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欢 宴

纪慎言

　　　　　　　　　　　　　欢  宴

　　　　　　　　　　　　　纪慎言

　　上午9时，手术如期进行。

　　病人是我乡下的堂叔，我小时候在家时他就待我很好；眼下他进城来治病，许多事就很自然地由我来照应。他总是乐呵呵地，刚才躺在去手术室的手推车上时还特意扭头冲我笑了笑，很坦然，没有一点惧怕，好象需要安慰的不是他。他非常相信我对他说的他得的是“胃炎”，而且开完刀就会好的。至于胃炎这种病为什么还要开刀，他没有问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想过。他是个地地道道的庄户人。

　　住院以后他就合计好了：开完刀，一个星期拆线，再静养几天，最多有半个月就能回家。快过年了，村里好多人家还等他回去做豆腐哩！一年到头的这个忙得给别人帮。自己家也得宰猪、换粉条、蒸馍馍……庄稼人过年可忙哩！他说城里卖的机器火鞭肯响，嘱咐二女婿及早多买几挂，过年时好好地放他一排子！他跟我说，出院时要我去租辆小轿车，又方便又威风，一直坐到家门口；活大半辈子了，该美的咱也美美。

　　他好象没有病痛，面对我的总是笑脸；他越冲我笑，我越想哭，但我不能。我在和大伙一起欺骗他，为的是让他稀里糊涂地多活几年。

　　堂叔被推进了手术室……

　　为了这次手术，多亏了我们邻村的这位老乡。他是这个医院的中医大夫，人熟，门路也广。这次手术的主刀就是他出面请来的本市著名的外科专家。

　　堂叔没有儿子，所以在手术室外守侯的除老乡和我外，只有他的两个女儿和女婿。乡下人如今说是富裕了，可处理这种事的经验仍然显得贫瘠。因此，这里真正的主持是老乡和我，我们是局外人也是局内人。

　　手术室门上的红灯亮着，让人感到一派神秘。

　　“哎，李大夫，”我捅了捅老乡，低声说：“我该去准备了。”

　　老乡看了看表，说：“行，这里有我哩。”

　　“就按咱们昨天商量的办吧？”我说。

　　“行。”老乡说：“这种事，都这样。”

　　咳，世界上哪天也有死人的，哪天也有娶媳妇的。出了医院，我直奔本市一家有名的饭店，我按计划去张罗一桌象样的酒席，手术完了，这里将是一场感谢医生们妙手回春的例行欢宴。

　　饭店里的事很顺利，我看看表，时间还早，就坐在房间里想手术台上的堂叔……

　　突然门一响，我看见老乡来了。我忙站起来问：“完了？”

　　“咳！”老乡叹了一口气！

　　“怎么啦？”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晚了。”老乡又叹了口气，“切开后一看，胃上都长满了！”

　　看到老乡的眼圈红了，我本想说的“当初医院的诊断可是‘早期’啊”，又咽了回去。又问：“没办法了？”

　　“主刀也很意外，只能原样缝合。”

　　“完了？”
　　
　　“完了。”

　　“那，这饭？”我的意思是……

　　“他们马上就过来。让服务小姐上菜吧！”老乡说着又叹了口气：“咳，看这事弄得。”

　　“咳，没办法。谁也没办法。”我一边劝着老乡，一边劝自己；同时还想着等堂叔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再怎么骗他……

　　酒席摆上来了。看着那些人若无其事地说笑着吃喝，我的心里堵得难受。

　　我很害怕，不是因为癌症本身，而是怕堂叔再冲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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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nchurose

面对真诚和信任的目光，善意的谎言也难以出口。

一楠

真是几人欢笑几人愁……感动中！

谭其森

老爷子问好。刚过年就为大家奉献一个很好的文章。

问候安康。

戈眉

悲哀啊，先生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