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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牧有诗云：“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江南泛指长江以南，但杜牧大抵指的是苏、杭一带吧。秋都尽了，草还未凋，他是夸赞江南的好。
而我的家乡所在，是北回归线。离长江南岸有千千米的距离，可谓南之又南。别说草未凋了，普遍植物就没有带落泊的。用“只此青绿”来形容也不为过。
因此我说，这里的秋戏，应该从霜降开始。凡戏都有个前奏或曰序曲。那么，寒露就是了。
记得十多年前，我到北京，央求北京的朋友带我去看香山红叶，正是寒露之前。朋友带我去了，但树叶只部分微微泛红，与我想像中的“万山红遍”相差甚远，颇觉失望。朋友说，多住几天，待寒露一过，就全红了。
由于行程满满，多住几天是不可能的。朋友太热情，在景点买了几张作为旅游纪念品的红叶送我。不过很遗憾，回来后竟随意一放，现在记不起放在哪儿了。但我却获得一点知识，香山的红叶，并不是我以为的枫叶，而是黄栌叶。
朋友还带我看了银杏树。说过了寒露，青绿的叶子会变得全黄，十分好看。当时没太在意。回来后，寒露已经过了。朋友发了银杏树叶变黄的照片过来，果然令人惊艳。所以我后来凡去旅游，听说有银杏树的，而且是过了寒露时节的，我必去看。如在昆明，有专门的银杏街；在桂林兴安，有海洋乡的一村黄叶。
作为秋戏的序曲，其实寒露已经多少体现秋的意境了。特点是早晚凉、午间热。早上起床，你不敢不穿长袖的衣服，双腿也恨不得多穿条薄薄的秋裤。但接近中午，你又迫不及待地脱衣服。炎夏的余孽，连处暑也处不了的。
唯从寒露始，暑、寒的交战，寒渐渐显出优势。如军事地图上，红方缓缓撤退，蓝方步步进逼。最终总会在某个时候，人们从抱怨热改为抱怨冷。所以，寒露是一个明显的转折点。
这个转折点对人们的生活来说，无疑是最舒服的时节。阳光明媚，惠风和畅。李白的“行乐须及春”，不妨改为“行乐须及秋”的。如果李白的春隐喻人的青年，那么秋明说是人的老年又有何不可？人生的起点和终点早已注定，而重要的，是趁着转折点，该玩就玩，该乐就乐。
忽然想，一年有四季，每季有六个节气，这是华夏文化很重要的一页。而所有节气名录中，属于秋季的最为美妙，美妙得可以直接用作人的名字。如立秋、白露、秋分，而且大多是女士。也许朋友会有疑问，莫非用寒露作名字的人也有？有的，我就曾经遇见过一个，还是男士的本名。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一个秋季，我已经四十出头。在珠三角某镇，应聘一家合资工厂。面试官是一个三十左右的小伙子。同时应聘的，都是些更年轻的大学生。我看好几个出来，嘟嘟囔囔地说：“考官面如寒霜，言如审讯。”
轮到我时，心里已有不被录用之想。面试官与我四目相对，显然他有点奇怪，这么大年纪了，工作都未有着落。我也有点奇怪，如此年轻，竟然是煞有权威的面试官。
他冷峻地问：姓名？我想果然是面如寒霜，言如审讯。我还是报上名号，还附加了一句：瓜田李下的李，人穷志短的志，穷光蛋的光。他呆了一呆，突然笑了，又匆匆看了我的履历，竟说：好 ，就录用你了，好一个穷光蛋。
我被安排在技术科，全科连我五个人，除我之外，其余都是名牌大学生。后来我知道了，这位面试官姓褚，名字就叫寒露，是港方驻厂代理。他工作作风严厉，说加班就加班，对做错事的，不留情面地呵斥。那时候香港还未回归，港人对大陆人好像有某种天然的优越感。不过对我还算客气，一是我比他大一轮有余，二是我也没什么错处值他呵斥。
加班成了常态，员工苦不堪言。而且加班也没有加班费，连夜餐费也没有。我感觉比在国营厂的时候都不如。记得在国营厂加班，起码有个夜餐粉或面。到了寒露那天下午，褚寒露突然说：今天不再加班了，我请大家去某某酒楼食个饭。同事们一时都呆了。我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喊：“领导生日快乐”。褚寒露难得地笑了。
那晚除了食饭，还去了唱歌。我与褚寒露也说了很多话，当然现在大多记不得了。只记得他问过我，为什么那么灵醒，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我说，遇见过好几个以节气名称作人名的，比如立秋、秋分、白露、小满等。但叫寒露的极少，只是冒昧猜一猜，还真猜对了。
其实那时我已经萌生去意，还斗胆说了些话。比如我问他，为什么工作上那么苛刻？他说自己也紧张啊，虽然说是港方代理，也只是打工的。万一成绩不好，分分钟会被老板替换。这份工作薪水很高，不想失去。
过两天我就提出辞职了。寒露很惊讶，说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辞职？我说想家了，既然家带不来，那就回家去。我知道各有各的无奈，也不想对他太刚性的管理方式说三道四。反正以后也不会再见了，说不上是朋友。我还是奉告些鸡汤：你的名字叫寒露，须知寒露节气也是有温暖的时光的。他是否明白，我也无所谓了。
我在那个工厂只干了两个月，果然以后再没见过褚寒露。现在想起来，是因为今年寒露竟在假期内而已。另外，有一部电视剧叫《梅花红桃》，里面有个角色也叫寒露，是女的，也是刚刚看过。我突然意识到，原来男的女的都可以用寒露作自己的名字。
既然寒露是个转折点，那么该为蓝军的占领作准备了。今天我就晒了被子，找好了厚衣服。风烛残年之人，什么都得提前做准备。莫等寒风突然凛冽时，手忙脚乱。
与一个同学在微信上聊天，说到 了人生的意义。现在有一种论调，说人生本来就没有意义。反正将来都是一抔黄土，人生，有什么意义可言呢？
地球有很多物种，动物植物，都是生命。如果说人类的生命没有意义，那任何生命都是无意义的。隐隐又觉得不对。看《动物世界》就知道了，不管是豺狼虎豹，昆虫蚂蚁，它们都为下一代付出自己的努力甚至生命。蜉蝣的幼虫时期，时间可能是几个月到三年，到真正成虫，却只有四五个小时。此时它们的任务，只是交配、产卵，繁殖下一代。这四五个小时不吃不喝，飞舞着完成任务，又飞舞着死去。
那么问题来了，维持物种的本能繁衍，就是生命的意义吗？也许是又也许不是。我格物认知的水平有限，更难探究里面的哲学思维。只觉得，既然天生万物，又生四季，就应该把此生过好。如果能像蜉蝣那样，飞舞着活，也飞舞着死，当然甚佳。但人毕竟是智慧生物，最终只有各安天命。
天生万物，理应各各相安。但冷酷的是，唯人类是会自相残杀的。远的不说，近的如俄乌战争巴以打仗，搞得全球不宁。我等如蝼蚁之民，真的不明白那些位高权重者，是作如何追求的。近来有个笑话，说“司机”和“普帝”都是愚笨者，这样兄弟间打生打死，还不如喝杯茶去。
寒露了，喝杯茶去，甚好。人生如茶，没准也算是生命的意义之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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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0-8 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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