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豆芽儿，你的天空还下雨吗

逸飞

　　　　豆芽儿，你的天空还下雨吗

　　高二要分文理科了，我这个班里公认的“一支笔”理所当然地进了文科班。那天早自习，老班领来一个女生，介绍说：“这是李美云同学，是从二中转过来的，以后大家互相帮助。”我笑得差点没岔气，瘦瘦的、高高的，梳着一条大辫子，眼睛直瞅着地板，活像一个现代版的“祥林嫂”，还李美云呢，叫“豆芽儿”还差不多。还没等我做好思想准备，该死的老班已经把他安排在我旁边。靠！来也没来一个美女，身边搁着一颗豆芽儿也太影响环境了。我心里一百个不乐意。

　　豆芽儿绝对属于有“病”的那种，除了上课回答老师的问题对答如流外，课下几乎从不说话，呆在座位上盯着课本像相面似的瞅来瞅去，没一点生活情调。“妈呀，又一个应试教育的牺牲品，说不定哪天也像范进中举一样疯掉！”我老觉得身边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豆芽儿也有一点好处，就是属于贤妻良母型的，班里的女生个个像模特似的打扮得花枝招展，整天开口“谢霆峰”闭口“刘德华”，可就是不爱打扫卫生，弄得我这个小组长“官”很难做。可自从来了豆芽儿，每次值日，扫地、擦黑板几乎都被她一个人包了，而且连我的桌椅都擦得干干净净，让我感动了好几天。
      
　　一晃到了期中考试，我这个文科成绩呱呱叫的“常胜将军”，自信除了我没人敢争第一，可偏偏就被豆芽儿拿走了。老班在课堂上眉飞色舞地表扬她学习多么刻苦、谦虚，还乐于助人，我像掉进了醋缸，浑身上下酸溜溜的。更可气的是那些“死党”竟然背叛我，以前和我背后喊李美云叫豆芽儿，自从她考了第一，连问题都不问我了，一天到晚往豆芽儿那里跑，还说我太骄傲了，说不定下次退步更快。看着豆芽儿一脸幸福地给他们讲xyz和ABC，我的肺简直气炸了。“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臭美了一回吗，尾巴敲得这么高。哼，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豆芽儿还是老样子，上课眼睛盯着黑板，手下哗哗记着笔记，而我自信长了一个聪明的脑袋，大可不必像她那样做个书呆子。那会儿，电视上正热播《倚天屠龙记》，因为老爸老妈盯得贼紧，我是无法一饱眼福的，于是从书店里租来金庸大侠的原著，借复习功课之名在屋里看得不亦乐乎。不料，老妈搞突然袭击，我被人赃具获，我好说歹说总算没被没收，但答应必须赶快还回去。还回去？我可舍不得，只好搬到了课堂上。正当我看得入迷，豆芽儿忽然碰了碰我，我刚想发脾气，数学老师的目光正像猎人发现了猎物一样狠狠盯着我。“我刚才讲到哪儿了？”“我……我……”豆芽儿偷偷地指了指自己的课本，“老师，你刚才讲到换算公式了。”“坐下吧，上课注意听讲！”我长长吁了一口气，冲豆芽儿伸了一下舌头。
        
　　快期末考试了，为了拿第一，我不得不标着劲地和豆芽儿比学习。那段日子真是天昏地暗啊，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卖命过。考试成绩出来了，我做梦都没想到，总分还是比豆芽儿少5分。我那个气啊，这黄毛丫头简直成精了！

　　第二学期开始了，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倒要看看豆芽儿有什么绝招。经过偷偷观察，我发现豆芽儿常常拿出一个精美的日记本在上面写东西，有一次我想看看，她发现后赶紧藏了起来。绝招一定在那个日记本里，我更断定了豆芽儿的秘密。那天晚自习后，我故意走在后面，等她走了之后偷偷拿出来那个日记本。我胆战心惊地悄悄翻开：
        
　　10月23日          星期四        晴
         
　　我来这里一个多月了，但心情一直无法平静。哥哥，你知道吗？我心里多么恨自己。你本来可以像其他人那样坐在大学的教室里，可是因为爹的病，你偷偷地把大学录取通知书藏在了箱子底下，你对爹说你不争气没有考上，但我知道你是因为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了，爹的病已经欠下8000多块钱了，我正面临辍学。当爹骂你没出息时，你咬着牙没说一句话，可晚上自己蒙在被子里偷偷哭了一夜。哥哥，你知道吗？当你提出自己出去打工供我读书时，我的心里有多难受啊！你说你是哥哥，可是你比我只大一岁。当你汗流浃背在工地上推小车、和沙子的时候，我却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读书，哥哥，你的恩情我今生如何报答？
         
　　哥哥，天冷了，你可记得多穿点衣服啊……
         
　　看着看着，我的眼泪流了出来。豆芽儿，原来你的家境这么困难，想不到你是这么坚强的女孩……
         
　　第二天，我破天荒地比豆芽儿早到了教室里，早早地把我们的桌椅擦干净。“来了。”我装作漫不经心地样子对豆芽儿说。豆芽儿微微一笑，“今天来得这么早啊。”“呵呵，”我笑笑，“向你学习啊，再不努力下次就要考第三了。”
        
　　 豆芽儿一直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对她的态度改变了，但看起来她很开心。慢慢地，我发现豆芽儿不是我想象的那种书呆子似的人，其实她很健谈的，而且班里组织的各种活动总是积极参加，她还代表班里参加学校的演讲比赛拿了一等奖呢。只是，在和我聊天的时候，不时有一丝忧郁拂过脸面。我知道，豆芽儿背负着家庭沉重的负担，亲情的债务是压在她心头上的一座大山，她必须省吃俭用刻苦学习，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的良心轻松一点。
         
　　那天，我偷偷把50块钱夹在了豆芽儿的课本里，马上就要上高三了，我希望她能改善一下生活。豆芽儿发现后，瞪着眼问是不是我放的，我低着头没有说话。她把钱塞给我，说不需要我的怜悯。我说：“你宿舍里的同学都说，你打饭从舍不得买肉吃，功课这么紧，不加点营养怎么行？”她眼里含着泪，“我没有那么娇贵，谢谢你的好意，我用不着！”说完，扭头就走。我愣在那里。也许，我的帮助伤害了她，豆芽儿怎么会平白无故接受别人的施舍呢？她太要强了。
         
　　时间过得总是飞快，转眼到了高三，我一直以为豆芽儿会和我们一起经过风雨的洗礼升入大学的殿堂。然而，还没等到那个黑色七月的来临，豆芽儿就再也没来。高三的功课非常紧张，而豆芽儿却一连几天都没来，是不是得病了？或者家里有事请假了？正当我猜测的时候，豆芽儿跟在老班后面走进了教室，但这次没有坐下来，只是来拿东西的。我问豆芽儿为什么，豆芽儿含着泪却什么也不说。她把自己记的厚厚三本课堂笔记留给了我，说希望我能上北大。她走时，正是秋雨连绵的日子，淅淅沥沥的小雨就像豆芽儿的眼泪总也流不完。
      
　　老班说，豆芽儿的哥哥在工地上干活时，因为恐高不小心踩空了楼板从上边摔了下来，虽然经过抢救保住了性命，但丧失了劳动能力。豆芽儿的爹伤心之下病情加重，豆芽儿的娘哭得死去活来，豆芽儿只能辍学撑起这个家。可怜、可叹、可敬的豆芽儿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无语……
         
　　那年高考，我如愿以偿进了北大，接到通知书的那天，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这所有的一切，我想豆芽儿也一定和我一样进入我们梦寐以求的最高学府。
         
　　也是飘着细雨的日子，我怀揣着通知书走进豆芽儿的家时，豆芽儿的娘正在纳鞋底。老太太说，豆芽儿是一个懂事的孩子，是一个出息的孩子，这个家都亏了她，她现在正在天津打工，还说她经常提起我，说我一定能考上北大……
         
　　是的，豆芽儿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孩，我多么希望她的天空能永远晴朗啊。豆芽儿，你的天空还下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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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其森

散文乎？？

逝者如斯

呵呵
又勾起了我学生时代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