的一次没有表白的爱
感觉就是小说
可是却选在中国散文精选里。

幽幽，你要当什么学生？

山高水远

“散文发展的过程中，8、90年代之交在文化批判的旗帜下，在新启蒙运动的人文精神凝聚下，一大批“知青作者”集合起来，他们以抵御媚俗重构理想散文为主要特征，以史铁生、张承志、林贤治等等为代表，从个体的苦难中走上灵魂的求索之途，在“精神圣战”中以浪漫主义的激情和热血涂抹现代文学艺术，以叩问历史、反思文化、以苍原孤狼的英雄气质追寻人性的高度。”

　　也许是年龄和经历的原因，我在写作时更多的是希望揭示人性的本质，而其中又以发掘人性的美好为主导。尽管我个人的看法是片面的，力量是有限的，但是，我相信追求真善美应该是绝大多数人的共同心愿，那么，我就尽自己所能，把所思所悟写出来与大家分享吧。
　　巴陵抬爱，水远汗颜。只说一个“谢”字～～～～

木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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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阡陌纵横的散文写作领地，无论是面对熟悉或陌生的作者名字，还是捧读或优美或幼稚的文章，我常常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种对散文...

写如此大的评论,需要花费很多精力.先生所说,多数如我所想,细读之

tanqisen

赫赫，学习了啊，大叔，回去写个学习报告。

七彩燕

最初由 巴陵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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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阡陌纵横的散文写作领地，无论是面对熟悉或陌生的作者名字，还是捧读或优美或幼稚的文章，我常常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种对散文...

解读精彩，点面结合，给人启迪。拜读了~~~~

李华丰

散文发展的趋势却是一种后退式的前进……——值得思考的精辟之论。

戈眉

深刻，学习了！问候巴斑！：）

龙侠

对于此文，无可挑剔！

张乃光

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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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文，处与再现性小说与表现性诗歌的中间开阔地带，兼有再现与表现的双重特点。而这种双重性，恰恰构成了散文艺术形象的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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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说的再现性＋诗歌的表现性＝散文！真是精辟之论，很多关于散文的论文故弄玄虚的大道理，被巴版主短短数言就说得明白不过了，佩服！

张乃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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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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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纸山石月色、几页风俗人情中，可以窥见本身居于都市而在心灵上疏远于都市的古旧隐士般的文化旨趣和美学风范。木祥、杨献平、张乃光、陈洪金、七彩燕等朋友的文章颇有这等神韵。但是，这些文章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它不可能成为一种大气候，因为太多的只是一种个人化的倾向和向往，但毕竟构成了当代中国散文的一个奇特的视觉，并且成为一个不可或缺的里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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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版主的评论，精到，有新意。承蒙您的褒奖，感谢你的批评。今后新手当努力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