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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金军强悍:抗战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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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1 16:2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刘锜诉说了金人的条件,英俊的面孔扭曲,怒火几乎不可遏制!

    金人贪婪,简直不可理喻!

    十几年前,女真不过是契丹治下的一个小部落,自从阿骨打以两千人起兵,十二年灭亡辽国,如今又迫近大宋都城。

    攻必取,战必胜。

    居然贪心大胆到图谋黄河以北!

    干脆把大宋江山都拿去好了。

    “官家,臣以为既然决定死守京城,就不必谈了,直接驱逐金使,若是官家还有气,不如砍了他的脑袋,直接告诉金人,要打就打!”

    赵桓含笑,“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朕也想瞧瞧金国风物。你去传旨,让李白吴张等诸位相公,悉数前来。”

    刘锜不敢说什么,只能下去安排。

    半个时辰之后,赵桓到了垂拱殿。

    李邦彦、白时中、吴敏、张邦昌,还有耿南仲,以及高俅等人,悉数到来。至于李纲,他在民间声望极高,正在组织京中人丁,加固城防,没有过来。

    而负责引领金国使者的是中书侍郎兼礼部尚书王孝迪。和他并肩而入的是一个清瘦的文官,此人身形极高,脸上却没有多少肉,腮帮凹陷,仿佛总是带着似有若无的嘲笑。

    “外臣吴孝民,奉我家太子郎君之命,前来拜见大宋皇帝陛下!”

    他嘴上说着,却没有行大礼,只是随意一躬,就昂然而立。

    “大胆!”李邦彦立刻站出来,既然选择成为天子鹰犬,就必须尽职尽责,“官家在此,你给我跪下!”

    “哦?官家?”吴孝民哈哈大笑,“我听说大宋官家御极二十多年,怎么看起来这么年轻啊?我也是怕弄错了,还请原谅则个!”

    李邦彦切齿,“太上皇已经禅位,你面前的就是大宋官家!”

    “原来如此啊!”吴孝民仿佛才知道一般,他故意拉长了声音,“莫非……让我大金吓得,竟然禅让皇位了?”

    “你!”

    这下子别说李邦彦生气,就连其他人都跟着暴怒,打人别打脸,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讽刺我大宋皇家!

    “吴孝民!”

    张邦昌向前一步,突然冷笑道:“你本是辽国臣子,辽国皇帝对你有天高地厚之恩,你却投降金人,反做了贼臣,居然有脸皮跑到大宋撒野,身为汉人,先入仕辽朝,又侍奉金国,真不知道你算哪一国之孝民?”

    这几句半点不留情面,也充分体现了张邦昌的天赋,朝堂诸公,无不哈哈大笑。

    痛快!

    就该这样对待三姓家奴!

    吴孝民脸色变了变,突然一阵哂笑,“说得好啊!我们吴家先人是汉人不假,可我们被卖了,被石敬瑭卖给了契丹。非是燕云百姓舍弃中原,而是中原天子辜负燕云!我们也曾经期盼过,可大宋立国之后,两次北伐,全都失败,以至于燕云十六州在辽国治下二百年!”

    “大金起兵灭辽,订立海上之盟,相约攻辽。大宋吏贪将弱,无力收复燕云,居然靠着花钱,从大金手里赎买。如此懦弱无能,也配君临天下?”

    “彼时我燕云百姓,尚且心存幻想,以为大宋能振奋国力,保守燕云不失。我等也是尽心竭力,戍守燕云,抗击金国。可结果呢?张觉投靠大宋,舍命戍边,对抗金兵,他不敌战败,跑到燕山府,金人尾随而来,大宋居然历数张觉罪状,砍了他的头,献给金人,摇尾乞怜,无耻无德!”

    吴孝民毫不客气道:“如今大宋诸公竟敢责骂在下,真是让人发笑!”

    这番话让大宋群臣无不愤怒,却又无可奈何,收复燕云不得,出卖张觉,又被金人杀到眼前。

    就算巧舌如簧,也难以辩驳。

    就在大宋群臣集体无声的时候,赵桓突然笑了。

    皇帝陛下看了看满朝诸公,“卿等一肚子诗书,辩才无双,此刻为什么说不出什么呢?”赵桓笑道:“要朕说,道理也简单,因为他说的不算错,纵然是歪理,可毕竟也占着一点道理。”

    赵桓缓缓起身,叹道:“说到底,是我赵家皇帝不争气,没能光复燕云,一统九州。二百年分隔下来,就算是一家人,也早就没什么亲情可言。不管是忠心契丹,与故国同生共死,还是另寻新主,择主而仕,也都是理所当然。”

    赵桓冲着吴孝民一笑,“朕不是你的君父,你也不是大宋的臣子,萍水相逢,只能祝愿你升官发财,封妻荫子了。”

    吴孝民嘴角抽搐,在他的构想中,大宋皇帝不是该气急败坏,跳着脚痛骂吗?又或者卑躬屈膝,祈求议和?

    不管怎么样,都不该这么冷静啊?这不对劲儿!

    “外臣多谢官家美意,外臣是奉了太子郎君的命令,想要和大宋议和的。”

    “不必了。”赵桓直接道:“朕不想议和!”

    “不想?”吴孝民不解道:“官家,我大金雄兵已经渡过黄河,汴梁近在咫尺,破城就在旦夕之间。我家太子郎君有好生之德,所以才派外臣过来,给大宋君臣一条活路。这是我家太子郎君的美意,官家可要仔细权衡啊!”

    赵桓摇头,“的确是美意!十几万大军,深入大宋境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还真是有好生之德!”

    赵桓的面色渐渐严峻,冰冷如霜。

    “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念在他一番美意之上,日后大宋雄兵出塞,犁廷扫穴的时候,朕也会派遣使者,给他一个投降的机会!”

    什么!

    吴孝民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没听错吧?

    这位皇帝陛下是不是被吓得糊涂了?

    现在是金国大军南下,直逼京城,不是你大宋出师北伐,难道连强弱之势都看不明白吗?

    “官家,莫非你一定要生灵涂炭不成?”吴孝民阴森森问道。

    赵桓朗声一笑,根本没搭理他,而是看着自己的群臣。

    “你们刚刚义愤填膺,朕觉得大可不必,扪心自问,一切都是我们咎由自取,国家衰败,给了敌人可乘之机。愤怒是没有用的,唯有知耻而后勇,才能洗刷耻辱,有朝一日,光复燕云,这些三姓家奴,早就下跪在面前,又岂能猖獗若斯!”

    赵桓立在龙椅之前,大声道:“金国强,大宋大,在初期我们损失惨重,土地,城池,接连丢失,几十万大军,灰飞烟灭,金人逼到了眼前,开封危如累卵!”

    “这就是眼前的局势,但是我们也必须看到,大宋还有辽阔的疆域,还有几千万百姓,还有充沛的钱粮武器。江南,荆湖,巴蜀……这些粮仓还都安然无恙,我们还有黄河,还有长江天险,还有不甘心做亡国奴的军民百姓!”

    “同样的,金人也有他们的弱点,金人虽然精悍,但人数有限,不过几十万而已,全部塞到开封,还填不满半个城池。而且最初金人反抗契丹,斗志昂扬,能吃苦,不怕死,会打仗……但是随着十几年的征战,老一批的金人正在死亡,年轻一代的金人没有吃过苦,战力斗志,都远不如他们的父辈。而且他们抢占了燕云,又图谋中原富庶之地。一群山野强盗,到了花花世界,宛如野猪进了菜园子。”

    “朕敢断言,此刻的金人,是战斗力的巅峰,从此开始,他们就会不断衰弱,不断被温柔乡腐蚀,失去战斗的勇气。而我们大宋上下,若是能同心同德,痛改前非,知耻后勇,把我们人员物资优势发挥出来,此消彼长,胜利必然属于我们!”

    “在朕看来,这一场生死之战,大约要分成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就是金人携着灭辽之威,风卷残云,如入无人之境,在这一阶段,我大宋损失惨重,国土,百姓,钱财,不断丢失。直到金人兵力达到极限,我们的力量集结,在纵深腹地,打几场大战,遏制住金人的势头。”

    “只要我们稳住了阵脚,双方就会进入战略相持阶段。在这一阶段,双方互有攻伐,呈现出你也灭不了我,我也胜不了你的僵持局面。”

    “但是依据朕前面的分析,长期来看,优势在我,时间在我。或是三年,或是五载,我大宋完成了动员,到时候就是我们用碾压的力量,彻底摧毁金国,犁廷扫穴,直捣黄龙!”

    “这是一场持久战,就像汉灭匈奴,隋唐灭高句丽一般,可能要打几十年,上百年……甚至有可能,大宋朝会被灭掉,但是只要继续战斗,绝不议和,金人必然失败!”

    “朕输了,大不了像隋炀帝一样,丢了赵家的天下,当了可耻的亡国之君!可只要坚持打下去,金人必将如高句丽一般,亡国灭种,彻底灰飞烟灭!朕失败了,损失的不过是一个朝代,放在几千年的历史上,没有什么了不起!这中原依旧是汉人天下。可金人要是败了,匈奴、突厥、高句丽,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赵桓呵呵一笑,“总而言之,朕输得起!把这话原原本本,告诉金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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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1 16:34 | 只看该作者
  赵桓的声音不高,但这番话说下来,所有人都傻了。首先就是大宋的这一帮宰执相公。

    天子主战,这是人尽皆知的。

    但是谁也不会料到,竟然要押上赵宋江山,甚至连亡国之君都不在乎?这话怎么听得毛骨悚然,真的要这样吗?

    咱大宋家大业大,物阜民丰,没必要跟一群野蛮人拼命,如果能给一点钱,让他们退出中原,甚至能放弃燕云,那样的话,做梦都能笑醒了。

    很可惜,赵桓不是这么想的,他要拼到底,不惜一切代价,一直打下去,能行吗?

    就在所有人迟疑的时候,李邦彦扑通就跪在了地上,涕泪横流。

    “官家圣明!正所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金人侵我疆土,杀我子民,此仇此恨,不共戴天。我大宋上下,谁若言和,便是背弃祖宗,天下共击之!”

    说完之后,李邦彦又转头对着吴孝民道:“你这个三姓奴仆,金贼鹰犬,你听清楚了,我大宋光复燕云之日,必定尽数屠杀尔等背弃祖宗的逆贼,一个不留!”

    吴孝民脸色很难看,他不是无缘无故就过来的。

    金人东西两路进军,西路军受阻太原,无力南下。

    而东路军的统帅完颜宗望在收编了郭药师的降军之后,就一路南下,直取开封。这一次的行动完全是郭药师建议的。这家伙游走在辽宋金之间,对于大宋的状况非常清楚。他几次告诉完颜宗望。

    根本不需要打,只要把兵马带到开封,大宋朝堂上下就会争相下跪,到时候想要什么,都是手到擒来。

    辽国很富庶吗?

    燕云很繁华吗?

    对不起,这些地方跟中原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毫无可比性。

    宋人守着宝山,却无半点战力,不打大宋,天理不容。

    在郭药师的鼓动之下,宗望怀着饱掠一次的念头,大举南下。

    结果所过之处,大宋兵马望风而逃,真的如郭药师所言,甚至还更加饭桶。

    宗望的野心在不断膨胀,有太多的念头,从心底冒出来。

    但截至目前为止,他还是以抢掠为目的。

    派遣吴孝民过来,也是打算敲诈大宋一笔,顺便也试探一下虚实。身为白山黑水之间,杀出来的娴熟猎手,没道理一上来就拼命,要先弄清楚猎物的状态,然后再下手不迟。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们的做法都无可挑剔。

    可问题是这个“猎物”怎么发神经了?

    而且还说出要拿一个朝代去拼的狠话,太不对劲儿了,一度让吴孝民觉得是大宋兵临城下,需要投降的是他们……

    “官家,金宋联盟,共同讨伐大辽,我们曾经是盟友啊!”吴孝民情急之下,竟然往回拉关系了。

    “现在的确是有一些小误会,只要解开了,我家太子郎君说了,他还是愿意和大宋和好如初,甚至燕云之地也不是不能商量啊!”

    “朕不想商量!”赵桓直接回绝,“吴孝民,你提到了海上之盟,那朕不妨再说明白了。所谓海上之盟,是我们短视了。燕云之地,是大宋命脉不假。但是必须要靠着我们自己的力量拿下来,指望别人恩赐,根本是做白日梦。”

    “契丹和我们是两百年的邻居,他们固然凶蛮,却也不如女真恶劣。我朝上下都犯了错,这一点朕承认,所以必须用更多的血肉去填,去赎罪!说来也是讽刺,还要多谢你们,打醒了大宋朝上下。”

    赵桓快步走下来,伸手拉住李邦彦。

    “李相公,你起来,朕问你,有没有把握打赢金人?”

    “有!”李邦彦切齿咬牙道:“我大宋青壮无数,粮草充足,地域辽阔,更兼陛下雄才大略,如此还不能击败金人,真是该跳黄河了。”

    赵桓大笑,“好,说得好!可光会说也不行,朕问你,有儿子没有?”

    “有,有两个!”

    赵桓道:“让你儿子投军,戍守开封,你愿意吗?”

    “这个……”李邦彦咬着牙道:“愿意!臣这就去安排!”

    “别忙!”赵桓拦住他,又看了看其他人,“不光是李相公,还有在场每一个人,你们都要把自己的儿子贡献出来,组成兵马,守城御敌,你们能做到吗?”

    “能!”

    高俅居然第一个跪下,“官家!老臣有三个儿子,让他们都从军吧!”

    赵桓笑道:“高太尉,三个儿子都献出来,不怕没人给你送终吗?”

    “不怕!”

    “为什么?”

    “因为……老臣会跟他们一起死!”高俅咬着牙道。

    “好!”赵桓抚掌大笑,“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有高太尉这样的忠臣良将,朕又有何惧!”

    迟愣片刻的宰执重臣也纷纷跪倒,“官家,臣等也愿意派遣儿子从军,为国御敌,请官家恩准!”

    赵桓连连点头,“很好,咱们君臣一心,不愁不胜!”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吴孝民突然咧嘴摇头,满脸不屑,“官家,外臣以为大可不必虚张声势!我大金雄兵视数万,灭辽如探囊取物。想靠着一群乌合之众,和找死有什么区别?更何况外臣实在是无法相信,这些衙内公子能够上阵杀敌!”

    赵桓含笑,“没错,光是这样,朕也不信。”

    “刘锜!”

    赵桓突然喊刘锜,他急忙从队伍最后转出,“请官家吩咐!”

    “朕让你现在就去传旨三郎恽王他们,朕的儿子还不到十岁,没法上阵杀敌,就让朕的兄弟们顶上去!刘锜,朕就任命你担任这支人马的统制官!他完颜家的男儿能战,我赵家也不都是孬种!”

    赵桓冷哼道:“吴孝民,朕不杀你,可朕也不想看到你们这些背弃祖宗的无耻之徒!你也不用试探,回去告诉你的金国主子,朕会竭尽全力,拼一个你死我活。”

    “不用耍什么花招了,想战就放马过来!”

    赵桓说完之后,就给王孝迪一个眼色,让他把吴孝民带下去。

    人虽然走了,可垂拱殿内,这帮宰执大臣,没有一个不傻眼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耿南仲仗着跟赵桓的关系比较亲密,这才站出来。

    “官家这一计策太厉害了,简直把那个贼子都吓死了。臣以为金人断然不敢随意冒犯京城。”

    赵桓微微一笑,“耿相公,你以为这只是朕的一计吗?”

    耿南仲老脸瞬间垮了,难道真的要大家伙的儿子上战场?

    赵桓看着满朝重臣,语重心长,“你们或许都觉得刚刚朕的话是瘦驴拉硬屎,虚张声势,故意吓唬金人。其实朕想跟你们说,我的话没有一个字是假的,我也不觉得靠着吓唬,能解决问题!”

    “你们刚刚都瞧见了,吴孝民算个什么东西?三姓家奴还不如!就这么个畜物,也敢跟朕大呼小叫!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咱大宋接连败退吗?知耻后勇,这不是说说而已。让几位宗室亲王从军,也不是异想天开。”

    “过去咱们大宋就是说假话太多了,自欺欺人也太多了。丰亨豫大,有让蛮夷打到京城的丰亨豫大吗?”

    赵桓声音悲戚,愤然又无奈。

    “朕知道,你们很多人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还想着升官发财,封妻荫子,是想着荣华富贵。这事不怪你们,怪我们赵家,是前人留下的债。朕虽然说过,不许逃跑,要和开封共存亡。可终究不能全然不讲人情。朕给你们一天考虑的时间,等到明天这个时候,谁还愿意来垂拱殿,就是和朕同生共死,朕有什么旨意,都必须执行,别说让你们儿子上战场,就算是你们自己,也要提着脑袋给朕冲锋!”

    “至于不来的……就算从赵宋除名了,朕会安排人,送你们出城,返回家乡。朕只有一个要求,你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士林领袖,不要像吴孝民一般,投靠金贼!不愿意给赵家当臣子,可以!但是背叛祖宗,背叛身上的血脉,天地不容!”

    说完这话,赵桓起身就走,竟然不给群臣进一步说话的机会……官家,别干得这么绝啊!

    “官家,过了,太过了!”老太监朱拱之在垂拱殿不敢说什么,可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刚走进福宁殿,就迫不及待开口。

    赵桓没有回答他,而是吩咐道:“其他的事情不要打扰朕,只等着韩良臣的消息!”

    朱拱之顿时一愣,略微醒悟,原来官家还有一个指望啊!

    可泼韩五靠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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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1 16:38 | 只看该作者
赵桓把自己关在了福宁殿,就连老太监朱拱之都被挡在了外面,孤零零的,只有他一个。从去年腊月二十三到现在,半个月的光景下来,赵桓已经越发感觉到大宋的弊端在哪里。在这个大宋朝,拥有很多利益集团,文官武将、新党旧党,南方北方,大家伙彼此犬牙交错,互相倾轧。

    按照某个老扑街写手青某人的套路,这时候就该有个很强大的家族,有狡诈的极品官僚,有儒家朋党……左右朝局,甚至不惜屈膝金人,出卖皇帝,谋夺天下……可事实上真的没有!

    如果有这样的集团个人倒好了,赵桓大可以去找他们,把大宋江山交出去,换来一艘船,扬帆出海,当个安乐公,然后让有本事的人出来,跟金人交涉,不管是打,还是议和,都会比现在好很多。

    可事实上是如何呢?是王朝发展到了这个时候,每一个利益集团都庞大到无法撼动,动了其中一个,就会造成天下大乱……而所有的利益集团,一致的目的就是别折腾,因为对他们来说,延续以往的国策,他们就可以从容拿走最肥美的一块。

    毕竟躺着能把钱挣了,谁还愿意站起来呢!

    所有人都安于现状,都懒得作为,面对敌兵压境,首先想到的就是议和,就是逃跑……毕竟损失一半财产,他们还是富家翁,可要是奋起反抗,说不定就家破人亡了。

    什么都做不了,干什么都会失败……这几乎是所有末世帝国面临的共同处境。

    赵桓靠着千年的历史经验总结,成为了整个大宋,最懂的那个人。

    而懂帝现在能做的实在是不多,除了不停发表战斗到底的号召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办法。赵桓甚至在想,假如百官联手,驳回了他的圣旨,把他圈禁在皇宫大内,不让他和外界联系。那他的下场会怎么样呢?

    反正不会好的,估计自挂歪脖树,都算是幸运了。

    赵桓的一切都押在了韩世忠身上,打!

    不管胜败如何,只要能带回一颗脑袋,就算是大捷!

    只要能证明金人并非不可战胜,赵桓就有了借口,驱动大宋这头懒兽去战斗。

    通过战斗,不断消耗满身的肥肉,练就强健的筋骨,磨砺出利爪獠牙,最终狠狠咬死敌人!

    所有的一切,都始于韩世忠的一支小小队伍……昨夜出发,他们每人配了两匹战马,就在吴孝民进入开封的时候,韩世忠应该已经逼近金人。

    想来也有趣,金人派来的是使者,而他派去的却是杀星!

    不出意外,今天晚上韩世忠就会发动袭击。如果一切顺利,到了后半夜,最迟明天上午,就能得到战报。

    千万不要全军覆没,千万不要!

    哪怕能活着一个人,也不算失败,不算的!

    赵桓的掌心全是冷汗,他已经不是担心战败了,而是担心没有借口把战败美化成胜利,难不成要写我军胜利转进,匪人追之不及?

    赵桓背着手,在大殿里面,一圈又一圈地走着,强烈的无力感,几乎彻底淹没了他。

    而让赵桓意想不到的是,此刻距离开封八十里外,韩世忠带着三百多名士兵,正在飞速赶回开封,在他们的马脖子上,拴着一串串的脑袋。

    光是韩世忠的马脖子上,就足足有七颗之多,仿佛一串西瓜!

    在他身旁的老爷子陈广,竟然也有三颗!

    而且韩世忠还清楚,这老爷子杀的比他还多,只是来不及割下头颅罢了。

    他们这些人,一共斩杀了超过二百名金人。

    全都是货真价实的金人。

    没有半点水分。

    说实话,这个结果韩世忠都不敢相信。

    “老前辈,啥也别说了,俺泼韩五是真服气了,回头俺跟官家保举,让您老人家亲自领兵,指挥抗金,不愁打不赢!”

    陈广银白的胡须飘洒,手里一杆**,寒光烁烁。

    “韩将军,你太抬举老夫了。我也只是偶尔想到金人不擅乘船,加之他们的船只太小,或许有可乘之机,这才侥幸成功!”

    原来按照最初的设想,是趁着夜色,发起偷袭。

    可出了京城,老头陈广觉得金人生长在马背上,并不熟悉水性。黄河远比北方任何一条河都要宽广。

    加上之前毁掉了周围的渡船,金人能得到的船只,也就是十个八个人的小渔船。

    这种小船最大的毛病,就是摇晃。

    从北往南,怎么也要一刻钟的时间。

    出于对水的恐惧,加上晕船,刚下渡船的金人一定是最虚弱的。

    而且大宋兵马太怂了,几乎是望风而逃,金人的防备也必定是最松懈的。

    如果能找到机会,突然杀出,必定能打金人一个措手不及!

    听到了陈广的建议,韩世忠大喜过望。因为就在几天之前,他随着梁方平,屯兵黎阳,防备金人。

    他的部下驻防卫河南岸的太平桥,保护身后的黎阳。

    金人大军袭来,韩世忠奋力死战,拼着老命,烧毁了太平桥,阻挡金人势头。可是当他退到黎阳的时候,却听到梁方平抛弃黎阳,带着溃军从白马津渡黄河,逃回京城的消息。

    梁方平跑了,黄河以南的何灌也跑了。

    七千骑兵,两万士卒,悉数溃败,开封直接曝露在金人的铁蹄之下。

    不到五天的时间,他又来到了故地,他手下的士兵连四百人都不到,和当初一望无际的兵马,有着天地之别。

    而差别更大的却是每一个人的心!

    韩世忠太熟悉这里的地形了,他首先奔着白马山而去……虽然叫山,但最多只是一个隆起的土丘。

    由于在黄河岸边,洪水频繁,耕种不便,只能用来放养牲畜,由于山下的白马很多,所以得名白马山,有山有渡口,自然叫做白马渡!

    按照县志记载,群马行山上,悲鸣则河决,驰走则山崩。

    由此可见,白马山真的不大,但是这座小山却足以遮人耳目。

    而且由于白马山的关系,金人渡河之后,会前往三十里外的滑州修整。

    也就是说,在白马津的金人不会太多。

    陈升的两个徒弟探查情况之后,告诉了韩世忠。

    立刻一个作战计划出炉。

    韩世忠和陈升各自率领一百人,躲在白马山两侧,突袭刚刚渡河的金人。

    另外由何蓟率领五十名骑兵,挡在通往滑州的路上,作为警戒。剩下的人则是准备好引火之物,把船只都给烧了!

    而且韩世忠还把突袭时间定在了黄昏时分,打过之后,正好借着夜色掩护,连夜返回开封!

    冬日残阳,血照大河。

    两名年轻的跳荡猛士伏在白马山上,隐没在夕阳的对面。

    差不多一个谋克的金兵散乱地坐在岸边,连甲胄都没有穿戴,他们肆意谈笑,根本没有身在敌国境内的觉悟。

    有人还在回味着昨夜女子的娇柔,马上就要进滑州了,一定要再弄几个女人,好好享受!听说越是往南走,女人就越漂亮,金银财宝就越多,至于士兵……宋兵算是士兵吗?

    一群人瞬间快活起来。

    这时候又有一个谋克的金兵,乘坐十几艘小船,晃晃悠悠,到了南岸。好些人紧紧抓着船舷,脸色惨白。

    他们是真的坐不得船,已经休息一阵的南岸金人忍不住大笑。

    “都快天黑了,别耽误进城喝酒吃肉睡娘们啊!”

    他们起身,抓起铠甲兵器,就准备动身。

    两个谋克,二百金人!

    足够了!

    “杀!”

    韩世忠和老头陈广在看到了山头红色旗帜之后,一起冲出……全然没有准备的金人一下子就成了刀下之鬼。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韩世忠的长刀如飞,一颗颗脑袋腾空而起!

    陈广手里**电闪,专门刺穿喉咙,一出手就是几个人倒下去。

    其他的士兵也嗷嗷怪叫,扑上来杀敌。

    金国士兵绝对是这个时代最强悍的战士,可即便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更何况韩世忠带来的都是精锐。

    正面硬拼,或许还不如金人,但是他们有铠甲,有兵器,有战马,又突然偷袭,金人只剩下血肉之躯,一下子就被杀了好几十。

    剩下的人来不及着甲,只能仓皇拾起兵器,奋力反抗。

    这时候韩世忠和陈广几乎同时催动马匹,狠狠穿插,马蹄翻飞,金人仓皇,乱做一团。

    大队的金人被撕裂,变成一个个的“小饺子”,胃口极好的士兵席卷上来,顷刻吞没。

    不到半个时辰,两个谋克的金人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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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1 16:40 | 只看该作者
韩世忠的心情是很好的,他带兵出城的时候,甚至没有见妻子梁红玉一面。他知道妻子给自己送来了棉衣和酒,甚至也听三哥讲梁红玉饮酒高歌,陪着丈夫同甘共苦。

    可越是如此,韩世忠就越怕见她。

    或许让她彻底死心最好,找个良家子嫁了,安安稳稳过日子,实在是好过疆场搏杀,提着脑袋过日子。

    哪怕如韩世忠,面对如此糟糕的局面,也已经动摇了。

    大宋还有救吗?

    鬼知道!

    只是不能投降罢了,拼着这条命,无愧于心就是了。

    这就是白马津一战之前,韩世忠的想法。

    可是这一战之后,他彻底脱胎换骨,变了一个人。

    “金贼如何?还不是一群任凭咱们斩杀的牛马牲畜!”

    韩世忠扯着嗓子大吼,“弟兄们,咱们杀了多少?”

    “一百九十三个!全都是真正的金贼,足足两个谋克!”何蓟同样大声回答,言语之中,充满了畅快。

    几天前,他还随着父亲,仓皇溃退回开封,他爹还在宫门外跪着,祈求官家宽宥。

    他走投无路,昔日老爹的故交,没有一个人愿意替他们求情,何家距离身败名裂,只有一步之遥。

    若不是逼到了绝境,他又怎么会跟着韩世忠一起北上。

    身为七尺男儿,连拼死一搏的勇气都没有,那就真的连人都不要做了。

    向死而生,愣是让他闯出来了,不光是他,甚至老爹都可能保住性命,何蓟又岂能不喜!

    “金人能有几个谋克?今天杀两个,明天杀两个,要不了多少时间,咱们就能打赢!”韩世忠朗声道:“弟兄们,俺姓韩的跟大家伙保证,咱们这位官家可是跟以前的不一样。官家不会亏待大家伙的,咱们得胜而归,必定有重赏!俺姓韩的估计能混个禁军统制当当,你们大家伙也都有封赏。咱们升官发财,就在眼前啊!”

    韩世忠的话立刻引来了一片欢呼,每一个士兵都开心畅快,喜不自禁。

    大家伙忘记疲劳,拼命催动战马,趁着夜色掩护,赶快回开封,就算大功告成了。

    金人,不过如此!

    就在士兵席卷南下的时候,一直没有话说的陈广突然低声招呼韩世忠。

    韩世忠一愣,他急忙屏息凝神,突然,两边的野地里,有鸟儿夜飞,在空中发出仓皇的鸣叫,韩世忠的脸色骤变。

    “老爷子,有追兵!”

    陈广颔首,老头面色严峻,“人数不少哩!”

    韩世忠也沉吟起来,这些日子渡过黄河的金兵不多,也就三五千的样子。

    很少吗?

    一点不少!

    以现在金人的勇气,哪怕只有一千人,也敢攻击大宋。

    更可悲的是,就算把开封的人马都拉出来,在野地里遇上了全副武装的金兵,不但吃不下来,还有可能遭遇惨败。

    双方的差距就这么大!

    韩世忠迅速从狂喜当中清醒过来。

    捡了一个便宜,不能指望着处处捡便宜。

    他思忖片刻,立即道:“老爷子,咱们人少,由此到京城,一马平川,无险可守。金人席卷而来,我们必定无路可逃。您领兵南下,我留下来抵挡一阵。”

    “不!”

    陈广立刻摆手,“韩将军,不是老夫瞧不起你,这些年来,老夫在黄河两岸往返无数,地形非常熟悉,而且你是正儿八经的大将之才,夜色之中,如何断后,老夫更加精通。你现在立刻回京,向天子报捷,让老夫挡金贼一阵!”

    “老爷子,这事太危险了,还是让我……”

    “别婆婆妈妈的!”

    陈广突然怒骂道:“韩世忠,你在军中二十年,是吃干饭的吗?连点轻重缓急都看不出来?老夫都快七十了,你让我杀个痛快,死也值了!你年富力强,还有夫人,官家更加器重你。有朝一日,你名扬天下,青史留书,能有我陈广的名字,老汉就没有白活一场!”

    正在说着,脚下的大地已经有了细微的震颤。

    敌人追来了!

    陈广也不客气,直接甩起手里的**,照着韩世忠的白马就是一枪头,韩世忠的战马吃痛,冲了出来。

    就这样,士兵分成两部分,一半跟着韩世忠南下,一半随着老头陈广断后。

    韩世忠跑出三里远,勒住了战马,回头看去,牙齿咬得咯咯响。

    抛弃同伴,不是他韩泼五的作风,可是敌强我弱,任性逞能,只会连这点兄弟都搭进去!

    整个开封,敢和金人作战的将士实在是太少了,拥有胜绩的,更是少之又少。这些人每一个都是宝贝,他们的命是官家的,是开封百姓的,不是他韩良臣的。

    “弟兄们,跟我走!”

    韩世忠玩了命,催动战马,带领着士兵,迅速奔逃。

    没有多大一会儿,身后就响起了喊杀之声。韩世忠头皮发麻,既替老头担忧,又生怕金人轻易杀过来。

    韩世忠只能玩了命奔逃,甚至连马脖子上的金人脑袋都扔了四个。

    又跑出了好一阵儿,身后的声音居然消失了,再仔细听听,也没有马蹄声响。

    莫非老头真的挡住了金人?

    就在这时候,韩世忠突然觉得胯下战马前蹄踏空,他急忙翻身,从马背上滚下来,足足滚出三张多远,回头一看,跟着他五六年的坐骑两条前腿踏入了一条干枯的引水渠,已经齐齐折断,流出森白的腿骨。

    白马嘶鸣,明显是活不成了。

    韩世忠大恸,这匹马还是他平定方腊,从叛军手里缴获的。

    因为这匹白马高大矫健,深受韩世忠喜爱。

    如今白马折腿,想抢救都不成,韩世忠悲痛不已。

    没有办法,他只能骑上备用的战马,匆匆提着两颗金人脑袋,继续南下。

    一直跑到了天明时分,雄伟庞大的开封城,终于出现在了面前。

    清点人数,随着韩世忠逃回来的士兵仅有一百五十人不到。

    依旧还挂在马脖子上的人头,不足三十颗!

    “大捷!”

    “大捷啊!”

    朱拱之冲进了赵桓的寝宫,高兴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官家,韩将军回来了,杀了好些金贼,赢得酣畅淋漓,奴婢恭喜官家啊”

    一夜未睡的赵桓,突然从床头弹起,以超越正常的速度,穿好了衣服,对着朱拱之道:“快,前面领路,朕要去迎接凯旋将士!”

    赵桓匆匆来到城头,此刻韩世忠已经带着人入城。

    京城防御使李纲,枢密使耿南仲,太尉高俅,少宰李邦彦,这些人全都赶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色。

    尤其是看到了地上的一小堆人头,可把耿南仲高兴坏了,他流着泪,扬天高呼,“上天庇佑,天不亡大宋啊!”

    区区二十多颗脑袋,就这样失态,要是能把二百颗脑袋都带回来,该是何等震撼!

    韩世忠甚至不敢把真实的战果跟这帮人讲。

    终于,他见到了赵桓,官家匆匆赶来。

    “良臣,你可算是回来了!”

    韩世忠听到这话,鼻子竟然红了,终于有人不只是关心战果了!

    “启奏官家,臣等击杀金人两个谋克,斩首近二百人。在南归途中,遭遇金人追杀,老英雄陈广带领一半弟兄断后,臣先回京城复命。”

    听到这里,赵桓脸色瞬间苍白,他没有怀疑韩世忠,只是可惜那些没有回来的将士,再也回不来了,假如能全军归来,那该多好!

    赵桓深吸口气,上前拉起韩世忠,“你们做得很好了,朕给你们准备了庆功仪式……”赵桓还没说完,突然城头有人大喊,“快看啊!有人!”

    这时候赵桓二话不说,第一个冲上了城头,韩世忠紧随其后。

    只见距离开封千米之外,有一骑飞至,在后面还有好些人追击。

    “是,是陈广老英雄!”

    韩世忠兴奋大叫,“老爷子还活着!”

    他兴奋地手舞足蹈,“官家,我这就去出城接应。”

    赵桓连忙点头,可就在韩世忠往下跑的时候,紧追陈广的一群人举起了弓箭,瞬间十多支弓箭齐飞,有两支正插在老头后背上,陈广翻身落马。

    这时候从追击的人群当中,冲出一个白袍小将,到了陈广尸体之前,狠狠啐了一口,“老匹夫,我要拿你的人头祭旗!”

    此人跳下战马,提起刀,到了陈广身后,老头趴在了地上,要翻过身体,露出喉咙,方便砍头。

    就在翻身的刹那,突然陈广怒目圆睁,左手猛地探出,准确掐宰了对方的咽喉之上!

    被掐中的小将完全懵了,这老头右臂断裂,白骨露出,前胸好几道刀口,腹部也被刺穿,后背上还插着箭……他,他都是个死人了,怎么还有力气杀人!

    小将仓皇挣扎,结果头盔掉落,长发飘飘。

    陈广看在眼里,竟然一阵失落,“没想到老夫只能和女流之辈同归于尽了,罢了,正好让郭药师尝尝丧女之痛!”

    说着老头用身体的重量,将女子狠狠压住,铁一般的手指,陷入长长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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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1 16:43 | 只看该作者
昨天夜里,韩世忠得手南返,后面追兵袭来。

    在韩世忠看来,必定是金兵无疑。

    可事实上却不是这样,完颜宗望率领东路金兵攻取黎阳之后,立刻让人从此渡河,受限于运力,五天时间,只有三千金兵渡河,另外作为前锋的郭药师,率领着三千常胜军也渡过了黄河。

    金兵是主子,常胜军是仆从,该如何分派工作,那就不言而喻了。

    金兵先在滑州修整,然后大摇大摆,直奔开封。

    吴孝民充当使者在前,金兵紧随其后。

    完颜宗望不愧是狩猎高手,先文后武,能吓唬住大宋君臣最好,退一万步,扰乱大宋军心,制造恐慌,他也稳赚不赔。

    而郭药师则是要包揽脏活累活,他带领着部下收集木材,给宗望大军修建浮桥,协助大军渡河。

    另外还要四处抢掠军粮,供应主子军用。

    也就在郭药师忙碌之际,韩世忠突然发动袭击,怒斩两个谋克金兵。

    消息传到滑州,郭药师都傻了。

    什么?

    两个谋克的主子被杀了,让他如何跟完颜宗望交代?

    滑州城中,金兵已经南下,只剩下不到两千常胜军,另外他的儿子郭安国率领着一千人外出抢掠粮食未归。

    郭药师恼羞成怒,只得亲自率领着两千人马追击,发誓要消灭这伙宋军。

    郭药师有一儿一女,儿子外出,女儿毫不客气追随老爹出战。

    可别觉得人家是个女流之辈就小瞧她。

    这个女子十几岁的时候,就跟在郭药师身边,骑马射箭,竟然比男儿还要剽悍,算起来已经是疆场老手。

    她亲自率领五百骑兵,从侧翼追杀,打得最卖力气。

    老头陈广且战且退,这老爷子的本事是真的不差,他没有贸然硬拼,而是先佯装撤退,然后让徒弟们领人在侧翼埋伏。

    等追兵杀来,他们三面出击,反杀一波之后,立刻撤退。

    他的撤退方向也很讲究,韩世忠是向正南撤退的,老头就尽力把追兵调动到西边……郭药师父女也不是没有怀疑,但是茫茫夜色,他们也分不清到底有多少宋兵。

    陈广甚至还把士兵带到树林之中,然后摇动树木,制造声势,弄得林木猎猎作响,夜鸟惊飞……

    郭药师父女也不敢分兵,就只能紧紧相随。

    一直到了拂晓,陈广的兵力暴露在郭药师的面前。经过了一夜苦斗,陈广手上的兵力不足一百人,五个徒弟,消失了三个。

    老头的胸腹也都受伤,还丢了三根指头。

    身在绝境,陈广却没有半点气馁,相反,老头银须飘扬,神采奕奕。

    “郭药师,你本怨军出身,不忠辽主,投降大宋,背叛大宋,如今又投降金人,你对得起祖宗吗?你死后必定无坟可埋,孤魂野鬼,天地不容!”

    郭药师怒火中烧,被骂得老脸通红,五官扭曲。

    “杀!杀了老匹夫!”

    郭药师的兵马一波又一波,不断袭来。

    陈广挥动手里**,格挡弓箭,不时冲杀,毫不畏惧。

    他手下的人马越来越少,仅存的两个徒弟也受了重伤,一人被砍掉了左目,半张脸都没了,另一个也被射中几支重箭,血染全身。

    “学武报国,死在疆场,此生之幸!跟我杀!”

    陈广义无反顾,又冲进了郭药师的队伍当中,双方混战,老头**如电,接连斩杀敌兵,其他人也都拼了性命。

    失去一目的汉子飞身抱住一匹战马的脖子,慌乱的马匹跌倒地上,他猛扑过去,抱住了骑士,两个人一起被踏成了肉酱。

    另一个弟子也在斩杀敌人之后,被劈开了胸膛,内脏流出,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里的刀投掷出去,刺入一名敌人的软肋……

    没有人退缩,没有人犹豫,每一个人都抱着必死之心,血战到底!

    陈广身边的士兵已经不足二十,几乎个个带伤,似乎一切都结束了……就在这时候,突然郭药师后方大乱,吓得他不得不掉头回救。

    陈广也趁机带着大家伙向开封撤退。

    而郭药师的女儿却得了失心疯,想要杀光这伙宋军。

    她疯狂追击,一个又一个的士兵掉落战马之下,她用马蹄践踏,用刀砍杀,没有半点客气。

    身为女流之辈,想在遍地男人的军中立得住,就必须比男人更男人,比野兽更凶残!

    她的丈夫在几年前就死了,她的孩子也没有保住,这个女人就像是疯了一样,到处杀戮,从燕山府南下,郭药师是金人前锋,她就是郭药师的前锋,杀!不停地杀!

    宋军,宋官,一个不留,老弱妇孺,也都不客气。

    老娘才二十几岁,这辈子已经完蛋了,最看不得人家父慈子孝,夫妻和睦……这一路上,死在她手里的大宋百姓,足有一千多人。

    就在几天前,金人从各处搜罗了数百名女子,而在金人离开滑州之后,三分之一已经死去,还剩下不到三百人,每一个都伤痕累累,没了半条命。

    她发现之后,竟然直接下令,挖个坑,悉数活埋!

    那些女人撕心裂肺的哀嚎,绝望的眼神,让她得到了极大地满足,女人一样可以主宰生死,她要让所有人都害怕自己,要获得更多的权力,甚至有朝一日,取代她爹郭药师。

    她也就不会像个货物一样,被用来联姻。更不会亲眼目睹丈夫被亲爹杀掉的恐怖景象,还有她的孩子,说是重病而死,可她知道,那个不满半岁的孩子,死的时候,面孔青紫,是被人憋死的!

    或许是孩子的姥爷,也或许是姥姥……都不重要了,反正她已经想通了,只要权力,只要地位,唯有这些东西,才能真正保护自己,不受欺凌!

    “老匹夫,姑奶奶要拿你的人头请功!”

    女人发疯一样,去砍陈广的脑袋,却没有料到,这个至少有十处致命伤口的老人,还有最后一丝余力,捏紧了她的喉咙!

    “你爹让无数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就该遭受十倍的报应!成千上万的汉家女儿被人糟蹋,他的女儿就该像鸡鸭似的死去!每一个侵入大宋国土的金贼,都要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死!”

    陈广一声怒吼,圆睁双目,气绝身亡。

    但是老人的手臂依旧死死掐住对方的咽喉,而且她身后的女兵随从竟然被吓得不敢上前,连连后退。

    就在这时候,郭药师领着人马,终于追了上来。

    “师父!”

    从郭药师的东边,也出现了二十多人,他们是昨夜被冲散的宋军,为首的年轻汉子叫吴元丰,他是陈广的徒弟。

    见到师父倒在面前,吴元丰像是疯了似的,冲了过来。

    他用力推了推老师,发现师父已经气绝,唯独一只手臂,还死死掐在对方的咽喉上,怎么都掰不开。

    吴元丰又试图掰开,突然发现被掐着的女子眉头微微动了动。

    居然没死!

    去你妈的!

    他一刀落下,贴着肩头,将脑袋砍下。

    “女儿!”

    此刻郭药师已经冲到了面前,猛地劈出一刀,吴元丰下意识往后闪,胸前依旧被劈出了一道伤口,血肉绽开。

    郭药师红了眼睛,再度举刀,就要杀了吴元丰。

    “三姓逆贼,你家韩爷爷来了!”

    韩世忠像是疯了似的,从城里冲出,直扑郭药师。

    在韩世忠的身后,刘锜二话不说,也提着一口刀,率领着一千胜捷军杀了出来。

    “郭药师,你跑不了了!”

    这一声怒吼,来自高俅!

    光听说球技过人的高太尉,到了战场,居然也十分了得,他提着宝剑,纵马驰骋,身后是五千禁军!

    “杀!杀光他们!”

    出乎所有人预料,还有一个人也加入了战斗。

    老将何灌,他竟然带着一队开封的青壮,也冲了出去。

    所有人的怒火,都集中到了郭药师的身上,大家伙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杀了他,给老爷子陈广偿命!

    而此刻李纲竟然也出城了,他没有加入战斗,而是请八个士兵,抬着老爷子的身体进城。陈广双目圆睁,单手捏着人头,高高举起,没有人能拿得下来……

    所过之处,无人不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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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1 16:46 | 只看该作者
    城外厮杀正酣,城中百姓却无暇顾及。

    黑压压的人群,匍匐在城门两侧,一直向城中延伸,没有尽头。

    就在开封城外,就在他们的注视之下,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以单臂活活捏死了郭药师的女儿。

    没有什么欺凌弱女子,没有什么胜之不武。

    这就是战争,最残酷的战争!

    你死我活,容不得半点妇人之仁!

    这就是真正的英雄!

    而开封军民百姓,也在用最虔诚的方式,迎接老英雄归来!

    “跪!”

    伴随着李邦彦的一声低呼,所有人宰执相公,悉数跪倒。

    现场只剩下官家赵桓,还有一群人站着,他们不是别人,正是赵佶的一堆儿子,老三恽王赵楷,老九康王赵构,悉数在列。

    “你们也跪下!”

    赵楷一愣,心说我们可是皇子,也要跪一个小老头吗?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官家赵桓居然撩起袍子,也要下跪。

    他这个动作可吓坏了所有人,这几个王爷直接扑到跪倒……少宰李邦彦,枢密使耿南仲反应最快,慌忙跪爬两步,挡在了赵桓的前面。

    “官家!陈老英雄以身殉国,壮烈非凡。理当重重封赏,表彰大功。只是官家乃是大宋之主,万民君父,纵然老英雄泉下有知,也必不愿意官家下跪啊!”

    李邦彦说完,耿南仲也道:“官家爱惜英雄之心,天下皆知,此刻官家乃是九州之主,着实不便行此大礼!”

    官家一跪,那可非比寻常,该怎么追封陈广,葬礼又要如何安排,整个大宋都没有经验,难不成要按照安葬赵佶的规格,提前按照太上皇的礼节办一次?

    也难怪几位宰执相公害怕。

    赵桓却是凄然一笑,反问道:“老先生古稀之年,又岂是为了朕这个天子,拼上一条性命?朕配吗?赵家有如此之德吗?”

    赵桓此话,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官家这又是发的什么疯啊?

    太宰白时中跪爬半步,老泪横流。

    “官家,我朝自艺祖皇帝立国以来,革除五代弊政,于民休养生息,传至今日,已历九帝,圣德如天,直追尧舜。天下百姓无不仰视君父,恨不得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白时中挺直脊背,泪眼模糊,哭声悲戚。

    “老臣斗胆恳请官家,不要说出自轻自贱之语,臣等深知陛下爱民之心,也甚至天下壮士,皆愿意为了陛下效死,还请陛下收回刚刚的话,万万不要伤了猛士之心啊!”

    白时中的几句话,很是说出了一朝首相的水平。

    赵桓点头,“白相公真有宰相之体,朕的确有没说清的地方……就在这里,朕想告诉所有臣民。”

    赵桓目视所有跪在地上的臣民,朗声道:“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知保天下然后知保国。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匹夫之贱与有责焉!”

    “女真蛮夷野兽,骤然起兵攻灭辽国,图谋大宋。山河破碎,百姓流离。苍生涂炭,黎民倒悬!此番不同江山易主,社稷更迭。更非亡我赵家宗庙!此乃天下之亡,匹夫有责!”

    “京中上下,黄河两岸,万里疆土,所有臣民百姓,务必明白,我们是为了祖宗基业而战,为了子孙后代而战,为了华夏衣冠而战!”

    “我们输不得!”

    “每一个大宋子民,华夏儿女,都务必挺身赴难,以死相拼,我们必将胜利,我们一定胜利!”

    “胜利属于大宋!荣耀属于人民!”

    赵桓振臂高呼,短暂的沉默之后,白时中,李邦彦,还有许许多多朝臣,都跟着大吼起来,有人更是老泪横流,激动莫名。

    那些跪在地上的百姓也跟着喊了起来,因为他们听懂了。

    胜利属于大宋!荣耀属于人民!

    官家并没有将大功归于天子,归于朝臣,而是归于人民!这个称呼大家也不陌生,从春秋战国开始,《管子》《韩非子》等等著作,都有人民二字。

    只不过在他们的观点中,这两个字近乎百姓而已。

    而在赵桓这里,百姓似乎变得重要了太多。

    并非亡国,而是亡天下。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胜利属于大宋,荣耀属于人民!

    寻常百姓只是觉得振奋鼓舞,斗志昂扬。

    可是在一些敏锐的朝臣看来,这几乎是新君的施政宣言,一份重要无比的宣誓!

    一直以来,大宋天子都是明目张胆,跟士大夫站在一起的。

    有没有不杀士大夫的祖训,这个不好说。

    但是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却是老赵家皇帝说出来的。

    这个富庶无比的国度,是属于天子和士大夫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绝对谈不上美好。

    而在这个生死关头,赵桓把人民抬了出来,究竟是帝王手段,鼓舞百姓替他卖命,还是会彻底改变大宋的国策基石?

    不管是白时中,还是李邦彦,又或者张邦昌,他们谁都想不通,而且也没有时间继续想下去!

    “陈广老英雄的封赏由礼部拟定。朕只想说几样事情,老英雄神威无敌,壮烈殉国,授予天下第一神枪称号,在东华门外,立下卫国英雄纪念碑,老英雄名列第一人!”

    “从此之后,凡是在抗金当中,殉国战死的英雄,皆以石刻其名,修订生平,详细记录,传颂后世。哪怕千年百代,赵宋亡国,也要让后代子孙知道,是谁在华夏危亡之际,挺身而出,拯救苍生!”

    赵桓斩钉截铁,说完了这番话,跪在陈广身边的吴元丰放声大哭。

    “师父,您老人家听到了吗?官家封您老是天下第一神枪,您老是抗金的大英雄!”

    吴元丰悲声大吼,赵桓迈步过来,一眼看到了他身旁的一条**,忍不住道:“这可是老先生的?”

    吴元丰连忙拾起**,双手举过头顶。

    “官家,这条沥泉枪是恩师耗尽毕生积蓄,请沥泉镇名家打造,锋利无比。恩师以此枪杀金兵十余人,又杀常胜军败类数十人,此枪浸透热血,当得起天下第一枪!”

    赵桓含笑,鼓舞道:“好,既然这是老英雄的神枪,就留给你,急需杀敌立功,不负此枪威名!”

    吴元丰颇为心动,但到底没敢答应下来。

    “好让官家得知,师父的枪术没有传给草民,他老人家生前多次说过,唯有一人能继承他的枪法!”

    “谁?”

    “相州汤阴人岳飞!”

    “岳飞?”赵桓眉头微皱,怎么把岳爷爷牵扯进来了?

    吴元丰还以为赵桓没听说过,忙道:“官家,这个岳飞出身寒微,但是早年受到周侗前辈的教导,箭术了得。后来恩师得到了周前辈的书信请求,亲自去汤阴教导岳飞。官家,我等跟在师父身边,不过是一勇之夫,岳飞才是大将之才啊!”

    赵桓嘴角上翘,露出了莫测的笑容。吴元丰不解,忙道:“官家,难道您不信我师父的话?”

    “如何不信!”赵桓慨然道:“拿纸笔过来!”

    李邦彦手疾眼快,把纸笔捧来,赵桓不假思索,提笔写了四个字:精忠报国!

    写完之后,他小心翼翼用这幅御笔包裹住沥泉枪身,那可是天子御笔啊,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派人将此物送去汤阴,交给岳飞吧!”

    人们都傻了,一个无名小卒,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就因为是陈广的弟子,竟然得到了天下第一枪,还拿到了御笔!

    精忠报国!

    官家还真给面子啊!

    毫无疑问,人们绝对不认为这是岳飞的本事,毫无疑问,全都是老头陈广的功劳!

    官家对这位老人是真的够意思!

    “师父,您老可以安息了!”

    伴随着吴元丰的哭声,陈广的手臂渐渐松开,人头滚落,圆睁的双目也合上了。

    “老英雄好走!”

    “老英雄保佑大宋!”

    人们哭声一片,也有人注意到了女人的脑袋,杀了她可不够,还要砍了她爹的脑袋,才能告慰老英雄!

    郭药师!

    郭药师在哪里?

    一瞬间,所有人都涌上了城头,包括赵桓在内,一起注视着城外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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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1 16:48 | 只看该作者
赵桓想过很多,他对金人的战斗力,有着充分的估计,甚至赵桓都做好了耗死金人的准备。游牧骑兵是天生的战士,不需要多少训练,就能成为少有的精锐。

    一旦能够大规模组织起来,就会成为邻近农耕民族的噩梦。

    但是游牧骑兵的腐化速度也是惊人的,他们的巅峰战力,也就几十年罢了。女真,蒙古,野猪皮……无不遵循这个思路。

    最初老一批经验丰富,凶悍狡诈,不怕死,不怕苦,所向无敌,等到第二代,就只能算是勉强继承遗风,等到三代之后,就不足为虑。

    阿骨打已经死了,也就是说女真的创业第一代开始凋零了,最多十年,就可以耗死这一代人,二十年后,第二代也会凋零差不多。

    十年生息,十年教训。

    这是赵桓提出持久战的理由所在。

    当然,这是一个底限,并不意味着真的要打二十年。毕竟不能光靠着金人的腐化,还要看大宋方面的努力。

    如果能解决宋军的问题,发挥出财力兵力的优势,或许三五年之后,就可以反推金人。

    总之做决策都要先划一条底限,然后定一个上限,中间的区域就是努力的空间。

    此刻的赵桓,是斗志很昂扬的。

    因为他觉得自己能赢!

    士兵的喊杀声,兵器的撞击声,战马的嘶鸣声,构成了城外的风景线。

    赵桓也是第一次面对真正的战场,交战的双方是大宋京城现有的所有精锐和一支常胜军偏师。

    无论怎么计算,都是胜券在握,甚至可以很轻松击败对方,斩下郭药师的人头。

    这场战斗是韩世忠率先打响,他带领着昨夜回归的一百多名士兵,含怒出战,泼韩五的凶悍,显露无疑。

    他的长刀挥舞,砍瓜切菜,所向披靡,后面的士兵嗷嗷怪叫,一起冲杀,丝毫不惧。

    转眼之间,就凿开了一个口子,后续刘锜,何灌,高俅,所有人马一涌齐上,怎么可能拿不下来?

    可事情虽然如此,但是不能忽略一件事,那就是郭药师此刻正沉浸在丧女之痛中,他也疯了!

    郭药师不光是一个父亲,还是一个有所亏欠的父亲。

    良心这个东西,似乎对于一个三姓家奴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但是毕竟是在他的面前,亲眼目睹,女儿的头颅被活生生割下去。

    郭药师忍无可忍,不顾一切。

    “杀!”

    双方血战,郭药师红着眼睛怒吼:“给我女儿报仇!杀光宋狗!”

    常胜军也被激怒了,纷纷猛扑,悍不畏死。

    宋军这边更是士气高昂,战意冲天。

    “给陈老英雄报仇!宰了这些三姓家奴!”

    两支怒火冲天的队伍,拼杀在一起,谁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没有半点留情。

    站在城头的赵桓将一切看在眼里,并没有多少欣慰,相反,心都提了起来。

    原来“伪军”也这么难打啊!

    很明显看出,韩世忠一伙吸引了近半数的常胜军,他们玩命拼杀,打得最苦。

    刘锜率领着胜捷军出战,他们勉强能跟常胜军对拼,却没法轻松碾压。

    至于高俅和何灌,虽然也玩了命,但是大宋的禁军实在是拉胯,单对单根本不行,必须要三五个才能拼掉一个。

    好在此刻士气高昂,没有人会撤退。

    战斗超过半个时辰,渐渐的局面有了扭转。

    郭药师和常胜军毕竟跑了一夜,此刻又在开封城下,处境不利,渐渐的死伤太多,士气衰减。

    一千七百多人的队伍,只剩下不到一千人,且带伤超过一半!

    “加把劲儿,只要加把劲儿,就一定能赢!”

    发出呐喊的人正是高俅。

    这位高太尉的兵法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还有点战术思维,没准是在球场上历练出来的。

    禁军战斗力不是不行吗,他就把禁军撒在外围,仗着人数优势,形成了一道包围圈。

    这样一来,战场的情况就改变了不少,宋军这边出了缺口,禁军立刻补上去,而郭药师的部下冲出来,就会被禁军拖住。

    等于给韩世忠和刘锜加了强力辅助,这俩人都是悍将,韩世忠不用说了,刘锜的本事竟然不遑多让,他们联手冲锋,不断切割,肆意杀戮,酣畅淋漓。

    郭药师拼命呼唤,却也无济于事,他的部下已经不到五百人了。

    这时他才清醒过来。

    坏了!

    难道他要命丧此地吗?

    就在郭药师惶恐的时候,突然从北边又来了一队骑兵,有一面大旗,上面绣着郭字!

    是郭药师的儿子郭安国!

    他率领着一千生力军来了!

    毫无疑问,只要他们冲到近前,禁军防线顷刻之间就会崩塌,别的不说,郭药师绝对可以从容逃跑。

    难道就要看着这个贼安然脱身吗?

    咚!

    一声沉闷的鼓声!

    咚咚咚!

    紧跟着鼓声大作,还在指挥战斗的宋军猛然大惊,高俅向城上看去,顿时手足冰凉,随后须发乍起,血液激荡。

    是官家!

    官家亲自擂鼓!

    高俅疯了,他也顾不得什么了,立刻招呼人马,去迎战郭安国!

    “太尉,让俺来吧!”

    高俅没等行动,老将何灌冲了过来。

    “太尉,放心吧,俺逃跑一次了,再也不会跑了!”

    说完之后,何灌高举兵器,冲着禁军怒吼。

    “开封的父老都看着呢!别给爹妈丢人!”

    “杀!”

    这位曾经望风而逃的老将军,迎着郭安国就冲了上去。

    他身后的八百禁军,跟郭安国的一千人马撞在了一起。郭安国为救父亲,拼了性命,一上来就是玩命的架势,禁军这边损失惨重。

    可何灌已经无所畏惧了,儿子敢跟韩世忠出战,他这个老子怎么就不行?

    更何况他已经丢人丢够了,几十年的名声,全都毁在了一夕之间。

    如今有了弥补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杀!”

    何灌怒吼着,不计一切代价,身后的禁军也在玩命拼杀。

    而城头的鼓声,越来越猛烈,急迫如雨点。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无论如何,必须要赢!

    郭药师,这个三姓家奴,必须杀了!

    官家,朝臣,士兵,百姓……大家的心仿佛连在了一起。

    无论如何,都必须拿下!

    韩世忠的战马被戳中了脖子,鲜血喷涌,他毫不迟疑,竟然飞扑向对手,一刀砍下半边身体,抢了战马继续战斗。

    刘锜俊美的面庞被鲜血染红,肩头,后背,都插着弓箭,却好像不知道疼痛似的,玩命搏杀,砍下一个又一个敌人。

    郭药师身边的人已经不足一百,岌岌可危。

    这家伙是辽东汉人,辽国曾经用他们对付金兵,复杂的出身和背景,注定了这一支人马,从诞生之初,就处在历史的漩涡之中。

    辽国招募了他们,他们背叛了辽国,大宋接纳他们,他们背叛大宋,不管是辽国,还是大宋,都希望他们对付女真,结果他们成了金人手上的急先锋。

    郭药师是看不起大宋的,自始至终,他也没把大宋当回事。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只是一时失策,就陷入了包围,难道他真的要完蛋了吗?

    不!

    我还不甘心!

    郭药师集中了二十几个心腹,瞄准了空缺,向北方疯狂突围。

    “吾儿救我!”

    郭安国使出了吃奶的劲头儿,他干脆甩开了何灌的纠缠,带领三百人杀过来,父子即将团圆,逃出生天……

    “李相公,让我们出战吧!”

    一个武将跪在了李纲面前,祈求出战,而李纲面色凝重,不置可否。

    跪在地上的人爬了半步,昂首哀求,“李相公,请你放心,我们赤心队虽然和郭药师同出怨军,但我们跟他们不一样,我们这颗心是忠的,李相公,求求你了!”

    李纲依旧面沉似水,而就在此刻,李邦彦突然从城头跑下来。

    “官家有旨,刘晏立刻率领赤心队出战,官家没有别的,只有一通战鼓送你!”

    “遵旨!”

    刘晏从地上一跃而起,飞身上马,在他身后,是八百名赤心队骑兵。

    这些士兵高举五色旗帜,旋风一般冲出。

    出城的刹那,刘晏回望城头。

    官家赵桓,太宰白时中,枢密使耿南仲,少宰李邦彦,还有个亲王模样的人……五面战鼓一起响起,声震天地!

    刘晏深吸口气,突然舌绽春雷,一声怒吼。

    “杀!”

    八百赤心队加入,顷刻之间,扭转了战局。

    论起精悍程度,这一支人马丝毫不弱于郭药师的常胜军,他们本来就是同根同源,而且赤心队在城中修养日久,每个人都攒足了劲头儿。

    刘晏杀出之后,直取郭安国。

    这家伙没救出老爹,反而让刘晏打了个迎头一棒。

    伴随着赤心队冲杀,郭安国节节败退,距离郭药师越来越远。

    就在这一刻,突然有人高声呐喊,“郭药师被俘了!”

    “活捉郭药师!”

    “韩将军活捉了郭药师!”

    “三姓奴仆完蛋了!”

    战场的欢呼,像是长了翅膀似的,飞进了开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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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1 16:50 | 只看该作者
“我军得胜矣!”

    伴随着这一句话,赵桓身形摇晃,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官家!”

    手疾眼快的赵构一把扶住了赵桓。

    “没事,朕没事,就是没有想到,竟然连拿鼓锤都这么难,更遑论提刀纵马,上阵杀敌,朕到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啊!”赵桓嘴上说着,可脸上的笑容难以掩饰,发自肺腑的得意。

    真的,对他来说,一场胜利太重要了。

    不管是针对谁的,只要打赢了就好!

    以现在情况来看,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

    “康王,你也跟着一起擂鼓,似乎还有余力啊!”

    赵构连忙道:“回官家,臣,臣练习过骑射,能,能拉得开石五弓。”

    赵桓欣然大笑,“好啊,朕却是忘了,原来我赵家也有猛士!”

    赵构隐隐约约觉得不妙,“皇兄谬赞,臣惶恐……”

    “惶恐什么,学了骑射,就要用得上。朕不是下旨了,要让你们几个也上阵杀敌吗!这次你就带个头儿,给朕出城,也不用你杀敌了,去打扫战场,清点战绩,回头向朕上奏。”

    赵构咧着嘴,简直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我太傻,真的太傻了!

    非要当这个出头鸟!

    说实话,现在回想,赵构也未必后悔,那个气氛实在是太热烈了。

    城中军民百姓,数以十万计,大家同心同德,期盼战斗胜利。

    整个战斗,虽然不至于跌宕起伏,但也是提心吊胆。

    京中能打的就这么多!

    韩世忠,刘锜,算是两个最强的将领了。

    老将何灌,戴罪立功,冲了出去。

    就连高太尉也上了。

    可以说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来。

    可即便如此,依旧没法彻底吃下郭药师。

    众所周知,常胜军虽然叫常胜军,但是他们的程度还远远不如金人凶悍。

    连一条小杂鱼都吃不掉,又何谈抗金!

    这一战输不起,赵桓输不起,大宋也输不起!

    偏偏皇帝也没有太多的手段了,只能亲自擂鼓助战。

    好在他这个官家还有点价值,老将何灌知耻后勇,拼死拖住了郭安国一阵。

    最后关头,赤心队刘晏愤然出击,一举奠定大局,韩世忠更是大展神威,活捉了郭药师。

    结果当然是好的。

    可大宋赢得一点也不轻松。

    甚至有翻车的可能。

    大宋军力之差,和敌人距离之大,不言而喻……但是,不管怎么讲,毕竟还是赢了!真真正正,结结实实赢了!

    赵桓抖了抖酸胀的臂膀,春风满面,从城头下来,一边走,一边对李邦彦道:“你去准备一下,一定要好好犒赏有功将士。”

    李邦彦连忙点头,他快步往下走,正好,迎面来的是李纲,两位李相公相遇,李邦彦只是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就匆匆离去。

    李纲脸色很难看,他到了赵桓面前,深深一躬,“官家,刘晏的事情……”

    赵桓摆手,“李相公,朕以江山社稷相托,开封百万生灵,安危所系,你肩上的胆子很重很重!朕希望你能一心一意,把这副胆子挑起来,除了你之外,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李纲默然,头不自觉低了下来。

    这个刘晏本是宋人,后来成了辽国将领……在金国灭辽的关头,他率领着几百怨军南下,归附了大宋。

    所以说刘晏和郭药师同出怨军,前半生的轨迹差不太多。

    可是面对汹涌而来的历史大潮,郭药师投降金国,成了攻宋的急先锋。而刘晏则是选择归附大宋,为了汉家天下,死战到底!

    人的选择,一目了然。

    只不过刚刚归附的刘晏并不受信任,甚至在李纲部署守城的时候,把他的赤心队排除在外,视作了潜在威胁。

    哪怕刘晏请战,李纲依旧担心他会趁机救走郭药师。

    很偏执吗?

    或许是吧!

    但李纲有本钱冒险吗?

    貌似也没有。

    他和赵桓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甚至可以说,李纲要比赵桓难了一百倍!至少赵桓知道,不管是岳飞,还是刘晏,都是可以绝对信赖的将领。

    李纲立在青石台阶上,久久不言,一阵寒风吹来,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等他再度抬起头,已经陆续有人返回了京城。

    韩世忠一马当先,在他手里提着一个大活人。韩世忠神采飞扬,亢奋不已,一边奔跑,一边大吼。

    “郭药师在此!”

    “郭药师在此!”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手上。

    鼎鼎大名的常胜军统帅,当了辽宋金三家大臣的郭药师,竟然以这种方式,成了大宋俘虏。

    天道轮回,果然有报应存在!

    “杀了他!”

    “剐了他!”

    人们愤怒大吼,声音惊天动地。

    郭药师紧咬着牙关,闭紧双目,一语不发。

    “官家,臣把贼人郭药师活捉了!”

    韩世忠提着郭药师跳下了战马,抢步跪倒,喜滋滋报功。

    赵桓含笑点头,“良臣果然豪杰无双,朕之股肱。”

    赞了韩世忠,又把目光放在了郭药师身上。

    这位还不到四十岁,黄面短须,鼻梁高挺,嘴角向下,很附和奸佞之人的面相,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赵桓哼了一声,“郭药师,你想装死吗?”

    听到了赵桓的话,郭药师终于缓缓抬头,看了一眼。

    “赵宋天子,器宇不凡啊!既然落到了你们的手里,我只求一死,没有别的。”

    赵桓呵呵一笑,“怎么?你没有想过?万一完颜宗望良心发现,要把你赎回去,没准你能死里逃生啊!又或者朕网开一面,饶你一条性命,准许你继续效忠大宋,你也可以不死!”

    听到赵桓要赦免郭药师,周围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尤其是韩世忠!

    开什么玩笑!

    这个三姓家奴做了那么多恶事,反复无常,陈老英雄的尸体就在这里,如何能赦免他?

    郭药师手肘用力,艰难从趴在地上,变成了坐姿。

    “官家真的愿意赦免罪人?”

    “不赦免也不行啊!”赵桓轻叹口气,“当年石敬瑭出卖了燕云十六州,这块屏障宝地落到了契丹手里。一种匈奴突厥都没有做到的新局面出现了。”

    “契丹拥有万里草原,不乏骑兵良马,得了游牧之便。又攫取燕云之地,有了农耕之利。更兼燕云之南,一马平川,中原腹地,无险可守,如太阿高悬,让人坐立不安。”

    “过去两百年生息繁衍下来,燕云之地,有数百万汉人,他们耕田采矿,给契丹打造兵器,供给军粮,又给他们充当爪牙,后勤补给,马夫挑工……可以说是燕云汉人给了契丹虎视中原的勇气。”

    “如今女真灭辽,尽取燕云之地。如果燕云汉人继续给金人充当爪牙,中原永无宁日,大宋有亡国之危。”

    “郭药师出身怨军,在燕云汉人之中,威望颇高,如果他能投降,便可以争取燕云汉人支持,若是能收服燕云汉人之心,到了那时候,就算是金人依旧猖獗,也不过是长城之外,一寻常部落罢了,不足为虑!”

    赵桓的这一番分析,简直鞭辟入里,让人目瞪口呆。

    要说起来,大宋立国之初的处境,怕是历代以来,少有的糟糕。

    内部长期藩镇割据演化来的诸国林立,国家大有碎片化的风险,如果没有杯酒释兵权,尽收天下精兵,放任地方势力继续做大,演变成第二个欧洲,也不足为奇。

    这一点上,赵家兄弟干得还不错,虽然有矫枉过正的问题,但是能终结五代乱世,也足以和历代明君比肩了。

    可对外问题上,赵家皇帝就很丢人了。

    失去了燕云十六州,又把都城放在了无险可守的开封,当真是要多被动,就有多被动。

    契丹就曾经兵进中原,索性没有杀到开封。

    换成了更加凶悍的金人,大宋的朝政也更加腐败,结果就让人一下子推到了眼皮子底下。这都是失去了燕云闹的。

    若是能得到燕云汉人之心,拿回十六州之地。

    就算金人再厉害,也不过只能仰仗骑兵,打打草谷,抢点锅碗瓢盆罢了。

    “官家!”

    郭药师的声音颤抖,仿佛一个溺水的将死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

    “罪臣愿意将功赎罪,愿意替官家夺回燕云,官家,再给罪臣一次机会,罪臣愿意当官家的鹰犬啊!”

    郭药师涕泪横流,用力用头触地,没几下脑门就满是鲜血,哀哀哭求,他还不想死……

    “晚了!”赵桓突然道:“郭药师,从你给金人当先锋,杀戮大宋子民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晚了!”

    赵桓突然扭头,朗声对着所有军民,饱含深情道:“以帝王之术,大局为重,朕都该留下郭药师一命。可朕做不到,朕不能无视将士们的浴血奋战,不能不顾哀嚎的大宋子民!所以,请允许朕任性一回!”

    赵桓说完,厉声道:“将郭药师,还有所有俘虏,悉数斩杀,人头悬于开封城外!再给完颜宗望送一封信:你要战,那便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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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1 16:53 | 只看该作者
作为一个周旋于三国,善于利用投降获得政治利益的高手,郭药师无比郁闷。他甚至不知道赵桓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要说赵桓不懂他的价值,可关于燕云汉人的剖析,鞭辟入里,连郭药师都惊叹这个大宋皇帝是明事理的。可既然明理,他怎么还要杀自己?

    郭药师急了!

    “官家,官家!外臣不求别的,只想求个明白!身为天子,意气用事,大宋朝早晚要亡在你的手里!”

    赵桓浑不在意,朗声笑道:“郭药师,你想明白,朕就让你明白。前些日子,有个叫吴孝民的,前来开封。他说过大宋不能光复燕云,又杀了张觉,寒了燕云汉人的心,说我赵家无德无福,不值得归附,你觉得他说得如何?”

    “这个……”郭药师额头冒汗,气得要死!

    吴孝民,你这个混账东西,真是害死人了!

    “官家和往日的天子不同,官家雄才睿智,是少有的英主,燕云汉人自然愿意归附大宋天子!”

    “哈哈哈哈!”赵桓又大笑起来,“果然是三姓之臣,世间丑类,毫无廉耻之心,亦没有半分英雄之气!”

    赵桓毫不客气大骂,“朕是大宋万民之君,燕云汉人已经和中原离心离德,更何况不过区区几百万人,朕又怎么会放在心上!朕的心中,自有中原数千万百姓,只要天下归心,万民同德,光复燕云,绝非痴人说梦!”

    “数百万燕云汉人,若能醒悟,主动归附,自然可以重归故国,成为堂堂正正的汉家儿郎。若是他们一意孤行,给蛮夷丑类当鹰犬走狗,朕也不介意为汉家除害,扫了他们!”

    赵桓气势汹汹,对着所有人道:“将士们,百姓们,开封的父老们!我们赢了!虽然只是一个三姓之臣,一群可耻的狗东西。但是我们终究能战胜金人,胜利属于大宋,荣耀属于人民!”

    赵桓振臂高呼,热情洋溢,他的话很快感染了每一个人。

    作为一个上位者,或许不需要什么都懂,但是必定有坚定的目标,一往无前的勇气。

    必须要让手下人有一个追随你的理由。

    斩杀童贯,威慑了朝堂群臣。

    如今郭药师的一颗人头,也必将鼓舞天下人的士气。

    天子抗金不是说说而已。

    抗金的主力就是大宋每一个普通子民。

    要靠自己的力量!

    像赵佶那样,跟金人结盟,图谋燕云,又招降叛徒,戍守燕山府……这都是把生死寄托在别人身上,绝对是大错特错!

    咱们大宋有足够的力量,咱们能赢!

    今天能砍了郭药师,明天就能砍了完颜宗望!

    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赵桓,你果然和你爹不一样,能死在你的手里,也算是罪有应得!不过俺郭药师要求你一件事!”

    赵桓大笑,“朕会把你女儿的尸体缝好,在你旁边安葬。”

    “好,多谢大宋天子宽宏大度!”

    “不必急着谢朕,有朝一日,朕还要把你们郭氏满门都杀了,然后浇筑跪象,让你们永远都站不起来!”

    “你!”

    郭药师咬碎牙齿,口中流血,“赵桓,你别痴心妄想了,就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我若不是大意,根本杀不了我,太子郎君兵力强大,攻破开封,近在眼前,到时候死的人是你,是你!”

    郭药师还要大吼,吴元丰已经举起了砍刀。

    “狗东西,死吧!”

    刀锋掠过,一颗人头飞了出去,鲜血溅出三尺。

    吴元丰却没有收刀,而是在无头尸体没有倒下之前,又在前胸划了一下,随后他探手进去,将一颗心掏了出来,送到了师父陈广的棺材前面!

    没错,老爷子的尸体已经被安放在了一口阴沉木的棺材里。

    “传闻之中,阴沉木棺材最是养魂,用不了多久,老英雄就能在天上保佑着咱们!”

    “胜利属于大宋,荣耀属于人民!”

    “胜利属于大宋,荣耀属于人民!”

    ……

    赵桓的这两句话,迅速被普通百姓接受,尽管不是那么文绉绉的,但是喊起来带劲儿!身为一个普通人,第一次被官家如此重视,心都是热乎的。

    咱们有福气啊,生死关头,命悬一线,有位明君雄主率领着,别管金人都凶恶,咱们都能赢!

    赢了身家性命就有了保证,就不会妻离子散,就能保住家乡,守住祖宗坟茔……百姓们差不多是最单纯的一群人,誓死抗金的观念,迅速传播到开封的每一个角落。

    至少这一座百万人口的都市,超过八十万的底层百姓,跟官家赵桓绑在了一起。

    成功吗?

    很成功!

    但这也仅仅能保证不会沦为亡国之君,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太多太多……

    “良臣,受伤没有?”赵桓关心问道。

    韩世忠浑不在意,“都是一些小伤,早就习惯了,没事的。官家,臣就有一件事想说,这一次臣等可不光是杀了郭药师,臣还宰了二百金狗,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要不然郭药师怎么会发疯啊?官家,这笔功劳可不能因为没有带回那么多首级就不算了!”

    “哈哈哈哈!”赵桓欣然一笑,“放心吧,朕回头亲自给大家伙赏银。不光是活着的弟兄,战死的也一样有。”

    赵桓又顿了顿,低声道:“良臣,尊夫人可是上了城头,替你摇旗呐喊来的,先去看看她,回头宫里有御宴,把夫人也带上。”

    韩世忠连连点头,忙不迭谢恩下去。

    除了韩世忠,第二位功臣就是刘锜,作为自己的心腹,赵桓是很满意的,“你也先去休息一下,回头朕自有封赏。”

    刘锜气喘吁吁,但是却没有动。

    “臣没有受伤,让臣随侍官家吧!”他说完,就迈步站在赵桓身后,一身染血之后,煞气腾腾,可比原来威风多了。

    在两大功臣之后,赫然就是老将何灌。

    他浑身浴血,缓缓走到了赵桓面前,双膝一下子跪倒。

    “罪臣见过官家!”

    赵桓看了看老将,怎么说呢?

    何灌随着梁方平溃逃,把黄河扔给了金人,让他们从容渡河,这个罪名不比童贯抛弃太原小。

    按照道理,杀了何灌,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城中实在是缺少可用之人,赵桓一直没有动手。

    而这一次何灌奋勇出战,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他也是六十多的老人了,没有韩世忠的悍勇,也没有刘锜的谨慎,他身上至少有十几处伤口。

    左肩上铠甲被劈开,血肉翻开,也不知道伤没伤到骨头,胸口明显被枪戳了几下,后背还有刀伤,老头因为流血过多,面色苍白如纸,摇摇欲坠。

    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会被他打动了。

    “何卿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立刻治伤,回头守卫开封,还离不开你!”

    何灌颤颤哆嗦,磕头作响!

    “官家宽宏,罪臣铭刻肺腑!不过罪臣还不敢休息,要守住开封,还有一个紧要的所在,必须保住!”

    “哪里?”

    “牟驼岗!”

    赵桓一愣,这时候李邦彦急忙凑过来解释道:“官家,牟驼岗隶属于天驷监,就在开封西北,是替朝廷养马的所在。”

    赵桓也想起来了,“不是太上皇经常过去打球吗?那里的马匹多少?状况如何?”

    李邦彦咧着嘴,说了句让赵桓吐血的话。

    “汇聚天下名驹,有两万之数!”

    “什么!”赵桓大惊,他当太子的时候,深居简出,万万不敢过问赵佶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这位太上皇玩得竟然这么大!

    “这么多好马,没有用来组建骑兵,都留着给太上皇赛马玩了?”

    李邦彦脸色更难看,只能咧嘴苦笑。

    赵桓也顾不上生气了,“那还等什么,怎么不把牟驼岗的马匹弄进城来?朕不是下旨坚壁清野了吗?”

    这时候李纲也无可奈何,“回官家,城外马匹太多,加之需要草料供给,城中根本没有地方安顿,臣只能派人去驻守。”

    何灌也道:“官家,的确如此,老臣请旨出城,去戍守牟驼岗,如果不能胜,老臣杀了战马,也绝不留给金贼!”

    “胡说!”赵桓怒道:“这么多战马如何能轻易浪费?还有,牟驼岗无险可守,断然挡不住金人。”

    赵桓略微踱步,片刻之后,就有了主意,“何卿,你立刻带着人马,运送马匹入城,至于放在哪里,朕自有主张!”

    何灌当然愿意保住战马,可到底能放在哪里啊?

    赵桓李邦彦叫来,“李相公,你还要去一趟龙德宫!”

    李邦彦的老脸瞬间垮下来,不会把龙德宫当养马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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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3 16:32 | 只看该作者
英俊的面孔扭曲,怒火几乎不可遏制!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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