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先天下之早点而早点

李专

　　“先天下之早点而早点”是“国宝级”学者季羡林先生的幽默语。

　　季羡老在《九十述怀》里说，他每天早晨四点半起床，天天如此，前后差不了五分钟。五点钟吃早点，这在冬天就是在天亮前几个小时就吃早点了，故云。

　　吃完了早点就立即爬格子，几十年来爬出了上千万字。上千万字，极像个天文数字，很少能有人企及。就象很少能有人活到九十岁一样。其实，“千万字”和“九十岁”似乎没有必然的联系。所赖全是老的一套：惜时、勤奋。

　　时间是一个常数，对谁都一样，谁每天也不会多出一秒半秒。建国以来，他不知经历了多少社会活动，不知参加了多少会，每天不知有多少人来找，心烦意乱，啼笑皆非。十年浩劫期间，他成了“不可接触者”，除了蹲牛棚外，在家里也是门可罗雀。《罗摩衍那》译文八巨册就是那时候的产物。浩劫一过，又是门庭若市，要参加各种各样的会，终日马不停蹄。他从前读马雅可夫斯基的《开会迷》和张天翼的《华威先生》，觉得异常可笑，自己成了那一类人物岂不大可哀哉！既然没有完整的时间，就挖空心思利用时间的“边角废料”。在会前、会后，甚至在会中，构思或动笔写文章。他往往只用一个耳朵或半个耳朵去听，就能兜住发言的全部信息量，而把剩下的一个耳朵或一个半耳朵全部关闭，把精力集中到脑海里，构思，写文章。积之既久，养成“恶”习，只要在会场一坐，一闻会味，心花怒放，奇思妙想，联翩飞来；天才火花，闪烁不停；此时文思如万斛泉涌，在鼓掌声中，一篇短文即可写成，还耽误不了鼓掌。

　　有人问季羡老，你难道不困乏，不喜欢睡觉吗？他笑笑回答：“其实我很喜欢睡觉，但是一到时候，就好像有根鞭子抽着我，非起来干活不可。”也知道，到圆明园或颐和园溜弯，到香山爬山，肯定轻松愉快。但觉得人活着不是为了多溜几年弯。如果有一天没能读书写文章，清夜自思，便感内疚，认为是白白浪费一天。习惯成自然，工作对他来说已成“痼疾”。

　　每天总要写上几千字。眼睛不好，读报读信要靠助手代劳，有限的“目力”让位于爬格子。一篇四千字的获得鲁迅奖的散文《赋得永久的悔》，就是一天创作出来的。平生最长最艰巨的两部书，都是在耆耋之年完成的。一部是长达八十万字的《糖史》，一部也是长达数十万字（因为部分用英文写成，字数难以统计）的吐火罗文A方言（焉耆文）的《弥勒会见记剧本》的译释。

　　常人四十就能不惑，五十能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三十岁获德国哥廷根大学哲学博士学位、三十五岁受聘北京大学教授和东方语言文学系主任的季羡老，不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单凭九十岁能够达到的生命高度和人生境界就该大书特书了。

　　用他自己的话说：“我爬出的东西不见得都是精金粹玉，都是甘露醍醐，吃了能让人升天成仙。但其中决没有毒药，决没有假冒伪劣，读了之后至少能让人获得点享受，能让人爱国，爱乡，爱人类，爱自然，爱儿童，爱一切美好的东西。总之一句话，能让人在精神境界中有所收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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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猫阿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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