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坠儿

王兆甫

　　                                                                      转坠儿
　　
　　‘转坠儿’是豫北某地区民间早年流行的一种迷信形式。谁家有人得了重病，小孩受了惊吓，还有当时解释不清的‘神鬼附身’.......，求医没有效果时，就把希望寄托在‘转坠儿’上了。‘转坠儿’仅次于巫术，由一位精通此术的专职妇女操作。其方法主要体现在‘坠儿’上。‘坠儿’，就是用一根筷子的前端系一根细线绳，绳子上绑一小块砖头、或者瓦片碳渣之类。由操作者用手掌握着，‘坠儿’下面是搅拌匀的面汤，也叫‘迷魂汤’。
　　
　　操作者口中念念有词，煞有其事的眯着双眼与神鬼和被‘转坠儿’者形象逼真的交谈着、商议着，有问有答，现实生活中的凡胎肉体就和想象中的鬼神角色对起话来。假如是哪一位鬼神做的祟，经验明之后，那筷子上系的‘坠儿’就真的慢慢悠悠转将起来，而且越转越快。等到许的种种贡品和银两让这位附体‘仙家’满意后，那转的飞快的‘坠儿’竟然神奇般的就停下来了。然后操作者把所谓的‘坠儿’一下丢进下面盛满面汤的碗里。整个过程就圆满结束了，现场气氛布满了神秘感......。最后由本户上年纪的人连碗带面汤端到村外的偏僻之处扔掉，越远越好，言喻‘送瘟神’之意。
　　
　　专职操作者给事主心理安慰后，得到的报酬或许一小兜红薯干、或许一包点心红糖什么的。富裕的家庭有可能塞给五角、一元两元钱不等。
　　
　　常俊的新媳妇要‘转坠儿’了，消息不胫而走。感到惊奇的长舌妇们私下议论的沸沸扬扬。结婚才两天的新媳妇，第一天晚上把憨憨的新郎官骗出屋外，自己在新房里顶死了门栓，呜呜哭了一夜，次日房间被强行打开时整个人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
　　
　　肯定是从娘家带过来的‘邪病’。瞧热闹的一些人甚者借题发挥，幌子扎的有鼻子有眼的。说新媳妇当天下迎亲的马车时面色苍白、两眼泪汪汪的，神情近似‘病秧子’，面无表情像小鬼附了身似的。肯定是娶亲回来的路上遇见哪个庙里的站班冤屈小鬼了……
　　
　　新媳妇石榴，娘家有两个哥哥，老爹是个典型的财迷。精打细算把大哥入赘到本村一个没有儿子的农户里。二哥年龄二十五六岁了，婚姻上八字还没有一撇，老大不小的二哥整天耷拉着个脑袋无精打采的在生产队混工分。糊涂的爹没有和母女俩商量，早就托媒人偷偷给石榴私下张罗着婆家。
　　
　　石榴上学时成绩特别好，由于重男轻女的观念。他爹不顾老师的苦苦劝说，初中没读完就把女儿的学给退了。家里喂了猪和羊，整天去田地里拔草的石榴带着借来的书，偷偷的学习着。转眼过了几年，能挣工分的石榴身材出落得亭亭玉立，体格健壮里透着女性的妩媚。只是性格被家庭环境影响的过于内向，不善言辞。
　　
　　一次和年纪相仿的几个女孩去县城赶会步行回来的路上，石榴碰上了邻村在县一中上学回家的郑红旗，郑红旗曾经是石榴的班长。两个人以前偶尔也见过面，彼此也有好感。这次的交谈中，两人谈了理想、未来、和石榴文化程度勉强渗透的诗歌等等。在伙伴们玩笑的调侃语气中，两个人心里彼此衡量和试探了对方语气，暗暗把对方融入了自己情窦初开的心中。恋爱中的人表情和一举一动，常人是很容易觉察到的，石榴脸上多了不少甜美的笑容。每到郑红旗过星期回来时，精心打扮的石榴都会借故出去和心上人见面。河沟旁、田野间，两个有情人依偎无话不谈。一个月圆的夜晚，几簇香树柳旁边，两人山盟海誓，以天上的明月作证定下了终身。即将考大学的郑红旗信誓旦旦的表白，无论贫贱富贵，决不变心，今生今世非石榴不娶。幸福的泪水滚落在石榴的脸上，皎洁的月光映照下显得分外晶莹剔透！
　　
　　眼光尖锐的财迷父亲觉察到女儿的明显变化了。他有自己的打算，得赶快给石榴找个有钱的婆家，好多多的要些彩礼钱，给自己的二儿子把婚事办了，情急之下甚至通过不法渠道打听了人贩子贩卖的女人价格，准备买一个外地女人给自己当儿媳妇，这样下来，倒能省下不少彩礼钱呢。
　　
　　通过媒人的介绍，认定了当时家庭条件相当不错的常俊家。常俊的父亲在县城农机公司跑业务，在村里没有一台录音机的时候，他家里就买了电视机。虽说屏幕太小，当时已算是很新奇和代表着家庭的富裕了。石榴爹收了彩礼钱后还瞒着石榴和家人，精明又愚昧的他把二儿子的婚姻费用投注到毫不知情的石榴身上，女儿在他心中早晚都是泼出去的水。
　　
　　常俊的父母是近亲结婚，生了常俊后，科学才宣传近亲结婚的坏处。常俊长到十几岁时，智商明显不如同龄的小孩。长大后干活也还可以，就是显得憨憨的，像个害羞的小孩似的。曾经去农机公司上了几天的临时班，一事无成后被辞退回家了。
　　
　　常俊娘也被‘转坠儿’过，十几年前，跑业务的丈夫在外面混了一个女人，生了一个女孩。碍于姑舅结亲的关系，不好大吵大闹，积郁成病，借故神鬼附体，装疯卖傻的闹了一阵子。后来被‘转坠儿’后，慢慢平息了下来。知道了近亲结婚的坏处，也接纳了丈夫出轨生下的女儿。城里的那个女人一直和丈夫过着，最后自己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管有钱花就算了。
　　
　　转眼临近提前订好的婚期，男方上门下了婚帖。知情了的石榴又气又恨，把家里的东西摔的狼藉一片。折腾了好多天也没有打动父亲的铁石心肠。最终被父亲以死相要挟暂时妥协，出嫁的前三天不吃不喝，逃婚跑出去的机会很渺茫，百般无奈的石榴选择了鱼死网破的办法。成亲那天裤子里外扎了几条布带，都系上了死疙瘩，怀里揣了一把剪刀，准备一死相拼。含着泪水写了一封长长信，结婚当天托自己要好的一个姑娘帮忙寄到郑红旗不久前被录取的大学里。大概意思是跑的了就跑，假如真没机会，就以死殉情，一切听天由命。
　　
　　瘸婶是专职‘转坠儿’的，大伙公认，非她莫属。农村一切的旧医治办法没有她不会的，当时就相当于医院的主治大夫。被常俊娘请来后，一切准备就绪。开始那神秘的程序时，需要几个所谓属相里凶狠的妇女帮忙镇邪。常俊娘由于以前得过类似的‘邪病’，被请出新房，去厨房给帮忙的几个好心人煮鸡蛋、下挂面去了。
　　
　　‘转坠儿’开始了，折腾了许久以后，房间里传出新媳妇的哭诉声，渐渐的里面静了下来，像是议论什么事似的，小声的你一言我一语……，在石榴的一番哭诉下，打动了屋子里面的一帮心肠软的妇女们。
　　
　　常俊的父亲在院子里抽着烟，走来走去思考着，他最明白‘转坠儿’是怎么回事了。当年瘸婶收了他一些好处后，耐心做了他支招的‘工作’，老伴几次‘转坠儿’后就慢慢平静了许多。
　　
　　他常年跑外，知道当时的‘婚姻法’条例已经慢慢普及到社会全面了。
　　
　　瘸婶端着送‘瘟神’的面汤碗终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低声对常俊的父亲说；“我看还是算了吧，常俊这孩子没这个福分，以后再张罗着给他寻摸一个吧！今天‘转坠儿’怕是不尽人意了！恐有血光之灾！这姑娘四五天不吃不喝了，怀里还揣了把剪刀，你们斟酌着办吧。”“对了，姑娘说，彩礼钱一定如数退还你们。你想想，她可不是当年常俊她娘好劝的啊！”瘸婶故意加重语气接着说道。
　　
　　再三斟酌后，常俊爹这个见过世面的工作人员，赶忙连夜找媒人把石榴送回娘家。气急败坏的石榴爹只好心疼地退还了已经被人贩子骗去了一半的彩礼钱。石榴给常俊家打了欠条，咬破手指摁了手印。
　　
　　这边要面子的常俊娘不厌其烦给好事的人解释‘转坠儿’的结果。
　　
　　说：“新媳妇，是八仙中的‘何仙姑’转世，腰里上了几道‘法绳’怀里抱着‘吕洞宾’的宝剑呢!谁家娶了他也不会安生的，瘸婶‘转坠儿’时传话说的清清楚楚的。唉、白搭了姑娘的肉体凡胎了！”
　　
　　不久后常俊又结了婚，娶了一个有点残疾的姑娘。人虽有点残，家里家外打理的头头是道，后来还生了个一切健全的胖小子。
　　
　　石榴爹死了嫁女儿的心。
　　
　　石榴去了郑红旗上学的城市，有好心人帮忙找了份扫马路的工作。业余时做些小买卖，半年还请了欠下的彩礼债。后来工作转了正，结婚生子，一家人一直呆在那个城市里，直到现在。石榴好多年才原谅了糊涂的父亲。
　　
　　近年来我看见扫马路的工人时，就会想起石榴，以及她当年对爱情的执着和捍卫。
　　
　　封建迷信中的‘转坠儿’间接帮助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其实哪有鬼神附体的事实，都是迷信心理的体现罢了。当时我们一帮小伙伴玩耍时，我也曾经能把自制的‘坠儿’转得收放自如呢。
　　
　　这么多年想起来帮助石榴‘转坠儿’的一帮好心的妇女们，感觉她们了不起。细想之下，主要因素还是新社会的人们，慢慢脱离了无知的愚昧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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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满园

先来读了，欢迎新朋友。

天下为公

先提，再慢慢嚼

天下为公

欢迎新朋友

暴雨迎风

题材新颖，有生活气息。支持朋友！＠

雪里红

朋友的文笔不错，小说触及了农村社会中的一些封建习俗，主题积极向上。
欢迎新朋友！

叶柄

欢迎新朋友！

写的很实在。:handshake

王兆甫

向诸位老师学习，纠正自我。

李修玲

风俗与人性在这里显得别一番风情，赞一个。

袅袅

封建迷信终究还是抵不过人们心底的那份美好。欣赏学习新朋友的小说。

王兆甫

谢谢鼓励

王兆甫

常俊的父亲在院子里抽着烟，走来走去思考着，他最明白‘转坠儿’是怎么回事了。当年瘸婶收了他一些好处后，耐心做了他支招的‘工作’，老伴几次‘转坠儿’后就慢慢平静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