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的疼痛

露渊

                  


　　文/露渊

　　今晚我又失眠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患上了一种头疼病，是那种无端的疼痛。确定了一家人都在熟睡后，我赤脚走近阳台，看天空，看月亮，它们一个清澈，一个明亮，一个辽阔无垠，一个又大又圆，无端的疼痛是我在这样的美景下落泪，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整座城市都睡了，整个目光所及的地方都是寂静的，我痛恨自己，就在此刻，为什么别人都睡了，而我把睡眠丢了？

　　三年前我为失眠付出过代价，被家人强行送进医院的牢笼去治疗，我拒绝扎针，可以吃很小的药粒，中药实在是无法服用，会呕吐，导致整天都无法进食，医生说从来没有哪个患者，可以要求他开药，限制他的治疗方案，我是个例外。

　　经过一周的反复治疗，失眠症毫无起色，我坚决要求出院，因为放不下家里的人和事。

　　医生说，你失眠主要是神虚。我问什么是神？

　　医生说，神是每个人内心存在的一种无法形容的物体，你的神比较虚，而且你严重失眠就是把神丢了。

　　我问，无法形容的神到底是什么？我的神为什么会丢？丢到了哪里？

　　医生说，你要继续治疗，配合医生加强治疗，现阶段不可以出院。

　　我又问，为什么？

　　医生说，你的病没有好？

　　我又问，为什么没有好？那这些天的医疗费你替我承担吗？

　　医生说，你应该换个科室接受继续治疗。

　　我又问，什么科室？

　　医生说，十三楼精神科。

　　我又被转到了精神科。即便是我坚决反对，可手无缚鸡之力。

　　我大概明白了我的病症，所以不再反抗，除了针灸，除了喝中药，吃西药一次不能超过三粒，所以每隔三个小时我就吃一次药粒。

　　我坚决要求看我的病历，最终看到被诊断为重度抑郁症的时候，趁着医生交班的时候，我穿着睡衣，假装虚弱地溜出医院，一路狂奔跑回家，我听见人们说，瞧，那个疯子。

　　是的，我疯了，如果继续治疗下去我真的会疯，因为我没钱治疗，只是简单的严重失眠，我真的没钱去治疗，陪着我一路狂奔的还有我的眼泪，从小到大它对我始终不离不弃，我们两小无猜，相互发誓绝对不会丢下对方。

　　我不会拿着血汗钱去买睡眠，我觉得这是荒唐至极的愚蠢，毕竟挣钱是那么难，那么慢的事情，毕竟花钱的地方那么多，怎么算也没有多余的钱去给我买些睡眠，这是真的，家人之所以强制送我到医院去治疗，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家里的经济情况，真的。

　　我把有限的钱，一分一分地计划着日常开销，可还是有很多计划外的开销，对于这些计划外的开销，我深感无力和焦躁，所以是那些无奈和焦躁偷走了我的睡眠，你们看，我是不是个神医？谁说我需要到精神科去治疗？如果精神科能治疗我的睡眠，那唯一的方案就是马上让我回家，不要再有任何经济，或者是那些计划外的开销给我增添好多无端的压力，你们看，我还需要到精神科去治疗吗？不需要，我很正常，我自称神医，所以私自逃离医院，不让他们再次给我制造任何焦虑和压力。

　　我说我好了，是真的好了，因为没有办法逃离家人们发自内心深处关心，有些事情我不想说说，说了也是白说，听烦了金钱如粪土的好那些不负责的说辞。因为家里的事情没人过问，人人看来我是这个家的王，所有大小事务都有我处理，老公更是尊称我慈禧太后，可是没有人真正去了解我这个慈禧太后其实是个空壳子。都说我是自作自受，我也这么认为，但是同时我还得考虑一件事情，钱，从何而来？其他人不需要考虑，因为他们不管家务事，我是家里的王，我为这个实权而感到自豪？其实没有，很多时候，我都是躲在无人的角落里大哭。

　　大哭还要选好时间地点，必须是再三确定了家里没人，再三确定他们不再反过头回家，取什么落下的东西，所以在他们出门前，我仔细地记得他们所要带的所有东西，比如手机，钥匙，钱包，这是最基本的三大件。如果谁的东西忘带了，我就是罪魁祸首，因为我是家里的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加了一个大字，所以我又升级为大王，必须为所有的事情操心。

　　我也浪费过唯一能够大哭一场的机会，因为城区楼房并不隔音，我不能够确定邻居家有没有人，怕他们听见我们家有哭声，怀疑我虐待了我的臣民。所以我选择安静地哭，但是又不能哭得太久，只有两三分钟，这要看情况而定，如果家里所有人顺利出门，我有三分钟，因为我也要上班，所以大多时候我都在到达上班地点之前，把所有的情绪消化掉，为了不留痕迹，我上班途中总是高高地仰着头，有些人认为我在看天空，所以他们也会跟着看，结果什么都没有看到，所以背地里嘀咕一句神经病。有些人认为我高傲，所以路过的时候就无端地鄙视我一眼或许是两眼，我没有时间去确定，

　　如果实在是没办法消除哭过的痕迹，被人问起的时候我会解释，是我走得太快了被沙子亲了，所以引来一场大笑，正好掩盖我所有的情绪。

　　只要家里的人生活秩序正常，我吃过安眠药的睡眠就会好一些，因为表示家里最近没有什么大事，不会有特殊的，预料之外的开销。

　　我很怀念在乡下的时候，有时候可以不用到田地里干活，比如下雨天。在乡下不干活没什么大不了，可城区不行，不上班就没有收入。关键是像我这样开个小店的人，不开店一天还要付房租，卫生费，暖气费，因为那些都是按月算，不管我同不同意，房子是我心甘情愿地租来的，没有人强迫我，不开门生活就没办法正常维持。

　　我不敢跟任何人提起我的焦虑，因为所有的焦虑都是我自找的。

　　从农村跑出来，没有人同意，我一意孤行。

　　在城区买房子，想把根扎在这里，没有人同意，是我一手遮天干的事情。

　　然后，供学习并不好，可以靠婚姻改变命运的女儿上大学，这么大的事情也是我挨打也不能改变的事情。

　　给子涵买摩托车是我没有经过家庭会议，私自决定的。

　　租房子开店也是被老公暴打一顿后，私自操办的。

　　所以我没有时间去休息，好多时候我也怨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安分守己地守着三亩薄田过日子？我可以，我的腰椎没有受伤前我真的可以。但是我的孩子们坚决不可以，我有责任和权力引领他们，哪怕是一路狂奔也要尽力狂奔，哪怕努力了没有结果也要尽力而为。

　　所以我是自己的医生，我知道自己的失眠应该怎么治疗，我知道自己没有得什么精神类的疾病，我只是焦虑，为生活而焦虑为自己不能安分守己而焦虑。

　　而我不接受治疗，是没有能力去治疗，我尝试着调整心态，尝试着寻找一种能够疏散我焦虑的一种方式。

　　我的焦虑还是让我彻底变成了另一个自己，听音乐，我只能听轻音乐，我尝试着去接受新出名的事物，一次次尝试，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我的焦虑让我整个人烦躁不安，每个人看到的我都是安静的，面带微笑的，只是很少说话而已。

　　可是没有人知道我不爱说话，是因为我一开口就会有一种疼痛感，尤其是头部。随着剧痛而来的还有眼泪，为了避免误会，我尽量躲着一些人，尤其是熟人，还有我店铺那边的邻居们。

　　我亲眼看见他们看我的眼神里藏着怜悯，还有皮笑肉不笑的礼貌性的回复，还有一些貌似我没有察觉到的窃窃私语，关于我的一些讨论。

　　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礼貌地点头微笑，算是打过招呼了，可谁都不知道当我打开店门，走进来的那一瞬间就会泪流满面。

　　我很羡慕他们，整天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家长里短，说不完的话，我很想融入他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走不出去。

　　我有尝试过，不知不觉地融入他们的谈笑风生，可是他们的话题我永远都无法融合，而他们让我羡慕的谈笑风生此刻是那么刺耳，我有严重的耳鸣，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们开心的场面，在我看来就是噪音，我无比心烦，甚至感觉马上要呕吐，但是找不到理由快速离开谈兴正浓的他们。

　　没有人发现我的异常，没有人知道我在经历着怎样的一场如坐针毡的心理历程。

　　我尝试着想离开，但是应该怎么和他们解释？直接离开，感觉很不礼貌。要告诉他们一声，但是怎么说？说我头疼，怕他们会劝我去医院。说我累，可是大家都是开店的人，他们年龄比我还大好多，看起来精力旺盛，我徘徊，不知所措。

　　终于有人说我了，或者是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云朵，你怎么了？脸色蜡黄。”花店的嫂子说，就这样称呼吧，可是她都七十多了有退休金还在给儿媳妇看店，整天快快乐乐地，真的令人羡慕。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说：“今天好冷，我想回店里去。”原本打算说完转身就走的。可是我想离开没有那么容易，他们是那么关心我，不搞清楚我为什么感觉到冷，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

　　我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出于礼貌还是麻木地应付着他们所有的提问。

　　“不冷啊，你为什么就会感觉到冷。”水果店的嫂子说着就来摸我的额头。

　　我下意识地躲开了她那经常喝酥油茶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子酥油茶的味道还是直冲味蕾，我的胃开始终了起来，是真的。

　　“来我看一下手指。”说着馒头店的老板娘直接拉过我的手，开始掐住我的指甲盖又说：“咦，一看就是消化不良引起的，快点的帮我拿个凳子来，这种事情我最拿手……”她一边掐我的指甲盖一边不停地说着什么，耳鸣和头疼让我什么都听不进去。

　　我麻木地接受着他们的关心，我的指甲盖有疼痛感，是那种钻心的疼。被馒头店的老板掐过的指甲盖呈紫色，馒头店的老板娘说：“云朵赶明儿就好了，你看你阴气太重了，这样不好。”

　　掐完了两只手的指甲盖，他们又开始掐我的脚指甲，我最不喜欢让别人看我的脚，况且此刻有男有女，可是我仿佛没有了一切权力。

　　脚趾甲盖掐起来更疼，我看到了馒头店嫂子的诚心诚意，她为了发挥最大努力，嘴角歪斜，眉头紧皱，牙齿咬得咯咯响。我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完全失去了平时的斯文形象，可是我的反抗，在左邻右舍诚心诚意的照顾下是丝毫不起任何作用的。

　　我开始呕吐，是那种黄绿色的水，我觉得吐出来的是我的胆汁，苦到无法形容，无法接受。

　　紧接着又是我的头部从太阳穴两边开始，用食指中间的骨节盖使劲地挤在一起，好疼好疼的那种。然后是天门那里，顺着鼻梁往下，人中，下颚，还有耳朵也被分成三个穴位。馒头店的老板娘最后的举动让我至今难忘。

　　她像极了我故去的奶奶，用右手搓着我的头，搓一下，像是抓住了什么，使劲地向外甩出去，一直甩了三次，方才罢休。

　　“好了好了，云朵这下好了。”他们终于放开了我。

　　很奇怪的，我浑身轻松多了，只有被馒头店的老板掐过的地方隐隐作疼，没有了头疼，胃疼，和呕吐。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冒然出去和他们闲聊了，因为整个头部，被掐过的地方都留有疤痕，而且好多天不敢洗脸，尤其是他们所说的人中处，正好是上嘴唇和鼻子之间，好长一段时间疤痕都久久不肯褪去，所以被人称为日本夫人，虽然年近五十岁，说不上爱美，但是我唯一的爱好就是素面朝天的同时，一定要保持整个头部的干净利落，何况那些疤痕明显又醒目，幸好有口罩，我真心诚意地感谢一包又一包的口罩。

　　失眠在继续，无端的疼痛也在继续，但是我还得坚持，因为子涵还在读高中，老公需要终身服药，还有母亲和公婆，甚至是姐姐和妹妹，我要保持随时都要有钱来应对亲人们之间的帮助。

　　我很焦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仿佛把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周边的亲人们可以随时联系我，让我提供他们生活所需的周转资金，虽然小到几千块，大到几万块而已，但是没有人知道现在的我虽然离开了土地，不再靠天吃饭，也在靠市场部的经济大环境的转变吃饭，我想挣钱，挣更多的钱，以备亲人们不时之需，但是钱看起来并不喜欢我，它们到我手里转一圈就走了，只是别人不知道，而我也没办法解释，解释了也没人相信。

　　不解释还好，至少不伤和气，解释了就把亲人们得罪了，他们会认为你是有能力也不帮他们，所以就会怀恨在心。

　　有时候我觉得我的头疼是选择性的，真的。

　　如果我一直忙碌着，它就不会来打扰我，但凡我闲下来，它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来缠着我，一副非我不嫁死皮赖脸的样子，我拿它毫无办法，所以就拼命地找事做。

　　先是做本职工作，擦杂货店的所有商品，结果擦来擦去把出厂日期给擦没了，还好有发票和同类食品给它证明，它是在保质期之内的，可以食用的，最后还是给警告，记了处分。所以每当头疼来袭我选择不擦。

　　我想用写作来分散头疼的力度，可是头疼起来根本没有思路，满脑子仿佛都是浆糊，我还想象过用一支烟或者一杯酒来缓解我的疼痛，但是也只能是幻想而已，我怕上瘾。而现实的生存能力没有办法支撑我的想法，所以只能是承受，承受这无端的疼痛。

　　我绝望地看向天空，听说它的辽阔能包容我的忧伤，不，是疼痛。但是我看了好久头疼一直对我保持着不离不弃的状态，我只好用眼泪来抵抗对它的厌恶，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它的脸皮是有多厚，才能做到抵抗我所有的招数。

　　我的焦虑，我的头疼，是专属于我的属性，不能告诉任何人，只能默默承受，因为我不想变成精神病患者。


                                                                                                              

欧阳梦儿

不好意思，把 这篇文章看掉了。

欧阳梦儿

整篇文章围绕“我的头痛”而写。“我”觉得我没病，却被家人以关心为名送我进医院，殊不知高额的医药费更令我头疼。接着倒叙，我为什么头痛。我头疼是因为我睡不着觉，而我之所以睡不着觉，是因为操心的事在多，需要我解决的事太多。而这些人和事，都需要钱来解决。问题的症结是现在大环境不好，钱越来越难挣。

正如作者文中所描叙，别人的关心都如云一样淡一样轻，反而更令我头痛，头疼到恶心的症状都出来。所以唯有自救。

其实根据作者的描叙， 我觉得医生说的没错，我也觉你得了一种现在很时髦的病，抑郁病。据考证，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或多或少都精神会出点毛病。压力太大，过份焦虑。患 病其实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放开心情没准就走出来了。我家小妹跟你的症状也一样，考取了一本也没能去读。

你自己也说了，现在大环境非常不好，只要勉强能坚持能生存都是能干人，不要对自己要求太高。在你看来，每个人都是你的责任，其实是你想太多。古人云，走到哪个坡就唱哪首歌。弦崩得太紧，就有断的一天。通过自己的努力想过上更好的生活，这无可厚非。但也不要太高要求自己，人比人气死人。

其实大家都一样，都在泥沼中挣扎。比如我，特别是今年几乎天天亏，门租费都要往里贴。最近也常常半夜焦虑中醒来，不知该如何寻觅一条新路。但我尽量调节自己的心态，尽量让自己重新入睡。毕竟身体才是最大的财富。你说呢？

欧阳梦儿

排版有问题，我看能否帮你排一下，下次请一定记得规范排版。

欧阳梦儿

请多参与文友互动，今后互动是加精参考条件之一。江天希望因为文友的互动而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