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发婶子

潇湘珍珠 · 发表于 2004-4-11 14:55

　　小时候，长辈里最怕的是长发婶子。
　　
　　怕她拿几块都发霉了的红薯干，一个劲地往我手上塞。崽呀，这是阿妈特意留给你吃的，甜着呢，吃啊。
　　
　　怕她冷不丁地从后面抱住我，灰不溜湫的手，弄脏了我干净的花花衣，怕她口水涟涟的嘴巴在我昨晚才用皂角洗过的头发里摩挲。
　　
　　村子里没有一个孩子不怕她的，不管见了哪个孩子，她都是追着追着喊，崽呀，怎么还在外面疯玩，跟阿妈回家。所有的孩子都受了家里大人的叮嘱，不准对长发婶子无理，都只是远远地躲开了去。
　　
　　听阿妈说，长发婶子原本不是这样子的。刚过门的时候，水葱似的一个人儿，勤劳又能干、贤惠又善良，整天都是一幅笑微微的模样，长发叔宝贝得不得了，恨不得什么活都不要干了，只一心地守着长发婶子看。长发叔上无长辈，下无兄弟，家虽然只是两间旧的泥巴房子，日子也仅仅是粗茶淡饭，但小两口那个恩爱，直让村里很多娘儿门羡慕得砸舌头。
　　
　　长发婶的肚子挺起来了，长发叔越发娇她，连做饭洗衣服等家务活都不让发婶做了。长发叔得闲的时候，也和现如今的城里人一样，牵着发婶的手，在村里的青石板的路上散步─碎石子路是不走的，怕发婶闪了弯。
　　
　　快临盆了，发叔颠儿颠儿地把接生婆请到家里。接生婆很熟练地检查了发婶的身子，说是一时半刻还不会发作，自己家里还有事，过半天再来。发叔说啥也不让接生婆走，憨憨地陪着笑。接生婆为发叔对发婶的紧张感动，把家里的事搁下了，也一心地等着一条小生命的到来。
　　
　　也许是发叔平日对发婶宝娇得过了头，发婶并不像村子里别的娘儿们那般很容易地就生产了。肚子都紧锣密鼓地痛了又痛了，小孩儿还没有半点要出来的意思。接生婆使出浑身解数，又是推又是按又是送，嘴里还不停地喊着长发婶这样那样。发婶儿也一改平日的娇气，虽痛得额头上冒汗，却没有哼哼唧唧地喊痛，随着接生婆的指令，呼气、吸气、用力。
　　
　　小孩儿终于出来了，接生婆格外地要了发叔几个红蛋。接你们家这娃儿比接别人三个还累。发叔嘿嘿地笑，乐滋滋地一会看看婴儿，一会看看发婶，颠儿颠儿地给发婶煮红糖姜汤
　　
　　只是那孩子不知道咋回事，好像就是来人世间走一遭似的，也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病，当天晚上都没有过，就走了。发婶哭天抹泪，肝肠寸断，发叔心里也跟烙铁烙似的痛，但他强颜着安慰发婶，我们年轻，这个孩子走了，很快又会有孩子来的。
　　
　　但不知怎么回事，后来发婶还生过几个孩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都是活一两天，最长的一个也没有出月。村子里的人只看到发婶大肚子，只听到发婶昼昼夜夜地哭，从未见过发婶有抱着孩子在村子里走动的时候。
　　
　　发婶的最后一个孩子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是比我早半天，生下后一个小时就死了。所以当我的哭声划破宁静的乡村时，发婶拖着产后虚弱的身子，发疯似地冲进了我家，劈手从阿妈的手上抢过了襁褓中的我。“这是我的孩儿！这是我的孩儿！怎么到了你这里，是你把我的孩儿抢来了！”发婶死死地抱住我不肯放手。从那后，发婶就疯了。
　　
　　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发婶的孩儿一个个生下来不久就死掉。村子里没有医生，大队只有一个郎中，公社的医院离着好几十里地。大队的那个郎中，给发叔他们那个活了近一个月的孩子瞧过病，不知道病因。发叔他们有带那个孩子去公社的医院瞧病，医生也没有查出孩子是得了什么病。
　　
　　迷信的山里人只好说，是发叔发婶命中不招儿女，那些个孩子，只是来哄哄发叔和发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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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湘珍珠 · 发表于 2004-4-11 15:02

山里娃、谭其森、一楠三位版主好：我不知道我这篇《长发婶子》能不能算是小说，也许算人物故事可能还算得上，但这里又没有人物故事的版面，所以只好请三位版主多多包含了。

山里娃 · 发表于 2004-4-11 17:38

算是小说好了,而且写的非常精彩，悲壮,长发婶子的遭遇令人同情。听医生讲，这样的事情是很少的，一定有遗传和近亲结婚等方面的原因，要是查是可以查出来的！！

滢滢 · 发表于 2004-4-11 18:37

可怜的女人，可悲的命运。也许娃哥说得对，近亲结婚容易出现这种情况的。
生活气息很浓的文章，文笔朴实而细腻。

一楠 · 发表于 2004-4-11 20:14

最初由潇湘珍珠发表
山里娃、谭其森、一楠三位版主好：我不知道我这篇《长发婶子》能不能算是小说，也许算人物故事可能还算得上，但这里又没有人物故事的版面，所以只好请三位版主多多包含了。

挺让人感动的一个故事！：）

纪慎言 · 发表于 2004-4-11 20:53

一个可怜的女人！

潇湘珍珠 · 发表于 2004-4-12 22:13

谢谢山里娃版主、一楠版主对拙帖的包容
谢谢滢滢朋友、纪慎言朋友

王一 · 发表于 2004-4-13 00:50

同志们都说完了.
我也小顶一下.

潇湘珍珠 · 发表于 2004-4-13 15:56

最初由王一发表
同志们都说完了.
我也小顶一下.

王一朋友，你好。

王一 · 发表于 2004-4-13 21:33

我只是提醒一下版主给予关注,至于别的我可说不好.

轩轩 · 发表于 2004-4-13 23:26

一个不幸的女人！

语言朴实，生活气氛很浓。

欣赏了。

苦雨 · 发表于 2004-4-14 14:26

最初由纪慎言发表
一个可怜的女人！

令人同情！

潇湘珍珠 · 发表于 2004-4-15 13:03

最初由王一发表
我只是提醒一下版主给予关注,至于别的我可说不好.

王一朋友，你太客气了。再一次表示感谢。

潇湘珍珠 · 发表于 2004-4-15 13:05

最初由轩轩发表
一个不幸的女人！

语言朴实，生活气氛很浓。

欣赏了。

轩轩老师，谢谢夸奖

潇湘珍珠 · 发表于 2004-4-15 13:06

最初由苦雨发表
令人同情！

苦雨朋友，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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