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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阿宝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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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28 13:5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一
  
  阳春三月,属于低海拔亚热带气候的坝区已经相当热了,而处于高海拔大山深处的小村虽然气温回暖,但还有一丝寒意,凉凉的,如同人们心底冒出的寒意。往年的这个时候,正是桃红柳绿、百花争艳、花香扑鼻、蜂飞蝶舞、百鸟争鸣、耕种繁忙的时节。山里气温低,作物生育周期长,进入三、四月就要把玉米等种子播种,加上各个时期的精心管理,到秋季才会有好的收成。而眼下,桃花红了,梨花白了,漫山遍野的野花开了,却失去了往年的润泽,大片的土地荒芜着,年前种下的洋芋勉强出了些,却因缺水而长得瘦瘦的、黄黄的……
  
  这背时的天,从去年8月到现在就未降过一次雨,小春作物绝收,浅河断流,水井枯竭,弄得人心惶惶,心里凉凉的,绝了多年香火的“老龙树”下又飘起了几缕香烟……
  
  村里的青壮年男女陆陆续续到城市打工去了,没办法,土地是他们的命根子,再不下雨,大春作物就难以播种,就意味着收成无望,不出去打工,难道等着喝西北风?
  
  人们渴望老天降雨,降一场透雨!
  
  午后,村里未出去打工的人喜欢在路边阿云的小卖店里休息,或喝酒聊天,或懒洋洋的打牌消磨时间,脸上都显得焦躁。有人抬头望望天,天空灰暗的乌云飘来飘去,渐渐厚了,厚了又薄,薄了又厚,最终洒下几滴雨,很快又被太阳光收去……
  
  有人喝晕了,有人打牌输了钱,有人在闷闷不乐,浑浑噩噩的过着一天。要不是有修红树大沟的任务,说不定村里那些浑小子要惹出些热闹的事来。
  
  当阿宝乘坐的白色轿车在阿云的小卖店前停下时,他们还以为是“官”们又来了。近两年,村里隔段时间就有三三两两的“官”们来指导工作,这些人会做工作,懂政策,实干强。带领大伙抓产业建支柱,建硬板路通自来水……样样工作做得有声有色,赢得了村民们的好感,冬春连旱村里不出现人畜饮用水困难。所以见到这些“官”们他们都很热情,更有嘴巧的总是“官”长“官”长的,喊得“官”们眉开眼笑。后来他们见到了更高档的车,知道了从车里走出来被人前呼后拥的人才是真正的官。
  
  现在阿宝和朋友西装革履的从车里出来,拎出大包小包的东西,面孔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是谁?串亲戚的吧!来者不管是谁都是客,村里人纯朴、热情、好客,就有人过去打招呼,帮忙拿东西,阿云也从店里拿出凳子招呼休息。
  
  当阿宝伸手接凳子时与阿云的目光相对,霎那间,阿宝呆住了,阿云也呆住了。
  
  阿宝哥,你回来了……
  
  阿云,你好吗……
  
  惊喜的泪水从两人眼角涌出,阿宝笑着擦了眼泪,阿云也很快的拭去了涌出的泪花。
  
  阿宝!这个名字震惊了周围的人,打牌的收了牌,喝酒的也放下酒杯,聊天的也住了嘴,都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不速之客。
  
  是人是鬼?
  
  笑眯眯的阿宝和围拢上来的乡亲打着招呼,“天云、双龙、石艳、老茶大爷……”记忆的闸门在瞬间打开,一张张似曾相识的脸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阿宝“死”而复生!
  
  在外漂泊12年、被人传言死了的阿宝回来了,而且混得人模人样的消息像爆炸的新闻,不到半天的功夫就传遍了村子。大家有点兴奋,这个消息有论头,被干旱长时间折磨的郁闷心情也开朗起来,话题不知不觉的围绕着阿宝展开猜测。
  
  山里人爱串门,夜幕刚至,阿宝家里就坐满了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着,气氛甚是融洽、热闹。从城里来的朋友也被这种气氛感染着,驱走了他的睡意,他给他们讲着城市里的故事,夜幕在大家有说有笑中越来越浓了,家犬在院里转来转去,对着熟悉的串门人作亲热状,遇到不太熟悉的就应付式的狂吠几声……
  
  快嘴逗留时间不长,他还要去村长家,阿宝回家这么大的事应该先让村长知道。所以在阿宝家对阿宝旁敲侧击做了大概的了解后,就急匆匆往村长家赶。
  
  但快嘴始终赛不过飞毛腿,当他气喘吁吁赶到村长家时,见飞毛腿和村长坐在葡萄棚下,喝着小酒,嗑着葵花子。他刚开口,村长就说:“早知道了”,然后朝飞毛腿指了指。飞毛腿似笑非笑,向他招手:“来,喝一杯?”
  
  快嘴轻蔑的朝飞毛腿笑道:“就凭你?让你三杯。”抓过酒杯,一仰脖子,一大杯酒就进了肚里。
  
  斗什么,有的是酒,村长说着仍过来一支软皮香烟。
  
  快嘴险些接不住,拉过一个凳子坐了下来,向村长汇报了他收集到的情况,村长听后很满意,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酒是村里自酿的包谷酒,很香,很醇。快嘴和飞毛腿都醉了,摇摇晃晃的离开了村长家,但都记住了村长交给的任务。
  
  好多人酒后容易失态、办错事,但快嘴不会,能够真正做到“酒醉心明白”放眼全村也只有他,这正是村长看重他的原因,让他当了村计划宣传员。
  
  二
  
  浪子回头金不换。混了个人模人样的阿宝感动了乡亲们,一下子在他们心中树立起良好的形象。
  
  送走了城里的朋友,阿宝突然感到有些不适应,山村的夜少了城市灯红酒绿、霓虹灯下的种种诱惑和陷阱,却多了一份踏实和愉悦。
  
  这几天,来串门的人逐渐少了,阿宝就有机会和父母好好的叙旧,父亲和母亲在这12年间老了许多,憔悴了许多。他突然一阵心痛,积蓄了12年的眼泪终于涌了出来:“对不起!爹!妈”阿宝哽咽着跪了下来。
  
  阿妈哭了——
  
  阿爹把抱着的水烟筒吸得“咕嘟咕嘟”的响,“哭什么!阿宝不是好好的活着回来了”颤抖的声音朝阿妈摔了过来。
  
  是啊!自己“死”而复生,又回到了魂牵梦萦的故乡,回到了温暖的家,投入日日思念的爹妈的怀抱。
  
  爹,妈,我应该去找村长串串?
  
  应该,白天他还向我问起你呢!阿爹说。
  
  刚出门,差点和进门来的人撞个满怀。待适应暮色,见是飞毛腿他们,彼此都相互大笑,忙请他们进了客厅。
  
  背时的天阴阴的,却总不见下雨,飞毛腿边落坐边抱怨。
  
  来人不管远近都是客,酒待男客是山村一俗。又是喝酒聊天,天南海北,畅所欲言,在家中喝酒,酒入肠胃,切记粗言粗语,这是约定俗成的潜规则。
  
  俗话说,人逢知已千杯少。虽说不是知己,但都是乡里乡亲,况且自己又离家多年,所以阿宝很高兴,喝酒的兴致也很高,不知不觉大家喝得有点微醉了,言语也大胆起来,不藏藏掖掖。
  
  飞毛腿本身是带着村长的秘密任务来的,所以他总是很合时宜的把话题转到阿宝在外面的经历上,这也是大家所关心的话题。
  
  阿宝说,为了钱,我“死”过一回,但没死成,因祸得福,得到贵人相助,总算发了一点小财。
  
  老表,你给是在外面背海洛英发了?
  
  阿三这个愣头青在大家听的津津有时不识时务的插了一句,险些被飞毛腿拉出去练腿功。
  
  阿宝没给飞毛腿表现义气的机会,只是笑着说,那东西碰不得,要是背海洛英,我早被枪毙了,还能有机会和你们喝酒?
  
  阿宝哥,以后出去要带上我?一向沉默寡言的文正觉得夜已深,起身准备告辞。
  
  兄弟,不出去了,外边不是我们呆的地方,好好的干农活吧,言语有些绝决,表情有点痛楚。
  
  文正有些失望,撒了几支烟,很快就消失在门外的暮色里。
  
  这期间,阿宝的电话响了几次,一次是周大打的,他说你这个“死人”终于复活了,我在镇里办事,过两天就回家,定和你大醉一场……
  
  好好好!周大款,我恭迎你……
  
  另一个号码阿宝不认识,接通却听不到对方进话,他自然而然认为是别人打错电话,但转念一想,不对啊呀!打错电话不可能几次打到同一个号码上,除非那人是傻子,肯定是有人根他开玩笑。
  
  问在坐的人,都摇头,只有飞毛腿神秘的笑着说,这个号码有点熟悉,但想不起是谁的了。
  
  阿宝燃起的一丝希望破灭了,心情有点失落。阿三似乎要弥补刚才的失言,安慰阿宝说,老表,管他是谁,有事他会再打来的,来,喝酒!
  
  酒究竟是什么东西?阿三明知自己不能再喝了,却还是和阿宝干了一杯,然后望着门外说,老表,太阳都落了,你们聊着,我要回家了……
  
  太阳?
  
  阿宝和飞毛腿大笑起来,目送着阿三消失在漆黑的暮色里,阿宝有点感动,人生百态,世间冷暖,这12年里他尝尽了。
  
  阿宝,你真的发了?
  
  此时,就他们两个人,飞毛腿很想知道的准确些,因为他也出去混了几年,知道外面的酸甜苦辣。
  
  有一点,但那是我用血汗换来的,为这些钱险些丢了小命。
  
  阿宝,其实我是带着村长交给的任务来的,红树大沟快要修通了,就差岩梁子那段了,上级拔给的物资早用完了,大家有钱的出了钱,有力的出了力,现在村长他们正想办法,你看你能不能捐助一点……
  
  飞毛腿不愧是村长的心腹,说话滴水不漏。
  
  这件事昨天父亲说起过,说修红树大沟每户人家都交了200元钱,上级也拔了一定物资,又逢干旱,大家的热情空前的高涨,积极投工投劳,工程进度很快,重点突击岩梁子那段时,物资却用完了,被迫停工。
  
  村民们本来指望着红树大沟灌溉区域能不误节令播下种子,现在大春播种期临近,红树大沟又不能完工通水,弄得官急民怨。而村上的答复是预算失误。
  
  狗屁!没钱还能进歌厅下馆子?有村民直言不讳,村长也力辩,进歌厅下馆子是为了工作需要嘛。
  
  村民们根本不懂这其中的道道,辩了也没用,村长也很着急,红树大沟再不通水,老天再不下雨,大春播种就真的误了。到时谁会真正拥护他,他几年的努力也就白费了。
  
  明晚我去找村长。
  
  阿宝给飞毛腿的答复。
  
  谢谢你,阿宝!
  
  临走时,飞毛腿对阿宝说。
  
  此时,夜色更深,吹起了阵阵夜风,有些潮湿。阿宝站在院里,仰望着漆黑的无尽的夜空,心里默默说,老天,下场透雨吧!
  
  三
  
  进入四月,老天总算下雨了,连续下了三天,整个山村充满着潮湿的气息,村民们像有使不完的力气,早出晚归抢播种子,山村又进入了繁忙的景象。
  
  与此同时,红树大沟也完工通水,往年改种玉米的田又可种水稻了,村民们的心又热了起来,眼前似乎晃动着金黄金黄的稻子,干劲更足了。
  
  掐指一算,阿宝回家已经半个多月了,这几天,他跟着爹妈下地干活,很累但充实。原本他想出钱请工,但村里好多青壮年都外出打工,留下的人也各忙各的,都在赶节令抢播种,哪能请到人。
  
  夜晚串门的人少了,山村又恢复了宁静。
  
  阿宝睡得特别香,甚至做了一个香甜的梦,梦中他拥有了自己的果园,他牵着阿云的手漫步在果园里,他为她摘了一个最香甜的果子,她幸福的依偎在他的怀里说,阿宝哥,今年冬季我要嫁给你……
  
  阿宝笑醒了,突然又感到失落,有点心痛,阿云要嫁人了,而新郎并不是自己。
  
  阿云要嫁人了是村长告诉他的,而新郎正是村长的大儿子,去年从部队退伍回来,现在某公司搞保卫工作。
  
  那次,阿宝在村长家呆的时间并不长,主要是去找村长串串,顺便捐了1000元钱。村长很是高兴,说阿宝你小子出息了,今后更要高标准要求自己,早日向党组织靠拢。
  
  村长特意提到阿云,其用心阿宝知道,不就是怕阿宝和阿云再续情缘么。
  
  对阿云,阿宝内心是有愧的。
  
  这12年来,阿宝杳无音讯,别人都似乎忘记了阿宝的存在,只有阿云坚信,终有一天阿宝会回来,会兑现他给她的诺言。
  
  现在他回家了,阿云却要嫁人了,而且是村长的儿子海龙,而嫁的理由只是为了报答海龙的救命之恩。
  
  想到阿云要和自己不爱的人结婚,阿宝就有些心疼,但又感激海龙,要不是海龙救了阿云,这辈子他就没有机会见到阿云了。
  
  这些天,阿云白天忙着到地里干活,晚上才到店里,但心情有些郁郁寡欢,有时又会望着夜空发呆。
  
  阿宝回家,她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有月光的夜里,她会走到村头白岩涯下,坐在望月石上观月想心事,泪花被夜风吹落,凉凉的。就在这里她曾依偎在阿宝的怀里说:好羡慕月宫里的嫦娥,纵有千般孤独、寂寞,但没有任何外界的干扰和为生活委曲求全的无奈,思念只给一个人……
  
  世俗锋利如刀。
  
  12年的时光可以磨灭一个人的毅志,何况是女人?承诺,算什么东西?可她硬是挺了过来,个中滋味只有她知道。
  
  相信阿宝会回来,她爱他、了解他,也曾抱怨过他,后来又原谅了他,无数个夜里,她就在信念与思念中入睡,梦里她才能与他说话……
  
  现在阿宝回家了,却不能和他再续情缘,她苦啊!
  
  阿宝和海龙,一个是自己时时刻刻想着的爱人,一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注定要伤害一人。
  
  阿云不敢见阿宝,怕自己好不容易做了的决定在瞬间崩溃。她已经是法律意义上海龙的女人,血管里流着海龙的血。
  
  山村女人看重名声,山里人最重感恩图报。
  
  阿宝哥,谢谢你给了我一段难忘的爱情,一份长久的等待,我会永远记住你!再见了!
  
  ……
  
  村长从镇里开抗旱总结表彰大会回来,脸黑黑的,刚下车,就把手里的奖牌朝文书“一支笔”扔了过来:拿去“处理”。
  
  文书一愣神接不住,“哐铛”一声掉在地上,村长没有骂他,边进办公室边冲马副村长说,又有新任务了——
  
  这次来多少人?有没有经费?
  
  马副村长手头活正忙,无心搭话只拎重点说。
  
  马副村长一直在村上干了多年,从村综治员到文书到副村长到村长,凭的是一步一个脚印干出来的,熟悉基层工作,办事公道,深得村民爱戴。
  
  但社会复杂,钱这东西能毁人也能助人,没钱干不了大事这是真理。村长位置的屁股还没坐热,村“两委”换届选举支书、村长一肩挑,又选回到副村长的位置上,干起了服从命令的苦差。
  
  这会他又在苦恼,村里帐目已成赤字,没有钱工作就难开展的好,就要挨领导批评,基层工作难做啊!
  
  何况眼下要做的主要工作又是让人头痛的村“两委”换届选举工作,还未开展工作就有点意思了,而且枪头竟是对准自己
  
  ——马副,这一届村支书和村长又要分设了,你又可以干村长了。
  
  话虽平常,却在此时从生气的村长嘴时里说出,就有些味道了,马副村长心里说,以后日子又要不平静了。
  
  四
  
  玉米等粮食种子刚播种不久,由镇里派的工作指导组就进驻村里,有声有色的搞起了村“两委”换届选举工作。
  
  这几天,宣传标语、选民名单各个村小组粘贴,大会小会不间断,讲得工作组口干舌燥,听得选民们耳朵发麻。没办法,换届选举工作必须面面俱到,必须严格按程序进行。这些年,国家政策越来越好,农民的生活越来越富裕,手里都有几个钱,都想尝尝当官的滋味,以前从不屑的村官位子也越来越有人关注,有凑热闹的,有真心想干实事的,也有不良目的的,有真才实学的,有滥竽充数的,有“半瓶醋”的……
  
  所以这换届选举工作是一届比一届热闹,一届比一届难做。
  
  有自荐的,也有群众推荐的,宣传工作会议刚开完,仅村长一职就有8个人选,副村长一职12个人选,村委员没有人选,这年头,谁会自荐当村委员,除非那人有毛病?
  
  罗副村长、周大当然名列村长人选,意外的是副村长人选,阿宝竟名列其中,而且是群众推荐,与其他11位高学历的小青年的名字排在一起,有些扎眼,不协调。
  
  村长不参加村长一职竞选,少了些看点,但还是相当热闹,这些初步人选,不是有钱人就是家族庞大,村长一边以换届选举委员会主任的身份组织实施着换届选举工作,一边转动着眼珠在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对村长,村民们是又敬又恨,敬的是他干事的魄力,仅仅在任三年,就把村子治理得有模有样,恨得是他的独裁、霸道,谁要惹火了他肯定没好果子吃,没办法,谁叫他有钱又有势。
  
  相比之下,罗副村长就没有村长的魄力和霸气,却多了一份稳重。他曾在私底下对要好的朋友说,村子要有更大的发展离不开村长,但要有人去帮衬他,去认真实施他争取来的各种项目,所以这几年他摆正自己的位置,心甘情愿、任劳任怨做事。
  
  私下里,村长和他的关系并不好,甚至相互看不惯对方,但工作上却又是村长得力的助手,村长有时感激他,而他却不领情,所以村长有时摸不清他。
  
  这段时间,天时晴时雨,但村民却乐喝喝的,村“两委”换届选举太有意思了,他们抽着竞选人“孝敬”的香烟,享受着竞选人及亲友们好听的话语,甚至有人说要是年年换届选举该多好。
  
  换届选举进行了好几届,一届更比一届精彩,村民们的选举意识也在逐步提高,大是大非面前,他们大多数人是明智的。“孝敬”的香烟我照抽,好听的话我照听,只是选票上填不填你是我的事?天知道!
  
  阿宝本无心竞选,只是以周大为首的一伙人联名把他推荐到副村长的人选上,而村长也极力支持他,这让他的心也有点动了,却惹火了文书“一支笔”,削弱了其他竞选人的信心。
  
  谁都明白,财大才能气粗,有名声才会为多数人知,这在换届选举中是重要的。
  
  村长对工作指导组说,这届换届选举很复杂,竞选者都有些来头,肯定实现不了上级的意图。工作指导组长听了之后叹着气说,想不到小小的村子还这么复杂,但愿一次性选举成功吧。
  
  ……
  
  预选工作如期举行。
  
  四月的最后一天,竞选者们经过各显神通后,谁进入正式候选人答案就要揭晓了,大家的心随着唱票人洪亮的声音起起落落,揪心的着急……
  
  预选结果,罗副村长和周大成为新一届村长正式候选人,一支笔和阿宝成为副村长正式候选人,并且票数都相差不大。
  
  未进入正式候选人的竞选者希望破灭了,心也就静了,进入正式候选人的竞选者在片刻欢喜后,又陷入了更焦心的等待和争取。
  
  对于罗副村长和周大进入村长正式候选人,出乎选民们的意料,这让他们有点为难,让他们不知道自己手中的票要投给谁?论工作经验、为民踏实办事等方面,罗副村长当然是首推人选。但周大也不弱,虽说以前不在村上任过何职,但这几年来发家致富名声大振,况且家族庞大,这一点比罗副村长占绝对优势。
  
  两者势均力敌。
  
  谁才是最后真正的赢家?
  
  从村会议室出来,罗副村长和周大相视一笑,是那种一掠而过的微笑,只一瞬就被风吹散,远处,从山的那一边飘过几块浓厚的乌云。
  
  五
  
  工作指导组刘组长和村长分别找了阿宝谈话,刘组长的意思无非是想了解阿宝这些年在外面的情况和一些相关事宜,这是工作需要。村长也和阿宝长谈半夜,绕得阿宝云里雾里,但还是听出了重点,那就是希望阿宝退出竞选。
  
  5月7日,周大的父亲60大寿,要在往常他定会大摆宴席,时下,正是关键时期,只能象征性的的摆几桌,亲戚是要来祝贺的,工作指导组和村长、罗副村长他们也是要请的,至于阿宝他们早就邀请了,甚至关系不大好的快嘴和毛腿也在被邀之列,这让大家有些不解。
  
  宴席甚是热闹,祝福、敬酒,让从未过个生日的周老汉热泪盈眶,让尝尽人生酸甜苦辣的周老汉也在幸福中醉去。
  
  工作指导组代表和村长逗留时间不长,道过祝福就离去了,因为还有会议要开,罗副村长和文书因为进入新一届村委会村长、副村长正式候选人,所以这段时间的会议就不关他们什么事了。难得清闲,又为周大的父亲祝寿,兴致自然就很高了。
  
  大家谈得尽兴,以致月牙儿西坠,罗副村长、阿宝、快嘴、飞毛腿他们都没有要离去的
  
  意思,只有文书一支笔像有心事始终融入不了这种氛围,客气几句后匆匆离去。
  
  周大望着一支笔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一支笔太向往“官”了,始终过不了阿宝这个坎,哪怕你有快嘴、飞毛腿他们的一半精明和机灵就好了。
  
  那一夜,周大家灯火通明。
  
  有人说,人逢喜事不仅精神爽,而且酒量也长进,只有“半斤”酒量的周大硬是把号称大酒量的阿宝、快嘴、飞毛腿他们喝翻了。
  
  此话不假,事实上阿宝、快嘴、飞毛腿醉后被人扶回家后,周大和罗副村长还心照不宣的干了一大杯。
  
  只是一支笔的“不机灵”还是让他们有些失望,那个计划不能算完美无缺了。
  
  其实阿宝的大醉是装的,他在外面失踪的这些年什么世面没见过,村长和周大给他来这手太嫩了。但他没说穿他们,副村长候选人的事打乱了他想平静生活的计划,他被迫卷入这场看似正常但暗朝汹涌的竞争中。
  
  村长和周大都是有钱、城府深的人,村长有能力、关系广但太霸气了,周大后起之秀但没权,自然就少了一份霸气,多了一份随和。
  
  对村长和周大,阿宝都佩服,佩服村长的大气,佩服周大的睿智,但两人似乎又有些弱智,都是钱烧的,一山不能容二虎?狗屁!
  
  你周大想当官,况且又有能力当好这个官,选民也大多数支持你,你何必多此一举?
  
  你村长有能力,政绩有目共睹,上级有意把支书、村长分设,还不是考虑到换届选举的复杂性,保你吗,你也何必多此一举?
  
  你们太不把群众放在眼里,真正决定成败的正是你们忽视的他们。
  
  阿宝越想越不是滋味,此时鸡已叫二遍,却睡意全无,索性沿着那条水泥硬板路漫步,水泥硬板路的尽头是土路再拐几个弯,不知不觉已走到白岩涯下。暮色暗淡,硕大的望月石依然躺在那里,脚下的竹叶被夜风吹动,发出“刷刷”的声响,让人心生恐惧。
  
  望月石下面是一块宽阔的草地,大马路就从草地中心穿过,草地下面是高高的悬崖,悬崖周围是一些大大小小的竹子或其它植物。旧社会,这里是专门杀人用的,头被刽子手拿回去交差,剩下的无头尸体就抛下悬崖,所以叫杀人平掌。因为特殊的地理优势这里却是青年男女的天地,她们夜晚在这里打干歌,对山歌,谈情说爱,一对对自由姻缘就在这里诞生。特别是70、80年代是最热闹时候,有人说还看见那些被杀的无头鬼也夹在人群里打干歌,吹得神气活现。也时常闹些矛盾,但大多是现场单挑比武解决,那是最义气的比武,不准使用武器,不准暗算,直到输的向对方称服才停止。与现在“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猪式的打架相比简直不可思义,所以那时的杀人平掌又被人戏称为“小香港”。
  
  现在,杀人平掌已不见昨日的辉煌,偶尔会有人到望月石上坐坐,或幸福热恋,或追忆思念,或惆怅满面……
  
  就像自己,如现在被某人撞见,定会吓得够呛:谁会在凌晨3点像一个木偶般坐在望月石上,只有那被人砍了头的无头鬼在等待自己的头颅奇迹般归来。
  
  手机铃响了一下,是谁给自己发信息,难道是阿云?阿宝此时多么希望是她。原来那打给他不说话的号码竟是阿云的。
  
  希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烦人的10086,话费提醒也不用这么早嘛,老子别的没有就有点小钱,还怕不交?
  
  心莫名的寒,他再也不会拥有阿云了,就在前天晚上,阿云明确告诉他,她不能背叛海龙,她叫阿宝忘了她。
  
  阿宝和海龙的婚期定于国庆黄金周,这是快嘴“偷偷”告诉他,还说最近海龙抓贼立了功,老板很欣赏他准备重用他,又说海龙英俊潇洒、能说会道,老板的女儿早就芳心暗许了,
  
  要不是爱着阿云,他早就是老板的乘龙快婿了……
  
  说者有意,听者无心。
  
  阿宝就当快嘴放屁,他只是想,她们的婚期为何定在国庆黄金周?这是12年前他给阿云的承诺,这是他俩的秘密,他的心钻疼:阿云竟告诉了海龙?
  
  阿宝希望这是巧合?阿云在他心中是完美无缺的。
  
  阿云,这不是真的!
  
  告诉我!
  
  一种冰凉的液体从眼角流出,酸酸的,他瞬间有了决定,尊重阿云,他注定拥有一份有缘无份的爱,命中注定漂泊。
  
  同夜,未入睡的还有快嘴,文书一支笔。
  
  镜头回放,快嘴被人扶回家,晕晕乎乎的他刚想倒头便睡,突然想起什么?一激灵,酒醒了一大半,赶忙到厨房做了一碗醒酒提神的汤喝下,就匆匆的离家了……
  
  阿宝做梦都没想到,就在他走完水泥硬板路走向那条土路拐了第一弯后,在暗淡的暮色里一条人影正悄悄的尾随他。
  
  那人正是快嘴。
  
  天刚蒙蒙亮,小村被几声刺耳的喇叭声惊醒,几辆农用客车灯忽闪忽闪的。今天是街天,大家都喜欢到离家20多公里的镇集市赶街。自前年通往镇里的那条晴天一身灰、雨天难通行的公路技改成通达公路后,路况好了,每天都有车辆行驶,大大的方便了人们,加之这几年,国家各种惠农政策的出台,农村的生活是蒸蒸日上,口袋里都有几个钱,去镇里办事或闲荡的人便多了起来。
  
  赶街的农用客车走后好久,一支笔才慢腾腾的发动摩托车,心事重重的驶去,身后,红彤彤的太阳从山那边悄悄地探出头来。
  
  六
  
  换届选举工作严格按程序进行着,离正式选举越来越近了,工作指导组和村长他们反倒清闲下来,会议少了,填填选票等业务工作,根本轮不到刘组长和村长他俩,年轻力壮、业务精湛的几个年轻人几下就摆平了,大家就打起了“三攻一”牌娱乐!娱乐!姜总是老的辣,刘组长抓牌的时候也赢,牌臭不抓时也赢。牌最臭要数小肖了,没办法,谁叫他是小肖呢?谁叫他最近把村小学那最漂亮的女教师追到手了呢?“情场得意,赌场失意”这是至理名言,活该他背?
  
  村长不输不赢,坐了几回庄,还是守住阵地,和对方打了个平手。这让他有些泄气,没什么刺激,在庄家整理牌的间隙,不时的发着软皮香烟,吞云吐雾,间或开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钟仁笑他,村长你牌技不高,烟瘾却大了。村长笑笑说,不是烟瘾大,只是支数密。
  
  牌打的轻松,娱乐娱乐嘛!
  
  刘组长很高兴,他拿出战利品——百元大钞,安排文书到半山箐杨老汉那里买了三只野山鸡,再灌了几壶包谷醇酒,并把其他几个村换届选举委员会委员们请了回来。
  
  野山鸡加上几味珍贵草药放在土锅里炖,不久屋里就溢满的喷香的味道,熏得大家馋涎欲滴,不时的问马兵好了没?
  
  开饭时已是晚上九点,药炖野山鸡,几样荤素菜肴搭配合理,甚是喷香可口。吃得大家满面红光,热汗直流,刘组长直竖大母指,连声称赞:好!好!好!不愧是部队出来的大厨,来,敬你一杯!
  
  哪里!哪里!领导过奖了。
  
  马兵举起杯和刘组长碰了碰,未等刘组长似乎有话要说就一饮而尽。当兵人就是爽,干脆利落。
  
  马兵恨酒也喜欢酒,他当然看到刘组长脸上瞬间掠过的一丝不快,他不愿意举着酒杯听领导的那些“知心话”,这是某些领导的艺术,酒后吐“真言”,对与不对?下属只有洗耳恭听。
  
  他突然想起朋友给他讲的一个故事:某领导到下属单位检查工作,下属热情款待。宴席上领导兴致很高,频频敬酒,下属也热烈回应,你来我往,觥筹交错。只有一人不时时务,领导亲自给他敬酒他也不喝,只是说有病不能喝酒,领导有些生气,说谁没有病?气氛一时陷入尴尬,下属出于全局考虑不得不举起杯。领导就高兴了,讲起了“知心话”,长篇大论,口若悬河,听得大家频频点头。下属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由于高度紧张,心脏病犯了,被送进医院。事后,该领导还发牢骚,有病早说嘛!
  
  当然,这只是题外话,刘组长人很好,内心里还是愿意给他做饭、和他喝酒呢,只是部队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改不了,咋会想起这个故事呢?幼稚?想到这他竟笑出了声,好在笑声被融洽的谈话声、碰杯声淹没。
  
  饭后,刘主任给大家开了一个小会,换届选举工作自然是主体,其实也没什么时么可讲的,无非就是要做好各方面工作,确保换届选举一次性成功,同时要做好其它工作,做到换届选举和当前其它工作两不误。
  
  会后,大家各自散去,刘组长接了一个电话,说家里有点事情需要连夜回家,问村长村里有没有会开小车的人,村长说有倒是有两个,只怕不在家?一拔电话确实不在家。刘组长急了,村长也有点慌。
  
  司机小周更慌了,酒意也惊醒了一大半,本来他是不能喝酒的,但今天刘组长高兴,特意批准他喝的。
  
  小周说没事,可以开车,但刘组长说什么也不肯,20多公里的路不能大意,安全第一。
  
  突然,小周说,好像听说阿宝会开车?
  
  阿宝正在看一个娱乐节目,正笑得肚子痛,手机响了,是村长打来的,阿宝“是!是!哦!嗯!嗯!”后,赶忙换了一套衣服,对父母亲说要到镇里去一趟后,就消失在暮色里。
  
  去做什么,火烧屁股似的,母亲唠叨着。
  
  阿宝在外面的时候给老板开了四年车,车技娴熟,20多公里的路他只用了40多分钟,就驶进了灯火辉煌的镇里。
  
  车驶进政府大院停后,刘组长说,阿宝,对不起了,今晚得你自行安排,明早我打电话给你,然后匆匆挡了一辆出租车飞驶而去。
  
  路上阿宝已经知道了刘组长的父亲得了重病正在医院抢救,本想同刘组长到医院看看,但刘组长这么说念头就打消了,明天再说吧!
  
  找了家宾馆开了房间,舒舒服服冲了个澡后,肚子却有些饿了,隐隐约约有一股股烧烤的香味往鼻子里钻,因为宾馆的周围就有几间烧烤铺子。
  
  此时已是12点多,却是夜市最热闹的时候,卡拉OK厅里飘出阵阵歌声,烧烤铺里生意火爆,好些商铺还没有关门,还有人在讨价还价,就着明亮的路灯可以清清楚楚看见整整齐齐的行道树和高大的楼房……
  
  小镇发展了,再不是自已记忆中那个以脏乱差、坑蒙拐骗、打架抢劫闻名的小镇了。阿宝有些感触,有些激动。
  
  “……有没人曾告诉你
  
  我很爱你
  
  有没有人曾在你日记里哭泣
  
  有没有人告诉你
  
  我很在意
  
  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
  
  歌声从不远处一间冷饮店飘出,听得他心里有些酸酸的,他决定在冷饮店旁的烧烤摊里吃点东西,然后到冷饮店里喝两瓶冰啤酒。
  
  烧烤鲜香可口,冰啤酒透凉醇香。
  
  阿宝吃喝舒服,就只差美美睡一觉了,看看时间已是凌晨1点,便准备结账回宾馆。突然从隔壁包厢里传出的声音很熟悉,便偷偷瞄了一眼,是周大和罗副村长在陪一个人醒酒,看样子刚刚从歌厅出来不久,那人嘴里还说着醉话:兄弟,放心!这事包在哥身上……
  
  从冷饮店出来,阿宝觉得有点难过,他一直视为知己的周大也欺骗了自己,他不是感冒在家睡了吗?怎么梦游到镇里?而且还和罗副村长在一起,他们不是竞争对手么?
  
  阿宝睡意全无,他突然感到伤心,原来自己只是别人手中的一棵棋子。
  
  第二天,司机小周很早就到了镇里,他便和他一起到医院看望了刘组长的父亲,刘组长的眼圈红红的,显然一夜没睡,他的父亲已脱离了危险,此时正静静的躺在病床上。
  
  从医院出来和小周分开后,阿宝就到农贸市场里买了母亲爱吃的鲜猪肝,父亲爱抽的香料丝烟,并到中学里看望了读高二的小妹,给她留下了一点钱。
  
  阿宝再次回到街上,他忘了给电话续话费了,营业室里人很多,他刚排上队,就见海龙从门外走来,把手里的一盒东西交给了正在办理业务的漂亮的营业员,旁边的另一个女营业员羡慕的说,阿惠你真幸福!男朋友天天送吃的,什么时候请吃喜糖啊?不知道,等他解决了那边的事再说吧……
  
  漂亮的营业员阿惠真是业务娴熟,在谈话的时候已经为三个客人办理了话费充值。而阿宝却有些憎恨起她来,硬是找茬事来为难她,直到她把话费单拖了出来微笑着讲解直到阿宝理屈词穷。
  
  从营业厅出来,阿宝心里骂自己:你真是白痴!爱本无罪!错不在阿惠,错在海龙,就凭这素质?群众还推你做村官,他们真是瞎了眼?
  
  自责归自责,但海龙背叛了阿云,这是不能原谅的,不能再让阿云受伤害了,他决定找海龙谈谈。
  
  和海龙谈话没有结果,海龙这小子并不否认和阿惠好,也不做出要和阿惠分手的决定,更是表态要对阿云好,弄得阿宝不了了之。
  
  阿宝心情很糟,碰巧又在街上遇到在外面打工时候的好友,好友见面自然高兴,这一来他就在小镇上呆了整整三天。
  
  七
  
  从镇里归来,阿宝照烈和往往常一样早出晚归干农活,地里的玉米有一尺左右高了,只半个多月,曾经被干旱折磨没有生气的土地,如今看上去生机勃勃,轻风一吹,翻动一小卷、一小卷的绿浪……
  
  今天,阿宝和母亲一同去给洋芋施肥,往年这个时候洋芋可以挖出来做菜吃了,由于干旱,今年的洋芋不仅播种期推迟,而且出苗很差,稀稀的,瘦黄瘦黄的,大多数人已经失去管理的耐心了。想不到这些苗被雨水一浇,又焕发了活力,茁壮成长起来了。
  
  母亲说,给它们除除草,施点肥,用不了多久,又可以吃到新鲜的洋芋了。
  
  活不多,半天的功夫就干完了,母亲在地里转悠,找一些猪、牛吃的鲜草,阿宝靠在大石头上望着母亲的身影思绪万千。
  
  母亲老了,秀美的头发掺进根根银丝,眼神有些焦虑、迷茫。父亲说,母亲常常在半夜惊醒,嘴里说一些糊话。
  
  儿行千里母担忧!
  
  阿宝愧对母亲,他可以想象这12年来母亲是怎样煎熬过来的。
  
  往事不堪回首。
  
  12年前,18岁的他高考落榜,拒绝了老师让他复读再考的要求,回到家里当了一名小学代课教师,辛苦不说,那可怜的报酬还不够他抽烟喝酒,更别说帮助家了。而与此同时,他和小自己两岁的阿云正在热恋。双方家人知道此事都极力反对,各有理由,阿云的母亲是一个厉害的角色,村里人都怕惹她。
  
  她骂阿宝无教养,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酸教师,还是个“代”的,云云,极尽侮辱之能事。
  
  阿宝的父母虽说不算富裕,但也是有威望、好面子之人,岂容阿云母亲如此侮辱,但他们不会与阿云的母亲针锋相对,只是好说歹说劝阿宝收手,解铃还需系铃人。
  
  血气方刚的阿宝在和阿云母亲大吵一架后,在一个月夜约阿云到望月石上,要阿云等着他,他要用自己的行动证明对阿云的爱是真的,他是有能力让阿云幸福的。
  
  一夜泪眼相拥。
  
  第二天,他悄悄的和老江湖“疤哥”走了,走入了一个个陌生的地方,甚至到过缅甸,疤哥就在一次赌博中出老千被人砍死了,疤哥被人砍伤的消息是疤哥的弟兄带来的,当时他正在下水泥,忙向老板请了假匆忙赶去,疤哥正奄奄一息,看到阿宝他用尽最后一口气说:“兄弟,别告诉家人我死了……”
  
  阿宝轻轻合上疤哥的眼晴,泪如泉涌,疤哥是真正关心他的,给他找工作,不让他干危险的事,曾不止一次告诉他,兄弟,别学我,踏踏实实挣自己该挣的钱。
  
  处理完疤哥的后事,阿宝和另外两名兄弟到广洲、深圳用自己的汗水换来了微薄的报酬,用三人第一次赚来的钱以疤哥的名义给他母亲寄了回去。
  
  以后阿宝送过水,下过货,当过保安,最终在建筑工地被老板赏识,叫他学车,给老板开车,有些积蓄后,小打小闹的抄起了股,并与人合伙开了一间“农民工餐厅”生意细水回流,股票小抄小赚。
  
  阿宝累了,他想起了家人,想起了给阿云的承诺,他谢绝了老板的苦苦挽留,再一次看了这个城市美丽的夜景。
  
  12年的岁月就像一场梦,梦醒了,他已不是当年的自己。他原谅了阿云母亲对他的侮辱,他想起回家那阵子见到阿云母亲的情景,她没有了当年威风,就像一个被拔去刺的刺猬,她极力躲避阿宝的目光,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阿宝有些难受,他多么渴望阿云母亲像当年一样把他大骂一通,然而她没有,几句客气话后就与他擦肩而过。
  
  ……
  
  母亲叫阿宝的声音把思绪牵了回来,他这才看清母亲早已采得一大捆鲜草走向了小路,正向他发着回家的信息。
  
  路上,母亲在前,阿宝跟后。
  
  宝儿,告诉妈,他们讲你在外面抢劫、做传销、参加杀人进过监狱是真的吗?
  
  母亲一向话不多,喜欢闷在心里,一旦说出,就说明问题的严重,就现在这谣言,母亲的心肯定痛了。
  
  阿宝如实告诉了母亲这些年的经历,只是省去了疤哥的死,这是他一生都不能透露的秘密。
  
  是谁在嚼舌根?
  
  母亲相信自己的儿子。
  
  是啊!谁在散布谣言?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阿宝越来越理不清头绪了,觉得自己在一个陷阱的漩涡里,越陷越深,找不到出路。
  
  晚饭后,周大给阿宝来了一个电话,说有事相商,阿宝自那次在小镇里见过的事后,就不大想理他了,所以借故说身体不舒服就想挂电话。
  
  兄弟,你被人陷害了,还有时间不舒服?显然,周大知道他只是想推辞。
  
  这次,只有周大,罗副村长、阿宝他们三人,而且秘密在罗副村长家,酒自然是好酒,酒菜是一只烧烤鸡,另加一喋花生米。
  
  酒至半酣。
  
  罗副村长问阿宝,知道是谁散布谣言吗?是快嘴!
  
  我与他无怨无仇,为何中伤我?
  
  你傻呀!没有村长背后撑腰,他敢?
  
  说不通啊!我与村长也没仇。
  
  村长不是叫你退出竞选吗?这是他一惯用的先礼后兵之计,你还不知道文书一支笔的姐夫是谁?村长依靠他呢!文书一落选,吃亏的是村长,他能让你当选?
  
  我也不想竞选,是群众硬推我,没办法。
  
  为什么要你加入竞选,就是为了扳倒村长,他太独裁了,仗着有点政绩,有点钱,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说真的当官我没有兴趣,但一旦决定要当就要当出名堂,周大愤愤的说。
  
  ……
  
  从罗副村长家出来,月亮正高挂空中,投下一地清辉,隐约可见那雄壮朦胧的坠崖山,传说坠崖山山高林密,人走进去很难走出来,鹰飞进去也很难出来,最后坠崖而死,坠崖山就是一个谜。现在,阿宝就面对一个个谜,村长和罗副村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为了争官?周大和村长又有什么过节?自己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村长、罗副村长、周大、海龙、快嘴、飞毛腿……
  
  这些熟悉的人一下子在阿宝眼中模糊起来,只有阿云在脑海中依然是那么清晰,依然是那么让他心动和心痛,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她躲着他。
  
  还有,文书一支笔到底又是什么样的人,自己才是他真正的对手,他怎么一点也对自己恨不起来。
  
  又一夜,阿宝辗转难眠,他已经不去想其它事了,顺其自然吧。但阿云是他一生最爱的人,他不能让她再受伤害。海龙已经背叛了她,自己又知道这事,他要为阿云负责。
  
  阿云,有要事相告,老地方见!
  
  ——短信方便快捷。
  
  阿云如约而至,她向他跑了过来,他迎了上去,两人却在瞬间凝固在那里,他和她之间只有一步的距离,此时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静静的坐在望月石上,阿云听了海龙背叛她的消息却出奇的平静,她说她的心早就死了,她不爱海龙却答应和他结婚就已经对不起他了,这样也好,她就再不愧疚他了。
  
  阿宝哥,如果你还爱我就听我的,别去竞选了,你不合适,出什么事,伯母再也经不住打击了。
  
  没有牵手,没有互诉衷肠,只有夜风吹拂他们的沉默,月亮窥见他们心事,难过的躲进乌云,洒下几滴清泪。
  
  八
  
  五保户王奶奶死了。
  
  88岁的王奶奶选择在一个晴天的中午、穿着阿宝买给的新衣服走的,她是和隔壁的鲁奶奶晒够了太阳,起身往屋里走的时候,突然头一晕,眼一花就栽倒在院里,再也没有起来。
  
  村长从镇里赶回时,王奶奶已经静静的躺在棺材里,一脸的安祥。
  
  差不多村组“官”们都来了,乡亲们也拿着香火、米、肉、鸡奔丧来了,手头宽裕的
  
  还凑了点钱,丧事办得甚是热闹。王奶奶生前人缘好,许多人都受到她的照顾,老了,不仅上级政府给予关照,村里的人也把她当作自己的亲人对待,力所能及的帮助她。上级部门多次让她到养老院,她也不愿意,说她离不开家,舍不得乡亲们,再说城市也不适合她。
  
  送丧的人很多。
  
  王奶奶的坟建得漂亮,壮观。周大出了不少钱,严然像个孝子,罗副村长当起了总管,村长当助手,阿宝、快嘴、飞毛腿和其他几个年轻人抬棺,其他各负其责,整个丧事办得井井有条。
  
  在这件事情上,大家达到了高度统一,罗副村长真正尝了回一把手的滋味。
  
  当然,村民议论焦点还是周大,这两年他富而不骄,捐款办公益事业,好事做了不少,今天王奶奶的丧他也出钱出力最大,足见他竞选村长的动机是纯的,是想为村民办实事,干一翻事业的。
  
  周大睡得特别香,其他的人也睡得沉沉的,丝毫感觉不到那夜里发生的事。
  
  阿宝被打了,浑身是伤,头上缝了六针,此时正躺在村卫生室里打着点滴。
  
  谁打的?气喘吁吁的周大跑进来劈头就问,大家摇摇头,问阿宝,他不答话,只是笑笑,还说打的好!打的好!
  
  你打傻了呀?
  
  周大更急了连问村医生要不要送医院?医生说,没事,伤口不深,输几天液就好了,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村民们这才感到问题的严重性,谁无怨无故打阿宝,他没惹谁啊?难道是文书?就他那素质不像啊!可和他竞选副村长的只有阿宝,没别人啊!
  
  猜测归猜测,没有真凭实据,谁也不敢造次,只是看文书的眼神有点变了,心中选票上的“O”好多变为“X”了。
  
  村长家的葡萄架子下,飞毛腿和快嘴心惊胆战的坐着,村长阴沉着脸,劈头盖脸朝飞毛腿骂道,你吃狗屎呀!这个时候还给我惹事。是海龙要打,拉都拉不住。你不会快点给我报告?干什么吃的?
  
  快嘴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这小子不昌逑盛,净给我惹事,打架也不分时候,这下全完了,所有的计划被他打没了,村长叹着气不说话了。
  
  快嘴和飞毛腿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们知道,祸惹大了,真不该收了海龙的钱替他办事,村长如果完了,他们吃香喝辣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滚吧!关紧你们的狗嘴。
  
  村长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村长也真是当官的料,看得远,阿宝的归来将走什么路,被他掐算的准准的,也认定阿宝将和他家要发生点什么,他早知道海龙脚踏两只船,心里他希望海龙娶的女人是阿云,那是个人物,是万里挑一的好女人。
  
  阿云一旦和海龙定了婚,就不会和阿宝有关系了,就不会在家里呆太长时间,就不会去争那个副村长那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周大他们的计划也就不会实现了。
  
  阿宝的伤恢复的很快,很多人都来看他,给他买营养品,文书一支笔也来看他,让大家很不高兴,这不明白着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么?
  
  大家是把他当成凶手了,这些白痴,大脑都不会转转,就那个破副村长位置值得这么做吗?要不是需要照顾多病的父亲,鬼才干这个苦差?
  
  文书有点愤慨。
  
  好在阿宝对他很热情,丝毫没有把这件事扯到他身上的意思,还安慰他别听别人瞎扯云云,倒让他有些感动。
  
  阿宝佩服文书,文书能文能武,能独树一帜,上有姐夫这棵大树,他不依靠,中有村长这个不是官的官,他不与他同出一气,倒对家人、亲朋好友很好。他业务精湛、办事公道,一直默默无闻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阿宝听说也最近眼见过。这样一个人不当村官谁当?自己是什么?充其量只是富了的小打工仔,副村长(文书)干什么?干业务!那些乱七八糟的业务还不把自己的头弄大,还要委曲求全、真实或虚伪的活着?他能做到吗?能跟文书比吗?
  
  他爱阿云,愿意听她的话准备放弃,但海龙、飞毛腿他们的一顿打把他打醒了。这几天,
  
  他充分运用辩证法把整个事情想了一遍,大家都没错,错在自己不合时宜的归来。
  
  村长力荐文书,有工作上的考虑,也有私心,人之常情,可以理解。
  
  周大竞选,有想干一番事业成分,也不排除斗富斗权之嫌,也可以理解。
  
  罗副村长想把那个“副”字去掉,真正变成罗村长,更可以理解。
  
  快嘴、飞毛腿他们想讨好权贵,混个吃香喝辣、讨两小钱使的日子就更可以理解了。
  
  不可理解的自己,刚一回家就晕晕乎乎的卷入这场事件,不明就里的当了别人的棋子,这像“串”了多年江湖的阿宝吗?
  
  阿宝决定竞选。
  
  他爱阿云,但同时更为自己,他要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阿云,他是值得他爱的,同时告诉村长,他阿宝也是有智慧的人,你村长不就是在乎你有钱人的名吗?不就是想让我失去阿云,让我永远低你们一等吗?这一点,你太阴了,太争强好胜了,你把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难怪周大他们要与你争高下,周家那么大的家族,如果动起真来,你能赢?
  
  钱是苦来用的,不是用来烧身子的。
  
  权是人民给的,是为人民谋福利的,不是用来炫耀、独裁的。
  
  海龙,你白当了三年兵,爱是打来的吗?打能解决一切事情的吗?
  
  你即已亮剑,我接招便是了。
  
  这不仅是我俩之间的战争,还有阿云的幸福,还有其它看不见、摸不着的人性的虚荣和那抹无奈。
  
  ……
  
  阿云从城里回来,显得很疲惫,她的脸有些苍白。这次,她到省城串了一圈,顺便带回些花花绿绿的衣服。
  
  山里人也爱美,过去条件所限,现在大家手头也宽裕起来,学会了打扮,所以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并不愁销路。
  
  阿宝被打的消息在回家的路上就听说了,这是意料中的事,昨晚在镇里她特意去找海龙,海龙住的地方她只去了一回,却记得很清楚,所以她用不着打电话,想给他一个惊喜,虽然她不爱他,但他快要成为自己的老公了,感情嘛,可以慢慢培养。
  
  此时已是黄昏,海龙的门关着,阿云刚要敲门,就从里面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来:
  
  亲爱的,事办了没有?
  
  她到省城办事去了。
  
  拖!拖!要拖到什么时候?我爸妈可发最后通牒了。女声有些埋怨。
  
  亲爱的,我可是真心爱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村姑只是用来啫啫父母的嘴,你就向父母说说好话,等一等。
  
  我们可以等啊!可是肚里的宝宝不让等了……
  
  阿云再也听不下去了,大脑一片空白,满腔的怒火在燃烧。“呯”的一声,那扇本就不锁的门被她一脚踹开了。
  
  不用等了,明天就离!
  
  待惊呆的两人回过神来,阿云已从来路狂奔而去,海龙想追赶,却被女人一把拉住了。
  
  南河水哗啦啦流淌着,落日的余晖泻在河面上,与突然而至的暗淡暮色交融,已是灰蒙蒙的一片了……
  
  阿云哭够了,反倒全身轻松,压在心里的那块巨石终于卸下来了……
  
  一夜略去不提,第二天,阿云真的就与海龙到镇政府办了离婚手续。办手续的老张有很大感慨,这年头,结婚、离婚就像家常便饭想结就结,想离就离。
  
  阿云提了些水果去看望阿宝的时候,已是晚上十点,今晚她特意化了妆用于掩饰脸上的苍白。阿宝有点奇怪,一向以清丽著称的阿云怎么学会化起了妆,但很快阿宝就有些明白了。
  
  阿云的到来,阿宝很高兴,阿云不善言辞,问寒问暖几句后便陷入沉默,阿宝讲了几个笑话,气氛才有点轻松起来。
  
  阿云离开时,正撞上进来的飞毛腿,阿云深深的瞅了他一眼,瞅得他全身寒颤。
  
  阿宝伤势全愈的那天,他特意到镇上理了一个头,买了一顶帽子戴在头上,没办法,头上那块伤疤太明显了,而后天就要选举了,他要以崭新面貌出现在选民面前。
  
  与此同时,工作指导组、换届选举委员会也忙起来,各尽其责,面面俱到,确保新一届村级领导班子能顺利一次性搭建起来。
  
  九
  
  正式选举如期进行。
  
  早上八点,各个投票站的选举工作正式开始了,为了确保选举成功,较远的投票站,工作人员昨晚就进驻村民小组里,安排相关工作。
  
  秘密写票处、代笔人、发票人、监票人、委托投票……
  
  一切严格按程序进行。
  
  来投票的人很多,
  
  这一届选举不同往届,参加竞选的人都是村里的“名片”所以也就很热闹,看点也很多。往届就没这么热闹,特别是第一届,村官就像烫手的山芋,抛给谁都不愿意,选民的意识是这只是形式,要谁上面早就定了,所以参与性很低。现在,选民的意识增强了,认识到手中选票的重要性,都很认真的投下自己神圣的一票。
  
  谁是最后的胜者?
  
  这其中不排除自身条件、家族势力、社会人缘等因素的影响,竞选者不超出大原则、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点小动作,这也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群众的眼眼晴是雪亮的,选民心中都有一杆秤。
  
  虽有的选民抽了竞选者孝敬的香烟,拿了竞选者孝敬的小礼物,违心的投上几票,也无可厚非。
  
  机会在大家面前是平等的,这就是社会。
  
  十二点钟,各个投票站的投票箱封存运回到村委会中心投票站,只等午饭后开箱唱票见结果。
  
  村委员会里挤满了人,这是村里最大的事,谁不关心结果,竞选者们虽有说有笑,但都难以掩饰那份流露出来的焦躁。
  
  唱票、记票、监票……
  
  一切又严格按程序要求进行着……
  
  下午三点,票选结果出来了。
  
  新一届村换届选举委员会主任站在主席台上,神情有点凝重,随即大声向台下宣布票选结果:
  
  “……”
  
  周大以8票的优势战胜罗副主任,当选为新一届村长;阿宝和文书打成平手暂无结果,需另行选举;另有3位德才兼备的人当选为新一届村委员。
  
  按照选举法规定,阿宝和文书战成平手,需重新选举,主任刚要宣布重新选举的日子,阿宝举起手说,村长,我有话说。
  
  阿宝走到主席台上,向台下鞠了一躬,情绪有些激动,声音有些颤抖,大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有些惊讶,但都静静的听着。
  
  乡亲们:
  
  感谢大家的信任,阿宝离家多年,大家还这么看重我,推我竞选副村长。起初,我还晕晕乎乎的,但我知道我不是那块料,所以冷静后决定退出竞选。
  
  接下来发生的事大家知道些,有人中伤我,说我抢劫、杀人坐过牢、做传销,天地良心,我每一分钱都是用汗水和智慧换来的。特别是我被打后,彻底把我打醒了,我放弃了退出竞选的想法。
  
  我好震惊,本来简单的一件事有的人硬要把它变复杂,硬要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去,还显不热闹吗?
  
  今天的票选结果我很满意,因为大家为我赢得了现在上台讲话的机会,文书的为人大家知道,我也很佩服他的人品、学识。说真的,我无心竞选,更没有干好副村长这个职位工作的信心,而且文书已经干了一届,各方面业都很精通,没有人比他更适合的了,开句玩笑,难道“一支笔”的大名是谁都能当的吗?所以,我决定退出竞选,请大家一如继往支持他的工作。
  
  再一次谢谢大家!
  
  掌声雷动,是刘组长带头拍起掌的,票选结果出来时他和其他工作人员心就凉了,因为竞选人打成平手,就意味着第一次选举失败,需重新选举,更别谈工作结束评优秀、拿奖金和其它什么的了,听说,刘组长还能往上走一步,还有机会把现在那个“副”字去掉。
  
  阿宝的这一举动,不仅让村委选举成功,而且还可以大书一笔,毕竟,“两虎想争,必有一伤”的神话被阿宝打破。
  
  和谐结局,皆大欢喜。
  
  之后,周大代表新一届村委员会班子作表态发言,刘组长为当选人员颁发当选证书,并作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刘组长说,今天的选举很成功,不仅搭起了强有力的村委员会领导班子,还涌现了阿宝这样优秀的青年,并预祝接下来的村党支部换届选举圆满成功。
  
  大款周大当选,晚饭自然办得丰盛,因为周大承担了所有的费用,逢人并散香烟,不忘加一句,我请客,所以,除工作人员外的其他人也留下不少。
  
  羊肉汤、红烧肉、凉拌鸡、水煮白菜豆腐……
  
  加上自酝的包谷醇酒
  
  吃得大伙啧啧称赞,祝贺声、劝酒声此起彼伏。
  
  自古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大家入席是不破坏规矩又自由组合,阿宝本与快嘴他们一桌,硬被刘组长叫了过去,这样,阿宝吃得就不那么自然,但刘组长可不管那么多,并不断的向阿宝敬酒,说一些“知心话”
  
  阿宝虽然不大愿意听,但他脸上并不表现出来,还不失时机恭维几句,劝上一杯酒。这是他和老板开车那四年练就的本领,这点他可比大厨马兵高明多了。
  
  老板曾对他说过,要想成为人上人的“大爷”得学会从装“孙子”做起,话虽有点牵强,可也不失为一种道理。
  
  村长也吃得有点不自在,这几年,他大部分心思都放在全村的发展上,周大赚钱上确实
  
  赶超了他,但他有看得见的政绩自慰。
  
  现在,周大和他平起平坐了,心里就有些不舒坦,几杯带着诚心或不诚心祝贺的酒敬后,他就回家了。
  
  村长确实不舒服,这些天他感觉胃又隐隐作疼了,私下里他到县城医院检查,因为条件所限,医生也不敢确诊,建议他到省城医院作进一步的检查,他哪有时间啊!这段时间来,村里的大事小事几乎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又有烦人的换届选举工作,所以开了几味止痛药就匆匆赶回家来。
  
  躺在床上,疼得他呲牙裂嘴,这才想起从医院开回的药,忙叫妻子找了来就着温水服下,病痛才慢慢好转了些。
  
  他知道,自己的病是累的,加上不规律的作息和烟酒的洗礼,就算是铁胃也受不了。
  
  周大当选了新一届村长,从个人感情方面他不愿接受,但站在全村发展的角度考虑,周大是当这个村长的最佳人选。
  
  村官难当,贫困山区的村官更难当。周大为什么竞选,为什么热衷于公益事业?这其中有针对自己的成分,但更大的成分还不是想为村里干点实事,施展抱负。要实现这个目标,最快捷的途经就是当上村里的一把手,就得扳掉眼前的障碍,而最大的障碍就是自己。所以,周大耍些手段也很正常。
  
  有才有德的富人当村官,总比有才有德的穷人当村官强,这点村长深有感触,自己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年头,想干事难,而干好事更难。没钱能行吗?
  
  钱这东西?
  
  前几天,上级竟然派人来审计财务,还旁敲侧击的问这问那,好像自己就是一个贪官。一想,不对!村财务三个月以前就审计好了,莫非?一气之下就叫文书把财本拿了出来,一查,不但没查出什么问题,自己还往里垫了不少钱,弄得大家不欢而散。
  
  自己干了那么多的工作,上级还是听信谣言,不相信他,这使他更伤心,加上劳累、各种烦心的事,突然轻松下来,也就突然感到胃的疼了。
  
  宴席尾声,就只剩下相关的或爱喝酒的十来个人了。
  
  刘组长喝酒的兴致仍然很高,主动把剩下的人拼到一桌上,主动向大家敬酒。因为他是官,又因在酒席上,自然没了工作上的原则,所以尽管他“游击战术”圆滑周旋,但还是成了大家轮番“轰炸”的对象,终因寡不敌众,英勇倒下。
  
  刘组长醉了,睡了。
  
  周大就是现在的指挥官,指挥着剩下的勇士打扫战场。这场酒战,击毙对方最高指挥官一名,俘虏一名,但自己也伤亡不少,牺牲相当于参谋长级委员两名,通讯员一名,战士一名,剩下的人也伤势严重。
  
  阿宝也带着伤回家了,今晚的酒战,他是一个人在战斗,是中间派,经受着双方来拉拢的诱惑,经受着双方不时飞来的“子弹”
  
  他想倒下,却没有倒下,因为文书替他挡了些子弹,也射来一颗充满敬佩和真诚的子弹,把他的心打热了。
  
  十
  
  村“两委”换届选举工作,最复杂、最热闹、最有看点的村民委员会选举已经结束,当选的人也都进入角色,认真负责的开展起工作,村民们也都忙于当前的农业生产,小村又恢复了平静。
  
  热闹过后的冷静,村民们有点不大适应,爱唠叨闲话的人早已按奈不住心中的落寞,都在搜索值得谈论的新闻、趣事。
  
  阿云和海龙退了婚的消息最早是快嘴捅出来的,但他没有添油加醋,只是说阿云和海龙吹了,个中细节并不清楚,本来村民们知道阿宝和阿云的故事,也被们的执着感动,要不是当初阿云母亲横加干涉,说不定他俩的孩子都读初中了,心里巴不得阿云和海龙早吹呢!这样的消息谁也不愿唠叨第二遍,所以只两三天的功夫就被风吹散。
  
  村党支部换届选举也严格按程序进行着,因为只是党内选举,所以大多数村民认为那只是党员们的事,与自己无关,更不想也没资格去凑那份热闹。
  
  事实上,他们无须去凑热闹也会有人给他们说说,至于真假根本不须去深究,他们在意的只是唠叨的过程。
  
  懂些政策的人是不懈听得的,村党支部换届选举说白了只是走走形式罢了,谁当上级心中是有数的。
  
  一把手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眼下大田秧苗移栽繁忙,今年因为受干旱的影响,大田秧苗移栽时间比往年整整推迟了一个月,但乡亲们还是信心十足,精心整理着自家的田,认真栽插着那青青的秧苗,同时栽插着希望。
  
  田地是农民的命根子,他们的希望全在田地里。
  
  自红树大沟断流后近二十年间,红树大沟灌溉区域内大片水田就被迫改种玉米了,小村本就人多地贫,吃的大部分米是从邻村或到集市上买的,贫困的人家就只有吃玉米饭了。
  
  红树大沟是制约小村发展的瓶颈,也是一届届村官们挑战的难题,许多人败了下来,有些人迎了上去,主任就是其中的代表,但就是这个神通广大的人也险些败下阵来。
  
  对重修红树大沟,村长是付出最多的,村民们是对他是一百个敬佩的,虽也有人中伤他,但重修红树大沟困难重重,不是村长谁敢挑此重担?
  
  现在,清清的山泉水顺着红树大沟流进家家户户的田里,那丛丛的秧苗尽情的吮吸着,以一天一个样的速度向上窜,山风吹过,一卷一卷的绿浪拂动着……
  
  乡亲们那个乐啊!更加细心的饲弄着,眼前是一片片金黄的稻子的憧憬,希望不远,就在不久的金秋!
  
  阿宝坐在自家的田埂上抽着烟,烟雾弥漫,透过弥漫的烟雾,他出神的看着远处朦胧的大山和大山里那几条山箐沟,一个大胆的主意在他脑中酝酿开来……
  
  二十天后,村党支部选举尘埃落定,选出了一套强有力的领导班子,罗副村长当选为村支部书记,真正成了一把手。
  
  霸气的村长终于落选了,成了平民百姓。
  
  成了平民百姓的村长少了往日的霸气,多了一份亲和,但村民们却一时适应不了,还是村长、村长的叫着,那时村长总是笑着纠正说,我不是村长了,村长是周大,支书是罗副村长。
  
  ……
  
  一个阴雨濛濛的黄昏,文正的婚宴刚结束的时候,作为婚宴总管的村长安排完最后一桌客人后就捂着肚子跑回了家。
  
  这一次村长的病最严重,连夜送往县医院治疗,连夜做了胃切除手术。
  
  手术很成功,病床上村长睡的很香,妻子一边给他轻轻擦汗,一边在悄悄抹眼泪。她不愿相信,眼前躺在病床上的人就是自己的丈夫,他曾经是那么霸气十足啊!
  
  床边的桌子上,一束鲜花,娇艳欲滴,一袋苹果,透着清香,那是阿云刚刚送来的,阿云是第一个来看村长的人。
  
  村长妻子落泪了,她拉着阿云的手哽咽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倒是阿云安慰她说,婶婶,别多想了,村长的病是累的,我们会永远记的他,他永远是我们心中的好村长。
  
  阿云有事走了,村长妻子望着她背影喃喃说,这个好孩子,明事理!随后又很恼怒,海龙这个不争气的背时鬼,他爹都这样了还不见他的影子。
  
  海龙来不了了,此时他正睡在省城的一间宾馆里,昨夜的酒意还没有退去呢?
  
  一连几天,村长的病房里来人络绎不绝,有上级领导、曾经共过事的好友,但更多有是自己的亲戚和乡亲们。
  
  新村长周大来了,看着病床上虚弱的主任他有些难过,他怎么也和那个曾经霸气十足的村长联系不起来。
  
  两个村长的手握在一起,谈的却是村上的事,他们已不是对手,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相信和鼓励。
  
  村长,好好养病,我们还等着你回去帮我们。
  
  阿宝来了,他从省城带着好消息来的,经过市场调查,纯绿色产品倍受欢迎,他要在自己家乡办一个特色产品初加工厂的想法是切实可行的。
  
  就在村长生病前,村长约阿宝到山箐里转了几天,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决定承包那几条山箐沟,养些赖蛤蟆、“老抱手”、“水千筋”之类的,另外再办一个特色产品初加工厂,山箐里的那些山毛野菜在城里可卖高价呢!
  
  阿宝带回的消息村长很高兴,似乎病痛也轻了些,他和阿宝商议,叫阿宝以自己的名义去全权实施,他只是个股东。
  
  周大这些天忙的可够呛的,要制定村未来发展规划和任期目标,要积极向上级争取项目,要认真完成上级交办的各项工作任务,要处理村里随时可能出现的问题……
  
  就在这节骨眼上,几天连续大雨,红树大沟上游沙坝地段被山洪冲毁。
  
  红树大沟断了流,天就像捉弄人似的却放晴了,而且一天比一天热,田里的稻谷大多数在灌浆,正需要水呢,修复工作迫在眉睫。
  
  几天后,红树大沟被冲毁的沙坝地段修好了,清清的山泉水又流进田里,稻谷得救了,村民的脸上又绽放出了笑容。
  
  周大村长率领大家昼夜奋战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了,此时正睡在工棚子里,阿宝给他加了床被,他这一睡就睡了了两天两夜。
  
  阿宝没有睡意,虽然眼皮涩涩发疼,他在想一些事,想自己归家以来所经历的事,收获着种种感动。
  
  村长、周大、罗副村长、阿云、文书、快嘴、文正、阿云母亲……
  
  一件件事像幻灯片在眼前闪现。
  
  阿宝终于明白,同喝一沟水,都是乡里乡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纯朴的山里人造就了生生不息的山村之景。
  
  十一
  
  金秋九月,小村之夜充溢着玉米的醇香、稻子的清香和杂粮的暗香,男人们喝着酒爽朗的谈笑声,村妇追赶喝酒的自家汉子要不误早活的唠叨声……
  
  月圆人和谐。
  
  病愈归来后的村长不在喝酒了,此时正和快嘴、飞毛腿他们坐在葡萄架下喝着清茶,磕着葵花子,赏着月……
  
  有必要交待,现在飞毛腿如愿以偿当上了村综治员,快嘴辞去村计划生育宣传员的职务,成了阿宝得力的助手。
  
  新村长周大的客厅里,周大和已是一把手的罗副村长、副村长一支笔及阿宝酒已至半酣。自从村委会选举结束后他们没有聚在一起喝过酒了,所以酒兴很浓,副村长一支笔的加入更让周大高兴,这表明一支笔认可他了。
  
  今夜,他们没有阴谋,只是纯粹为高兴而喝酒,只是高兴而谈论,只因谈论而计划未来,只因谈得有了些感情副村长一支笔爆出一段大家不知的秘密。
  
  副村长一支笔的脸在酒的滋润下泛着红光,情绪有点激动,他说,你们误会村长了,村长的霸气、独裁是被工作逼的,像我们这样的穷山村,要干好工作难,而要干出一番事业更难。不怕你们生气,周村长你以为赢了,“阴谋”得逞了,其实我们都输了,说实话,村长不想让你当选上,有个人私心作怪,更多则是为大局考虑,村长说你和他是同一类人,谁也不会服谁,这样在村上共事是很不利的,到头来吃亏的是乡亲们,所以你们只能有一人留在村上。你顺利当上村长这是大势所趋,但罗副村长当上支书是村长在暗中使力的,他背着你们做通了大多数老党员的思想工作,目的就是为了让罗副村长当上村支书,他说罗副村长和周村长优劣势互补,村两委工作在他俩的带领下会有很大起色。只是,于公于私他都觉的对不起阿宝,让他卷进这场事件中……
  
  副村长一支笔似乎醉了,越说越激动,却说的周大村长和罗支书越来越清醒,他俩相互对视瞬间笑容在脸上凝固,不约而同举起杯一饮而尽。
  
  就在瞬间的对视中,两人心中都坚定一个想法
  
  ——绝不让村长的苦心白费。
  
  十月一日,举国同庆。在这特殊的节日里,由阿宝和村长共同投资的特色产品初加工厂正式成立了。
  
  村长应周大和罗支书等人邀请,当了村委会顾问。
  
  文正婚后不久就举家搬到城里,正在组建一个工程建筑队。
  
  阿云走了,她说要到城市里串串,见见世面,让自己的心静静,回来后开始一种崭新的生活。
  
  小村又恢复了平静,有月光的夜里,阿宝总要到望月石上坐坐,夜风总会吹进心里,掀开埋藏的思念,化作一种强烈的渴望。
  
  ——渴望阿云的归期。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代表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有限公司授权,其它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2#
发表于 2011-5-30 19:03 | 只看该作者
作品如行云流水,掷地有声
3#
发表于 2011-5-30 21:13 | 只看该作者
也来读了,作品功力深厚。
4#
 楼主| 发表于 2011-5-31 16:47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2# 天下为公 的帖子

多谢!祝好!
5#
 楼主| 发表于 2011-5-31 16:49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3# 刘满园 的帖子

谢夸奖,祝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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