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

露渊

                                                                                                                              雨天

                                                                                                                                   文/露渊







       这雨连着下了好几天了，好像没有停的意思，杨嫂最怕下雨了，尤其是这绵绵不断的秋雨。

       屋檐下的燕子叽叽喳喳，吵得她心里更烦。她停下手里的千层底，抬头望着雨丝，细密的雨丝像一张无形的大网，但还是网不住公公婆婆的腿。

        公公爱打牌，等不到天阴下雨，几个不分老少的聚在一起，争个天王和地虎。

         婆婆呢，雨还没开始下呢就去了邻村大姑姐家带外孙了，女儿小米也去学校了，就她一个人守着大院子冷冷清清的。麻绳子哧溜哧溜地响，惹得她心烦意乱，要是东子不出事，最贪恋这雨天了。

         庄稼人就恋雨天的热炕头，老婆包的饺子，吃完饺子喂了鸡鸭，钻进被窝里……

        杨嫂凄凄凉凉地笑了笑，眼泪却流了下来。

       东子去拉破山石，打算攒几年钱，再盖几间屋子。可半路上一只野鸡猛地飞起，吓得马儿拉着车子栽进了山沟里，等到路过的人发现，没等救护车到来就没了气息。

        转眼间两年过去了，杨嫂才三十岁出头的人本来都打算好了，他们再要个大胖小子的，可毫无征兆的东子就走了，让她和谁要去？

        东子走后就有好几个人盯上了杨嫂，可东子是三代单传，当地有个规矩，独苗家的寡妇是不能改嫁的，哪怕他只有一个女娃。这时候独苗的女娃就成了他们家的根，必须有妈万般呵护着长大。

        杨嫂后半辈子注定要一个人过了，谁能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呢？

         当初杨嫂是父母准备给瘸子哥换媳妇的，可是瘸子哥瘸的太厉害了。好几家子都看上了杨嫂，就是不愿意把女儿嫁给瘸子。

         西村的明浩和杨嫂本来就是青梅竹马，随着年岁渐长还私定了终身，可是那个时候的婚姻不是自己说了算的。

       有时候杨嫂很恨自己的瘸子哥，也恨父母。也恨过明浩，只不过是一点点。

        是明浩不肯把妹妹嫁给瘸子哥的，就算用杨嫂换也不行。他情愿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要妹妹嫁给瘸子，妹妹是亲亲的，他自小背着抱着长大的，他怎么舍得呢？

        老天就是这么爱捉弄人，若杨嫂嫁得是别的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和明浩走在一起是有可能的，可偏偏嫁了东子，偏偏过了两年就生了小米，如果没有小米，杨嫂也可以走的，唉！杨嫂深深地叹了口气，谁都可以恨，谁都可以恨，但是小米不行。她是东子的独苗，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疼都疼不过来呢。

         屋外打牌声，小媳妇嬉闹声，小伙子，姑娘子打情骂俏声，声声入耳，这下雨天就是庄稼人的节日，偏偏她就不能出去，鞋底这针扎下去，好一阵子才听见哧溜一下拉过来，心很是不在焉。

        三十岁出头啊，这日子怎么熬啊！

        她情愿顶着大太阳去干活，蹲在家里闷死了。明明这么大的院子就她一个人，可就是心里堵的慌，好像屋子里挤满了人。她索性进了屋子躺在炕上。往常东子在的时候，哪有这样的清闲？这种情况她是不敢这样躺着的，东子会不管不顾地压住她。

        脸一下子红了，浑身燥热，她蒙住脸，想象着东子在的每一个细节，笑容渐渐找不到任何理由了。


　　她是个女人，而且才三十岁出头！她的心是寂寞的，身体也是寂寞的。

       外面的嬉闹声，像挠痒痒一样牵着她的心，她多想走出去。哪怕只是和他们一起说说笑笑也可以。

       可是她不能走出去，东子不在了，她若走出去融入他们的嬉闹，就成了不守妇道的人，即便是外面有好几个年龄比她大好多的男男女女也不行，因为东子不在了，她要守妇道，尤其是这种场合她是绝对不能出去的。

        可是她只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很正常的女人，也算得上是少妇。不，现在她只是个寡妇，她得守着妇道。

        可是此刻她不想守着妇道了，她想东子了，可是东子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她猛地想起去年秋天，她在苞米地里拔秋草。地里满满当当的狗尾巴草，这种草根系发达，生命力极强，真的是没办法斩草除根。那天也阴着天，狗尾巴草毛茸茸的带着些露水珠子，在轻风中薇薇点着头甚是可爱。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想起了东子，只要在一起就让她脸红心跳的东子。

      猛地明浩从后面抱住了她。

      “嫁给我，嫁给我好吗？我等了你大半辈子，你还要让我等多久？”明浩的声音很有磁性，她摇着头，又使劲地点头，狗尾巴草铺了一地，东子像是回来了，就在那一刻。

       “滚，你给我滚开。”一阵云雨过后她清晰地知道，他不是东子，她哭得声嘶力竭，他愣住了，慢慢地退出苞米地。

       其实她也恨过明浩，当年就是他心疼自己的妹妹，才把她丢给明浩的，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现在都明浩的错。对，我不能原谅他，这辈子都不原谅。

       可是在地里干活的时候，她最怕看见那些小两口在一起卿卿我我的，就连蝴蝶缠缠绵绵地飞过去，她也会脸红心跳，还会想到东子，对了还有明浩，虽然很不道德，但就是想了。

       她索性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薄薄的唇，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水汪汪地，上面配着柳叶眉，白里透红的皮肤，处处散发着年轻的气息，这可是我的一辈子啊！

       后来再上地里干活的时候明浩来过几次，但只是来看她，没有她的允许明浩不敢，再也不敢了。

        风言风语最终是有的，婆婆说：“安安稳稳地把小米带大，也不枉你和东子夫妻情分。”说着叹了口气出去了，都是女人啊，婆婆也知道她的难处！

        公公就不一样了恶狠狠地说：“进了我们家的门就是我家的人，别一天招惹那些野猫野狗的，小心让我看到，看我不要了他的狗命。”

        她一下子打了个激灵，脑海里好像出现了明浩在自家炕上血淋淋的场面。

        她望着被明浩撬掉的窗子上的插销，歪歪扭扭地杵在那里。

         是啊，不知道几次了，明浩后半夜就进来了。他们是有感情的，可是在现实面前，就算他们有再深的感情又怎样，他们终究是不合法的。

        明浩大她三岁，快奔四十岁了，这些年小打小闹地搞工程，也挣了些钱，在农村可以说是要啥有啥，可唯独婚姻大事一直就这样耽搁着。

        杨嫂知道的，明浩是在等自己。前几年他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明浩哭得稀里哗啦，说对不起她，当初就应该把妹妹嫁给她瘸子哥，她的现在都是他的错，明浩哭的像个孩子，杨嫂就沦陷了。是啊，她才三十多岁，她需要个男人为她顶起一片天，生活需要，身体也需要！

         可是激情过后她又后悔，她觉得对不起东子，虽然他们在一起不到十年，可东子人很好，好的她都快把明浩抛到九霄云外了。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命好，遇上的都是好人，他们计划着修房子，计划着再生个大胖小子，可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东子就那样走了。

        她的眼泪像窗外的雨一样，细细密密，绵绵无期！

        如果东子不出意外，她绝对会把明浩彻底的忘了，东子真的是个好人，可是好人怎么就命不长呢？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抱着他们的被子，凄凄切切地哭着，公公婆婆都没有回来，小米还不到放学的时候。

        外面的嬉闹声，屋檐下燕子叽叽喳喳，后院的那些鸡鸭，牛羊都发出了吵闹的声音，唯独这屋子里静悄悄地，她终于走进了梦乡。

        东子抱起她转圈圈，他们有好久没有见面了，东子就那样笑着望着她，那目光里有不舍更有怜爱。

         “这是我们的屋子，只有我们两个人。”东子很认真的和她说了这句话。忽然刮起大风，东子轻飘飘地随着风飞走了。

        她一下子就醒了，梦里明明是笑着的，可她却是满脸的泪水。

        “妈妈我回来了，今天的雨没完没了，真讨厌。”小米回来了，那声音直甜到她的心窝窝里。

         她终于拿起斧头找了一根很长的铁钉，她记得很清楚，东子说这是他们两个人的屋子。对，只是他们两个人的，她不允许别人进来。

        “妈妈你干什么呀？”小米天真的笑着说问。小米的笑容和东子一模一样，整个人就是东子的翻版，这让杨嫂更加坚定了信心。

         “风把窗户刮坏了，我把它修好。”杨嫂笑着说。







                                                                                                   

麦子熟了

文笔老练，情节动人。在中国，尤其在中国的农村，传统的思想观念还是根深蒂固，无时无刻不影响着人们的思维和行为。

露渊

麦子熟了 发表于 2024-5-4 08:44
文笔老练，情节动人。在中国，尤其在中国的农村，传统的思想观念还是根深蒂固，无时无刻不影响着人们的思维 ...

感谢老师首评鼓励，感恩遇见，共勉，早安！

莹莹子期

作品不错，把杨嫂的心理活动刻画的饱满。封建时代的陋习害死人，好在杨嫂都扛过来了，一个坚强豁达的女人跃然纸上。

最美的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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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渊

莹莹子期 发表于 2024-5-4 18:18
作品不错，把杨嫂的心理活动刻画的饱满。封建时代的陋习害死人，好在杨嫂都扛过来了，一个坚强豁达的女人跃 ...

感谢老师鼓励支持，向老师学习，问好！

露渊

最美的诗意 发表于 2024-5-4 19:09
不错，赞一个

谢谢诗意鼓励，感恩遇见，问安！

冰峰雪鹰

雨天就是生活 的困境，也是人生旅途的困境。——如果笔力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