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汉

露渊

                                                                                                              罗汉

                                                                                                                  文/露渊

         罗汉一直生活在村里，即便村子基本上空了。

         罗汉父亲死得早，母亲在父亲去世后，丢下他们兄妹三人，跟着四川木匠跑了。

        罗汉人很老实，即便是比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矮，但他还是给他们都成了家。

         如今，弟弟妹妹都随着儿女进了县城，升级成了爷爷奶奶辈，罗汉还是罗汉，只是身子矮了一寸又一寸。

          罗汉在家里是老大，罗汉父母都是高大魁梧的身子骨，不知道造了什么孽生下第一胎就是罗汉，身高不到一米，但是身为家里的长子，却扮演了一辈子父亲的角色。

         因为罗汉父亲是个药罐子，所以村里人都怀疑罗汉的出生，是他父亲喝了什么药造成的，罗汉虽然身材矮小，但是没有辜负生他养他的父母。

          父亲去世那年罗汉十八岁，父亲没有留给他什么家产，唯一的家产就是一头牛和十亩责任田。罗汉勤劳，做完自家农活就去帮同村的人干活，啥活都干，虽然他没什么本事，但是力气和恒心还是有的。罗汉心细，所以村里人有啥活都照顾他，整地割麦子，拉农家肥，打草，啥活都干。同村的人干完活有钱的给钱，没钱的管碗饭吃，或者是送些罗汉家里没有的粮食作物之类的，反正是不白让罗汉出力气。

         罗汉的遗憾就是没让弟弟读完初中，力气他有但是钱是硬头货，罗汉没办法挣到更多的钱。

         弟弟的媳妇是罗汉和妹妹商量好后，找媒人让妹妹给弟弟换了个媳妇。

         弟媳妇进门前有个条件就是要和罗汉分开过，罗汉不仅个子矮，脸黑，体形还横向发展，如果天黑走在前面，会吓死人，所以弟媳妇就提了这么个要求。

         罗汉满口答应，弟弟顺利成了家。

         村里人都说罗汉傻，既然是分家单过就不应该给弟弟家再干活。面对村里人的议论，罗汉只是傻笑，不说话。

         即便是这样，弟媳妇还是排斥罗汉，说是当家的出去打工后她和罗汉待在一个院子里害怕，所以老是闹腾。

         为这是罗汉没少给村主任求情，求人办事要送礼，这点人情世故罗汉懂，在村主任收到罗汉趁着天黑，送过去第六只大公鸡后终于答应给他在村头批一块地，让他盖个小房子。罗汉点头哈腰地给村主任道谢。

         虽然弟媳妇不让他到自己家院子里去，但是弟弟家责任田里的活都是罗汉干完的。村里人都说他傻，罗汉笑笑不说话。自己该干啥就干啥，心情丝毫不受村里人影响。

         两年后弟媳妇生下个儿子，罗汉把后院自己喂养的鸡，一只又一只，烫好了叫弟弟拿过去，给弟媳妇炖汤喝。

         罗汉趁着弟弟来取鸡的时候问：“娃乖不？你媳妇还好不？”罗汉傻笑着又说：“你要好好照顾媳妇，作为男人要多担待些，月子里的人不能生气，不能做饭，不能下地干活。”罗汉吩咐起来没完没了，弟弟烦他，好多时候，没等罗汉说完，弟弟提着罗汉烫好的鸡，扭头就走。罗汉看着弟弟的背影喃喃自语：“还是个孩子呢，娃都出生了，还没长大呢。”说着脸上带着那种父亲特有的憨笑。

          罗汉也抽空去看妹妹，虽然当初妹妹是同意换亲的，但是罗汉对妹妹还是有这份愧疚。

          其实妹妹婆家是很不待见罗汉的，每次罗汉过去妹妹婆家人都是冷嘲热讽，罗汉并不见怪，他是去看妹妹的，又不是去看他们家人脸色的，罗汉是这么认为的。

          弟弟儿子两岁的时候，村里不知道从哪里刮来一股子风，女人也可以到外面去打工了。

          弟媳妇的心蠢蠢欲动，谁不想到外面看看世界？何况年纪轻轻的，谁不愿意小两口成双成对地在一起？

          可是孩子咋办？想想以前自己对大哥的态度，实在是不好意思开口。弟媳妇有过后悔对大哥的态度，虽然她从来没有和大哥正面说过一句话，但是大哥对自己一家的照顾她还是看在眼里的。

           自从村里刮起女人出去打工的风，弟媳妇好几次都走到罗汉家门前了，可还是会转身离开。她拉不下脸来，也实在是没办法面对面目丑陋的大哥。

            罗汉知道弟媳妇的心思，这也是他老早就考虑到的事情。他想着只要弟媳妇看得起他，他绝对会把侄子照顾得好好的，家里家外的活绝对不会让他们担心。他特别喜欢胖嘟嘟的侄子，老是躲在弟媳妇看不见的地方，带着傻笑偷偷地看他们的背影。

          弟弟是硬着头皮跟罗汉说弟媳妇想和他一起出去打工的，弟弟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实在是没勇气抬起头来和哥哥说这件事情。

          罗汉高兴地满口答应：“去吧去吧，家里有我，孩子交给我放心去吧。”罗汉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让侄子开心地和他在一起，忽然又想起什么，就对弟弟说：“出去了要照顾好媳妇，不能让她受委屈，如果让我知道你让她受委屈了，看我不收拾你。”罗汉说话的时候语气很硬，看到弟弟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罗汉又说：“听话，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到哪里找那么懂事的媳妇去？说话！如果你做不到我说的话，就不要带她出去打工了。”

         弟弟完全没有想到，哥哥会不计较媳妇以前排斥他的事情，更没有想到媳妇这么不待见他，哥哥还是会像啥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对待他们一家。

         从那以后，弟弟好像是懂事了好多。

          时光在一如既往地流逝，弟弟和媳妇每年春天就出门打工去了，年底才回来。虽然分家是弟媳妇提出来的，但是罗汉带着侄子，侄子的吃喝拉撒都是罗汉供应的，弟弟一家从来没有提起过，罗汉更没有提起过。

          没有人提起过罗汉的婚事，罗汉也好像从来没有过那份心思。

           村里有老人倒是提醒过罗汉，让他抱养个孩子，将来老了好给他养老送终。罗汉只是听听，就当了耳边风。

            罗汉有时候也会说：“我有侄子呢，看他现在和我多亲。他爸妈回来了都不过去，硬是抱过去，半夜肯定得送回来。”

            侄子是上高中的时候才和罗汉分开的，侄子在县城读高中，离家2.5公里，罗汉抽时间走着去看他，每次侄子走的时候，罗汉跟着侄子到村口公路上等大巴，说不完的话，流不完的泪。

            大巴没影了，罗汉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像。

            村里人笑话他傻，傻得不一般。

            侄子终于不负众望考上了大学，离家很远，说是离家隔着两个省，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学费。

            罗汉比弟弟一家还高兴，他逢人就夸侄子，仿佛考上大学的是他自己的儿子一样高兴。不仅如此，罗汉对侄子的疼爱是实质性的。

            罗汉拿出来所有的积蓄塞给侄子交学费，剩下的硬是给侄子当生活费，这一举动在村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村里人说啥的都有，有伸大拇指的，也有鄙视的。对于这些风言风语，罗汉只是风轻云淡地笑笑，并不做任何解释。

             侄子上学的时间到了，罗汉该准备的不该准备的，比弟弟一家准备的齐全。

            看着弟弟和弟媳去送侄子上学，罗汉眼里不仅有泪，更多的是不舍和羡慕。

             是的，他也想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看看侄子上学的地方好不好？学校环境怎么样？可是没有人提及他去，罗汉自己想说亲自去送侄子上学，可是想到自己身体原因，每次都把那份对侄子的不舍藏在心里。

             四年大学很快毕业了，罗汉的身子骨在一个个守望的日出日落里矮了一寸又一寸。

              这时候不知从哪里刮来一股风，土地实行流转改革，加上撤乡建镇，学校实行集中教育。村里的学生都转到县城去读书了，村里年轻人不用种地也到外面去打工了，老人们大多都在县城帮着年轻人带孩子。

              短短几年时间，村子仿佛空了，留下的只有实在是没有任何劳动能力的老人，那几位老人的平均年龄大多都在九十岁岁左右，罗汉成了村里最年轻的留守人员。

             侄子当然也没有回村，侄子大学毕业后，首先面临的就是成家立业。但是这一切都需要钱，罗汉从来没有把侄子当外人，对侄子的爱倾其所有。

              从侄子按揭贷款买房，到结婚生子罗汉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现实就是现实，成家立业的侄子并没有把罗汉接到城里的家。谁都知道侄子是罗汉一手带大的，说具体一点，侄子是罗汉养大的，不仅如此，侄子现在的家业罗汉都有份。

            但是谁都知道，侄子不可能把罗汉接过去一起生活。侄子的举动不会有人指责，给罗汉养老本来就不是他的责任。何况现实生活中，侄子根本就没有实力养活罗汉，就算有实力，把罗汉接到家里也是不现实的。

           现在的年轻人跟自己的亲公公婆婆都住不到一起，别说是和罗汉了。比起生存实力，他们更怕和罗汉生活在一起，会被人指指点点。

          有人问罗汉一辈子图个啥，罗汉笑笑不说话，那笑容是纯的，就像天上的云朵；是发自内心的，因为在他心里，侄子身上流的是他们家的血脉，就是他的亲人，他对弟弟一家所有的付出都是心甘情愿的，无怨无悔的！








                                                                                                   

高迎春

罗汉谁然个子矮，面相丑陋，可是他心灵美，在世俗面前是一位了不起的巨人。他做人很坦然，对自己的付出很坦然，他做到了许多健全人做不到的事情。

露渊

高迎春 发表于 2024-11-12 13:36
罗汉谁然个子矮，面相丑陋，可是他心灵美，在世俗面前是一位了不起的巨人。他做人很坦然，对自己的付出很坦 ...

感谢老师鼓励支持，罗汉是真实存在的，我小时候村里人都叫他罗汉，现在也叫罗汉，我就觉得他的一声值得让人学习和钦佩，感恩有你，问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