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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 屋
文/吴中永
伯父叫父亲来到老屋旁的冲凉房前，说，你拆还是我拆？
伯父经常在山上锯枕木，闲时上山打猎，回家杀猪宰牛，割稻时专门挑担送粮，所以长得五大三粗。父亲专事取巧。平时在家里耕田、种地，闲时上山捡红磨菇，野山果，用于补贴家用。虽是同胞兄弟，一个牛高马大，一个矮小如鼠。
父亲站在旁边，看着牛高马大的伯父，不敢直接阻止伯父的言行，又不想拆掉自己亲手搭建的茅房，所以只能瞪着眼，一声不吭。
伯父手握一把斧头，爬上用茅草盖的冲凉房顶。大斧一抡，茅草盖分成了几块，伯父一块块把它们掀开，扔到地上。盖面上的椽子，就像没有穿衣服的瘦子，全身的排骨一排排罗列在外，伯父抡起斧头，劈劈啪啪，三下五除二，所有的椽子四分五裂，毕毕剥剥跌落在地。
不过半个小时，一座小小的茅草房被拆为平地。末了，伯父指着一堆柴木对父亲说，快点把这些烂柴弄走，免得拦着我起石基。伯父说完，转身走了。
父亲把我和哥哥找回家，指着这个平地，对我们说，这件事是你伯父干的，现在你们太弱小，但是你们要记住这件事。
父亲有四兄弟，父亲结婚早，分家也早。分家时，伯父作主，只分了一间土坯房子给父亲，土坯房子旁边还有一块空地。伯父说，不要什么都靠别人，分一块地给你，有本事，自己起房子。母亲生了三个孩子，哥哥、妹妹和我，我们一家就挤在一个房子里。房子隔为两间，外间做厨房，里间就是房间，晚上，一家人就挤在一张床上。
父亲先在房子旁的地坪上砌了一间茅屋，用于冲凉放杂物。父亲说，我们先用着这个茅草房吧，以后有钱了，我们再把她改成一个大房子。后来，伯父结了婚，不久还生了个儿子。为了给儿子多留下一份产业，他强行把我们的冲凉房拆了，准备在我家老屋旁的空坪上起一座房子。
伯父请来了他的大舅小舅，在我家以前茅草房前打夯，砌墙、盖瓦。不久，我家房子旁起了两座相连的房子。
父亲分家时，我就曾想，等我长大了，我一定要在旁边的空坪上起两座房子，这样，一家人就不会住得这么挤了。现在，起房子的地盘也没有了。看到屋前的茅屋已变成伯父的房子，我的泪水打满了眼眶。
伯父知道我的心里对他怀有仇恨，每次见了我，都白着双眼。有时，还嚷嚷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打地洞，这个人肯定是少年犯。我气得憋着双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晃过了二十年，这时的我已大学毕业，成了一个乡镇干部。在山外娶了老婆，买了房子。哥哥也做生意攒了不少钱，在县城里买了房子。父母一个跟着哥哥，一个跟着我，我们很少回老屋了。
后来，听说伯父的儿子，不服伯父的管教，喝农药死了，女儿读了大学，没有分到工作，也跟人家跑了。伯父一家就只剩下一对老人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马上联系了当地的乡镇领导，为伯父办了一份低保。
回到老屋，到处都是断墙残垣，荒草萋萋。村里的人几乎都搬走了，绕过一排排早已坍塌的瓦房，才走到老屋前。
在伯父的门前敲了很久的门，伯父才从里面蹒跚着走出来。这时的伯父没有了昔日的威猛雄壮，早已老态龙钟，他端详了许久，才认出我来。当他听到我来给他送低保时，他一双浑浊的双眼顿时老泪成横。
临走的时候，伯父把我送到大门口，突然一把拉着我的手说，侄儿，俺对不起你啊！俺这房子，地盘其实是你们的，是我年轻时年少气胜，从你父亲手里抢了过来。你还会记怪我吗？
我说，没事！没事啦！你回去吧！注意保重身体！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谨保证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发表于中财论坛。并保证，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发表之情形，否则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谨授权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全权负责本作品的发表和转载等相关事宜，未经浙江中财招商投资集团有限公司授权，其他媒体一律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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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9-12 2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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