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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短篇小说《小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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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11 21:5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短篇小说
小街口

妖魔的狂笑




       她叫王金艳。街口人都叫她金艳,叫起来顺口,也好听。金艳不像她名字那样光彩照人,不过也还耐看,关键是丰满,大脸盘上油光光的,胸脯沉甸甸的,屁股像笆斗一样肥圆,衣服总是仿佛小了一号,紧绷在身上。

       此时正是中午,小街上罕有人迹,偶尔有一辆小货车经过,带起一阵干燥的灰尘,烟雾一样久久不散。

       金艳在小街口摆一个修车摊。她来有大半年了,身份总是可疑——从前干什么的,是否正式婚嫁,确切的年龄,或者有个一儿半女什么的,这些,都没有人知道。

       这儿是城郊结合部,这条小马路从城区一条宽广的大街插过来,一直通到城外的田野里,田野里有几座村庄,小马路和村庄串成一支糖葫芦。在这样的地方,有谁去在乎一个外乡女人的身份呢,何况她不过是一个修车的,靠手艺吃饭。只有马路对面开小卖店的顾奶对她身份提出过质疑,不过也只局限于和邻居何婶。

       你管人家呢,各人头上一片天!何婶的一句话,顾奶也就懒得打听了。

       一天中最热的晌午时光,也没有让金艳闲着,她刚给一辆自行车换了全套的钢条,手上油乌乌的,浑身都被汗浸透了,正想擦把脸洗洗手清爽清爽。

       金艳往马路对面瞟一眼,嘴角翘起一丝调皮的笑。金艳看一眼自己的油手,甩甩,晃着又肥又宽的屁股,横穿马路,来到一棵面枣树下。这当儿,豁唇郑伟躺在面枣树下的竹榻上睡着了,他脸上盖着一把芭蕉扇,穿一件廉价的文化衫,一条格子大花裤头,裆部那地方高高地撑了起来。这个姿势暴露了郑伟的年龄和生理特征。金艳站在竹榻边,在郑伟的身上看一眼,特别是看到他支起的部位,脸上少女一样地飞起了红晕。金艳突然狡黠地笑起来,兔子一样跳一步——这个动作和她的年龄不太相符,她毕竟有三十多岁了(确切的年龄不得而知)。金艳这一步,离郑伟更近了,她附下身子,圆鼓鼓的小肚子都要贴到郑伟身上了。她一把掀开郑伟脸上的芭蕉扇,伸出巴掌,在他脸上带劲地抹一把,然后跳到一边,捂着肚皮,咯咯笑了。郑伟一个挺身,坐起来,他睡眼朦胧地说,谁呀?金姐你要死了,我正做梦……你还我好梦!金艳对小皮匠喊她金姐,心里很美气。金艳曾问过小皮匠多大。小皮匠说他十八,虚岁。小皮匠又问金艳多大,金艳说,不管多大,你叫金姐没错!

       此时,小皮匠这一声金姐,让金艳心里很亮敞,她说,我就是闹你睡觉,就要闹你好梦。梦到谁啦?啊?一天睡那么多,人都睡没了精神。你这样肯睡,还不如来帮我修车了。郑伟揉着眼睛,说,我今天不帮你修车了。我昨天帮你换了一个脚踏,差点被那女的骂死。金艳听了,就更是快活地笑了,她说,谁叫你把人家的脚踏换反啦哈哈哈,那可怎么骑啊,不睡了不睡了。小皮匠说,睡,不睡更没有精神。我刚刚还看你编幅条的,一眨眼你就飞过来啦,你扎翅膀啊?金艳看到郑伟揉眼睛的时候,把脸上的油灰揉成了一片乌云,更是哈哈大笑了。笑什么啊金姐,金光闪闪的,吃糖鸡屎啦!郑伟说话间,看到自己手上的油灰了,这才知道适才被金艳抹了个大花脸。郑伟说,你就欺负我。金艳不笑了,金艳不笑时脸上还遗留着笑意,她说,你都睡多长时间啦小皮匠,醒醒霉,好干活啦!郑伟撩起塑料桶里的水洗脸,哗啦哗啦的。站在一边的金艳,捡起地上的芭蕉扇,在肩膀上摇几下,又拍打一下郑伟的屁股。她从不叫他郑伟,都叫他小皮匠,她说,快点小皮匠,我也要洗洗手。郑伟直起腰,甩甩手,说,你就是来洗手的,你那边的水,成酱油了,你就像个卖酱油的。金艳说,说对了,赶有时间,你帮我拎一桶。

       小皮匠其实就是鞋匠,其实就是修鞋的。顾奶、何婶,周围的人,都叫他小皮匠,不叫他修鞋匠。金艳也叫他小皮匠。金艳开始叫的时候还笑他,还跟他开玩笑,说你也不做皮肉生意,叫什么皮匠啊。郑伟就有些不好意思。郑伟不好意思脸也不红,就是把头一抑,很有点高傲的意思。不过郑伟高傲不起来,他有严重缺陷——豁唇。他那个豁唇是后天的,就是鼻子底下有一道褐色疤痕,嘴唇也缩上了一块,像一条蚂蟥吸在那里。金艳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小时候调皮,磕倒磕在三尖石上了,把嘴唇给磕烂了。郑伟的父母都在城市里打工,离婚后又分别成了家,没人管他,医治的不太好,就破了相。十多年过来,他自己也到城里来混了。他跟表哥学了几天修鞋的手艺,买了一套工具,就到这里摆摊了。这儿的住户稀落,又没有多少流动人口,修鞋的生意不太好,不过,总归还是能维持的。郑伟人缘好,不急不燥的,有事就干活,没事就睡觉,不多说话,也不管闲事。早上背着鞋箱,一手拎着马扎,一手拎着折叠的破竹榻,晃悠悠出门,晚上原样回家——他就住这一带——顾奶家后边,一条小巷拐进去,一个杂乱的院子,最后一排,一间车库。金艳看过他从那条巷子里出来,问过他,你住巷子里?他说,对,我就住那里。金艳还问他一天能苦多少钱。他说,能苦多少?苦不了多少,够吃就行。

       金艳的修车摊,位置看起来比小皮匠要好。她常常隔着马路看过来,看小皮匠做生意,看小皮匠在竹榻上睡觉,也常扯着嗓子,撩他两句。不过她看到的,都是小皮匠没有生意的时候,都是他睡大觉的时候。金艳就在心里同情小皮匠了,觉得他苦不了多少钱,弄不好还饿肚子。其实这也是她的错觉,郑伟还是有生意的。比如他帮一个进城的妇女修了三双鞋,都是小孩的鞋。只不过,修三双鞋的工夫,也就二十分钟不到。而这二十分钟里,金艳正在给一辆自行车补胎。这样说来,金艳也不是每时每刻都看着小皮匠的。小皮匠就是太贪睡了,就连吃午饭的时间都在睡觉。金艳就会在这时候,送一块煎饼给他。煎饼是赣榆煎饼,薄,火候好,咬起来有精道。金艳看起来也像赣榆人,吃煎饼长大的,腮帮子肌肉发达,嘴型很有力道。她在煎饼里裹上虾酱豆或红辣椒炒小鱼干,也是典型的赣榆吃法。小皮匠对她的煎饼似乎兴趣不大,总嫌她的煎饼太辣,不合味口。金艳拿手指戳他一下腮帮,说,你嘴溅!说归说,金艳再带煎饼,包在煎饼里的菜,就不放辣椒了。可小皮匠还是挑三捡四的,说耳朵都拽疼了,吃不动。金艳拧住他的耳朵,说,我看看,哪里疼啦?你是不敢拽,怕把豁唇拽成三瓣子了对吧!不过,没口福的小皮匠,还是经常吃到金艳带来的吃食,还是经常被动地接受金艳的动手动脚。特别是金艳喊小皮匠过去帮忙时,小皮匠的身上,除了裤裆那点地方外,到处都落上了金艳的手指印。

       金艳和小鞋匠之间的打情骂俏,没有逃过小卖店顾奶的眼睛。也只有顾奶对金艳的乱伦之恋有所察觉,甚至,就连金艳自己,也对这场不恰当的恋情浑然不觉,就更不要说脸上还充满稚气的小皮匠了。

       再说小皮匠的午觉被金艳闹了之后,情绪上不来,坐在竹榻上还是犯迷糊。金艳又要去拧他耳朵。他头一摇,躲过她的手,你不要揪我耳朵好不好金姐!小皮匠哈气连天,没精打采。金艳看着她,说,我刚才说什么啦?小皮匠说,你让我干什么的,我没听清。金艳说,还能干什么?你还能干什么?我是让你去帮我拎桶水。不管情愿不情愿,小皮匠还是软塌塌地横过马路,去帮金艳拎水了。金艳就在他的竹榻上躺下来。金艳伸了伸腿,伸了伸胳膊,伸了伸腰,感觉身上酸酸的,很舒服。这小鬼,从哪里弄来这张破竹榻,样子不好看,躺着怪好受。金艳就又拉拉身体,把自己全部舒展开来,也顺手捞起地上的扇子,盖在脸上。小皮匠在马路那边大喊,修车了修车了,还睡!金艳爬起来,她没有小皮匠灵敏,把竹榻挤摇得吱吱乱叫。金艳看马路对面并没有顾客,快乐地嘟囔道,这个豁唇,连破竹榻都护着。

       这年的夏天台风多,刚走了妙玉,又来了德兰,听说罗莎也在日本以南的洋面上形成了,各级政府早就做好了防台防汛工作,可落实到基本的一个人,就不那么重视了。中午天气还好好的,两三点钟就起了风,而且乌云也跟着风来。风越来越大,乌云也跑得快。小皮匠的芭蕉扇给风刮跑了,他没去追扇子,而是看到金艳的大竹伞被风刮倒在地,正往路中心滚。金艳去拽竹伞,拽不动,人和伞在马路上相互摔打。几经较量,金艳终于拖回了已经支离破碎的大竹伞,把伞和车子捆到了树上。小皮匠没有伞,他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好鞋摊,瞥一眼飞在天上红红绿绿的塑料袋,大声说,金姐,收啊?金艳说,夏天的风,一阵一阵的,过去这一阵,就没有了。小皮匠说,看样子要下雨。金艳老道地说,下雨不刮风,刮风不下雨,这是风云,没有雨。小胆鬼,摆你离家近啊?不许走,陪陪我!小皮匠不愿意地坐在鞋箱上,他怕鞋箱被刮跑了。

       风渐渐狂妄起来。路上已经没有了行人和车辆。金姐,收啊,回家啊,天不对呀。小皮匠看金艳的衣服都被刮得没了型,紫色的裙子肆无忌惮卷了起来,露出肥白的大腿和红色的内裤。小皮匠担心风会把她脱光,大声说,等会就走不及了。金艳听不到他说什么,风声不是呼呼的了,而是轰轰的。金艳也后怕,天也一下子黑了。她刚才不想收摊,是离住的地方太远,也以为大风没什么可怕的,刮过就停了,未曾想,这天,变本加厉,全不像天了。轰——又一阵风涌来了,一道闪电,跟着一声炸雷,雨就倒下来了。雨是横着下来的,像鞭子一样抽打在马路上,瞬间就惊起了雨雾。小皮匠在下雨的同时,背起鞋箱就跑。他跑了没两步,下意识地转头看金艳,金艳也向他冲来了。金艳跑不动,她是迎着风跑的,她被风撕扯的扭曲了,雨抽在她身上,听到啪啪声。小皮匠没忘记自己是男子汉,回身迎上她,拉起她的手。小皮匠说,你摊子遭雨了。金艳听不清,大声说,啊?不要了不要了……风向一堵墙,推过来,两人都站不稳。金艳把小皮匠抱在怀里,说,把箱子扔了,快跑!金艳其实比小皮匠有劲,她连抱带护着小皮匠在风雨中趔趄着,像一对后撤的伤兵,往后方退去。

       小皮匠和金艳被风雨推搡着。他们也互相推搡着,来到小皮匠的出租屋。

       好了好了……两个人都喘着粗气。

       这是一间车库,只有六平方左右,此时,这里已经是非常安全的避风港了。小皮匠抖着身上的水,说,你摊子不要啦?金艳也抖着,扯扯湿衣服,还跺脚,把大乳房跺得乱颤。金艳说,什么天啊,真要命。豁唇,听我话,你把衣服换了,担心受凉。小皮匠说,我不换……你怎么办?小皮匠说话时,看到金艳全不像个人了,头变小,脸变大,脸上水淋淋的,身上也水淋淋的,裙子贴在身上,皮肉都露了出来。小皮匠没见过这样的水人,像一口吃猛了被噎住一样,喉咙突然鲠住了,气不知从哪里喘,感到小肚子一阵痉挛,一阵胀疼,脸色全变了。金艳抱着胸,继续抖着,她被小皮匠的眼神吓呆了三秒种,或者不到三秒钟。金艳哈地笑了,看什么?看,看,有什么好看的!没看过啊……看吧看吧。金艳挺着胸,撞在小皮匠的身上。小皮匠被她撞得后退一步,又后退一步,小皮匠没有地方退了,被她的大乳房抵在床沿上。小皮匠也撞她一下,却被她弹倒在床上……金艳顺势就趴到小皮匠的身上了,热水袋一样的胸脯堵住了小皮匠呼呼喘息的嘴……金艳是过来人,她在小皮匠身上使出了浑身解数,来抚摸、感受和体验,她恨不得像八带鱼一样,伸出无数条手臂,缠绕着小皮匠。她被情欲扭曲,痛苦地纠结着,野蛮地扯去上小皮匠身上的衣服,疯狂地吻遍小皮匠身上的每一片肌肤,她感受到体内的幽幽清香,感受到销魂蚀骨……她把小皮匠收拾得妥妥贴贴。

       没有人知道小皮匠和金艳比屋外更加的风雨交加。

       金艳在小皮匠屋里躲雨、偷情这回事,没有人知道,就连小卖店的顾奶也蒙在鼓里。但是金艳再和小皮匠再打交道时,就不自在了。小皮匠还真是个毛孩子,他什么都不懂。是她让他学会了呼风唤雨,由不懂到什么都懂。

       台风来了就走。但情感和台风不一样,来了就很难走脱。七月大热天还在继续,而中午恐怖的高温依然日复一日,街上的车流、行人很少,金艳没有生意,就跟小皮匠要了钥匙去睡觉。小皮匠依旧睡在竹榻上。小皮匠睡在竹榻上,破旧的竹榻就不像从前那么安静,就吱吱咯咯地叫起来。小皮匠到小卖店去买冷饮。小皮匠舍不得花钱买好冷饮。小皮匠只买一块钱一支的翠皮雪糕。小皮匠买了两支翠皮雪糕。顾奶说,小皮匠你要吃两支啊,当心吃坏了肚子。小皮匠心里说,一人一支呢。顾奶不傻,其实她知道小皮匠是带一支给金艳的。但顾奶没有揭露小皮匠这点小把戏。老不问少事。何况又不是顾奶家的事,她多卖一支雪糕,还多赚四毛钱哩。小皮匠就在顾奶的眼皮底下,也回家去了。他表面上磨磨蹭蹭,其实心里已经迫不及待了。是啊,他毫不掩饰对金姐身体的喜欢。

       七月将尽,十几天没有下雨了,小街上更是灰尘滚滚。一天清早,金艳从什么地方把铁皮车推出来,铺开一张破旧的洒满油渍的帆布,摆上修车的工具,三只打气筒整齐地摆在一起。金艳坐在马扎上,香喷喷地吃着带来的煎饼卷小鱼,看对面的小皮匠背着鞋箱提着竹榻来了。金艳的车上,还有一块煎饼,煎饼里也卷着小鱼,那是她为小皮匠准备的。这时候,毫无预兆的,开来一辆小型面包车,小面包像是一夜没睡,车上披着夜间的露水,厚厚的灰尘粘在车身上,几乎看不清车身的颜色。小面包小心谨慎地停在金艳的车摊前,从车上下来一个中等个子的男人。细心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男人少了一只耳朵。秃耳男人走到金艳身边,拘谨而小心地跟金艳说着什么。金艳起初不听,把脸别过去,继续吃着煎饼。秃耳男人绕到金艳的正面,继续喋喋不休,还伴着幅度不大的手势。金艳的煎饼终于吃完了。她仿佛没听见对方的话。但是,突然的,金艳勃然大怒,腾地站起来,指着秃耳男人的鼻子破口大骂。秃耳男人显然早有心理准备,他退一步,一声不吭地听她大嚷大叫。金艳操一口地道的赣榆口音,说什么骂什么,仅隔着一条马路的小皮匠一句也听不懂。金艳嚷一阵骂一阵,又号啕大哭起来。但她只哭一声,最多两声,她的哭声就嘎然而止了。金艳挥起胳膊,向秃耳男人打去。秃耳男人只是招架,没有还手。金艳越打越起劲,拳脚一起上,把秃耳男人打得绕着修车摊转。他因为要不停地躲闪腾挪,铁皮车经常被他撞得东倒西歪,哗哗乱响。金艳追打一气,觉得还不过瘾,操起地上的打气筒,对着秃耳男人就砸过来。秃耳男人身体还算灵活和矫健,或者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追打,连续躲过了金艳的扫、劈、挂、砸,但他没有躲过她最后一招,刺,打气筒总算替金艳争了口气,准确而有力地刺中了秃耳男人的胸窝,秃耳男人一个趔趄,被面包车上下来的两个男人架住了。金艳还想乘胜追击。面包车上又下来两个男人逮住了金艳的两条胳膊。然后,五个男人一起,把金艳连拖带拽地拉到面包车上。面包车嗲嗲两声,扬起灰尘,开跑了。

       小皮匠起初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他看到金艳追打一个男人时,还在马路对面没有过来。还觉得金艳有些过分了,别得理不饶人啊。后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才跑过来。等他再看到金艳时,已经是金艳被拖拽上面包车的最后时刻了。金艳的鞋子掉了,头发散乱着,人们把她当成一条透滑的鲢鱼,掐上了车。

       小皮匠在那一刻愣住了。脑子里是没有什么有序或完整的思维。等他发觉金艳被一伙人劫持而去时,修车摊前早已恢复了往常的车流。

       小皮匠孤零零地站在路边,看着面包车开去的方向,那儿是路的远方,路边的平房低矮而破败,门口有水沟,有乡间常见的杂树。小皮匠回过目光,向相反方向望去,他看到了一幢幢考究的楼房,听到了噪杂的喇叭声。一边是城市,一边是乡村。小皮匠没弄明白事情是怎么回事,那些人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劫走金艳,恍惚间。小皮匠看到一块煎饼,散落在地上,油亮亮的爆炒小鱼干散落一地,上面有无数个脚踏的痕迹。小皮匠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滚下来。

       金艳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出现。

       小皮匠把金艳的修车摊收了,把她的工具车子推到了自己家(出租屋)门口。

       一连几天,金艳都杳无音信。小皮匠的心便飞了起来。

       和小皮匠一样关心金艳的,还有顾奶。在小皮匠买方便面的时候,顾奶问过他,金艳呢?怎么没了消息?小皮匠知道了,顾奶也不知道金艳的下落。小街上,形单影只的小皮匠有些心猿意马,他经常的左顾右盼,给人鬼鬼祟祟的印象。

       又过几天,顾奶神神秘秘地对小皮匠说,金艳不会回来了。金艳让她丈夫找回家了。金艳是逃家。小皮匠第一次听说“逃家”这个词。小皮匠念书时经常逃学。逃学对小皮匠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可是,逃家,是个什么概念呢?小皮匠想了好久,也想不出来。逃家,就应该是离家出走吧。可金艳,为什么要逃家呢?那个被她追打的男人是谁?难道就是她丈夫?金艳那么有本事,那么能干,会修车,会做小鱼煎饼,又能打男人,有必要逃家吗?再说了,顾奶又怎么会知道?顾奶仿佛看出了小皮匠的疑惑,她说,是何婶听来的。何婶在路边跟一个鱼贩子买虾酱,这个外乡女人是个话唠子,她一边做生意一边说着听来的趣闻轶事,她讲的一个怪事和小街口发生的金艳失踪(或者被劫)几乎如出一辙。

       不管是真是假,总算有一个消息了。

       小皮匠每天还是照常出摊,照常做他寥落的修鞋生意。只是,他经意不经意地再往马路对面望去时,望不到那个熟悉的修车摊了。小皮匠再在竹榻上午睡,也不再有人闹他了。他自然还想着金艳,只是,他的裤子不再被支起来了。

       对面的街口又摆上一个摊子。不是修车的,而是修鞋的。一个长头发刀条脸的女人,也是面目模糊年龄不清的乡下人,她利落地摆好了修鞋的摊子,然后坐下来,望着街和街上的行人,也有一眼无一眼地看着小皮匠。好像在说,对不起了小鬼,我要分走你的生意了。这时候的小皮匠,已经准备离开这里了。这个女人来的恰是时候,给他的离开,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小皮匠是在某天早上突然消失的,这是九月将尽的时候,风中已经有了一丝秋意。

       是顾奶发现小皮匠没有出摊的,她对何婶说,那孩子,是不是好几天没有出摊啦?何婶想了想,说,好像是吧?何婶又说,可是,那个工具车还在院子里,铁皮箱子上挂着破轮胎和生了锈的零件。顾奶噢一声,说,那是金艳的。顾奶说着,向街口望去。她望到了小皮匠。小皮匠背一只怪异的包,仿佛从什么地方刚回来。原来小皮匠还没有搬走。他这几天消失,是临时性的。是去寻找金艳的吗?谁知道呢?

       顾奶的小卖店,一直充当着小街风云变幻的见证人。此时的小街上,依旧人迹稀少,只有摩托车和自行车经过,也有小型货车卷起路上的尘土,纷纷扬扬的。

       第二天,在小皮匠原来摆摊修鞋的地方,摆出了一个修车摊,摊主不是别人,正是小皮匠——他改行了。他的修车摊,就像一棵消息树,在街口格外的惹眼。

       街口的故事,还在继续吗?

       (完)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 本帖最后由 妖魔的狂笑 于 2010-10-11 21:54 编辑 ]
2#
发表于 2010-10-11 22:28 | 只看该作者

欢迎新朋友!非首发的作品,不要版权声明的。

您这个在北京文学网发了。请看——

http://www.beijingwenxue.com/Art ... =dstg20090726013401
3#
发表于 2010-10-11 22:33 | 只看该作者
不错的小说。欢迎朋友再赐新作!
4#
发表于 2010-10-12 13:00 | 只看该作者
好小说。欣赏!
5#
发表于 2010-10-12 14:58 | 只看该作者
也来欣赏了。
6#
发表于 2010-10-12 20:13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邱天 于 2010-10-11 22:28 发表
您这个在北京文学网发了。请看——

http://www.beijingwenxue.com/ArticleView.aspx?titleid=dstg20090726013401


可惜不是首发。一篇不错的作品。
期待首发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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