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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反击河北:岳飞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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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25 17:59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吕颐浩领了赵桓旨意,从潼关古道,返回开封,一千多里的道路,他跑了三天多,区区文弱书生,年纪也不小了,又是天寒地冻的时候,承受的艰难,可想而知。
但更让吕颐浩心中焦虑的却是沿途所见,尤其是西京洛阳和开封之间,关中衰败,是很早的事情了,可西京不一样。
长期以来,西京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大宋朝名宿云集,商贾繁荣,百姓安乐,放眼望去,尽是文气风流。
可当下的西京,能看到的只是萧索衰败,这还没过十五呢,市面上便没有了半点生机,所有人都是匆匆而行,战战兢兢。
虽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吕颐浩也不得不心中感叹,这一场大战,朝野承受的压力,远不是以往能想象的。
本来就失去了两河之地,商路断绝,偏偏李纲和李邦彦主张收取提编,钱倒是收上来了,可太多的富商干脆来个消极怠工,他们不再从事贩运,商货稀缺,市面上能卖到的东西越来越少,甚至连红纸一类的玩意也没有,好些人家都没有贴春联,更别说挂灯笼这种奢侈的事情了。
便是大户人家也收敛了,生怕收提编收到自己的头上。
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打仗从来都是最花钱的,宋军虽然还没能装上火炮,可各种开销就像流水一样,还是黄河之水天上来。
以赵桓的十多万人进军关中来算,光是为了支应军用,从开封到潼关一线,就征用了三十万民夫。
同时为了防备金人偷袭,还在黄河沿线修了烽火台,堡垒,安排兵马守卫,连绵千里……每天的粮饷,都是天文数字。
这还不算巴蜀,陕西等地百姓的付出。
赵桓在进军关中之前,犹豫再三,原因就是如此,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如果打败了,不光是宋军崩溃,整个大宋的经济都要崩溃。
当然了,现在看起来,情况也没好哪去,宋军虽然撑住了,但是大宋的经济确实是出了大事。
萧条衰败,民生极其艰难。
也所幸赵桓赢了,不然会是什么样子,吕颐浩都不敢想象。
可即便如此,身为首相的李纲,也半点不轻松。
几位主要的在京文武重臣,趁着大年初五,聚在了一起,交换了一下意见。
首先发言的就是王禀,“关中的战事官家打得极好,维持住了根本,不消多说。河北这边,老相公宗泽手里,还捏着赵州一座孤城,再有就是岳飞在黄河以北的营寨堡垒,其余州县,悉数被挞懒夺走,京东这边,兀术凶悍,在年前的时候,险些击败刘锜大军,幸好他在梁山泊一带征粮,遭到了义民反击,损失了一个半猛安,暂时还在修整,没有继续攻击。”
王禀总结道“现在的情形很明白,关中之战虽然赢了,但却不足以彻底粉碎金人的攻势,最少还要再打一场大仗才行。我看官家移兵蒲城,就是这个意思。”
众人赞同王禀的判断,可主管财税的张悫却苦兮兮道“再打一场大仗,我都不知道靠什么维持了……咱们不说别的,去年因为丢失了两河,加上损失的商税,粗略估算,朝廷岁入,直接少了一半!”
“啊!”李纲皱眉头,“怎么会少那么多?”
吴敏也道“不是向大相国寺借了钱,还加征了提编吗?”
张悫苦笑,“这些钱都用在了军务上面,从上到下都盯着,谁敢动一文钱?我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河工的钱我给砍了不少,今年没准会闹旱灾,厢军的钱我也给减了,地方上裁撤厢军,会不会闹出乱子,我也不知道。官吏的俸禄我也是能砍就砍,像咱们这样的,只领三成,五品以上的领五成,再往下的,领七成……虽说咱们的俸禄不低,可现在京城米价不断上涨,好些人跑到我府上哭,说今年过年,连一点油都没见着,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这大人能熬着,家里的孩子怎么办?以前都说民不聊生,现在官也快活不下去了。今年的财税预算不会比去年好,花销怕是更大。提编,授田,打击豪强……这些事情都只管去做,可想要收效,也不是一天两天。我粗略估算了下,今年的军费缺口就有三千万贯,这还不算大举用兵的费用。”
“官家要打,我也不是不想打,可现在这幅样子,务必要商量一个确当办法……如果不行的话,我怕金人还没怎么样,自己就先垮了。”
……
张悫这一番长篇大论,大家并不意外,大宋或许真的要比历代都富庶,工商业发达,城市消费也多。
也毛病也出在这上面,越是复杂的体系,在面临风险的时候,承受能力反而越差。
一个千万人口的都市,停电一个小时,就会几乎崩溃,可自然状态下的村子,却能千年安居,怡然自得。
吴敏叹了口气,“张相公,如果只是算这些,这仗就打不下去了。我倒是以为越是艰难,就越要咬牙撑住,先把金人彻底打退了,有了大捷在,就算再加征赋税,也能张得开嘴了,至少咱们没有败坏百姓的民脂民膏,你们说是不是?”
张悫忍不住哂笑,还是要加税,早知道他就该回家种地,把这个让人戳脊梁骨的户部尚书丢出去算了。给谁都行,反正他是够够的。
李纲咬了咬牙,“这样吧,政事堂拟个单子,马上明发各地,准许进纳授官……最高可以给五品出身!”
“什么!”
张邦昌豁然站起,瞪圆了眼睛,傻傻看着李纲,声音都颤抖了。
“李,李相公,你,你这是要卖官鬻爵啊!”
李纲竟然也不反对,“骂名我担着,总而言之一句话,该供应军中的开销,一点不能少,尤其是官家的大局,更不能出半点差错!”
李纲见还有人犹豫,竟然直接站起。
“官家不避军旅之苦,临阵杀敌,浴血奋战,我们这些人再苦,能比得过提着脑袋,顶在前面的将士们吗?”
李纲深深一躬,“诸公,大局为重啊!”
首相把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在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一起躬身。
“请李相公放心,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尽心尽力,扛起大局的!”
……
众人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去,李纲瘫坐在太师椅上,喘气如牛,当真是精疲力尽,他本就不是宰相之才,却又在这个最艰难的时刻,坐上了宰相位置,个中滋味,只有他一人知道。
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努力维持着,还有一口气,就要撑住。
李纲废寝忘食,料理事务,正在这时候,有人送信,吕学士回来了。
吕颐浩见到了李纲,施礼之后,发现李纲又比之前瘦了好大一圈,身上的紫袍都显得大了好多,空空晃晃的,看得他也是心中发酸。
“李相公,都说军前苦战,可苦的也就是打仗的几天,你们这些人啊,天天都在黄连水里泡着呢!”
李纲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无妨,好歹还能活着,倒是官家,临阵杀敌,我听说距离金贼不过百步,当真是在玩命!还有韩大王,兴汉侯,还有你吕龙图,又要料理军务,又要鼓舞人心,撰写邸报……当真是不容易啊!”
吕颐浩苦笑“都这个时候了,谁能容易……李相公,我这次回来,是带着官家的旨意。”
“官家什么意思?”李纲好奇道。
“官家担心金贼会调河北兵马去河中府,如此一来,官家的胜算就不大了。”
李纲一惊,“那,那要如何应对?增兵吗?”
“不!”吕颐浩道“官家是想让岳都统率领人马,趁着金兵西进的时候,掀了金人大营,从河北发起反攻!”
李纲吸了口气,“果真要如此?”
“嗯!”吕颐浩道“岳飞虽然年轻,但忠勇可靠,他守卫两三个月,牢牢挡住了金人,足见是社稷之臣。”
李纲想了想,低声道“既然是官家旨意,自然是一切照办。吕学士,是要政事堂下令,还是……”
“我亲自去,此事还请李相公暂时保密,不要泄露出来。”
李纲点头,“军国大事,我晓得。”
吕颐浩跟李纲交代完,转身就去,竟然片刻不舍得停留,直接去见岳飞。
而此刻的岳飞呢,却也在军营之中,召开会议。
“都统,最近咱们的人发现挞懒这个老家伙,军中动静不小,人马集结,似有发动攻击的态势,不可不防。”张俊沉声道。
坐在另一边的刘子羽却道“我倒是觉得挞懒是在虚张声势,关中之战后,金人只能把心思放在两河之上,其中河北又是重中之重。我猜金人调兵,或许是为了图谋宗相公的孤军。”
刘子羽扭头道“都统,宗老相公着实太不容易了,我觉得咱们不能无动于衷,应该出兵才是!”
听到了宗泽有危险,在场许多将领都站了起来,包括岳飞的几个好兄弟。
“都统,别忍着了,守了这么久,都成了王八了,该出去咬人了!”王贵大声嚷嚷着。
岳飞突然狠狠瞪了他一眼,吓得王贵不敢说话了。
岳飞沉着脸目光扫过每一个人,他微微叹息,而是把刘子羽叫到了后面,只剩下两个人。
“宗老相公我是仰慕的,可咱们这一支兵马,不光担着河北的金人……倘若,倘若我们出动,兀术从京东方向再攻击开封,又该怎么办?”
刘子羽眉头微皱,“都统,你觉得刘锜挡不住?”
“不是他挡得住,挡不住!”岳飞突然沙哑道“开封可是朝廷所在,城中文武诸公,百万商民百姓,大宋生死存亡所系,若是没有确当办法,我军贸然出战,到时候该是何等不堪设想!”
刘子羽看着岳飞紧皱的眉头,陷入了沉吟……天下安危,系于一人……亲自领兵,不畏艰辛的赵官家;一身孤忠,决死北上的宗相公;熬干心血,苦撑大局的李首相;似乎还要包括这位年纪轻轻,就肩负重任,精忠报国的岳都统!
这局势怎么就这么难!
到底该怎么办?
正在两人相对无言之际,突然有人急报……吕龙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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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5 18:05 | 只看该作者
一身系天下安危,举步维艰,左右为难……都统,你不容易啊!”刘子羽感慨轻叹,他爹刘韐算是岳飞的半个恩主,俩人一起并肩作战,又一起守卫黄河,抵御金贼。
早已成了彼此知心的好友。
而正因为如此,刘子羽才清楚岳飞的担忧。
以刘锜的能力,加上他手上可怜巴巴的兵马,能跟兀术周旋,已经算是了不起了。岳飞一直秉持坚守的方针,虽然憋屈,但有他在,金人就无法渡河,无法威胁开封,这也是当初把御营前军放在这里的原因所在。
而根据目下的情况分析,金兵到底是要动了,不管是攻击哪里,或许属于岳飞的机会就来了。
可问题是岳飞能动吗?
不能!
一旦他走了,防御出现了漏洞,哪怕只分出三五个猛安给兀术,刘锜就可能撑不住,进而整个京东像河东一样溃败,然后威胁到开封……
岳飞倒不是觉得这一次开封会被攻克,毕竟有赏赐的经验,以城中的戒备,足以自保。
可问题是一旦金人迫近开封,整个军心动摇,士气受创,便是整个体系都有瓦解……南北的商货进一步受到打击,财税减少,便是大相国寺那边也会出事的。
大宋面临的危机丝毫没有减少。
一生悬命,存亡之间……
“若是不能保证京城确当安全,我是死也不会动的。”岳飞缓慢而坚定道。
刘子羽绷着脸,思索了片刻,才失笑道“都统,不是我怀疑你的本事,只是你这个人外冷心热,肚子里装着一把火,很难隐忍克制……如果我没猜错,这是宗老相公教给你的吧?”
提到了宗老相公四个字,岳飞的嘴角收紧,眼睛瞪圆……许久,他一声叹息,转头想要离去。
却不成想吕颐浩来了。
“官家的意思我跟你们说了,主要是岳都统,关键希望你拿出个方略来,这一战迫在眉睫了。”
岳飞黑着脸,低头不语,刘子羽也同样不语……吕颐浩愣住了,他本以为岳飞应该十分积极,毕竟赵桓栽培之恩,谁都知道,怎么到了用人之际,反而不管用了。
“岳都统,现在金人在河中府已经发动了,不管如何,完颜挞懒这边都可能出兵,甚至马上就会行动……官家身边的精锐兵马只有五六万,一旦面对五个金人万户,结果如何,不言自明……官家希望你们能主动出击,掀翻挞懒的大营,在河北打出威风来,把金兵调动起来,扭转整个大局!”
吕颐浩说到这里,死死盯着岳飞,“都统,这可是官家的意思,非是老夫信口雌黄啊!”
他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再往下讲,大约就是指责岳飞不忠了。
“吕龙图,末将只有一个疑问,眼下开封防御如何?”
“开封!”吕颐浩眉头皱起,“岳都统,你担心金人再犯开封?”
“不!”岳飞摇头,“我担心的是南粮北运,担心的是商货断绝,担心的是百万军民无粮,担心的是大宋江山倾颓……若真是无有确当办法,我想恳请吕龙图能向官家进言,以死守为上,静待黄河解封,挨过今年!”
吕颐浩骤然吸了口气,老脸也露出了犹豫之色。赵桓和关中诸将商讨的结果,同一直身在河北的岳飞,观察到的并不相同。
这倒是谈不上谁对谁错,毕竟位置不同,环境不同,看到的东西就不可能一样,关心的重点也自然不可能一样。
可是这就出现了分歧,如果按照赵桓的意思来,不计一切代价,在河北发动反攻,万一金兵再去狠掏开封一口怎么办?
虽说赵桓不在京城,可开封毕竟还是帝国心脏,更兼着南北货运,军需供应,里面的事情多着哩,甚至可以说会造成全盘崩溃。
可放弃这次作战,让赵桓退回京兆府等地死守?
且不说关中诸军同意不,金人也未必肯答应啊!
吕颐浩粗通军务,加上这段时间的历练,眼界比寻常文官强得太多了,他凝重道“岳都统,官家在关中着实不易。而且我来也不是询问你的意见,事实上这时候没准官家一定动兵了。不管怎么样,一切以圣旨为准。至于开封,被人打了一次,也就不怕第二次,总会过去的,你说是吧?”
岳飞低垂着头,又是一阵可怕的沉默。
最终,他缓缓抬起头,“吕龙图,精忠报国四个字,是官家赐给臣的,这是给一个臣子天大的褒奖,岳飞时刻不敢忘怀,忠心官家,报效大宋,天经地义……若着实需要如此,我愿意分兵一半,留给刘子羽,让他统领兵马,戒备东京!”
“不行!”
几乎一瞬间,吕颐浩和刘子羽都反对了,
吕颐浩道“岳统领,你这才是胡来,你以为可以兼顾,万一拔营不成,岂不是从一开始就输了?”
岳飞何尝不知,只是眼下的这个局面,让他放弃哪一个?
以他的为人,又能放弃哪一个?
又是一阵长久的缄默,谁的心情都极为低落。
正在这时候,突然有人急匆匆进来,将一份赵桓的手谕递给了吕颐浩。
吕颐浩接在手里,慌忙展开,只见上面有寥寥几个字……若情势危急,可用洞庭兵马!
洞庭兵马?
吕颐浩骤然想起,的确,还真有这么一支生力军。
就在动兵之前,李彦仙曾经去招降了杨幺等人,洞庭水贼被编入宋军,一共挑选了三万人,眼下这帮人都在应天(商丘),屈指算起来,也训练好几个月了。
如果是良家子,什么都充裕,这的确是一支可用之兵。
但谁都知道,他们是朝廷最咬牙切齿的水贼,万一军械不行,训练也跟不上,完全成了累赘,那事情可就坏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官家点名了,或许就是可用吧!
吕颐浩抬头看了眼岳飞,发现岳飞也在沉吟……洞庭水贼能不能用,岳飞也说不好,可说说回来,打仗真的必须要万无一失吗?
不存在的!
岳飞不是不敢拼!
他迟疑是因为岳飞知道,金兵拥有强大的机动能力,比宋军快得多。
速度优势是一个非常让人无语的东西。
金兵随时可以把虚招变成实招,调整部署,形成以多打少。
而宋军却只能被动应对,有一处疏漏,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可既然还有洞庭义军,还有一支金人也预料不到的兵马,那这一战就还有得打!
“擂鼓!”
岳飞断然令下,伴随着鼓声,所有御营前军的将领,悉数赶到。
眼下岳飞手里的人可是不少,刘子羽、张俊、王贵、张宪、徐庆,此外还有刘正彦,苗傅等等,众人悉数到来,一个不差。
吕颐浩也参加了会议,他本以为岳飞会有什么了不起的安排,什么惊天动地的妙策,至不济也是火牛阵火马阵之类的玩意。
可着实出乎预料,岳飞竟然只是问了问军中情形,粮食够用吗?军械齐备不?各营将士有没有告假的……等一番话问完,岳飞就道“按照往常操演的准备吧!”
此话一出,众人当真就各自下去了,没有半点疑问,仿佛早就知道了该怎么办一样。
吕颐浩看得目瞪口呆,便是赵桓那里,御营精锐云集,韩世忠、曲端、吴玠,这些大将齐备,也不敢这么轻松啊!
吕颐浩到底还是守规矩的,等着众将散去,他才迟疑道“岳都统,你当真准备妥当?不用再仔细安排一下。”
岳飞轻笑,眉头微微挑起,两个眼睛的差别越发明显,他淡淡道“枕戈待旦,朝夕欲张,用不着了!”
自信满满的一句话,让吕颐浩骤然一惊。
若是如此,岂不是说岳飞早就筹谋攻击,甚至可以说天天都在想着,他比什么人都渴求一战!
可偏偏就是这么个人,在官家旨意到来的时候,还顾念京城安危,反对官家的意思,你就不怕惹恼了官家?
吕颐浩深深吸口气,他凑到岳飞近前,低声道“岳统领,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但是我提醒你,韩世忠受封王爵,吴玠受封兴汉侯,还有曲端这个枢密使,他们的根子都是西军,别看彼此不怎么和睦,但有些事情还是会凑在一起的。你在军中毫无根基,全靠着官家赏识。我好歹也算是天子近臣,以后有什么事情,老夫会跟你通气的。”
吕颐浩绷着脸,“咱这可不是结党营私,咱不害人,但也不能让人算计了,你说是吧?”
岳飞站起,深深一躬,“多谢吕龙图提携,末将感激不尽。”
吕颐浩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只管专心破敌就是了,别的事情不需要过问。”
岳飞再三点头。
两天时间,转瞬过去,负责侦查的张宪不断将消息送来,挞懒的确动了,他带走了两个万户,看方向是往北走,不过他们安插在磁州的眼线并没有传来消息。
岳飞微微颔首,眼圈微红,感叹道“上天保佑,宗老相公有德啊!”
说完这话,岳飞断然道“告诉王贵,立刻出击!”
随后岳飞又道“吕龙图,你只管到营中高处观看,看末将破敌!”
吕颐浩欣然答应,等他到了高处,举目向北的时候,战斗竟然已经开始,来的是如此干脆,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王贵率领的步卒每人背着一袋子沙土,他们发足狂奔,到了金营外面的沟壑,将沙土倾倒之后,转身就跑,迅捷无比。
吕颐浩看了片刻,心有所悟。
这种手段对付宋军是不行的,赵桓最强调的就是土木,这位官家讲,咱们没有骑兵优势,便只能肯吃苦,多挖坑,这是错不了的。
金人的营寨虽然也有壕沟,但更像是敷衍了事,王贵的一次出动,就给大军铺出了三条安全的进军路线。
此刻金人也被惊动了,立刻有弓箭袭来,有几个宋军受伤倒地……可就在这时候,提前准备好的床子弩动了,竟然是从宋军的头顶划过,向金营落去!
这些床子弩并非以杀伤为主,而是绑着火药罐子,能够制造硝烟,阻碍视线……而就在硝烟刚刚散去的时候,这边以刘正彦和苗傅为首的两营甲士已经出动了。
他们披着重甲,提着利斧,速度极快,气势汹汹,虽然是步卒,竟然杀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好!”
吕颐浩忍不住拍手叫好。
这份本事是韩世忠和吴玠也做不到的。
岳飞果然了得!
吕颐浩心中大喜,他强压着激动的心情,仔细看着,生怕错过什么……此刻金人的弓箭齐发,而宋军仗着厚实的铠甲,损失不大,刘正彦竟然第一个冲到了寨门。
果然是悍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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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5 18:09 | 只看该作者
作为苗刘之变的主角之一,刘正彦竟然成了奋勇争先的悍将,是橘生淮南则为橘吗?或许是吧,不过也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
譬如说,此刻的刘正彦怀里就装着一封信,一封赵桓亲笔写的长信。
以刘正彦的职位,是远远不能跟赵桓直接沟通的,更别说接到私人信件,可赵桓就写了,还写了一千多个字,工整认真,弄得刘正彦接到之后,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
官家这么闲吗?
可是当他看过之后,顿时眼圈模糊,泪水横流……赵桓先是追忆了刘法的功劳,指出当年他是被童贯胁迫出战,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壮烈殉国,堪称忠勇。
随后赵桓又指出西夏晋王嵬名察哥,也是害死刘法的罪魁祸首之一,双方血海深仇,旦夕不能忘却。
奈何当下务必以抗金为重,西夏乱不得,若是两百万党项人成了金国附庸,陕西糜烂,关中父老必定遭到涂炭。
刘法老将军,西军无数猛士,为了捍卫这片土地的百姓,流血流汗,付出生命,功劳泼天。
想必他们的在天之灵,也不愿意在这个关头,为了个人恩怨,坏了大局。
汝为名将之后,朝中猛士,军中豪杰……望你能以抗金报国为念,国仇家恨,自有洗雪的一天,没有一个大宋将士会白死。
仅仅是一名统领的刘正彦,面对赵桓的这封信,该作何感想?
便是当年他爹为国而死,彼时的官家在乎过这事吗?
可这一次不过是和西夏议和,赵桓便担心他有想不通的地方,就给送来了这么一封信。
且不论刘正彦能不能接受里面的道理,人家可是大宋官家,能如此对待臣子,已经足够了。
“杀!”
刘正彦挥舞利斧,一下,一下,又一下……劈开了金营外面的栅栏,又是第一个冲了进去,后面的宋军嗷嗷怪叫着,杀了进去。
刘正彦以利斧杀敌,下手之狠,不用多说,他所过之处,几乎没有完整的尸体。热腾腾的鲜血溅落衣甲之上,让他看起来像是个疯魔一般。
任何军中都不乏猛士,只能说刘正彦是个比较难得的狠人,让吕颐浩感兴趣的反而是军中的另一些人。
他们也有衣甲,但手里拿的却不是兵器,而是毛笔!
没错,在很多激烈的战团后方,也有二三十步的地方,甚至更靠前的位置,会有人员专门负责记功。
他们记功大约看两样东西,第一是战场表现,第二是斩首情况。
所谓战场表现,就是刘正彦这种,奋勇杀敌,第一个冲入敌营,这就是战后升赏的标准。
岳飞本人不贪不占,极度清廉,对自己的部下约束也非常严格,军规一大堆,谁违反了就打屁股,没有客气。
这样治军,又怎么得到士兵的认可呢?
很简单,俩字公平!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而且每次升赏,都要经得起推敲、
就拿战功来说,很多都是战后才算,你辛苦砍了颗脑袋,跟你在犄角旮旯捡一个,在记录的时候,是完全一样的,
可是在岳飞这里不行,不光要看脑袋,还要看你在战场表现。
而且战场记录之后,等到了赏赐的时候,还要公布出来,接受所有士兵的评议,只有确定无误,才能拿到赏赐。
当然了,在岳飞的手下,赏赐也是实实在在的,不打折扣。
吕颐浩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办法好,甚至想跟赵桓讲,在全军推广,可他很快又摇头了,所谓赏功,哪个将领没有私心?谁不想提拔自己人?
真要想岳飞这么干,只怕连韩世忠和吴玠等人都接受不了吧!
这么看来,岳飞还真是一个异类。
可这个异类并不讨厌,甚至让人有种想庇护他的冲动,这可不是吕颐浩圣母心泛滥,包括宗泽在内,都是如此。
要想彻底击败金人,光复燕云,直捣黄龙,真是非此人莫属啊!
吕颐浩感叹之间,战局已经发生了变化,苗傅和刘正彦两部冲入金军营地之后,面对四面八方涌来的金兵,渐渐陷入了苦战。
最初的锐气渐渐消失,战争变成了意志比拼,双方的伤亡都在直线上升。
吕颐浩下意识觉得应该派遣援兵,可岳飞丝毫没有这个意思,他已经坐在马背上,淡淡观战,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而就在此时,金军方面承受不住了,有两个猛安的精骑从侧面突出,向着两部宋军的后方迂回。
这种战术一点也没有超出岳飞的预估,张宪率领一支骑兵,很快迎了上去。
只是张宪的骑兵以侦查的轻骑为主,遇上了金人的重骑很吃亏,被打得且战且退,金兵渐渐逼近了宋军本阵。
就在张宪损失惨重的时候,突然身背后响起了锣声,年轻的张宪几乎不假思索,立刻甩了金人,带着人马,分成两队,向侧翼退走。
这时候金兵也傻眼了,原来在他们的面前竟然出现了一个密集的弩箭阵地!
原来在轻骑迎战的时候,徐庆已经率领着一千名弩手组成了狙杀阵地,速度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就在张宪退走之后,金军直接暴露在了宋军面前。
“放!”
床子弩,神臂弩,脚踏弩,甚至是连弩,各种各样的玩意,一起发作,在金人的队伍中,掀起了血雨腥风,尤其是床子弩,力道十足,击中之后,身躯碎裂,血肉漫天……这一下子,至少三百多金兵丧命,还有差不多同样的人手上!
两个猛安,几乎没了三分之一!
这种杀人的效率,简直让人惊呼。
几乎一瞬间,浓烈的血腥气,就弥漫整个战场。
金人同样震怒,可随后他们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他们发起了冲锋!
没错,就看你们的弩箭能有多块!
而就在这个搏命的关头,弩手们竟然旁若无人,装好了第二轮,朝着金人射出了致命的弩箭……只是随着弩箭射出,下一秒,就有弩手被金人的铁骑撞倒,重重摔在地上,失去了生命。
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依旧忠于职守。
壮哉!
当然宋军不会看着自己的弩手被屠戮,王贵指挥着步兵扑了上来……由于弩箭的射杀,金人已经失去了队形优势,变得混乱不堪。
王贵的步兵迅速拖住了他们。
两个猛安的精锐铁骑非但没有打破僵局,反而成了送菜的。
还留在营中的金人兵马已经到了最艰难的时刻。
如果现在放弃,或许还有逃跑的可能,可若是不想跑,就要面临抉择了。
“蒲察,监军把大营托付给我们,整整一个金兵万户,却连一支宋军的偏师都挡不住,你让我如何和监军交代?”
说话的人叫破辣叔,名字谈不上好,但身份还挺尊贵的,他是挞懒的亲兄弟,被被他叫做蒲察的人,也不是外人,而是完颜挞懒的女婿,算起来还要管破辣叔叫叔父。
“这个怂将是有些本事,不过他想夺下营寨,还是痴心妄想,而且我还要让他头破血流,损兵折将!”
破辣叔来了兴趣,“蒲察,你准备怎么办?”
蒲察呵呵一笑,“他把轻骑,弩手,步卒都派出来了,现在他的正面空虚,我们能动用的猛安还有五个,我率领三个从正面突出,足以击破宋军,您只管等着大捷的消息吧!”
说完之后,他竟不待破辣叔反应,就直接催马,举刀招呼。
三千骑兵,突然杀出!
金军铁骑,在青化大捷之前,还算是一种无可匹敌的力量,如果再往前推几年,三千女真骑兵,就算面对十倍敌人,也不会害怕。
区区岳飞,你能挡得住吗?
蒲察绕过了刘正彦和苗傅的人马,他根本不想浪费自己的兵力,一头直接撞向了岳飞。
身在后面观战的吕颐浩,心脏不由得提了起来,他也看得明白,最关键的时候到了,能不能大获全胜,就看这一次了!
可令吕颐浩大惑不解的是,岳飞的身边竟然只有八百背嵬军!
背嵬军并不是专门的名号,只是一些将领会挑选身材高大,作战勇猛的将士,充作亲随,当成决定胜负的力量。
只不过由于历史上岳飞的背嵬军太出名了,以至于让人误以为背嵬军专属岳飞一般。
但不管怎么说,这八百人都是岳飞的心血所在。
“都稳住了!”
岳飞紧握**,提醒自己的部下。
此刻的蒲察已经突破了轻骑的袭扰,朝着岳飞撞过来,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压迫感也越来越强……骑兵高大,强悍,奔跑起来,气势如山……很多时候,光靠着气势,就已经能吓得很多兵马望风而逃了。
只不过背嵬军显然不会怕这个,他们都披着甲胄,金人的重箭之下,损失也不大。
很快,金兵进入了三十步的距离,突然,有的战马像是抽风了似的,痛苦倒地,一匹摔倒,接着就有第二匹,第三匹……金军队伍不由得乱了起来。
是铁蒺藜!
蒲察大怒,“都给我小心点!”
金军的混乱并不严重,死伤也不大,甚至很快就调整好了,也到了背嵬军的面前……而这也是岳飞最想要的结果!
“杀!”
他手里的沥泉枪猛地刺出,怪蟒翻身,瞬间穿透了一个金兵的喉咙,岳飞双臂用力,竟然将这个人挑起,而后重重摔出!
主帅杀人都这么狂放,背嵬军又能差在哪里?
其实自从开创了利斧砍刀,克制骑兵之后,玩得最好的,就是岳飞的这一支兵马,他们比牛英更凶猛,比何蓟更有纪律,比吴元丰更耐苦战……
背嵬军的战术很简单,他们一手持盾,靠着圆盾保护自己的头部和脖子,挡住马上骑士的攻击,而与此同时,用斧头劈开马腿。
战马一旦被砍中,人自然掉下来,他们扑上去,再一下砍掉脑袋!
就这样,背嵬军下砍马腿,上砍人头,砍瓜切菜一般,屠戮着眼前的金兵。
明明是步兵,明明数量少那么多……居然可以完全压着金人打。
只能惊呼一声,恐怖如斯!
蒲察竟然也怒了,怎么回事?
他拼命大叫,疯狂吆喝,让手下人向上冲,可不管他怎么喊,节节败退的依旧是他们。
都是那个岳飞,只要杀了他就没事了!
蒲察鬼迷心窍,竟然催动战马,朝着岳飞就冲来了。
如果赵桓在这里,一定感叹一句,死法有很多种,你干嘛挑个最痛苦的啊?
果不其然,岳飞见他杀过来,也催动战马,迎了上来,两位主将即将大战三百回合吗?
对不起,没那么复杂,岳飞抢先一枪,直接戳在了蒲察的肩头,这货吃痛,正要叫唤,岳飞顺手用枪杆横扫,狠狠抽在了蒲察胸部,瞬间落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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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5 18:14 | 只看该作者
吕颐浩见识了一场堪称教科书般的以步制骑,八百背嵬军,硬撼三千金兵铁骑,不但赢了,岳飞还亲手生俘对方主将。
吕颐浩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岳飞这家伙着实是个怪胎,论起领兵打仗,至少胜过吴玠一筹,这武艺看样子也能跟韩大王较量,偏偏人品私德,无可挑剔,简直就是老天爷降下神将给大宋挽回国运的。
也难怪官家偏爱此人,不得不说,还是官家看得明白啊!
吕颐浩感叹之后,就喜不自禁,迎了上来。
“岳都统,金军大营破了,俘杀金兵数千,主意震慑敌胆了!”
岳飞眉头挑起,斜着眼睛,微微一笑,“吕龙图,光是俘杀数千,您就满意了?”
吕颐浩瞠目,有什么不满意的?
难道还有更大的战果?
岳飞所幸也不跟他打哑谜了,就道“我已经让刘子羽和张俊率领两部兵马,截断了金人退路,务必全歼!”
“全歼!”
吕颐浩只觉得自己眼前发黑,身体摇晃,岳飞一惊,连忙搀扶,“吕龙图,你怎么样了?病了?”
吕颐浩突然哈哈大笑,“没有,没有啊!我病什么,我高兴啊!”
这位放声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又流出来了。
“岳统领啊,你知道不,还不到一年前,我被金贼俘虏,营中说的是什么?女真兵不满万,满万天下无敌!我从蒲城过来,曲端向官家提议,也无非是想围歼在河中府的两个万户,官家做梦都想打一场歼灭战,真正重创金贼!只是官家那边情形还不知道,你岳统领却先下手了,好啊,真是太好了!”
吕颐浩抓着岳飞的胳膊,用力摇晃,喜不自禁道“鹏举……我这么称呼你可以吧?”
岳飞忙躬身道“吕龙图年高有德,身居高位,如此称呼,飞只有欢喜。”
吕颐浩笑道“行了,老夫一介文人,也没有别的本事,回头我给你多写几篇‘龙图按’,好好宣扬一下你的功绩。”
岳飞不由得脸色微红,吕颐浩笑得更开心了,“怎么?还谦虚什么?鼓励有功将士,宣扬抗金战绩,这可是邸报的职责之一,就算面对什么人,我都说得出口!”
岳飞也不好推辞了,只能说等刘张返回,确认战果之后再说……
而此时破辣叔正率领着两个猛安的兵马,亡命狂奔……作为完颜挞懒的亲弟弟,他毫无疑问,也是女真宗室将领。
只不过他却不是靠着军功升官的……这一点在金国很特别。
作为一个紧靠着两千五百人起家的创业老板,阿骨打最重军功,不能打,就算是亲儿子都不行,这也是宗望能压着他大哥的原因,粘罕虽然不是亲子,却也能执掌大权。
前期女真宗室将领,基本上可以视作人均战神,冲阵杀敌,排在最前面,那可是三军表率,战斗力保证。
哪怕到进军大宋之前,也是如此。
只不过在岳飞击杀完颜阇母之后,挞懒在军中的地位上升,随后他提携了女婿,又把兄弟拉入了军中,执掌权柄。
女真到底是个部落制起家,任人唯亲,并不是问题,相反,不任人唯亲,才是脑子抽了。
可任人唯亲,跟任用一个废物,却是有着天大的差别。
更令人唏嘘的却是挞懒的做法,并没有遭到什么质疑,仿佛理所当然一般。
见微知著,这个从白山黑水杀出来的国家,在沾染了繁华富贵之后,迅速开始堕落,原本优良的传统被抛弃了,反而是一些很让人鄙夷的东西,肆无忌惮地滋长。
挞懒之所以敢败坏规矩,还跟一个因素有关系,他属于远房宗室,既不是阿骨打一系,也不是吴乞买一系。
这种超然地位,又拥有相当权势的人物,是各派争相拉拢的对象。
不管是谁,对他只能任恩,不能任怨,要哄着,宠着,忽悠着,才能换来挞懒的支持……一如最初赵桓面对种家和姚家的时候。
才一年的光景,天道就开始轮回了,女真人能以十年灭辽,接下来就看赵桓能不能十年灭金了!
倘若真能做到,也算是一种定数了。
破辣叔疯狂逃命,在侄女婿落马之后,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和宋军拼命,拼是拼不过的,就只有逃跑,才能保住狗头这样子……
可他的速度虽然快,却架不住刘子羽和张俊,这俩人各自率领五千兵马,陈兵汤水,将破辣叔的归路死死堵住。
非但如此,刘正彦、苗傅、王贵、徐庆、张宪……几乎所有的宋军将领,都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这还不打紧儿,相州本地的百姓,竟然也纷纷动作起来,没有兵器,干脆拿着农具就上来了。
没人能说得清楚,有多少百姓投入,只是黑压压的,看不到尽头儿……
破辣叔的两千人马,被围在了汤水以南,连续冲锋,都被刘子羽打了回来。
该怎么办?
“副都统,拼了吧!”
手下的金兵疯狂建议,还有这么多人,拼命冲突,应该能杀出一些,至于是多少人,就不好说了。
破辣叔茫然向四周看着,到处都是宋军,到处都是百姓,喊杀声惊天动地……拼?拿什么拼啊!
“兄长啊,你可害死我了!”
破辣叔眼前发黑,摇摇欲坠,宋军潮水一般攻上来,大家伙忘情厮杀,疯狂劈砍,眼瞧着金军越来越少。
而破辣叔却还是举棋不定,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
此刻正是夕阳残照,从早上发起攻击,不到一天的功夫,夺下大营,几乎全歼一个万户,岳家军的第一次亮相,就展示出了凶悍的战斗力。
什么女真满万不可敌,老子今天就全歼一个万户!
“杀!”
岳飞手持沥泉神枪,下令士兵,再度发起攻击……没有任何的客气,每一个都卯足了劲头儿,玩了命的攻击。
而就在夕阳即将坠落的时候,破辣叔跳下来战马,跪在了地上……降了!
还剩下一千多金兵,他们没有选择死战到底,而是选择了投降。
有人举着一面法国国旗……呃不,是白旗,向宋军投降了。
白旗投降,是一个很古老的传统,秦国尚黑色,刘邦打进咸阳的时候,秦王子婴便以和黑色相反的白色,向汉军投降。
此后这种戏码不断上演,刘禅出降曹魏,南陈投降隋朝,南唐归降大宋……而如今又发生在了金人身上。
虽然只是区区两千不到的金兵,可是这个含义简直太令人振奋了。
甚至说比起全歼金兵,还要强烈一个档次!
貌似从开战至今,还没有成建制的金军投降,宋军投降的倒是不少。且不说常胜军的郭药师,同样驻守燕云的以胜军也有好几万人。至于万人以下的宋军,那就更数不过来了。
这帮东西不但投降了,还成了积极南下的主力,充当起最可耻的汉奸国贼。
可是在这一刻,金兵投降了。
破辣叔战战兢兢,跪在了岳飞的脚下,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金兵投降矣!”
“金兵投降了!”
士兵们疯狂大喊,继而百姓们也跟着欢声雷动。
过去的几个月,他们受尽了欺凌。
这些金人抢抢钱抢粮,抢女人。
无恶不作。
总算是来了报应!
杀!
把他们全都杀了。
一个不留!
“乡亲们,请恕我不能答应!”
岳飞稍微思忖,就拒绝了百姓的提议。
为首的一个汉子竟然急了,“怎么回事?你包庇金狗,你也不瞧瞧,相州百姓有多苦!你的良心呢?”
这人骂过之后,也觉得言语过了,吓得跪在地上发抖。
岳飞深吸口气,从战马上跳下来,缓缓走到了汉子的面前,伸手把他拉起来。
“俺叫岳飞,就是这相州汤阴人!”
“啊!”此人大惊,“你,你是那位精忠报国的岳都统?”
岳飞无奈苦笑,“大略就是了。”
这个汉子激动不已,竟然再度要拜,岳飞把他拉住了。
“你叫什么名字,这一次带着义民前来,杀敌有功,我可是要给你请功啊!”
此人脸涨得通红,咬了咬牙,便横下心道“岳都统,俺实不相瞒,其实俺是荆湖那边的贼人……朝廷剿灭了洞庭水贼,俺,俺不敢留着了,想起来原籍是相州,就跑了回来。本想投亲靠友,结果亲戚没找到,反而看到了金人杀戮百姓。”
汉子咬了咬牙,“岳统领,俺跟你说,当初俺们那边好多人都说死的都是北方人,朝廷跟金狗打,跟俺荆湖的百姓有什么关系,朝廷凭什么向我们征税征粮的……可俺到了相州,看到了金人的作为,俺才明白,跟相州的百姓比起来,那点钱粮税赋,真的不算什么了。”
岳飞点头,“你是个明理的人,我不让你们杀这些金狗,就是存了一个心思,今天把这些人都杀了,往后再遇到金人,他们肯定会拼死玩命,再也不愿意投降了。报仇虽然重要,可诸般大事,还是抗金。当然了,如果确系有恶行,有人命官司,百姓指出来,俺一定给父老乡亲报仇!”
汉子眼珠转了转,再次跪倒,这回岳飞都拦不住了。
“岳都统,您说得对,俺也看明白了,朝廷不是存心害民,官家是好的,都统也是好的。俺,俺杨再兴恳请岳都统收留!”
岳飞点了点头,“有志从军是好事,只不过当下你只能先去辎重营,等此战之后,再做安排!”
“行!”杨再兴一口答应,“能给岳都统牵马坠蹬,俺也心甘情愿!”
岳飞丝毫没有察觉出杨再兴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很快把注意力放在这场战斗上面。
破辣叔、蒲察,两个人全都被俘,同时被俘的还有一千多金兵,其余六千多人,悉数被消灭。
金人有万户一级的编制,但却不是每个万户都固定一万个人。
就像蒲察这个万户,加起来也就八千出头,有九个猛安,七十五个谋克……经过清点之后,整整一个万户,全军覆没!
象征着万户身份的金牌也落到了岳飞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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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5 18:19 | 只看该作者
赵桓梦寐以求的成就,竟然让岳飞先达成了,不得不说,穿越者敌不过位面之子……原来二者竟然是一伙的,那就没什么关系了。不过话说如果王莽同志真的是穿越的,干嘛不招募刘秀给他打江山呢?
毕竟穿越也是门技术活,需要格局的!
就比如当下,就很能看出格局……读了一肚子书,身居龙图阁大学士的吕颐浩,竟然只顾着高兴,脸上的褶子都笑开花了。
满心琢磨着怎么宣扬这一场的胜利,好好鼓舞人心,振奋士气。
可是岳飞却两手插在一起,眯缝着眼睛,盯着汤水以北,久久不语……岳飞不是个喜欢说话的,到了紧要关头,他就更加沉默了。
歼灭一个万户,影响很大吗?
也大,也不大!
大,是说大宋自从开战以来,第一次成建制消灭一个万户,不论是震慑人心,还是鼓舞士气,都是极好的素材。
可说不大,也是有道理的,毕竟青化大捷,斩杀的金人更多,但依旧没有改变两国之间的强弱之势。
譬如说当下,如果岳飞停止了用兵,退回大营,这场胜利也就停留在邸报上面,金人很快就能集结兵马,重新对峙。
到了下一次,还能不能顺利打破敌营,全歼敌军,岳飞不敢说,毕竟每一次的战斗条件不一样,身为主将,也只能顺水推舟。
其实思前想后,就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怎么利用这一次胜利,怎么彻底打破金兵的部署,怎么顺利渡过这个最艰难的冬天!
靖康二年。大宋朝被整整压着一年,不管怎么说,两河都丢了,几十万西军,几乎瓦解冰消,上千万百姓沦落到了金贼手里,黄河北岸的百姓,哀哀哭嚎……
偏偏自己手握大军,还有临机专断之权,他总该做点什么!
岳飞的沉默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刘子羽、张俊,包括吕颐浩都赶了过来。
“统制,是不是在琢磨着如何进军?”
岳飞沉吟道“问过了吗?挞懒领兵去了哪里?”
刘子羽稍迟愣,便道“去了河中府……果然是攻击官家去了……他带了三个万户,要汇合拔离速两个万户,以五个万户之兵,重创官家!”
张俊抹了一把脸,也道“鹏举,咱们也追去吧!先狠狠打挞懒一棍子,让这个老东西知道咱们的厉害!”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吕颐浩的赞同,老吕兴奋道“如此最好,官家那边着实辛苦,身为臣子,尽忠职守,为君父分忧,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老夫回头给诸位请功。”
打下万里疆土,不如救君王一命,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像张俊这种货,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可是令人讶异的是岳飞似乎不怎么感兴趣。
刘子羽试探道“都统,莫非你有别的想法?”
岳飞绷着脸,只是低声道“宗老相公那里已经苦撑了好几个月哩!”
宗泽!
吕颐浩一愣。
当初在青化之战结束后,赵桓曾经跟吕颐浩闲聊,赵桓就说过,其实青化大捷背后,有一个最大的功臣,不是别人,正是宗泽宗汝霖!
若非宗泽毅然北上,牵制了河北的金兵,聚集在关中的金兵就不是七个万户,甚至可能超过十个!
而到了那时候,延安府是无论如何也保不住了的。
怕是赵桓只能选择在京兆府一带,和金兵决战,能保住关中平原,就已经算是天大的幸运了。
而这一切,都是那个古稀老人,凭着一架牛车,十几个护卫,几乎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创造的。
什么是力挽狂澜啊!
从开战到现在,宗泽已经苦撑了两三个月,鬼知道这老爷子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留给岳飞的选择很简单,第一就是追击挞懒,不管成败,都能捞个救驾之功,名望地位,什么都有了。
至于另外一个选择,既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北上,去接应宗泽。
且不说到底能不能捞到功劳,一旦深入北方,后路随时可能被金人切断,到时候还能不能安然回来,就谁也不知道了。
大家伙心思转动,张俊首先开口,“鹏举,宗老相公对你有恩,他的处境也的确艰难,北上接应老相公,也在情理之中……可咱们都知道,老相公不止一次跟你说过,不要管他,当以国家大事为重。天下最大的大事,就是官家,咱们不能让官家冒险!”
张俊亮明了态度,他要救驾。
至于其他人,也多有这个想法,岳飞依旧沉默,可从他的表情看得出来,是抗拒这个提议的。
吕颐浩咽了口吐沫,“鹏举,你说说吧,有什么理由?如果只是感念宗老相公的恩情,我是不会答应的。”
岳飞深吸口气,“吕龙图,金人猖獗,不会因为损失一个万户,就有所改变。我北上的目的其实是燕山府!”
“燕山府?”
“对!”岳飞断然道“我已经得到了消息,大金国主吴乞买就在燕山府过冬……这个从穷山恶水出来的老贼,也开始贪恋繁华,喜欢温暖的南方了。我打算提兵直取燕山府,会会吴乞买!”
“什么?”吕颐浩惊呼道“你这是要光复燕云?”
“不是!”岳飞很干脆道“我们还没有那个力量……不过只要我的兵马出现在燕山府之外,势必金国震动……原本东西两路南下的格局肯定要打破,金人唯有大举回援,到时候整个局面就活了!”
“哎呦!”
吕颐浩大吃一惊……他当然能看出这一步棋的高明之处。
岳飞直接北上,威胁燕山府,只要吴乞买没老糊涂,肯定要调兵勤王,不管是从西路军抽调,还是从东路军调拨,金人的主力北返就成了必然选择。
至于赵桓那里,其实皇帝陛下早有准备,以八万人马,对战五个万户的金人,或许讨不到便宜,但绝对吃不了大亏。
一手漂亮的围魏救赵,就算给这几个月的苦战,画上了句号。
大宋朝最艰难的时候,也就过去了。
只不过吕颐浩并不敢说这话,道理很浅显,君父如天,不管有多少道理,舍弃官家不顾,都是不对的。
“鹏举,你的想法虽好,可老夫以为还是以为稳妥为先,你意下如何?”
岳飞低沉着面孔,沉吟道“当下河北的金兵万户只剩下了宗望手里的两个,最多还有些汉儿军,避实击虚,直取燕山府,就是最稳妥,最适当的办法……挞懒已经走了三天,以骑兵的速度,只怕出去了四百里,纵然追击过去,又有多少用处?吕龙图,这些事情,不是显而易见吗?”
吕颐浩面色阴沉,干脆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吕颐浩走了,留下的诸将之中,大家伙面面相觑,沉默了片刻,张俊突然拔腿就走,追着吕颐浩去了。
他这一走,连带着刘正彦和傅选也站了出来。
刘正彦更是坦然道“岳都统,官家不光对我有恩,对先父也有大恩,不管如何,我也不同意进军燕山府!”
三位大将先后离去,岳飞身边只剩下一直以来的老兄弟,加上刘子羽。
“都统啊,你该反躬自省。”刘子羽毫不客气道“这都多少次了,你总是跟大家伙对着来。”
岳飞无奈苦笑,“我倒是没这么觉得……只是用兵打仗,审时度势,本就是那么回事,何必要弄得复杂了?”
刘子羽哼道“复杂的不是事情,复杂的是人心!”
他干脆拉着岳飞,找块石头,随便坐了下来。
“鹏举,你知道不?就你刚刚的这番道理,肯定会被人演义成你心里只有宗泽,没有官家……甚至会说宗泽结党营私,你攀附权臣,搞不好连你们俩想要割据河北的话都能弄出来!”
岳飞眉头微动,咬了咬牙,“朝局如此,他们还忍心斗吗?”
刘子羽呵呵道“鹏举啊,你没盯着朝里的动静?据说今年财税缺口有三千万贯,李相公连卖官鬻爵的手段都拿出来了。南方官吏不愿意加税,不少人都说老百姓苦不堪言,民变在即……说来说去,还是旁敲侧击,反对用兵的那一套。攻击你这种领兵大将,离间君臣之情,最终的目的还是要逼迫官家,改弦更张罢了……”
岳飞眉头皱了皱,刘子羽的这番道理说得通透,不过考虑到他爹刘韐的身份,也就不足为奇了。
“鹏举啊,从今往后,你的日子不会太好过,我劝你两句,真的别那么死心眼,你不傻,这些道理你都懂,官家对你如何,你也清楚。你还有这么多弟兄,带着大家伙捞个救驾之功,舒舒服服的享受功劳,难道不好吗?你非要去攻击燕山府,万一金兵四面八方云集,截断了归路,就算你能扭转大局如何?你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
岳飞用力点头,“说完了没有?”
“说完了……我说不说不重要,你听没听进去啊?”
岳飞摇头,“话不用多说了,你要是不想跟我出战,就只管去找吕龙图,如果还想跟我进军燕山府,就赶快准备!”
“你,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啊!”
刘子羽气得叫了起来!
岳飞冷哼道“你们这些人都口口声声说官家,可你们忘了,官家天天讲的是抗金!怎么办最有用,官家一清二楚。我北上燕山府,既能扬威金贼,震慑敌胆,又能解围官家,逆转大局……当然,我也能救回宗老相公……我是仰慕宗老相公,我想救他,可我想问你,宗老相公不该救吗?他一心谋国,古稀之年,带着一群弱旅,苦苦支撑大局,难道我们非要眼睁睁看着他折损在金人手里?让金人提着老相公的头颅,向我们耀武扬威吗?这么多年来,太多的忠臣良将,为国战死,殒身不惧……而朝中剩下的都是蝇营狗苟之徒,大宋朝就坏在了他们手里!”
刘子羽瞠目结舌,这老实人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岳飞讲的对吗?
太对了!
可你讲的这些,也要有人买账才行啊!
正在刘子羽哀叹的时候,突然吕颐浩笑容可掬,又从远处赶来了,而此时的吕颐浩却没有了刚刚犹豫踟蹰。
他直接到了岳飞面前,将一份手谕塞给了岳飞。
“鹏举啊,当初官家就让你专断,这一次让我过来的时候,又特别交代……官家讲,相距太远,他没法告诉你怎么办,你只管放手去做,不用在意的。”
刘子羽瞪大眼睛,怎么回事?
官家真是这么说的?
那你吕龙图刚刚在演什么?
吕颐浩大笑,“攻击燕山府,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有三心二意……那三个人也不是奸邪,而且还立了大功,就让他们领兵,继续守白马渡……鹏举你只管北上就是了!”
岳飞深深吸口气,凝重的表情终于舒展开了……说到底,这个大宋朝和以前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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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4-8-25 18:24 | 只看该作者
为了反攻,曲端筹谋了五路伐金,赵桓亲自统兵,屯驻蒲城……可他们费了那么多心思,到底不是真正的大举反攻,这个成就又毫无疑问,落到了岳飞头上。
御营前军,在过去的几个月里,经过整训扩充,总兵力已经突破了三万二,成为仅次于中军的庞大军团。
这个军团的整体披甲率能达到八成,甚至比御营中军还高。这里面自然有岳飞治军严谨的关系,可更多的是却是京城的老爷们高抬贵手。
没法子,岳飞可是保护他们的,往自己身上花钱,如何能抠门?
所以枢密院不计代价,强化御营前军……结果就是超高的披甲率,还有足足三千名弩手,装备大量的神臂弩和吧牛弩,此外甚至还有三千轻骑兵。
跟韩世忠比,所差的的不过是那一千多静塞铁骑罢了。
不是不舍得给,实在是大宋战马不够用。不过就算没有重骑,岳飞也不吃亏,他手上还有大大小小,上百艘船只。
说句实话,哪怕之前岳飞有保护阳武,血战娄室,击杀阇母的功劳……作为一个从军不久,官职不高,年纪甚至比赵桓还小的年轻人,执掌这么大的一支兵马,处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真是惹来了一大堆的非议。
偏偏岳飞又是个不会来事的,如果没有赵桓的庇护,他真的坐不稳。
这一点吕颐浩也心知肚明。
可他更知道,很快人们就会放弃这个想法,转而开始敬佩这个年轻的将领。
一共两万五千名士兵,整整齐齐,王贵、徐庆、张宪,等等众将跟随,属于岳飞的第一次北伐,就要拉开大幕!
“张统制!”岳飞临行之前,喊住了张俊,还没等说完,突然他深深一躬,弄得张俊老脸通红。
“都,都统,你,你这是何意啊?”
岳飞沉声道“我此去生死未卜,倘若……河北的大局,就要靠你支撑了。”
张俊轻声叹息,他跑去找吕颐浩,本想着讨好吕龙图,巴结赵官家,给自己谋个出路。哪知道踢了铁板,险些捅了篓子,谁能想到,吕颐浩这个混账东西,竟然跟岳飞穿一条裤子,陷害他们几个,简直可恶透了!
现在张俊加上刘正彦和苗傅三个,都不知道以后怎么面对岳飞了。
“都统,末将惭愧,不过请你放心,末将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金人进犯开封。有我们在,大宋江山安然无恙!”
岳飞竟然露出了笑容,“不管怎么讲,忠君报国,此心不改!”
张俊愕然片刻,随即用力点头,心里暖烘烘的。岳飞这句话算是把俩人的关系拉回来了,也给以后留了和好的余地……虽说这个大小眼不会做人,不会说话的,这不挺明白吗!
岳飞交代妥当,终于可以出发了。
两万五千名士兵,迅速从相州北上,只用了一天时间,就进入了磁州境内……岳飞动作这么快,又让吕颐浩大吃一惊。
打仗跟旅游不一样,很难做到说走就走。
哪怕女真那种对后勤要求不高的军队,在出发之前,也要进行动员,集结物资,探查军情,安排行军路线,没有充足的准备,就直接出兵,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以赵桓进军关中为例。
为了十多万人能顺利前进,各地准备的民夫加起来是兵马的三倍,整条线路,还要提前囤积粮草,把方方面面都想到,才能顺利前行。
像岳飞这种,提出攻击燕山府,转过天就点兵出发的,也真是活久见,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好教吕龙图得知,这首先还要感激宗老相公。”张俊向着吕颐浩解释,“宗老相公此前北伐,这条路就走过了,沿途情况如何,有哪些地方势力,谁倾向大宋,谁甘心给金人当走狗,都摸得差不多了,在河北各地,还有岳都统派出去的细作,主要是打探情况的。”
吕颐浩忍不住倒吸口气,“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说的就是岳鹏举啊!他把功夫都用在了暗处,了不起啊!”
吕颐浩赞叹之后,突然又问道“这些事情可以事先准备,那粮草物资呢?你们屯了这么多吗?”
张俊咧嘴苦笑,“吕龙图,我们虽说粮草辎重不缺,但也没有富裕到这种地步,光靠着朝廷给的当然不行。”
“那,那你们还有额外的入账?”吕颐浩好奇了,他心说难不成岳飞还有另外一面?是走私?还是贪墨?”
“是授田!”
张俊带着吕颐浩到了黄河岸边,吕颐浩这时候才弄明白……原来岳飞在构筑防线的时候,修了许多的堡垒,在堡垒圈出来的空间,紧挨着黄河,土地肥沃,水源充足。去年的时候,就落实了授田,给有功将士土地,然后让他们耕种,安家落户。
就在去年秋天,已经进行了第一次收获,所得算不上多,但黄河两岸,八十万亩良田,给岳飞足足缴纳了十万石军粮。
“不对啊……”吕颐浩摇头,“张统制,这些授田的土地交多少粮食,我是知道的,朝廷那边的规定是三十税一,不可能这么多!”
张俊咧嘴,“岳都统规定的是十税一!”
“什么?他增加了税赋?”吕颐浩可急了,这事情可不小啊!
张俊咧嘴道“也不是加了田赋,而是岳都统说,为了支援用兵,理当多缴纳田赋……这事情渐渐的就变了味,下面人就说这些田都是岳太尉的,大家伙租了岳太尉的田,除了给朝廷税赋之外,还要给岳太尉田租,岳太尉仁义,要的很低,应该知恩图报,替岳太尉好好打仗!”
“住口!”
吕颐浩瞬间拍案而起,勃然大怒。
吓得张俊垂手侍立,一句话都不敢说。
吕颐浩盯着他半晌,怒哼道“张俊,你是有功之臣,也是聪明人。老夫不妨跟你说句过分的话,岳鹏举用不着巴结谁,也没谁能撼动他的地位。官家早就看上了他的儿子,要让岳云给皇子赵谌当侍读。”
“啊!”张俊惊得低呼出来,“吕龙图,官家竟如此看重岳太尉?”
“这算什么?官家还打算让鹏举给皇子当老师呢!”
这话一出口,张俊岂止是目瞪口呆,简直眼珠子掉出来……赵桓是有个儿子的,今年正好十岁,去年的时候,赵桓跟赵构讲,说皇子年幼,让他当皇太弟,就是这么回事。
只是这个“儿子”跟赵桓到底隔着一层,而且这孩子还是十七岁的时候,就生下的,虽然在这个时代,不到十五当爹的都一大堆,十七岁真不算“小爸爸”,可赵桓依旧不太知道怎么面对自己的儿子。
不知道就不面对,赵桓一直在躲着……可不管怎么躲,都有躲不过去的时候,譬如说青化大捷,皇子赵谌就给他爹上了一道文采斐然的贺表。
赵桓也是觉察出来,躲不过去。
可他又突发奇想,打算找个武夫给儿子当老师,从而治疗一下老赵家的软骨病。
遍观武将当中,谁能比岳飞更合适呢?
赵桓这种想法,几乎可以用大逆不道来形容了,偏偏吕颐浩还知道,没准真的要按照赵桓的意思来。
因为这位赵官家还真翻找古礼,所谓三公,太师太傅太保……在最初的时候,有教导保护君王之意,自然不可能是三个文人担任,一定是文武齐备的。
君王也要能力全面……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皇子周围只剩下文官了。
老赵家的孩子不尚武能行吗?
莫非说有人还想体验一次靖康之耻吗?
吕颐浩几乎可以确定,一旦暂时摆脱了危机,开始大刀阔斧改革之后,就凭着赵桓的本事,能把赵宋江山改的赵匡胤都不认识了。
偏偏这位官家的威望还在与日俱增,甚至拿这次岳飞北伐来说,包括岳飞自己都说,他没指望打进燕山府。
可问题是早晚有一天,会光复燕云的,到了那时候,大宋国朝又会是什么样子?
吕颐浩谈不上多憧憬,但他相信,整个转变过程,必然会十分有趣的……而给了赵桓这个胆气的,就是岳飞,就是韩世忠,吴玠,就是许许多多的将领!
吕颐浩不敢多想……岳飞统御兵马,却已经直逼邯郸。
守卫邯郸的兵马是义胜军,差不多三千多人。这又是大宋给自己挖的坑,赎回幽州之后,招募当地青壮,组成的义胜军,试图牵制郭药师,结果却是这帮东西跟郭药师一起,成了大金的忠实走狗,狠狠坑了大宋一把。
面对义胜军的守卫,岳飞没有任何客气,首先以床子弩猛轰城墙,火油火药,硝烟弥漫,还没等城里的人马反应过来,王贵就率领两千甲士,率先登城,直接杀了进去。
城中的守军着实单薄,可岳家军的战斗力也真不是吹的。
岳飞进城之后,立刻下令,收缴所有的马匹牲畜,充作军用。
他又下令开仓放粮,接济百姓。
岳飞甚至没有舍得在城里过夜,就继续前行……下一站就是刑州,是个军事重镇,或许会有一场恶战等着他。
不过岳飞已经无所谓了,越是向北,他的心就越是澎湃。
在北方,不光有他心心念念的黄龙府,还有那位古稀老人!
“宗老相公,千万撑住,晚生来了!”
岳飞心心念念着宗泽,殊不知此刻的宗老相公已经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从去年腊月开始,宗泽的双腿就开始浮肿,最初还只当是小病而已,可渐渐的,老相公走路困难,甚至发展到脚趾甲烂掉,让人简直不敢多看。
只不过虽然病体沉重,但宗泽的精气神非常好,每天依旧照常吃喝,照常处理事务,每天还要坐在四轮车上,去城墙巡视一番。
负责给老相公推车的正是王中孚,这个少年和几个月之前,发生了令人惊叹的变化,他不再青涩,也没了迷茫,相反,他目光坚定,斗志昂扬,身上甚至笼罩着一层杀气,死在他手上的汉儿军,已经超过了两位数。
“这些日子金贼的封锁越发严密,外面什么消息都得不到哩。”宗泽轻叹了一口气。
王中孚笑道“他们越是狠,就越说明他们心虚……要真是坏消息满天飞,他们巴不得让我们知道呢!”
宗泽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好啊,看起来你是把道德经和兵法都读通了,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很好,很好啊!”
王中孚笑道“还不是您老教得好!”
宗泽笑道“我算不得什么名师,还有更高明的,我可给你准备好了推荐信,凭着你们的本事,出城不难,你该去学更多的本事了。”
王中孚呵呵道“老相公,你什么都别说了,我会出城的,可我一定会背着你!否则,你死,我死!”少年眨了眨眼睛,笑容格外阳光道“这也是您教给我的,成仁取义,绝不敢苟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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