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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 骗局:小官迷上贼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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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2-5 17:0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高老庄主 于 2025-2-7 09:23 编辑

渊抵达北京的时候,已是正月二十七,途中耗时八十九天,距离会试仅剩十一天时间。

    正德时期的北京外城墙,其东、西、北三面,跟后世北京二环大致重合。至于南边,只修到后世的前门地带,更南的外城墙是嘉靖朝修建的。

    王渊对北京城的第一印象,便是南城墙外,那密密麻麻的杂乱民居。根本没有经过系统规划,都是老百姓自发定居在城外,上百年来陆陆续续建起来。

    当然,人口既然多了,街市也形成了,就必须委任官员来管理。

    对于那些严重扰乱市容,又或者容易引发火灾建筑,官方肯定会进行强拆处理。

    户部贡院位于北京城东南角,周边民房已经被各地士子租得差不多。

    同路的南直隶、浙江、福建、江西等地举人,纷纷跑去投靠同乡会馆,实在住不下才选择租赁民房。而云贵川等地士子,则没有会馆可以投靠,老老实实沿街寻觅房屋。

    由于需要养马养驴,王渊、金罍和邹木都住在客店。

    这是一家规模较大的客店,虽然位于北京城外,但平时客流量充足。因为进城就是各部衙门,外地赴京办事的官员,很多都选择在此住宿,而且来往商人也非常多。

    张赟住不起高档客店,也没脸再让王渊接济,自己在城外寻了一处民房。

    仅仅过去两天,张赟便厚着脸皮,来客店找王渊借钱。

    “出什么事了?”王渊问道。

    张赟吞吞吐吐:“实在是……实在是难以启齿。”

    王渊无语道:“被人骗钱了?”

    “嗯,”张赟满脸胀红,说道,“昨日我与同宿的安徽举子,结伴一起去逛书坊,看有没有什么好书。结果遇到个穿锦缎的公子,他跟我们套话攀谈,得知我们都是副榜贡生,就说自己在户部有门路,可以帮我们买官。”

    “你还信进去了?”邹木惊讶道。

    张赟一脸郁闷道:“刚开始我也不信,但他坐着蓝呢大轿,身边又有几个健仆,那些健仆都穿的是绸袍。中途又来了个国子监生,花三百两银子买怀远县丞。此人很会说话,跟我们聊了半个时辰,彼此之间已经引为知己。他说自己是吏部尚书刘忠的侄子,非常欣赏我们的才学,只需随便给点银子,就能安排我们当一县主簿。”

    王渊、金罍和邹木面面相觑,就连周冲等随从都差点笑出来。

    不怪张赟太傻太天真,只怨京城的骗子太专业。

    蓝呢大轿可是官轿,这些骗子不但违制坐官轿,还敢冒充吏部尚书的家人。而且中途又有演员加入,假冒国子监生,当场花三百两买官。

    贵州士子哪见过这等事情?

    立即就被骗得五迷三道,还以为自己运气逆天,居然跟吏部尚书的侄子交上朋友。

    王渊憋着笑,问道:“被骗了多少?”

    “身上的钱都被骗光了,只剩下两块碎银子,”张赟垂头丧气,只能从别人身上找安慰,“跟我一起的安徽士子更惨,被骗了二十两银子!”

    邹木好奇问:“你怎么知道自己被骗?”

    张赟挠头说:“等那些骗子走了,书店老板才责备我们。说他一直在跟我们使眼色,我们还傻乎乎被骗,真真是鬼迷心窍了。”

    王渊想了想,问道:“那家书店在哪里?”

    张赟指着东边说:“崇文门外不远,那里有一条士子街,专卖笔墨纸砚和书籍字画。”

    “不要自责了,我帮忙你把银子弄回来,”王渊安慰两句,便对金罍说,“金兄,麻烦你配合演一出好戏。”

    金罍问:“为何是我?”

    王渊笑道:“因为你身穿锦袍,看起来更像冤大头。”

    以金罍的性格为人,他是不会帮忙的,甚至还觉得张赟活该被骗,谁让张赟想着走歪门邪道呢?但此刻王渊发话,金罍居然同意下来,老老实实跑去崇文门外钓骗子。

    而且,金罍还主动去买金冠和玉簪,连方巾都不戴了,只为看起来更像冤大头。

    第二天,王渊带着金罍出门。

    邹木则留下来温习功课,毕竟只有几天就会试了,他完全没把握能够考中进士。张赟也没外出,怕被骗子认出来,只心神不定的在租屋里苦等。

    金罍骑着王渊那匹水西马,浑身打扮得富贵无比,手里还摇着一把折扇。

    王渊以及几个书童,负责扮演金公子的随从,也是个个身穿绸缎衣服。

    他们在士子街瞎逛游,整个上午都没有收获,估计骗子短时间不敢露面。不管如何,反正瞎买了许多东西,逢人便吹嘘金公子是副榜贡生,这次肯定能够考中副榜进士!

    ……

    东城外,一处民宅。

    临近正午,有个小厮打扮的青年,快步跑到院中:“褚爷,发现一只大肥羊!”

    “哦?”

    褚爷正在锻炼身体,放下石锁问道:“什么肥羊?”

    小厮笑道:“一个穿金戴玉的公子哥,自称是云南来的副榜贡生。逢人便吹嘘自己学问好,肯定能够高中进士,你说他中了副榜进士能有啥用?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土人,看到什么都觉得稀奇,今天上午买了好几轴字画。”

    “可曾寻到落脚地?”褚爷问。

    “刘三跟过去了,我回来禀报消息。”小厮说。

    过不多时,负责跟踪的刘三跑回来,笑道:“褚爷,那只肥羊住在隆兴旅店,我一直跟踪他们进了客房才回来。”

    褚爷思考片刻,说道:“这次让老二唱主角,扮演进京探亲的富家公子。身份嘛,就是吏部文选司郎中的亲侄,今天下午就找机会跟肥羊接触。如果能捞一票大的,这个月都别再出工了,肥羊很可能会报官。”

    “嘿嘿,这些外地人,连衙门都不知道朝哪边开。”刘三笑道。

    这些骗子在明朝被称为“市棍”,京城特别多。

    高级市棍还有临时官方身份,往往为书办胥吏。

    京城若有差官外出,不外乎计算钱粮、行移作稿等事务,读书人不屑亲自干这种杂事,于是就要临时聘用书吏随行。

    而这些高级市棍,虽然没有官身,但胜在能写会算。一旦打听到有差官出京办事,就通过多种方式竞聘,大摇大摆的随官出京。到了地方,疯狂诈骗钱财,甚至收受贿赂、帮人篡改官方资料。

    普通市棍则往往潜伏在京城,遇到进京办事的官员,或者进京赶考的副榜举人,便三五成群设局行骗。往往诈称自己是吏部某官员的家人,可以帮人打点安排,哄人傻乎乎的掏银子。

    而受害者即便意识到自己被骗,也不敢声张,更不敢报官。因为他们有功名在身,这事儿传出去要毁前程的!

    比如隆庆朝内阁首辅高拱,就在京城有无数便宜外甥、便宜表侄,把高拱的名声搞得很坏。气得高拱亲自微服调查,抓来一大堆骗子送去刑部严惩,甚至上疏皇帝要求整顿京城治安。

    张赟的运气非常好,才来北京几天就被人设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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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2-5 17:07 | 只看该作者
金罍摇着新买来的折扇,大冷天扇着风问:“若虚,我们转了一个上午,那些骗子都没出现。眼看着就要会试了,总不能一直演下去吧?”

    “今天下午再去转转,如果还没骗子上钩,也只能是算了。”王渊想了想说。

    “那就快点出门吧!”金罍突然变得很积极。

    这货已经被带坏了,感觉演戏好有意思,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吟诗作赋的乐趣。

    众人再次出门,排场够大。

    金罍骑在马上耀武扬威,王渊给他牵缰绳开道,身后是张鸣远和祝伦两位打手,周冲等书童充当小厮紧跟着。

    还没走到文士街,就迎面而来一行锦衣青年。

    “快闪开,金公子的道也敢挡!”王渊嚣张大喊。

    不怕遇到权贵,因为这是南城外,真正的权贵都在城内。一般而言,此处也不会有官轿瞎溜达,张赟搞不清楚情况才被唬住的。

    话音刚落,对方也呵斥道:“不长眼的东西,居然敢在谢二爷面前骑马!”

    王渊鼻孔朝天,冷笑道:“金公子的父亲金老爷,可是云南大理首富,人称‘金半城’,半个大理城都是金家的!你们算什么东西,敢在金公子面前充二爷!”

    对方集体双眼发亮,金半城啊,一听就是超级大肥羊。

    王渊也在观察对方,若遇到真正的权贵,直接撒丫子跑路便是。

    对面的健仆嗤笑道:“我家公子可是吏部文选司郎中谢老爷的亲侄,谢老爷的祖父一夔公,乃是英宗朝的状元!云南来的商家子,狗一样的东西,居然也敢在贵人面前嚣张!”

    王渊和金罍对视一眼,都明白是骗子上钩了。

    文选司郎中这种敏感职位,其家人怎敢在京城胡闹,怕不是嫌言官们的工作太清闲!

    不过嘛,这些骗子还真做足了功课,居然知道文选司郎中谢麒的祖父是英宗朝状元谢一夔。

    “公子,文选司可以任免地方官员,不能轻易得罪。”王渊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对方听见。

    金罍的演技非常浮夸,刚刚还不可一世,突然变得惊恐万分,连忙下马:“让……让你们先过去就是!”

    不走心啊,表情转换太生硬了。

    王渊提醒道:“公子,这是结交权贵的好机会啊!咱们金家有的是钱,砸他几千两银子出去,怕是能买到一个知县来当!”

    “真能当知县?”金罍震惊道,演技愈发浮夸。

    王渊说:“公子是副榜举人,已经有当官的资格。只要摸清门路使钱,肯定能买来官做!”

    “那我还考什么会试?直接使钱啊,”金罍摇着折扇,哈哈大笑,“我金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王渊指着对方说:“我们公子不缺钱,多少银子能买到知县啊?”

    这问得也太直接了吧,把骗子搞得哭笑不得。他们都还没下网呢,大鱼就自己蹦上岸了,如此肥羊不多宰几刀简直愧对苍天。

    “大胆,居然敢买官,”对方一边呵斥,一边走过来,低声说,“此处说话不方便,我们换一个地方详谈。”

    “我懂,”王渊笑着回头对金罍说,“公子,你看吧,京官也是一样的,天底下哪有银子搞不掂的事情?”

    金罍收拢折扇,指着骗子:“本公子要当知县,你们开个价!”

    “稍等,我们商量一下。”对方回去窃窃私语。

    “不会有诈吧?挺邪乎的。”

    “小地方的土财主,没见过世面,以为来了京城也能用银子开路。”

    “若他能拿出上万两银子,怕真能买到一个县官。”

    “所以不能让这人跑了,白花花的银子啊,够我们吃半辈子了!”

    “这人有些呆傻,不妨宰狠一些。”

    “……”

    很快有人走过来,站在金罍跟前低声说:“一万两纹银,公子若是中式,就给你一个大县的缺。若公子没有中式,只能给你一个中县的缺。如何?”

    金罍还没应声,王渊就冷笑道:“我家公子是何等身份,不管有没有中式,必须给个大县的官儿来当!”

    对方表示有些为难,纠结半天说:“得加钱。”

    “多少钱,你开价,本公子有的是钱!”金罍已经演上瘾了,还在装巨富家的傻儿子。

    对方犹豫试探:“三万两?”

    金罍用折扇拍打手心,壕气无比道:“说定了,就三万两。我金家贩马一次,赚的便不止这个数,买个县官来当太值了。”

    骗子们一听,面面相觑,只觉口干舌燥,心脏都快蹦出嗓子眼儿了。

    这何止是肥羊,这他娘是肉牛啊!

    骗子们从业十多年,风里雨里,辛勤奔波,拢共加起来也没赚几个。这单子要是能拿下,还行骗个毛啊,可以回乡下建房置地当体面人了。

    不愧是云南的马贩子,难怪如此有钱,早知道就再多加一万两。

    被骗的受害者,是被官位迷了心窍,才会傻乎乎中招。

    而眼前这些骗子,同样利欲熏心,被三万两白银搞得智商掉线,居然无视金罍拙劣的演技,也忽略了双方交流当中的各种细节漏洞。

    明朝中期虽然商业渐渐繁荣,但还没出现汇票、飞钱之类,几万两银子很难远距离付清。

    金罍依着剧本说出台词:“本公子家在云南,三万两一时之间运不过来。你们收不收茶引?”

    “收!”骗子连忙回答。

    盐引、茶引都是好东西,本身不是钱,却比钱更受追捧,因为这玩意儿能生钱。骗子们拿到茶引之后,不用去云南做茶叶贸易,直接转手卖掉就能兑成现银。

    “那好,我立即修书一封,派人从云南送茶引过来。”金罍面带微笑,根本不把几万两银子当回事儿。

    王渊提醒说:“公子,咱金家虽然钱多得花不完,但老爷恐怕也不会轻易给茶引。”

    “也对啊。”金罍愁眉苦脸。

    骗子们顿时急了,生怕煮熟的鸭子飞掉,一人连忙说:“不如先付些定金。”

    金罍回答道:“可以给你们五百两定金,但要立个字据。我们金家做生意都是讲规矩的,买官也是做生意,不立字据就不给钱。”

    “对,要先立字据。”王渊摸出沉甸甸的布袋,随手从里面拿出几锭银子。

    骗子们互相商量一阵,都认为应该随便立个字据,然后拿着五百两定金就走人。

    至于那价值三万两的茶引,虽然非常诱人,但想想还是算了吧。这位金公子是傻子,但他老爹不一定傻,恐怕轻易骗不来的。

    双方来到附近的茶铺,王渊取出文房四宝和印泥,突然说:“立字据还缺保人!”

    金罍附和道:“对,我们金家做生意是讲规矩的,立字据必须有保人。不然你们拿着银子跑了,我们上哪儿找人要钱去?”

    骗子们哭笑不得,别人买官生怕被发现,被骗了都还不敢报官,头一回遇到找保人立字据的。

    骗子解释道:“这位金公子,买官见不得光。我家二爷给你们立字据,已经冒了很大风险,怎么可能再找保人?若是不相信我们,那就当今天没遇到,你自己去考会试!”

    王渊立即拍桌子:“你们讲不讲道理!我家公子要是有把握中试,还找你们买官干什么?”

    说得好有道理,骗子们竟然无言以对。

    还是金公子更大气,一边写字据一边说:“算了,没保人就没保人吧。五百两银子而已,就算是被骗了,对我金家而言也是九牛一毛,只当打发几个要饭的叫花子。”

    骗子们突然开心起来,很想穿上叫花衣,请金公子多打发几个。

    “画押,按手印,”金罍随手指着一个骗子,“我金家做生意是讲规矩的,必须有保人,你来做保人吧。”

    于是乎,文选司郎中谢麒的侄子谢二爷,与他的一位家丁,很快在字据上签名盖手印。

    “给钱吧。”谢二爷摊手道。

    王渊一脸不解:“给什么钱?五百两银子,刚刚给你们了啊。”

    谢二爷愣了愣:“兄台,你是不是忘了?装银子的布袋还在你手里。”

    “我真给了。”王渊叫屈道。

    谢二爷终于回过神来,怒不可遏:“好胆,竟敢在京城消遣你二爷!”

    金罍演不出那种愤怒时的爆发力,只能由王渊代劳。王二郎一脚踹翻茶铺里的长凳,拍桌子道:“当面立的字据,都没转身就不认账了,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他娘的,这些外地人想黑吃黑!”

    “怎么办?”

    “打一顿再走,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

    骗子们都炸锅了,一个个气得三尸神暴跳。

    茶铺内的客人纷纷躲避,但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围成一个大圈看热闹。

    王渊手持字据说:“为了避免给你们惹麻烦,立据时只说借给你们五百两。不管你们签的真名假名,手印总不会出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若敢赖账就拉去报官!”

    “报你娘的官,给我打!”谢二爷已经快炸了,他从业多年第一次被人如此戏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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