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啊，土地、土地

土孩

　　　　　　　　　啊，土地、土地
　　　　　　　　　　（小小说）
　　路边的那块无人问津的荒地成了老头眼中的一块金子。

　　整个春天，老头如一只穿梭在田野中的蜘蛛。老头先在荒草地里点起一把火，在青烟袅袅中，锹、锄、耙十八般农具轮流施展，直到把块荒地整得镜面般光滑。老头蹲在地头“吧嗒，吧嗒”吸着烟袋管子，笑容意味深长。

　　藉着一场春雨，老头在地里撒上种。等苗长出来后，躬耕于野的老头将这一行行的绿润色的生机勃勃。

　　有时，老头停下手中的锄头，直起腰来，阳光便懒洋洋地爬行在老头湿漉漉的脊梁上。老头似乎得益于土地的滋养，吸收了脚下泥土的精华，精壮的身子像截在水里浸泡过的老枣木，眼睛也是烁烁地亮。

　　有时，老头擦着汗，往村里瞅上一眼，便看见几个提着鸟笼、头发花白的老伙计从村里溜达出来。笼里的鸟“啾啾”叫得很欢。风摩挲着路旁杨树的叶子发出“哗哗”的响声。树底下，几个老婆婆侍弄着孙子、孙女，孩子们童稚的笑声把空气都挠得发痒。有时，老伙计、老婆婆就冲着老头喊：“老东西，不要命了？嫌死得慢吗？”“老不死的，放着福不享，找罪受啊！”老头不作声，扶着锄头，眯着眼睛，呵呵地笑。

　　有时老头抬眼一看，远处太阳正一点一点往丛林里坠，很红。“哗啦啦”的叶子翻腾出一滩血水。老头自言自语：“娃儿该放学了吧。”老头话还没说完，大路南头的小学里就涌出一群活蹦乱跳的孩子来。他们一边朝村里跑，一边抑扬顿挫地“唱”着什么。老头听得很清楚：
　　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
　　粒粒皆辛苦。

　　现在，老头被这群孩子围在了地头。“老神仙再给我们讲个故事吧！”孩子们恳求着。“好，好。”老头笑咪咪地说。“从前……”

村子里传出几个女人喊孩子的声音：
“狗蛋——”
“二猫——”
“……回家吃饭喽_____”

孩子们带着满足的笑容忽啦一下子散开了.老头也回家了。

　　这天，老头像往常一样起了个早，摸起锄头，搭上汗巾，刚要出去，却发现他的两个儿子同时来到他住的旧屋门口。

　　“爹——”两个儿子不约而同，甚至微微弯了一下腰。

　　“什么事，你们？”老头坐在炕沿上，取下烟袋，摁上烟丝。

　　两人吞吞吐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儿子说：“爹，你以后就不要再到那块地里干活了。”

　　“咋？”

　　“村里有人戳我们的脊梁。”

　　“说什么？”

　　“他们说我们不孝，不管你吃喝，逼得你没办法了，才去开荒。”

　　“放屁！”老头把烟袋锅子扣在了桌子上。

　　二儿子接着说：“爹，不是说你，风吹雨淋，日头晒，家里不缺你吃穿，你为啥找那个罪受！以后就别去干活了，中不？”

　　“不中！”老头斩钉截铁。

　　老大老二互相看了看,腿一软,跪在了老头面前.。

　　“爹——”

　　老头的脸抽搐了一下，木然地咂着烟袋管子。

　　“唉——依你们，起来吧。”

　　老头闷声不响地坐在院子里的八仙桌旁，能够听见大儿子媳妇倒酒的声音，能闻到二儿媳妇烧肉的香味。一会儿，大儿媳妇把一壶陈年老酒捧在老头面前；一会儿，二儿媳妇把一盘卤煮鸡贡在老头桌上。

　　老头朝他们挥了挥手：“你们都忙去吧，别管我，别管我。”

　　老头在院子里找他的锄头，就是找不到。“准是让这帮崽子们藏起来了！”老头心里就气。找不到锄头的老头在院子里绕着圈子踱步，心里就烦。后来，老头甚至无端地打倒了酒壶，弄翻了桌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老头开始感到不舒服，浑身关节像生锈的零件，渐渐地腿脚也迟钝起来，最后倒在了床上，像秋后一片被风卷到墙角的黄叶子。儿子和儿媳守在老头的身旁，彻夜不眠。老头在床上唉着气：“你们不让我干活，让我享福，可我这穷命……这下好了，没人戳你们脊梁骨了……”

　　这天下午，老头的情况更加不妙，生命的光晕正一点点地脱离老头。大家明白：老头时间不多了。

　　“爹，你还有什么事疙瘩在心里没有了结？”

　　“快，快……”老头游丝般的声音，“拿我的锄头来。”

　　老头摸着磨得油滑的锄头把，激动得浑身颤抖。

　　“走，走……”

　“去哪儿?”儿子们问。

　“到我那块地里去，我开的那块地。”

　　两个儿子找来副担架，把老头抬向开垦的那块荒地。

　　“到了，爹。”

　　老头摆正了身子，面对着他的这块土地，眼里满是郁郁葱葱的绿色，老头的眼睛变得异常明亮。

　　老头慢慢地坐起来，“把我扶下来。”老头拿起锄头一步三晃地走进他开的地里。“看，地荒成了什么样子！”老头慢慢地弯下腰，挥动锄头。他动作吃力、缓慢。空气很静，草随着锄头倒在地上。老头身子一闪，坐了下去，捧起一把泥土，喃喃自语：“宝贝啊，宝贝！”

　　老头又神奇地活了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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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其森

不错，不愧是土地里的孩子啊，这乡土小说写的有滋味啊。

一楠

坚实的土地，厚重的土地……飘散着浓郁的乡土气息。
欢喜土孩朋友回帖交流啊！：）

土孩

一楠朋友，你的回贴我已经看到，谢谢对我小说的评价，我刚上这个论坛不久，一些东西还不太懂，希望你多指教，让我们成为朋友！！

逝者如斯

不错
我就喜欢这土味十足的东东

再接再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