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庄（７）装在人间世

yangyizhuo

读庄（7）：“装”在人间世

　　《人间世》出自《庄子·内篇》，初看来，我是读错了的，以为是我们平素所说的“人世间”，回头再看时，才发现是“人间世”。也就不妨望文生义一番：这个所讲的“世界”，也无非是“人与人之间”。所以不叫做“人间世”好像正为妥帖。
　　但，无论如何，庄子这次没有超然“人物外”，讨论起空空冥冥的境界。他在认真的考虑如何“为人处世”，也就是在说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我认为，本节是庄子最为真诚与实惠的一章了。人毕竟是人，圣人也是人，尤其圣人的文章本来也是来教化我们普通人的。你总也是坐在那里，闭了眼睛谈什么“大道”“真人”“坐忘”“齐一”……说来说去，不吃饭还是会饿，不穿衣还是会冷。再说什么“死活一样价”的事情，也还是活人在费脑筋。说法是高妙的，高妙到一无可用，还是与人无益。
　　本章节中，庄子还在说着他的“无用”的理论，不过，这次他谈的却是“无用之用”。也就是，他的这些说法，如何让人在这繁复危险“人间世”能活下去，且活得长一些，好一些。也所以我说，庄子也还是真诚而又实在的。――这与后来借以演绎的道教，可以飞升上天，可以长生不老，可以摇着拂尘，腾云驾雾，跳出人间世，又往往回人间来做故事的那些形象是完全不同的。
　　庄子在本节中，又讲了几段故事。他的故事也照例是三实七虚，也只不借了一些别人的口舌表达自己的意思。对于劝良国君、出使别国，辅导太子，这一类的事情，庄子的主张是：千万不要太相信自己的能力及正确性了。你就算是对的，人也的确是错的，你坚持你的，也还是伤害了他的。最终给自己祸端。所以你能不说就不说，能少说就少说，如果非说不可也要择取适当的方式，采取了迂回的办法。总之呢，不要为了自己逞能，而给自己惹祸。
　　在许多明是非的教义里，都不会同意以上庄子的说法。仅只为着自己的安危又忘记了天下大义，这是多么可耻的事情啊！也难为他能好意思说得出口。但也真的奇怪，庄子以上是说了，问题是，我们后人后世可能没有这么明目张胆的说来，却有几人没有如此做过？尤其我们在叮嘱自己儿女出门时，大约都会这样叮嘱一番。只说话时，都在门内，声音要小，感情也要更深切些。――庄子本次所言，却是人处人间世最为实用的“无用”之说。说来也不过就只一个字，要懂得“装”。也就是要懂得揣着明白装糊涂。
　　庄子在本章节中还提到一棵神树。
　　……匠石之齐，至于曲辕，见栎社树。其大蔽数千牛，絜之百围，其高临山，十仞而后有枝，其可以为舟者旁十数。观者如市……匠伯却一点不被这样的神物感动，他说，这种东西一无所用：用它做成船定会沉没，用它做成棺椁定会很快朽烂，用它做成器皿定会很快毁坏，用它做成屋门定会流脂而不合缝，用它做成屋柱定会被虫蛀蚀。这是不能取材的树。而那树在梦里要与这匠伯辩论一番了：那些有用的树，不论是果树还是木材，都因为有用而被攀折砍伐了，我却因为没用得以长寿。
　　匠伯的弟子听说了这番“树论”，也发现了问题：他号称自己没用，不还是做了“社树”被别人瞻仰吗？也还是有用的啊！
　　匠伯又反对弟子的说法：他如果做不得社树，倒带更容易被人砍了。

　　　　于是，我们发现了“树论”的高妙了。不能有被世人利用的地方，会招致人们的贪婪而使自己惹祸，也不能不被世人所重视，会招致人们的鄙弃而使自己遭殃。我们发现，这大树几乎就成了庄子本人的一个幻相了。他不被任何人使用，而又被任何人所敬重。这是一个多么高妙而又精微的分寸呢！
　　如此看来，庄子之“装”第二招，要懂得“装深沉”。但又要果然有足够的深沉，才能装的端正。
　　……支离疏者，颐隐于脐，肩高于顶，会撮指天，五管在上，两髀为胁……如此超级残废人却能逃过兵疫灾祸，最终颐养天年。身体条件正常的人，想安全的活下去，也就只好扮弱势，“装”孙子：这或许可称为庄子的第三招式。而这些人往往也真得懂些“孙子兵法”，装孙子不是目的，其目标当然是为了日后能当大爷。而这，不应当是庄子的本意。
　　总之，略读过庄子本章节，我完全同意并尊重他的说法，只怕自己不能做得到。人性也有天性，顺天而为，也算是对庄大师的一个致敬了。

柯英

“无用之用”阐释比较到位。
“人世间”在庄子那儿怎么说的，是不能对应今天的意义，而用“装”里论庄子谈的处事之道，是不是还有点够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