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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吊民伐罪:西夏易主要抗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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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25 10:4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晋王嵬名察哥没想过背叛李乾顺,他更不会背叛西夏……让他无语的是大白高国这是怎么了?

    西夏是个典型的以军事立国的封建贵族国家,从立国之初,就一直处于战斗之中。毫不夸张讲,西夏就是一路打出来的,虽然块头儿不大,但绝对坚韧,虽然败给了金人和大宋,却也不算什么,更凄惨的局面他们也面对过,不都熬过来了。

    就拿整条横山防线来说,即便两国结盟,西夏这边也长期陈兵五万以上,防备着大宋。

    察哥想不通的是,这些人马怎么不管用,居然连这些乱民都压制不下去,他们都是饭桶吗?

    察哥当然不知道,就在宋夏结盟之后,赵桓暗中交代赵保忠,利用他的关系网,拼命往西夏官吏头人手里塞钱。

    困难未必能打到党项人,但金钱绝对可以。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至少有四分之一以上的贵胄头人被喂饱了。

    当然有人也会说,只有这么点比例,怎么可能扭转大局呢?

    这就不得不说罪己诏了。

    李乾顺身为一个老皇帝,而且是在皇宫呆了几十年的老皇帝,他已经汉化的相当严重了。罪己诏在中原天子手里,不算什么稀罕物。

    也的确能收拾人心,振奋士气。

    可他也糊涂了,对于崇尚武力的部落而言,再看到了罪己诏之后,短暂沉默,接下来大家都很自然冒出一个念头。

    皇帝认怂了,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行,这还有什么说的,赶快退位让贤吧!

    很显然,在他们的理解里,国家就是个大号的部落,李乾顺也不过是酋长而已。

    不行就换一个,没必要为了一个废物拼命。

    聪明了一辈子的李乾顺,在这事上栽了一个天大的跟头。

    如果给他一点时间,李乾顺或许还能意识到失误,立刻补救,但是不好意思,排山倒海的攻势已经来了。

    “晋王殿下,请您继位!”

    横山诸部首领,再度跪倒,城外青壮高声大吼,声势惊天。

    怎么办?

    察哥微微冷笑,“你们以为这样,就能离间本王和陛下吗?你们想错了!”察哥猛然回头,“关闭城门,严防死守,不许外面的人进城。再派人去盐州,夏州,调动兵马平叛!”

    察哥说完,又看了看那帮头人,“本王现在不杀你们,等外面乱兵败了,我要把你们点天灯!”

    察哥据守韦州,一天,两天……到了第三天,果然有人来了,只不过来人却不是察哥期盼的援军,而是韩世忠。

    这位大宋第一名将,率领着三万御营中军,身上的硝烟还没有散尽,就出现在了韦州城外。

    城外聚集的兵马已经超过了两万,韩世忠冲着大家伙抱拳,笑道“尔等一心为国,忠义肝胆,着实令人钦佩……本官率兵前来,一不图谋西夏土地,二不杀戮西夏子民。只为讨伐昏君,还西夏一个太平盛世。我这里有大宋官家圣旨,官家已经明白告诉你们,事后大宋不会在大白高国境内驻扎一个士兵,不会要你们一文钱,两国疆域,依旧以横山为界,大宋更不会贪图一寸土地!”

    韩世忠当场表态,并且将圣旨拿出来,让西夏人放心。

    众所周知,韩世忠部下的纪律谈不上多好,但是为了这一次进军,老韩特意把几个混账留在了萧关,并且三令五申,强调纪律。

    事实证明,韩世忠的策略起到了作用,宋军虽然来了,但却没有冲在最前面,而是将横山诸部推在了前面,打出了吊民伐罪的旗号。

    察哥当然不会相信,韩世忠的出现,让他更加切齿!

    毫无疑问,这都是大宋干的!

    他绝不会让大宋的阴谋得逞!

    察哥一面死守城池,一面调兵围攻,试图消灭韩世忠。

    很快,在三天之后,盐州方面的兵马就赶来了,一共一万五千人。

    韩世忠果断出击。

    这一场仗打得乏善可陈。

    宋军作为能和金人硬抗的强兵,又有韩世忠这种猛将指挥,面对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西夏兵马,呈现了一边倒的碾压……

    只不过在战斗之后,韩世忠又一次下了军令,不许杀戮无辜,伤员要救治,对付俘虏要讲清楚……尤其是要让党项诸部跟他们说,解释清楚,一句话,能不杀就不杀。

    韩世忠表现出来的克制,简直让人惊叹。

    而就在打退盐州兵马的第二天夜里,韦州城门开了……

    城外的党项兵马一拥而入,原本被关押的诸部头领得到了营救,晋王嵬名察哥率领五百人,试图出城逃跑,结果被韩世忠埋伏的兵马堵住,生擒俘虏!

    “姓韩的,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用不着假惺惺的,谁也不是三岁孩子!”察哥扯着嗓门大吼。

    令人意外的是韩世忠毫不在乎,还亲手解开绳索,让察哥坐下。

    “晋王殿下,俺韩世忠带兵过来,是真没有恶意。贵国陛下失德,民怨沸腾,百姓希望拥立更有魄力的皇帝……俺领兵过来,一是为了保护西夏百姓,二是防止金人趁虚而入……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察哥一万个不信,没有办法,他现在成了阶下囚,还不是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随便花言巧语,我就是不信!

    韩世忠也不恼,直接传令下去,要让诸部公推领袖出来,同时拥立晋王察哥监国……同时以监国名义,给兴庆府送信,劝李乾顺退位让贤!

    再有,韩世忠让各部党项士兵,打出本部旗号,沿着黄河,向兴庆府方向前进……务必要注意,能不打就不打,能说服就说服,即便打仗,也要克制,毕竟死的都是西夏百姓。

    韩世忠这种近乎迂腐的策略,发挥了难以想象的作用。

    从韦州向北,一路挺进灵州,都没有遇到大规模的抵抗。

    相反,从各地聚集来的党项士兵,反而突破了五万人。

    这其中就不乏许多对李乾顺不满的贵胄。

    韩世忠对他们礼贤下士,格外客气。很快这帮人就卖力气宣扬,说什么大宋王师,吊民伐罪,只是请国君退位,并无半点恶意。

    ……

    “可恶!着实可恶!”

    李乾顺面对着前方战报,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察哥带的兵马不多,韦州攻破,已经沦为阶下囚。

    夏州和银州方向,按兵不动。

    李乾顺当然清楚,这两处兵马都以横山步跋子为主,且不说能不能赶得上,即便赶来了,李乾顺也不敢用。

    另外河西走廊,还有后套的兵马都赶不过来。

    也就是说,他能指望的只有兴灵之地的兵马了。

    “舒王,现在晋王生死未卜,只有靠你了!”

    这位舒王名叫嵬名仁礼,他还有个兄长,名叫嵬名仁忠,两个人都是宗室贵胄,在梁王嵬名安惠死后,他们的地位仅次于晋王察哥。

    如今晋王被俘,就只有靠仁礼了。

    “请陛下放心,韩世忠假仁假义,骗不了人。大宋图谋不轨,更是人尽皆知,臣领兵前往灵州,肯定阻挡韩世忠。陛下只要从容调兵,势必能把这伙宋兵尽数消灭,一雪前耻!”

    李乾顺感慨不已,“这时候了,就只有自家人靠得住了,大白高国就指望着舒王了。”

    “臣万死不辞!”

    嵬名仁礼慷慨激昂,随即就统帅兴庆府的八千骑兵,两万步卒赶往灵州,迎战韩世忠。

    只不过他的兵马刚出城三十里,就停顿下来,别说去找韩世忠了,他连灵州都没去。

    有一个青衣小帽的老者,来到了舒王的军中。

    此人正是曹价。

    曹价正好有个妹妹,就是当今西夏皇后。

    “舒王殿下,话不多说了,只要您能帮忙,事成之后,由您总揽兵权,尊为尚父,一切朝政,都听从您的决断。”

    嵬名仁礼低声叹道“韩世忠兵马在外,国中板荡,这可是个烂摊子啊!”

    曹价笑道“正因为是烂摊子,才必须要舒王殿下收拾残局!”

    嵬名仁礼呵呵一笑,“就这么办吧,只是往后主上年幼,太后临朝,还要请老兄多照拂一二。”

    曹价欣然点头,两个人心照不宣。

    嵬名仁礼没有做更多停留,立刻派人回兴庆府,说缺少粮饷,他要回来取粮食。

    随后嵬名仁礼急速赶回兴庆府。

    他的动作虽快,可李乾顺当了这么多年皇帝,也不是废物透顶,他在安排嵬名仁礼出征的时候,就在军中安排了眼线,当听说人马停顿,李乾顺立刻警觉。

    等到嵬名仁礼和曹价杀回来,兴庆府城门紧闭。

    嵬名仁忠,还有曹家的人,全都被推到了城头!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砍了脑袋!

    至于曹皇后,下场也很干脆,让李乾顺一瓶鹤顶红,直接给毒死了。

    曹家煽动叛乱,这并不稀奇。

    西夏有个传统,就是主少母壮,后党专权。李乾顺小时候就是这样,而在这个混乱的关头,曹皇后也想试一试。

    可结果却是曹家满门,除了外面的曹价之外,其他人悉数被杀!

    兴庆府的血,再度给沸腾的局势浇了一桶油……银州城门开放,这座四十万宋军没有拿下来的城池,不战而降!

    再往前走,就是兴庆府,对于韩世忠来说,灭国之功,就在眼前!
  “官家,臣身体好的差不多了,特来拜见。”

    吴玠要大礼参拜,赵桓急忙把他拉过来,让他坐到了对面。

    “晋卿,这是良臣送来的急报,说是大军已经到了灵州,西夏的大局尽在掌握……如果一切顺利,为大宋去一心腹大患,西北可以高枕无忧矣!”

    吴玠连忙道“臣也是这么看的,臣以为韩相公此功应该重重封赏……昔年朝廷有言,能复燕云者,可以为王,如今能灭西贼者,理当为王!”

    “哦?”赵桓轻笑,“晋卿,你这是让良臣爬到你的头上啊!”

    吴玠忙站起,躬身道“官家,臣蒙受天恩,受封兴汉侯,此生再无所求,只想着为陛下尽忠!”

    赵桓笑道“当真如此?便是连你西军的门户之见,都能抛开?”

    “能!”吴玠诚恳道“臣侥幸苟活,秦凤路将士殉国之多,死伤之惨重,均出乎臣的预料,臣想请官家加恩,抚恤死者,赏赐生者,不让有功之人寒心!”

    说完,吴玠竟然跪倒,赵桓颔首,很是满意。

    “终于有了名将大帅的气度啊!”赵桓笑道“一会儿你去见一下刘锡和乔泽,彼此之间,不要留下太多的心结,都是为国效力。”

    吴玠答应。

    赵桓又道“刚刚京城传来了消息,姚古死了!”

    吴玠吸口气,头低了下来,姚古算起来还是他的上级,而且还是上级的上级!种家,折家之下,就是姚家,属于顶尖儿实力的将门。

    奈何姚平仲临阵失踪,姚古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吐血病倒,据说临死之前,大骂三声逆子,气绝身亡。

    昔日胙城一战的功臣,落了今天的下场,也着实令人唏嘘。

    吴玠略微感叹,却又很快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姚古此前可是御营司副都点检,他去了之后,这个位置就空下来了。

    现在军中谁有资格竞争?

    自己行不?

    吴玠虽然嘴上不在乎,但是空有名气始终不如名实兼备来得好……只不过接下来赵桓的话让吴玠有些失落。

    “御营五军的编制太少了,朕打算增加人马,把统军和练兵分开,最好设立一个大都督之类的……具体的安排还要等战事结束之后。不过不管怎么样,你吴晋卿都是朕的股肱心腹,未来军中的重要人物,好好干,朕还年轻,你也不老,建功立业的机会多着呢!”

    吴玠连连点头,他顿了顿,突然又道“官家,臣想说一件事,这一次的大战,其实曲太尉筹谋之功,远在臣之上,官家应该重用曲太尉才是。”

    赵桓哈哈大笑,“知道为国举才了,很好!不过你放心吧,曲端有个你们谁也想不到的好位置在等着他,朕都安排好了,只等适当时机,就会公布。”

    ……

    “意想不到的好位置?吴大,你不会骗我啊?”

    吴玠只给他一个大白眼,老子都是兴汉侯了,我骗你干什么?

    曲端这下子又开始想入非非了,官家也真是的,攻灭西夏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要交给韩世忠?

    如果给他,说不定这时候就已经灭亡西夏了。

    吴玠捞个侯爷,怎么也要给他一个国公当当。

    何必在这里胡猜!

    一想到韩世忠,曲端就憋气,想不通……姓韩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了?

    兵贵神速,他磨磨蹭蹭干什么。

    而且貌似只打了几个小仗,也没什么斩获……人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不杀人,如何成功?不杀个尸山血海,怎么体现大宋的威风?一个武夫,没有威风,你还混什么?

    曲端是怎么想,都想不通。

    同样想不通的还有李乾顺……这位西夏国主刚刚挫败了一场兵变,把自己的皇后又给杀了,如果说靠着杀妻证道,他已经可以飞升两次了。

    曹家勾结舒王嵬名仁礼造反,事情来得突然,却也不是没有预兆。

    一切都还是那份该死的罪己诏,李乾顺不成,横山诸部推举晋王察哥……而一旦察哥上位,别人没事,李乾顺三岁和一岁的两个儿子,肯定没有好下场。

    身为西夏皇后,哪个不是狠茬子!

    干脆先干掉李乾顺,扶皇子继位,太后临朝……反正这种戏码西夏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次。

    不凑巧的是运气不在曹皇后这边,李乾顺到底当了五十年国君,而且身体状况还很好,这种手段自然拿不上台面。

    可现在的情况却也糟糕到了极点……嵬名仁礼引兵在外,兴庆府空虚无比,几乎与此同时,韩世忠押着晋王察哥,汇聚十万之中,已经兵临兴庆府。

    三方势力汇聚,曹价第一个来拜见韩世忠,他的姿态之谦卑,简直可以用谄媚形容。

    “卑职拜见韩相公……韩相公大任大勇,吊民伐罪,西夏百姓望之如甘霖普降……李乾顺昏庸无能,残杀无度,天怒人怨,人神共愤!卑职恳请韩相公,调动王师,讨伐昏君,替西夏百姓除害啊!”

    这家伙哭得稀里哗啦,头磕得嘭嘭作响。

    随着韩世忠来的党项诸部首领,全都把目光落在了韩世忠身上,甚至有人摩拳擦掌,想要抢一个破城头功!

    便是赵保忠也按捺不住,“韩相公,该动兵了,西夏百姓都盼着哩!”

    韩世忠用鼻子哼了一声,而后缓缓起身,在大帐之中踱步。

    “俺韩世忠是个粗人,说不出多好听的话,可俺知道一个理儿……这一次俺带兵过来,只是保护西夏百姓,不想西夏生灵涂炭。李乾顺的去留,自然要看西夏百姓的意思,大宋也是希望百姓们能得到好处,过上安稳的日子。”

    “不管怎么说,皇后曹氏在这时候变乱,都是不对的……西夏应该拿出一套确当办法,而不是在杀戮之中,不可自拔。”韩世忠沉声道“曹价,你和嵬名仁礼叛君,韩某不会答应的。”

    “来人!把他拿下了!”

    曹价大惊,“韩相公,我,我们还有几万兵丁,我们可以替你打开兴庆府大门啊!韩相公,以后大宋为主,西夏愿意充当臣属。韩相公,你们要掌控西夏,鹰犬总还是需要的!我,我愿意当大宋的狗啊!”

    这家伙撕心裂肺的表态,并没有得到韩世忠的认可,反而厌恶透顶。

    “就是你们这些畜生,曲解了大宋的美意,把韩世忠当成了来灭国亡夏的不义之师,就冲你刚才的话,我更不能留你了!捆起来,送入城里,交给西夏国主发落!”

    赵保忠瞬间站起,低吼道“韩相公,你要干什么?”

    韩世忠按着刀柄,冷冷看了赵保忠一眼,“住嘴!你是大宋臣子,岂可因为私人恩怨便坏了两国大事!”

    韩世忠昂然道“请晋王察哥过来。”

    不多时察哥到了韩世忠面前,他脸色很难看,这一次大白高国一败涂地,是败在了兵力不行上面吗?

    或许是吧!

    不过更多却是人心散了,横山诸部根本不听号令,又冒出了舒王和曹家的叛乱,彻底瓦解了西夏的人心。

    “韩相公,你们大宋赢了,你可以全取大白高国土地,从此立下赫赫战功,标榜史册了。”嵬名察哥面如死灰,看不出半点生机,“我只求速死,还望韩相公成全。”

    韩世忠愣了片刻,突然放声大笑。

    “晋王殿下,你在说什么啊!俺韩世忠可听不明白。我想求你进城,向西夏皇帝言明,只要他能退位,让皇子登基,可以由晋王摄政,大宋兵马立刻退去……绝不在西夏国土之中多停留片刻,我韩世忠说到做到。”

    察哥不敢置信地看着韩世忠,“你不要花言巧语,我不会上当的,陛下更不会!”

    韩世忠苦笑,“我骗你干什么……如果我真的想打兴庆府,又怎么会拿下曹价……对了,你可带着这个人回去,交给国主,以示韩某的诚意!”

    晋王察哥整个人都傻了,他是百思不解,莫非说韩世忠没有骗人?

    他真的只是想让陛下退位?

    其余的党项头人也不服气,想要出来说话,却被韩世忠阻拦住了,他把佩剑抽出,狠狠斩断一角,而后杀气腾腾道“这次出师,确实只是为了西夏百姓,尔等若是存了自私自利的念头,俺韩世忠第一个不答应!”

    随后他又对察哥道“我这里有一封亲笔信,请你务必递给国主,有什么疑虑,只管跟我说……西夏国祚不改,国土不变,嵬名氏世代传承,大宋和西夏永结盟好,绝不反悔!”

    察哥拿着这封信,满腹狐疑,果然进了兴庆府,也果然见到了李乾顺……兄弟俩再次见面,彼此抱头大哭,稀里哗啦!

    哭了好一会儿之后,察哥擦了擦眼泪,这才道“陛下,韩世忠说得再好听,也是逼着陛下退位,臣以为万万不可……要不咱们据城死战,跟他们拼了吧!”

    李乾顺半点精气神都没有,仿佛木雕泥塑。

    拼?

    拿什么拼啊!

    “你看看吧,这是黑山威福军司,还有甘肃军司的文书,一个管我讨要马匹,一个说天气寒冷,士卒多冻伤,让我赐药……我,我哪给他们找马匹,找药材!”

    李乾顺暴怒,却也只能是无能狂怒。

    人心散了,谁也不愿意出力气了。

    想我李乾顺,御极近五十年,到了最后才知道,小丑竟然是我自己……“晋王,你说韩世忠他到底是真心,还是骗人的?”

    察哥咧着嘴,纠结无比,“臣,臣以为他说的是真的,只是,只是臣不知道他们到底打什么算盘啊!”

    正在这哥俩商讨之时,突然传来消息,说是有人偷开城门,城中百姓纷纷跑出,多达近千人。

    宋军赶到城门外,却没有趁机进城,反而安抚百姓,说是请大家放心,大宋并非为战而来,也不会杀戮无辜,一切照常即可。

    一场虚假,可也吓得李乾顺一夜没睡。

    等转过天,天还不亮,薛仁礼就颤颤巍巍,带着一大群臣子来了……他们跪在外面,痛哭流涕。

    大白高国,生死存亡,总要有个办法,还请陛下早作打算,以免倾覆之祸!

    这些人倒是没有逼着李乾顺退位,但是让他拿出办法,他哪有办法啊!

    随着时间推移,城中百姓越发不安,甚至出现了纵火,抢掠,士兵洗劫仓库,官员也都从衙门逃跑……此刻兴庆府的状况,甚至要比年初开封的局势还糟糕万倍!

    一天,两天,到了第三天……李乾顺终于撑不住了,晋王察哥出城,再度跟韩世忠联络。

    “陛下若果能退位,宋兵可会如期离开?”

    韩世忠拍着胸脯保证,“还请晋王放心,我大宋不会言而无信!”

    察哥再度返回城里,一夜之间,反复多次,终于到了第二天上午,李乾顺穿上龙袍,戴着通天冠,出现在了金殿之上……

    “前因横山诸部起事,各地响应,国中沸腾,生灵涂炭。数日以来,尚无确当办法,南北暌隔,彼此相持,商辍於途,士露於野,徒以皇位一日不决,故民生一日不安。今全国臣民多倾向新主,南中诸部既倡议于前,北方宗室亦主张于后,人心所向,天命可知,予亦何忍因一人之尊荣,拂百万民之好恶?是用外观大势,内审舆情,顺天应人,决心退位。近慰海内厌乱望治之心,远协古圣天下为公之义。”

    “朕退位之后,由晋王嵬名察哥总摄国政,与大宋枢相商量一确当办法,另立新君。总期人民安堵,海宇乂安,仍兴灵、横山、后套、河西完全领土,为一大白高国,朕得以退处宽闲,优游岁月,长受太上皇之优礼,亲见郅治之告成,岂不懿欤?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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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5 10:53 | 只看该作者
  李乾顺让人读完了退位诏书,从此刻开始,他就成了西夏的太上皇……耶律延禧,赵佶,加上李乾顺,这三位皇帝陛下都离开了宝座,凑巧的是他们还都活着,不知道有朝一日,他们能不能凑在一起,斗个地主,那绝对是超级名场面。

    “韩相公,你看这皇宫在上次火灾中损失不小,登基大典又非同小可,是不是稍微等些时候……”察哥还在试图挽回一二。

    韩世忠哈哈大笑,“事到如今了,最紧要的事情就是让西夏安宁下来,只要新君登基,我立刻就带人马返回大宋……”韩世忠见察哥还在犹豫,便冷笑道“你总不会让太上皇再发个复位诏书吧?那样的话,你们大白高国可就成了千古笑柄了!”

    察哥终于被逼无奈,只能点头,三日后就是新君登基的日子。

    三天时间能干什么呢?

    别的不说,光是给新君做一套衣服,也要十天半个月的。这玩意固然可以提前准备,但李乾顺活着的两个儿子中,老大李仁孝才三岁,谁又会给他准备全套穿戴?

    这可怎么办?

    就在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还真有人出了个主意……太上皇不是三岁登基吗!咱们把旧物找出来,随便捯饬一下,给新君穿上就是了。

    众人一听,还真是个主意。

    经过翻箱倒柜,算是把李乾顺的那一套搬出来,别说保存得挺好,给李仁孝穿起来,完全合身,就跟给他订做似的。

    察哥看着自己的小侄子,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他踉跄着出去,冬日的兴庆府,格外寒冷,冻得人浑身颤抖。

    老臣薛元礼颤颤哆嗦,求见察哥。

    “摄政,这是老臣拟定的大礼,请您过目。”

    察哥苦笑了一声,“我还看什么?让韩相公看吧,现在是人家说了算哩!”

    听李乾顺抱怨,薛元礼心中感伤,却也劝道“摄政明察,这一次的宋军的确堪称秋毫无犯,若,若是能安稳退兵,便真是再造之恩!”

    察哥瞬间大怒,吓得薛元礼连忙告罪,躬着身体,不敢多言。过了许久,察哥才叹道“不管如何,这一次都是我大白高国的奇耻大辱,从今往后,务必要知耻后勇,励精图治,断然不能再让人欺负到家门口了!”

    顿了顿,察哥又道“他赵桓能振作起来,咱们大白高国也一样,一样的!”

    这位努力给自己打气,可是从他的嘴里,却听不到多少自信,连续发生的事情,将这个小强一般的国家的尊严彻底碾碎了。

    金人消灭了铁鹞子,重创西夏核心战力。

    曲端火烧兴庆府,灭了西夏的威风。

    再加上这一次韩世忠进军,逼退李乾顺……大白高国成了什么?谁都可以揉捏的面团吗?

    一股怒火在察哥的心中涌动。

    相比之下,赵保忠也同样愤怒,甚至更加抓狂。

    “韩相公,老朽今年七十多了。”赵保忠悲声道。

    韩世忠呵呵一笑,“行啊,你身体强健,腿脚灵便,俺韩世忠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七十哩!”

    赵保忠满腔悲愤,仰天痛哭,“韩相公,你又何必装糊涂?老夫死在旦夕,所图者,不过是覆灭西夏而已。如今千载难逢的良机,韩相公却放弃了,你又如何面对官家的信任,面对大宋百姓?还有,那个嵬名察哥,当年可是杀了刘法老将军,他的儿子刘正彦也在御营之中,还是你韩相公的手下,国仇家恨,韩相公,你都忘了吗?”

    赵保忠切齿道“这些年来,死在西夏手里的亡魂,只怕百万不止!他们都在天上看着乐!韩相公,你到底在想什么?”

    面对赵保忠愤怒的质问,韩世忠嘴角抽动,突然他狠狠一砸桌面,宛如猛兽低吼。

    “赵保忠,你没资格质问老子!”

    韩世忠站起身,在地上疾行,太阳穴上的青筋凸起,怒火中烧……“我十六岁从军,二十年就跟西夏人玩命!死了多少弟兄,有多少血海深仇,老子比你清楚多了!你想覆灭西夏,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老子才是国仇家恨!我恨不得把西夏君臣都给吊起来,全都切成碎片!”

    赵保忠瞠目结舌,“那,那韩相公,你为什么?”

    “为什么?还不是没那个实力!”

    韩世忠啐了一口,“赵保忠,你不是不知道,关中一战,咱们的斩获虽然不少,可金人逃出去的还有五个万户以上!朝廷河东尽失,御营右军全军覆没!老太尉杨惟忠死了,李永奇也死了。便是我们这些人马,也损失惨重……如今驻扎关中,可不是为了图谋西夏,而是为了救治伤员,休养生息,恢复斗志……现在才是腊月,跟金人的决战连一半都没过呢!还有河东,还有河北,有那么多的战事,你们怎么就看不出来?”

    “西夏真的是毫无反抗余地吗?信不信,如果我大杀大砍,摆出了灭亡西夏的态势,别说黑山军司,甘肃军司,便是横山诸部,也未必都听你的!诸如嵬名仁礼,曹价等人,为什么会造反?那是因为他们听说咱们只想换个皇帝,没想灭亡西夏!他们打算取代李乾顺,跟咱们议和!”

    赵保忠黑着脸道“那,那也可以说了不算,只要取了兴庆府,灭了西夏,什么手段不行!”

    韩世忠一听,竟气得笑了。

    “取了兴庆府,便一切妥当了?拿下兴庆府,我们拿什么守卫?西夏两百多万人,至少二十万甲士。有土地贫瘠,产出不多。拿下了西夏,没有十万驻军,能控制得了全局吗?你也在官家身边不短时间了,现在的大宋朝,能额外拿出十万兵马,驻防西夏吗?粮草军械,从哪里解决?朝廷筹措不出来,就地解决?让我去抢西夏老百姓吗?”

    “还有,金人会坐视不理吗?万一有党项贵胄勾结金兵怎么办?在关中尚且能和金人一战,到了西夏,拿什么和金人拼?前些年的时候,朝廷可是买回了燕云十六州,结果呢?人心不宁,只要几万金人南下,立刻瓦解冰消……大宋朝有多少气力,能这么浪费?”

    “灭国之功固然好,可俺韩世忠还没糊涂……官家待我恩厚,我更不能为了一己功名,害了大宋朝廷!这便是俺韩良臣的侍君之道!”

    “李乾顺退位了,不管新君是谁,都要维持国内安宁,都要仰仗大宋,只要西夏不乱,金人就没有可乘之机。待到灭金之后,一切好说!至于你能不能活着看到灭亡西夏,俺韩世忠不管,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过我警告你,少在里面兴风作浪,别玩过火了,否则你这颗皓首可不够用!”

    赵保忠深深吸口气,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对韩世忠不由得刮目相看。

    这货的毛病不少,而从最多只能统御几万兵马,算不得帅才,但是却被赵桓捧成了军中第一人,尤其是在青化大战之后,很多人都质疑韩世忠的地位,觉得论起大略不及曲端,论起指挥调度不及吴玠。

    甚至有人私下里说韩世忠就是个一勇之夫,不值一提。

    可是到了现在,赵保忠才真正体会到了韩世忠的过人之处。

    “韩相公见得明白,老朽就不好多说什么了,可我还想请教,如果只是换个皇帝,大宋也没有在西夏驻兵,我们岂不是白辛苦一场,什么都没有捞到?”

    韩世忠呵呵一笑,“什么都没得到?西夏新君由我而立,这就是大宋最大的收获!”

    说完之后,韩世忠转身而去。

    至于赵保忠眼睛瞪得老大,呆呆发愣,许久之后,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按照中原王朝的习惯,各属国君主是在确定之后,向中原天子请求册封,而通常情况中原天子都会承认,并且还会结结实实赏赐宝物,作为对乖儿子的赏赐。

    而这一次宋军直入西夏,迫使李乾顺退位,扶李仁孝继位,从头到尾,宋军包办了西军易主的全过程!

    这说明什么?

    从今往后,大白高国的地位,就连一般的藩属也不如啊!

    如此霸道,只怕比灭国之功,也差不多了。

    好一个韩世忠!

    赵保忠彻底无言。

    三天时间,迅速到了。

    西夏文武,各部首领,城中达官显贵,悉数到齐,在一片鼓乐声中,小小的李仁孝,迈着踉跄的步子,向着西夏的龙椅走去。

    晋王察哥穿着华贵的摄政蟒袍,面无表情跟着……小小的李仁孝,今年才三岁而已,偏偏数日之前,母后曹氏又被处死,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推上了龙椅。

    小家伙比提线木偶也差不多,宛如一只小小的可达鸭,朝着宝座晃来。

    眼看就要走到了,突然一个苍老的面孔出现了。

    正是老臣薛元礼!

    “请陛下升座!”

    他这一嗓子,把正在专心迈步的李仁孝吓了够呛,小家伙向后退了半步,黑亮的眼珠里,全是泪水,嘴角扁了扁,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下子可急坏了薛元礼,陛下太小了,这可怎么办?

    如果曹皇后还在,让她抱着皇帝也行。

    可现在该怎么办?

    “要不请太上皇过来吧!也好照看陛下!”察哥提出了意见。

    这时候在西边观礼位置第一名的韩世忠,从座位上站起,笑呵呵走了过来。

    “贵国太上皇失德,万民拥戴新君……若还是让太上皇过来,主持典礼,岂不是说新君要继续老路?如此怎么能行?”

    韩世忠笑道“若是你们觉得为难,俺韩世忠就辛苦一下吧!”

    说话之间,韩世忠竟然伏身探手,把小小的李仁孝抱在了怀里。

    “还挺沉的!俺也有个儿子,才刚出生,还没来得及瞧呢!”韩世忠笑呵呵说着,竟然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块糖,塞到了李仁孝的嘴里。

    小家伙被这个个头庞大的怪叔叔吓到了,又有糖块入口,居然真的不哭了。

    韩世忠抱着李仁孝,到了龙椅旁,顺手把小家伙安放好,抬头冲着西夏众臣道“可以了,按照典礼,参拜新君吧!”

    西夏的这帮人目瞪口呆,我们是拜新君,不是拜你韩世忠啊!

    可是又看了看一身金甲,器宇轩昂的韩世忠,再看看自己可怜巴巴,含着糖块的小皇帝……还有比这个更现实的对比吗?

    大宋就是个武装到牙齿的威武大汉,大白高国,就是个可怜兮兮的奶娃娃……便是有再多的不服气,也要跪下来!

    薛元礼满脸苦涩、嵬名察哥愤愤不平,还有许许多多的西夏臣子,全数跪下,朝贺新君。

    韩世忠俯视着整个西夏,包括小小的皇帝陛下……应该可以和官家交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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