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冰凉

山是眉峰聚

    当了爸爸以后，男人对儿子特别好，好到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好到女人都嫉妒了。

    女人说，你现在都不看我了。男人说，你看儿子的脸蛋多肉乎。

    女人说，你现在都不关心我了。男人说，我带宝贝儿子晒太阳去。

    女人说，你现在就知道搂着你儿子睡觉。男人说，你来摸摸，儿子的手多热乎，挨着他睡觉，就像挨着一个小火炉。

    女人伸手摸了摸，还真是的，她的眉头舒展起来，把儿子放在两个人中间，男人女人睡觉的时候，一人摸着儿子的一只手。

    儿子慢慢长大了，也变得淘气起来，但男人却更加喜欢儿子了，不管多忙，他也要在儿子放学前赶到幼儿园，风雨不误。男人应该是个好爸爸，但没有人夸奖男人，因为男人的名声不太好───他不是个好儿子。

    男人对父母不好，非打即骂。曾经喝醉了爬上父母住的房顶，揭过房顶的瓦。曾经扣过父母的退休金存折，让他们连买菜的钱都没有。男人只对父母好过一个月，那是他撒谎说要把父母接到身边养老，用一纸合同骗了父母的房子，一个月后他将父母赶到了大街上……

    有人说男人是畜生，有人说男人连畜生都不如，女人也劝过男人，还担心儿子也学男人。可男人不在乎，男人看着儿子热乎乎的小手紧紧地拉着他的大手，他心里得意，自己对儿子这么好，儿子有什么理由不孝顺？
无家可归的父母租了一间四处漏风的小屋，没多久就双双离世了。来送葬的亲友们纷纷指责男人，男人成了众失之的，他回到家中直生闷气，儿子的一双小手蒙上了他的眼睛，还给他抹抹胸口，让他消消气。男人一把抓住儿子的手，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后来儿子的手越来越大，男人的背越来越弯。终于有一天他忽然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父亲，再想想儿子，已经长成了自己。是的，男人现在只能想想儿子，因为儿子有家了。漂亮的楼房，华丽的装修，这是男人卖了自己的房子给儿子凑的房款。男人已经一无所有，他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儿子，他觉得付出就会有回报，儿子应该会孝顺他。

但儿子不让他去新房住，理由是不方便，不方便的理由有很多，结果却只有一个。男人在外面租了间小房，四处漏风，他叹息着，却无法改变结果。他已经不打算去新房住了，他可以原谅儿子做的一切，只要让他能经常见见儿子，拉拉儿子的手。

    儿子从不露面，男人忍不住给儿子打电话，但儿子张嘴就喝斥他想来争夺新房。儿子的电话挂断了，男人的五脏六腑都断了。那天晚上他做梦还在搂儿子，在梦中他发觉儿子的手变得凉起来，他急忙伸手去为儿子暖手，一股寒意让他从梦中惊醒，却发现，自己紧紧地抓着一个空酒瓶子。

    再后来男人很久都不敢去找儿子，他生怕儿子再骂他来争夺房产。再再后来，春节到了，大雪纷飞，鞭炮齐鸣，彩灯高挂，阖家团圆。快冻僵了的男人来到了儿子的楼下，他看到二楼儿子的房间里灯光明亮，他想进去暖和一下，可他不敢，他不是来争夺房产的，他只想看看很久很久没有见面的儿子。

    男人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腿脚，他想顺着排水管爬到二楼，看一眼───只看一眼他就走。男人吃力地爬了上去，他看到儿子正在沙发上逗一个孩子，儿子紧紧地握着孩子的手，在说着笑着。

男人的眼睛突然模糊了，他想伸手去抹一把，冷不防重重地摔了下来。

    保安的叫喊惊动了很多人，男人躺在地上希望大家扶一把，但大家都说不敢扶，现在因为搀扶老人被敲诈的太多，只能打120。男人疼痛难忍，他把目光盯在了儿子身上，他不敢叫儿子，只是求他扶自己一把。

    儿子脸上的肌肉牵动着，他拿出一张纸来写了几个字，让躺在地上的男人签了字。儿子轻轻一用力，就扶起了他。

    大家散了，他轻轻喊了声儿子。

    儿子面无表情，拿着那张纸给他看。

    纸上写着，男人如果摔伤，不得因为儿子的搀扶，就赖在儿子的新房里不走。

    男人眼前突然飘过了另一张合同，他一个踉跄，身边的儿子不由自主地扶了他一把，那一瞬间他碰到了儿子的手──手冰凉，“嗖”地一下，冰冷的感觉流过了男人的所有血管……

    男人被冻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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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刘满园 于 2011-12-20 15:13 编辑 ]

木门长子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故事惨了点！

西夏楼兰

重排一下版，利于阅读。
小说表现的人情悲凉让人心酸。

刘满园

原帖由 西夏楼兰 于 2011-12-20 11:44 发表
重排一下版，利于阅读。
小说表现的人情悲凉让人心酸。

很有警示意味的小说，叙述也很简洁，令人警醒。

红尘百合

学习！

山是眉峰聚

原帖由 西夏楼兰 于 2011-12-20 11:44 发表
重排一下版，利于阅读。
小说表现的人情悲凉让人心酸。

谢谢提醒，审核中，我排不了。

山是眉峰聚

原帖由 刘满园 于 2011-12-20 15:16 发表
很有警示意味的小说，叙述也很简洁，令人警醒。

感谢指点，多谢。

暴雨迎风

看得人透心凉！！！

山是眉峰聚

原帖由 暴雨迎风 于 2011-12-21 20:43 发表
看得人透心凉！！！

谢谢欣赏，请多指教。