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

冷露无声

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
                                                 ——我读《学僧》
              
　　《农民三部曲》全部写完并获得了巨大成功之后，听说赵德发老师又准备写一个以佛教为题材的长篇小说《双手合什》，而且为此深入南方一些佛教圣地去体验生活，带回来许多鲜为人知的材料。一个偶然的机会，终于聆听了赵老师的构思和设想，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我深受启发，并从中更加了解了赵老师的为人为文之道。

　　这次有幸看到了《学僧》这个短篇小说，读完之后，感慨颇多。

　　以“学”打头的词语有许许多多，可是，遍查辞典也找不到“学僧”这个词语。我想，不是那些辞典遗漏了，实在是“学僧”是一个新生事物，是随着市场化、产业化越来越深入人们的生活而自然产生的一个新词语。在学校里学习的人可以称之为学生，在工厂里学习的人可以称之为学徒，在寺庙里学习的人自然可以称之为学僧了。《学僧》所讲述的就是在某寺庙中学习的一个小僧人戒定的故事。

　　戒定原本是一个高考落榜出外打工谋生的人，是一个学生、学徒。偶然的机会使他遁入空门，潜心修行，成为一个学僧。在叠翠山的一个寺庙里，戒定开始了自己的苦修生涯。在这里，作者给我们展示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早课晚课唱诵经书过堂吃饭……将我们带到了一个新奇的小说空间。可是身在佛门的戒定要想真的“定”下心来，却是谈何容易的事情！面对同是学僧的法能手提电脑上的美女，戒定还是脸红了，心跳了。并且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偶然认识的那个女孩刘小霞。

　　同是出家人，法能的初衷让我们感到惊讶：一个亿万富翁的孩子，居然为了逃避功课竟一时兴起入了空门。“他父母追到寺庙求他回去他坚决不干。他说，你们放心，我早晚拿个大学文凭给你们看。结果，去年他果真考进了佛学院。他父母说，也好，你拿到文凭再还俗吧。法能未明确表态还不还俗，但却在这佛学院混下来了。这家伙也会伪装，在大众前并不张扬，可是回到宿舍什么事情也不避同住的戒定。他上网聊天，用手机给女孩打电话或发短信，甚至引诱她们星期天来叠翠山相会。对他的行径，戒定曾提出过批评，但法能却说：净土不离秽土，莲花不离污泥，我做秽土，做污泥，恰好衬托了你的清净与高洁，如此说来，我也是在做功德，明白否？”

　　法能居然在佛门清静之地用现代高科技手段“混”的如鱼得水，还有成套的理论为自己的行为遮羞，也可谓是与时俱进了。读到此处，我们难免会为戒定能否经得起考验感到担忧。这在我们的概念中应该清清净净的佛门圣地，正逐渐走向了市场化和产业化，喧嚣热闹的与浑浊的俗世红尘没有什么区别，那红墙围出的并不是世外桃园，只不过是一个缩小的社会俗世小舞台，也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复杂世界了。大环境是如此，那么，戒定身处此中修行，会有什么结果呢？只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了。然而，戒定的个人内心小环境又是怎样的呢？

　　从文中可以看出，烦恼的根源对于戒定来说，并不在外界，而来自于内心的困扰。面对刘小霞的痴情，戒定“对刘小霞做不净观，想像她九窍常流，污秽不净，剥去一张皮就是个屎包。还做白骨观，想像她皮囊去尽，只剩一架白骨站在那儿”。可是却不中用，那个女孩的音容笑貌不断地浮现在他面前，扰得他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戒定想……树欲静而风不止。风动，自然引起心动。那么，我的风就是法能，就是刘小霞。然而，再进一步想，其实是不怪风动，只怪心动。还是自己没将一颗心守好，如果自己有金刚定力，彻底地伏灭妄念，那么任凭十二级台风吹来，那心幡也是不会动的。”戒定对自己面临的困扰分析的不可谓不清晰，抵挡的念头不可谓不强烈，想摆脱的决心不可谓不坚决。他的想法无疑是正确的，可是，戒定所谓“如果自己有金刚定力，彻底地伏灭妄念”到底能不能做到呢？他真的能做到“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吗？他又为什么要坚决抵抗呢？他的动机是什么？他能抵挡得了吗？又能抵挡多久？社会发展到现在，佛门寺庙也越来越市场化、产业化，一切都已经变了模样。戒定做为寺庙里的一份子，对这些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他很清楚，自己心中的佛门和现实中的佛门已经相隔甚远，外界的诱惑实在是太多了。金钱、美女、功名，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尘世中的每一个人，当然也困扰着主人公学僧戒定。戒定虽身入佛门，然而并非已经不食人间烟火，他也仍然有着俗人的欲望。比如他想毕业之后找一个好一点的寺庙去做主持，认为那就算是“学有所成”了——这跟俗世中人经过十几年学校生活，就为大学毕业以后找一份好的工作有什么两样呢？比如他要到五台山去朝圣，却缺少必要的盘缠，不得不为了一千块钱的酬金为法能捉刀带笔撰写论文——这在俗世间进行的肮脏交易也出现在佛门圣地了。比如为了摆脱刘小霞的纠缠，他采纳了师傅的指点，让刘小霞出家做尼姑，然而却在准备去五台山的时候遇到了前来接他回家过年的刘小霞。面对为了爱情追逐到寺庙尼庵的刘小霞，戒定也是“心潮难平”了。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欲望一日存在，而人要想真正的、彻底的清静，除了消灭了肉身，好像已经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了。然而消灭肉身又是佛门所不允许的，犯了“沙弥戒”。

　　《学僧》使我们跟着主人公戒定一跤跌进了进退维谷之中。进一步，可能他自己会找到一处寺庙，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主持。可是，苦了的却是那个妙龄女孩刘小霞，还有戒定的父母兄弟亲戚朋友。退一步，与刘小霞结成伉俪，刘小霞、他的父母兄妹一干人等可能会皆大欢喜，他自己也说不上多么苦恼——从文中看出来，他对刘小霞并非没有感情，并非没有动心，只是在强行抑制着罢了。

　　掩卷沉思，其实，不止是寺庙里的僧人，每个人不都会遇到戒定这样进退两难的情况吗？戒定说他的风就是法能，就是刘小霞，人们在生活中难道不是经常遇到法能、刘小霞这样让人产生欲望的因子吗？每个人的心中又何尝不希望有一个彻底的清静之处！可是，正如烟囱里的黑烟不可能因为寺庙是清静之地就会避开它而不污染它，肮脏的水流不可能因为寺庙是清静之地就绕开它不流过一样，再清静的地方也难免会混进去法能那样的纨绔子弟。修行不必非得到指定的地点去进行。学僧戒定的烦恼不正是到了这清静之地才产生的吗？这样说来，戒定到佛门的初衷已经违背了，他还在佛门坚守个什么呢？其实只要心中有佛，闹市中照样可以修成正果。当然，我所说的“正果”并非是修炼成金刚不坏之身，我觉得只要人的精神得到了满足，充实了，人生境界就会大大提高，反之，即使躲进再隐秘的地方，头上的“三千烦恼丝”戒除的再干净，烦恼依然会跟随着你。因为烦恼不是来自头上，而是存在于心中。从一个学生到一个学徒到一个学僧，戒定品尝到的仍然是烦恼带来的苦闷。如果一个人心不静，即使到天涯海角，仍然活在烦恼当中。而要想心静，首当其冲的就是要以一个平常人的平常心来对待生活。正像一首歌中唱到的：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

　　读赵老师的小说，总能让我从中感受点什么。从《谴绻与决绝》到《天利暨人欲》到《青烟或白雾》，赵老师对人生的剖析可谓是淋漓尽致，让人望尘莫及。在《学僧》这个短篇小说中，我觉得除了让我耳目一新、大开眼界之外，尚有一些可以商榷的地方。比如作者大量铺陈了寺庙生活的方方面面，这在给读者一个新的知识增长点的同时，也削弱了小说的故事性。毕竟小说不是材料记实，而且这只是一个小中篇，限于篇幅的容量，这些铺陈就显得喧宾夺主。若是放在一个长篇之中，可能会更好一些。

　　再说说戒定所遇到的矛盾。如果不是放在寺庙这个特殊的地方，学僧戒定所遇到的矛盾完全不成其为矛盾，穿插其中的那个故事也就俗而又俗了。试想，如果戒定是在做打工仔时遇到刘小霞，还会因为她的痴情而不知所措吗？而戒定想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僧人的理由也不够充分——只是想找个好一点的寺庙，做一个好一点的主持。其实这跟我们要找一个好一点的单位，做一个好一点的小领导有什么两样呢？换句话说，如果仅仅是为了那个小目标，戒定不是非做一个僧人不可的，而如果他不做僧人，所有的矛盾就化为乌有，他也就不必再烦恼。因此我认为戒定坚决抗拒的理由有些模糊牵强甚至矫揉造作。

　　走笔至此，我不禁想起克勤禅师说过的话：我本无心有所求，今世宝藏自然而至。上是天，下是地，左边橱库右边僧堂，前是佛殿三门，后是寝堂方丈。宝藏在何处，你们看到了吗？
   
　　宝藏究竟在哪儿呢？在佛门清静之地吗？在繁杂的尘世之间吗？在苦修苦学的过程之中吗？在锦衣玉食美味佳肴之中吗？正如作者在文中所说的“自渡渡人”，其实宝藏就在我们平平淡淡从从容容的心中啊。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刑天丁

“在苦修苦学的过程之中吗？在锦衣玉食美味佳肴之中吗？正如作者在文中所说的‘自渡渡人’，其实宝藏就在我们平平淡淡从从容容的心中啊。”

虽然没有读过老师的作品，但可以看出他的作品很有独特的味道。
是凡世中的一清音，像林清玄的散文。
你评的也认真。
平凡的笔调，入情入里内心的感受。

冷露无声

谢谢天丁老师，给老师问好。

刑天丁

常来。

发现你读的东西很独到。

这个，和李清照。读出自己的东西就很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