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发挥余热”

东皋子

　　那天上午，我和一个同事到华美房地产公司办事，正好遇上建设规划局的两位领导也在这儿“检查工作”。办完公事已经将近中午十二点了，公司的周老板要留我们吃一顿“工作餐”。我想推辞，但同事客气了两句就“笑领”了，我也不好再坚持了。

　　周老板亲自驾着豪华奔驰车，穿大街，入小巷，十几分钟后才停在一个偏僻的茶馆前。下了车，我一边跟着往里走，一边暗想：“怎么跑到这么个地方来了？”

　　进得茶馆就是一个大厅，靠里面有两条阴暗的走廊，走廊两旁有不少门，看来是包箱。这时，从柜台那边走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中等个，身材微胖，穿件蓝色衬衣，打着一条花领带，稀疏的头发梳得油光发亮。我觉得他有点儿眼熟，正想着，周老板已经做了介绍：原来他曾当过市检察院副检察长，姓马，两年前“退居二线”，这茶馆就是他开的。看周老板与他勾肩搭背，嘴里“马检、马检”地叫着，显然非常熟络。

　　马检把我们带进一个包箱，里面沙发、茶几、电视机和麻将桌应有尽有。侍者送来了茶水。随便扯了几句后，马检说道：“饭菜还要等一会儿，来几盘幺幺五吧！”我和同事推说不会玩。于是，马检、周老板和建设规划局的两位坐上牌桌，玩起扑克来。

　　对这“幺幺五”，我略知一二，看他们打了几盘就知道他们的水平都不错。尤其是马检，摸庄果断，算牌精准，显然是久经赌场的个中高手。几盘下来，他赢多输少。待到侍者来报告“菜都上齐了”时，马检跟前已堆满了“战果”，大概在两三千元上下。

　　来到大厅，大家在圆形大餐桌前坐定。周老板问喝什么酒，我们几个客人都说不喝。马检就说：“不喝酒，吃起来有什么劲儿！来一瓶‘酒鬼’吧！”周老板说：“好吧，就来‘酒鬼’。”我和规划局的一位坚辞不喝，侍者就拿来四个玻璃杯，给那四位每人斟了大半杯。大家碰杯对盏，吃喝起来。

　　两口酒下肚，马检就打开了话匣子。他先夸赞规划局喝酒的那位“有酒量，喝一斤没问题，只是前年那次被我喝趴下喽”，继而对周老板说要到他公司里去给他开车。周老板笑道：“好啊。那我要买一部好车子。”马检手一挥，说道：“我自己带车去。我有车。我义务打工，不要钱。我老婆在电信局，女儿在烟草公司，儿子在电力局，他们每月都是几千块工资。我也是一两千。我不为钱，就是做点事，发挥余热。我给你开车，兼法律顾问。”规划局的那位马上说：“是啊，政法系统谁有马检这样广的关系，这样高的权威！”马检听了，乜斜着眼对周老板说：“那一年，公安经侦支队抓你，说你偷漏税，我就对他们说，周某有什么大问题啊，你们这么做是错误的，赶紧放人……”周老板立即接上道：“是啊是啊，那次多亏你帮忙说话呐。公安的人再厉害，见了你马检还不得退让三分？我这小公司能请到你来做法律顾问，以后就更没有后顾之忧喽。来，再敬你一杯！”马检哈哈大笑，喝了一大口。

　　几个人又碰了几次杯，一瓶“酒鬼酒”就报销了。马检朝侍者一招手说：“再来一瓶‘酒鬼’！算我的！喝就喝个痛快么！”周老板赶紧说：“是我请客，哪能算你的！”侍者过来斟酒时，周老板对我们说：“按马检的能力，当个正检察长还不是绰绰有余？”大家纷纷附和。马检身体往椅背上一靠，脸上带出点阴沉，说：“那年李书记已经找我谈了话，就等人大的手续了。要不是有人搞鬼，哼！说我有‘经济问题’。我有什么问题？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么！捣鬼么，弄了个姓王的来当检察长。哼！”他端起酒杯猛喝一口，一仰头咽了下去，稍顿，又说：“不过我也不在乎。我并不是很想当这个检察长么。……我现在退二线，很多事还不得找我？林市长亲自找我谈话，请我到‘重点工程拆迁办’帮忙么。”他一指周老板，“他搞的那个步行街，开始时一些刁难户死也不搬迁，讨价还价的。我一去，出一个公告，调来些武警，不到三天，就都搬走了么。步行街的拆迁速度是最快的么！……我做事，不为了钱，就是发挥余热么！就是这个茶馆，也不为赚钱，只是让朋友来聚聚么。”“是啊是啊，发挥余热！”周老板边说边端起酒杯敬酒。几个人杯起筷落，频频干杯，把场面弄得像桌上的火锅一样热气腾腾……

　　酒足饭饱之后，我们告辞而去。马检说要用他自己的车送我们，被我们挡住了。在门口，我注意到侧旁果然停着一辆漂亮的白色凌志，正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2003·12·6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小老鼠

一声叹息～～～

哑猫阿凡

如此“发挥余热” ，岂只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